[第08期·广州旧闻篇] 国共合作框架下的沙面罢工

2006-05-09 09:50:29   来源:南方都市报

1924年7月，沙面洋务工人实行罢工，高举抗议旗帜的场面。
历史精神
1924，希望和动荡共存的甲子年
1924，农历甲子年，中国传统纪年新一轮的开始。多事之秋的年份。这一年，就孙中山的革命事业而言，希望与动荡相生相克，就孙中山的生命而言，这一年离终点不远。
俄国十月赤色革命的炮声，把孙中山的注意力从英美转移到苏俄，与苏俄代表的接触，让孙中山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政党力量在改造国家中的作用。1924年初，在苏俄影响下，尽管国共两党内部对合作有不同意见，但两党最终实现了第一次携手。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这一携手，让工人、农民走上了国民革命的历史舞台。
1924年7月，是镰刀开始磨砺的日子。在国共合作大框架下，以培养农民干部为目的的“农讲所”在位于越秀南路的国民党党部开课了。彭湃、鲍罗庭慷慨激扬为首批38名学员灌输革命理论。在一个月后的毕业典礼上，孙中山说，如果农民不参加革命，革命就没有基础。
1924年7月，是斧头重新挥起的日子。为了反对沙面英法两国制定了限制华人出入沙面的不平等条例，2000名洋务工人拍案而起，全体罢工，并通电全国：“苛例不取消，誓不复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斧头团结的力量让英法不得不取消苛法。而沙面罢工成为广东乃至全国工运的新起点。
1924年，更是真正革命军人的日子。这年5月，在广州东南一个林木葱茏、方圆10平方公里的小岛上，500名军校学生开始受训。黄埔军校，这个后来与美国的西点军校、日本士官学校、英国皇家军官学校齐名的军事学校，终于启动了它为中国革命培养和输送军事人才的程序。一个月后，孙中山在黄埔军校开学典礼上高歌：“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进大同；咨尔多士，为民先锋；夙夜匪懈，主义是从；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这些训词后来成为中华民国的国歌。
1924年，和其他年份一样，也是个动荡之年。这年8月，得到英国支持的广州商团组织，把大批军火运进广州，被孙中山下令没收后，商团煽动商人罢市，英国8艘军舰也停在白鹅潭上以武力相威胁。10月10日，广东各界在人民公园举行集会，纪念武昌起义，当游行队伍走到人民南路时，全副武装的商团军与游行群众发生冲突，商团军竟开枪打死100多人，并在第二天封锁市区，声称“打倒孙政府”。刚显出希望的革命政府又遇“黑云压城”的险恶形势。10月15日，平叛军队炮轰西关，经过数小时激烈激战，平定叛乱。孙中山为此痛心疾首，把自己列为“广州第一罪人”。
1924年，也是中国政局不稳的日子。这年10月，冯玉祥发动政变，囚禁总统曹锟，力邀孙北上商定国事。1924年11月，孙中山，这个以革命为惟一天职的人抱病北上，发表《北上宣言》，主张召开国民会议。此后他再也没回过广东。四个月后，他在北京铁狮子胡同带着和平、统一、救中国之志未成的巨大遗憾溘然长逝。
回望1924这个甲子年里的政治风云可以发现，历史在按照一个逻辑发展，中国革命胜利的必要条件都在酝酿，那就是军队、政权、工人和农民。同时，由于一些革命内部的矛盾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而后先行者又过早离去，这一年也为以后国民党分裂、国共合作失败埋下伏笔。

刘尔崧(1899－1927)，广东紫金人，广东早期工运著名组织者和领导者。1924年7月，沙面英法颁布新警律后，广州工人代表会派他和施卜等进入沙面，领导了沙面大罢工。罢工最终导致了新警律的取消，轰动粤港。
简历：1923年出席中共三大，后以个人身份加入中国国民党。11月，被孙中山指定为国民党临时广州区党部执行委员会成员之一。1927年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刘在广州被捕，4月19日被秘密杀害。

在沙面罢工中，主要组织者之一的刘尔崧是中共广东地委的成员。图为1925年初，
中共广东部分区委成员合影。左起冯菊坡、刘尔崧、陈延年、杨匏安。

广州工人代表会慰问沙面洋务工人罢工的队伍。

上世纪三十年代沙面远景。
专家解读
国共合作后首次反帝罢工
何锦洲(广东省委党校教授)
沙面罢工在中国革命史、中共党史上有重大意义。沙面罢工的胜利率先在全国打破了二七大罢工失败后工人运动消沉的状态，是中国工运从低潮走向高潮的一个转折。
沙面罢工是国共合作后第一次反帝政治罢工，伸张了民气，鼓舞了人民反帝斗争的意志，促进了广东革命力量的发展。沙面罢工给后来的省港大罢工提供了经验。

1924年7月，沙面洋务工人罢工得到社会各界支持。7月18日，有市民在沙面
东西桥电栏柱上贴有“沙基芳茶楼”告白一张，上面写着：罢工期间，
办事人员可到本店免费喝茶。　　漫画由江沛扬绘。

罢工期间，沙面外国人生活陷入“瘫痪”，他们纷纷雇人到
附近的餐馆购买粮食。沙面附近菜栏街店铺生意特别红火。
旧闻回眸
沙面两千华工抗议英法苛例
综合1924年7月、8月《广州民国日报》消息　越南人范鸿泰的一颗炸弹引来了广州沙面英法租界的全面戒严。事后，英法工部局在7月15日制定了限制华人出入沙面的十二条新警律，要求华工出入须携带通行证，晚9时后不得出入，而外国人不在此列。此举激起华工强烈愤慨，2000多名洋务工人决定罢工。
英法苛律激怒华工
7月13日，沙面中华西餐饼干洋务联合工会在长堤茶居工会召集各界会议，决定罢工，组织办事处，安排罢工者食宿。
两日后，沙面2000余名华工全部退出沙面，只剩下看更的和打扫卫生的。当晚，沙面东桥一带，人山人海，各界工人向英法示威。英法领事馆唯恐发生暴动，立即电话通知广州市公安局长吴铁城，吴派人把工人疏散。广州市长孙科也赶到茶居工会，要工人保持冷静。
16日，沙面48位巡捕也加入罢工队伍。社会各界人士纷纷捐款，支援罢工，三天内收到捐款近千元，优天影粤剧社答应义演筹款。沙面附近西餐馆的老板也召集会议，准备罢市停业。
工人罢工　沙面臭气熏天
沙面的外国人生活大受影响。外国人必须去沙基路上自己购买粮食或去周围饭馆吃饭，很多妇女儿童纷纷去香港。打扫做饭也需自己动手，更难受的是平时有人倒粪，而现在各户粪桶堆积如山，臭气熏天。
沙面周围工人游行，洋人非常恐惧。英领事调海军陆战队把守东西桥口，如临大敌，并向香港求援粮食。
孙中山：政府不能取缔罢工
法国领事馆希望广东省政府制止罢工，省长廖仲恺说，此次罢工，全由沙面英法工部局颁布新警律所引起，实际上罢工这种现象各国都有，也不是政府制止得了的。
英国领事谒见孙中山，孙说，“这是一次为争人格的合理循规的罢工，政府不能取缔，如果取缔，就剥夺了人民自由”。
在各方压力下，英法领事和工人代表达成取消新警律协议。8月13日，租界巡捕首先返回沙面，但英法突然毁约，法领事还诱骗巡捕签订集体辞职书。消息传出，工人宣布继续罢工，并计划扩大到香港。
汽车游行庆胜利
孙中山派人向英法领事交涉，要求其履行协议。英法领事见众怒难犯，于是道歉说是误会，愿履行协议。
8月19日，罢工工人召开大会，宣布交涉情况，1200人对解决方案表示满意。下午1时，罢工工人雇佣十辆汽车，带着鞭炮和旗帜，从长堤启程，进入永汉路，直到财厅前，出吉祥路，沿途鸣放鞭炮，情形非常热闹，许多市民一直送工人进入沙面东桥。
旧时世相
言行失检、贻人口实
酒楼女招待全部下岗
据1924年7月14日《广州民国日报》：广州某酒楼一女服务员闹出谋财害命案后，广州市公安局下令：各酒楼茶馆，一律辞退女服务员。这是当时广州第二次出此禁令了。
公安局布告称，查广州市茶楼酒馆所雇女服务员良莠不齐，其中安分执事者少，而言行失检、贻人口实者颇多。酒店继续使用女服务员，会影响善良风俗，所以一律禁止。自布告日起，各家酒楼应将女服务员一概辞退，如果不执行将受严厉处罚。
读报有感：看看今天的酒楼宾馆，站门口的、端茶敬酒的，都是靓女。80年前，广州女服务员要下岗，理由竟是“言行失检”、“贻人口实”。虽然从1924年3月8日起，广州也按国际惯例举办“三八妇女节”活动，但实际上，社会陈腐观念依然是妇女解放的最大阻力。
广州通过新租赁条例
新建房屋五年内不得加租
据1924年7月28日《广州民国日报》：广州市市政委员会举行会议，通过了《暂行取缔住屋租赁条例》七条。约束业主的条款有：新建房屋在本条例施行后出租的，五年内不得加租，本条例施行前已出租且满五年未加租的，依原租额加20％租费。除租金及其他规定费用外，屋主不得以任何借口，向房客另行索取；业主对于出租的房屋，每三年期满，须全部刷新一次，并要修茸一番，如不履行，由租客向工务局申请自行修理，所需费用由租费项扣还。
约束房客的条款有：房客租赁房屋时，须提供担保或者先交两月租金作为保证，搬迁时，如无拖欠租金，业主应如数交还。房客欠租三月以上或将房屋用于非法活动或私自转让，业主告知警方，将勒令搬迁追缴欠租。
读报有感：为了让更多的人租得起房，80多年前，广州采取了干预手段，限制房租：房东“五年内不得加租”。现在广州房价涨得也不低，要是也来个“限价规定”，估计会乐坏不少买房者。
“放白鸽”骗钱　人财两空
家住长塘街的阿黄，因婚外情和丈夫离异，住在娘家，谁知此女本性不改，专以色相诱人骗钱。恰好，金鱼塘张某妻子，因丈夫参军在外，寂寞难耐，于是和阿黄来往密切。两人以同样伎俩骗钱，阿黄老母巫氏则坐收渔利。
不料，阿黄和张妻在多次成功“放白鸽”(旧时以色相诱人骗钱的伎俩)之后，这次两人又联合做局，骗人钱财，谁知一去无踪，人财两失。
巫氏翻脸不认人，声称张妻将其女拐跑，可张妻与阿黄一起失踪，已无对证，只有与张妻一起住的李某之妻仍住屋内。巫氏就称李妻知道内情，包庇隐瞒张妻行径。巫氏的一个外甥是军官，于是邪念一动，就让外甥请派出所来人将李妻拘捕审讯。
李妻抱着刚出生一个月的儿子，沿途号哭、疾呼冤枉，并将案情申诉，吸引了很多路人围观跟随。
读报有感：旧时女性多受束缚。这则旧闻的婚外情，女性倒是处于“主动进攻”状态。广州当时的媒体倒有点保守。时至今日，不少历史上更保守的地方，两性关系开放程度远超广州。可见大破大立间，人们对传统的扬弃也更彻底。
报刊剪影

第一份政论报纸《循环日报》
1874年王韬创办于香港。中国报刊史上第一份以政论为主的报纸，是改良派宣传主张的舆论阵地。王韬既是创办人又是该报的主笔，从1874到1884年，王韬在该报工作，撰写了很多论说文章，被认为是中国的第一位政论家。《循环日报》评论文章很多，广告较少。1874年，该报专门印刷“小纸”，报道华人火烧上海法租界房屋，堪称中文报的第一份号外。
(文字和图片来源　卓南生《中国近代报业发展史》)
广告选登

治疗遗精的药品广告
报纸医疗广告一直被视为报纸上的“牛皮藓”，但它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社会开放程度和医学认知水平。上图是80年前广州有名的一家中药企业——梁广济的一则治疗遗精的“壮肾药珠”广告。广告说，遗精是“一种病”，“精为人生之本”，“精足则强、精竭则亡”，而壮肾药珠治疗遗精，疗效非常。今天的医学对遗精显然有了更新的认识。见1924年7月7日《广州民国日报》

粤剧名伶谭创做广告
请名人做广告不是上世纪80年代才开始的。更早的20年代，当时的粤剧名伶谭创就为一种叫“韦廉士大医生红色补丸”的药品做广告。
这个广告大意是说，谭创身体如此强健，主要是吃了“韦廉士大医生红色补丸”的效果。
见1924年8月4日《广州民国日报》

旧事漫画
这是一幅反映1924年国际时局的漫画。内容讽刺一战后，协约国把战争所得赔款，全用做了扩军备战，所谓“火车一响，黄金万两”。
见1924年7月30日上海《民国日报》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宋金绪
责任编辑：杨拂玄 何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