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解之二十四
石呆子：再往下看，[冷子兴冷笑道："古人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及先年那样兴盛，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气象不同。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这几句话意味深长啊！若仅仅指宝玉一人，未免有些言过其辞，又若仅仅套用于曹家，也有些八竿子打不着了，必须深论到朝纲、联想到皇族，才能体会出其中的事体情理啊！说这话你们可能不相信，但只要看看书中贾府就知道了，只要贾家皇宠不衰、官职不动，[如今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就[还是小事]，正如贾宝玉回答林黛玉[若不早为谋划，必致后手不接]的：[凭它怎样，也少不了咱俩的。]更如第一回中僧道点拨的：只要永远不失去依恃，最多也不过 '美中不足，好事多魔'而已，不可能[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的。再谈[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这仅仅指宝玉一个人吗？珍琏环蓉蟠等众须眉是一个不如一个、一代不如一代，他们比宝玉更差劲呀！因此能用宝玉一个人的荒疏学业、沉湎情事、反对礼教、争取婚姻自由来替整个贾族的[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打掩护吗？如今的评论总是以贾宝玉的叛逆性格反抗精神来强调这[一代不如一代]，似乎这[一代不如一代]仅指宝玉一个人，这样看起来这种[一代不如一代]还有积极意义了。其实贾宝玉的叛逆性格和反抗精神虽然有一定积极意义，但对贾族前景关系并不大，这只要联系到康熙末年的曹家就知道了。曹家的曹荣明显是具备贾宝玉这些怪癖的，他不是照样认真负责地做了三年江宁织造嘛，也没见他有敢于忤逆康熙皇帝的言谈举止，而且即使他可能有类似宝黛钗之间的恋爱风波，但最后毕竟在病死前给马氏留下了遗腹子、给曹寅一房留下了接班人，他并没有真正背叛曹家嘛；再谈到曹荣的遗腹子即石头记作者本人，即使他与书中贾宝玉同样具备这些叛逆性格和反抗精神，以他十二三岁的小小年纪，也不可能承担曹家被抄的主要责任，雍正决不可能因为听说曹家出了个[在家荒疏学业、在外流荡优伶、整天与林黛玉卿卿我我、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对科举制度、妄批圣贤理治、将来会酿成杀父弑君]的劣种，就下决心抄了曹家的。由此可见无论对于书中贾府还是对于现实中曹家，出了个乖僻邪谬不近人情的[不肖种子]根本不能算[一代不如一代]，当然也算不了[一代胜似一代]，顶多只能算[出了一件小小的异事]，这只能算[不肖]而已，根本不能算[大不孝]，贾府或曹家不可能因这么一件小小的异事就树倒猢狲散的，雍正或乾隆更不可能因此而抄了他们家的，你们别把贾宝玉叛逆性格反抗精神的作用估计过高了。再谈贾族内部众须眉的[一代不如一代]，这虽然是实情，也比宝玉的[不肖种种]严重得多，恰如曹家后来一样，曹荣确实不如曹寅、曹頫更不如曹荣，但这些对贾府对曹家都不起决定作用，起决定作用的仍然是贾元春是否得宠或康熙皇帝是否健在、皇十四子是否能当新君，只要这个依恃[莫失莫忘]，贾府或曹家就能[仙寿恒昌]，宝玉的[乖僻邪谬不近人情]只是小事一件，珍琏环蓉蟠的[一代不如一代]也根本不能终结贾族及曹家的繁华，这一点贾宝玉心里就非常清楚，珍琏环蓉蟠也是[有恃无恐]啊！可见这[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并不是贾族和曹家遭劫的根源。
但你们若照[鬼话词思维模式]深论到皇族就不同了，皇族关系到整个朝纲的振萎，其[生齿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当然是小事了，[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这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大事了。象贾族的族储贾珍爬灰虽不至于导致贾族[箕裘颓堕]，但皇族的太子允仍若淫暴失德却必然导致朝纲倾颓啊！象贾族内部大房二房、正房偏房的争斗虽不至于导致贾府立刻被抄家，但皇家的诸子争储争位却必然导致[糊涂大祸]啊！你们能说冷子兴这里仅仅演说的荣国府，而不是演说的大清朝吗？
红疯子：那么书中冷子兴有关贾族谱系的演说都是假的了？这场演说毫无意义了？
石呆子：可以说有关贾族家世的交代都是假的，但不能说这场演说毫无意义。
我们来分析一下作者的顾虑，就知道他不可能真把自己的祖宗们原封不动地录入书中了。作者说：[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这当然包括曹家的祖先了，他若把曹家宗谱原封不动地直接搬到这里，岂不是对祖先父母的不尊重？实际上仅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索隐考证及当事人牵强附会的指责，就不能把曹家宗谱直接录入书中，若从避免文字狱打击、逃过流行出版的审查考虑，更不能暴露作者是曹荣遗腹子的身份，最后从[不过只取其事体情理罢了，又何必拘拘于朝代年纪哉！]考虑，更不能把曹家真正的家世直接录入书中，若这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和具体情节全是真的、全都可取，那又何必拘拘于事体情理哉？若这里的宗谱家世全是原封不动照抄的曹家，那又何必称其为[贾家]？直接称[甄家]得了。
红疯子：怪不得这里夹着[金陵城内，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原来贾家并不隐曹家，这甄家才是真正的曹家。
石呆子：还是你红疯子通灵，一眼就看出真正的曹家。因此你们看[冷子兴演说荣国府]这一大段，根本不必拘拘于贾氏宗谱和荣府家世，倒是这甄家才值得真关注啊。其实一般来说，冷子兴演说的贾府谱系都是假的、贾雨村插嘴的甄家家事反而是真的；这假族内外关系都是作者参考曹家内外关系而杜撰的、独有甄家内外关系才是曹家原型的真实透露。当然若从表面看起来，这里的甄家与前面的甄士隐家根本不是一回事，但真正深论下去，这里的甄家其实是前面甄士隐家的前身，这里是曹寅在世时曹家盛世的透露、前面是曹家末世的概括啊！你们只知把书中贾家假家世当曹家真家事来索隐考证、却不知把书中甄家真情理当曹家真情理来参考，这样当然坠入作者布的[假氏迷魂阵]中了。
比如这[当日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 就是作者的杜撰，曹家的祖先曹振彦并不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上一辈曹世选也不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次子贾敬袭了官，贾敬的儿子贾珍也袭了官。珍爷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贾蓉。]这些有关宁国公一支的谱系描述都不可当真，曹世选虽不是只生了曹振彦一个儿子、曹振彦也不是只生了儿子曹玺一个儿子，但曹振彦兄弟辈、曹玺兄弟辈的家世决不可能与这里描述的一模一样，若曹振彦兄弟辈或曹玺兄弟辈的家世与这里宁国公的家世一模一样、若这贾氏宗谱真能与曹家宗谱对照起来俨丝合缝、一个不差那就糟了，说明作者犯了对祖宗大不敬罪了，若这石头记真因此而被主管文字狱的大官看出是曹家家世实录就更糟了，作者就要带累五祖九族跟他一起受累了，他能把曹家祖先原样照抄入贾氏宗谱吗？因此你们应该用否定法看这[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他越是说宁荣二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曹家的祖先就越不可能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他越是说[宁公生了四个儿子。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次子贾敬袭了官，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袭了官。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贾蓉]，曹家的长房就越不可能是[生了四个儿子，长子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次子袭了官，早年留下一子，袭了官，也生了一个儿子]才对。至于说到长房的父辈[只爱烧丹炼汞、把官倒让儿子袭了。他父亲又不肯回原籍来，只在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这更是对父辈的大不敬，若作者的祖辈或父辈中真有人好道而弃官，作者将此事写入书中被其后代发现必会把石头记焚毁，他们决不会容石头记诬蔑其祖先的。这里用否定法就可以断定：正因为作者的祖辈或父辈中没人因好道服丹而死，作者才敢这么写的。因此你们必须懂得：从这[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一段中必不可能考证出曹家家世，正因为冷子兴演说的是[假家家世]，才能容他在此信口开河的，若冷子兴演说的是真正曹家家世，那这石头记就不能叫[石头记]了，应该改叫[曹家家世记]了，你们想想，无论是现实中的[曹家雍正六年抄家记]，还是周刘大胆假设大胆发挥的[曹家乾隆三年抄家记]，怎么可能在乾隆年间传抄流行开来并刊刻发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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