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67年的真实战地家书再现：远征军日记 31

第二节苏醒
　　
　　方靖边开车回到驻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时，琼丝一路上都在跟他们学用中文唱军歌，从新一军军歌到最流行的知识青年从军歌，不过琼丝在语言上有很强的天分，也可能她这段时间苦学了中文，居然能勉强唱得清楚——当然意思她未必明白，这倒让方靖边他们很惊讶，当听到琼丝唱到“樱花树下醉胡妾”的时候，李扬和方靖边开始发笑，连陆俊都忍不住摇头，在他们眼里，琼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胡妾，现在她居然自己唱这句歌，实在是忍俊不禁，琼丝看见他们的样子，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只好停下来，本来她试图用蹩脚的中文说话，但说半天发现自己还是用英语的好，她问道：“方，你们笑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唱错了？”
　　
　　方靖边笑道：“没有，你唱得很好，中文也说得不错。”
　　
　　琼丝很高兴，但转念一想又道：“那你们为什么要笑？”
　　
　　李扬装作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们是在感叹你第一次唱中文歌就这么美妙，所以才笑的。”
　　
　　琼丝不信，问方靖边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快告诉我！是不是这句歌词有问题？这歌词是什么意思？”看来琼丝还是很聪明的，居然猜到是这个原因。
　　
　　方靖边心想这种句子读书少点的中国人都搞不懂，和你怎么说得清楚，于是信口回答道：“歌词的意思是在占领日本后，我们要在樱花树下饮酒、唱歌，庆祝胜利，直到大醉为止。”
　　
　　琼丝听明白了，点点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又问道：“那胡妾是什么意思？”这两个词她不知道用英语怎么说，只好用中文原音，听起来有点别扭。
　　
　　方靖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后座的李扬忍不住笑道：“胡妾就是指你，意思就是说到时候你也要去日本，和我们一起庆贺，明白了吗？”
　　
　　琼丝望着方靖边道：“是这样吗？”方靖边点点头，琼丝很高兴，因为她把这个看成是一个约会，于是拉着方靖边的胳膊说道，“太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日本人的东京，我在电影里看过那里的樱花，很漂亮的！”
　　
　　这时吉普车驶进了驻地，门口的哨兵随便看一眼后就示意他们通过，李扬随手把在美军宴会上拿来的两包烟递给哨兵，说道：“给弟兄们都分分，这是美国人最好的货，和配给的那些垃圾玩意不一样。”
　　
　　哨兵笑道：“谢谢长官。”
　　
　　李扬看着前面的那辆大卡车，随口问道：“这都是谁来了？”
　　
　　哨兵回答道：“都是新来的补充兵，毛都没长齐呢，就来这打仗，也不知道国内怎么搞的，这段时间补充的都是这种家伙。”
　　
　　李扬笑骂道：“行了，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他妈的也不是个没见过日本人什么样子的新兵？只配拿支枪在这站岗，你说，换个女人在这站岗会比你差？”
　　
　　相比起有些军官来说，李扬不是那么严肃刻板，经常会和士兵们开开玩笑，听到他这么说，哨兵不服气地顶嘴道：“那是我的事吗？是长官不让我上战场……”话还没说完，方靖边已经开着车过了哨卡。
　　
　　方靖边把车开得很慢，他一边和路旁经过的人们打招呼，一边说道：“琼丝，你来我们驻地，打算采访些什么？”
　　
　　“我随便看看啊，如果看到有趣的事情，就会记录下来的。”琼丝无所谓地说道，说着回头看了看后座的陆俊和李扬，心想都到驻地了，这两个人怎么还跟在后面，真是让人厌烦。
　　
　　陆俊马上明白过来，心想做人以识趣为先，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添乱，于是对方靖边说道：“长官，我和李扬有点私事得先离开，你陪着琼丝小姐慢慢采访吧。”
　　
　　说完这句话，陆俊拉着李扬就打算从车上跳下去，这时琼丝忽然问道：“他们在那边做什么啊？我们过去看看吧。”
　　
　　方靖边嗯一声，开着车往那块大平地驶去，一一四团的驻地本来是密支那附近的一个汽车修理厂，日本人占领密支那以来，经营这里很长时间，用来保养修理各种军用车辆，现在却成了中国军队的营房，那块大平地却是114驻进来后，工兵们压平给他们当训练时的操场，那辆运送新兵的卡车刚一停下，十几个新兵就像倒土豆一样地跳出来，在操场最左侧站成一排。
　　
　　方靖边有点奇怪，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琼丝道：“看看新来的士兵们，这一向是我们采访的重点，快开过去点，我好照相，一会儿我还要问他们一些问题，你帮我翻译怎么样？”
　　
　　方靖边点点头，把车开到距离这群士兵不到10米的地方，陆俊和李扬也没有马上离开，他们也想看看琼丝怎么采访新兵的，这时3个军官大步往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是少尉，身材很高大，穿着一身美军的咔叽作训服，他走到这排新兵面前，但却没有说话，眼睛在他们身上扫了几个来回，然后踱到排头的那个士兵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眼睛直视前方，喉咙动了动，说道：“报告，我叫王国胜！”
　　
　　少尉没有说话，直接一个耳光就抽在他的脸上，这个叫王国胜的士兵被打得跌跌撞撞退了两步，但立刻走回原地，立正站好——挨上级训斥或者殴打的时候必须立正，不能躲，也不能逃，这在当时的中国军队里算是个没写进条令的军规，只听少尉冷冷地说道：“要说报告长官！”
　　
　　然后他又走到下一个士兵面前，随口问道：“你衣服上的这个丝带是什么意思？”
　　
　　那士兵显然有点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报告长官，这是昆明的民众送给我们的……”
　　
　　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少尉冷笑着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大英雄？你以为你戴着的是宝鼎勋章？或者说，你觉得戴着这玩意能刀枪不入？”说着他把那条丝带给粗暴地扯下来，随手揉成一团抛在地上，指着那可怜的家伙大声训斥道，“军队里不许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你们！他妈的，简直是一群废物！”
　　
　　那士兵咬着牙道：“是，长官！”
　　
　　少尉轻蔑地笑了笑，然后对这排新兵挨个问下去，十七个士兵几乎每个人都挨了耳光——有些人是挨脚踢，但每个人都没有喊痛更没有求饶，挨打后马上立正站好，看到这一幕，琼丝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立刻推着方靖边的手说道：“快去制止那个少尉！上帝！他在虐待这些可怜的士兵！”
　　
　　但她马上发现方靖边和其他几个军官似乎有点司空见惯，他们无所谓地看着眼前这些事，仿佛在看一个最普通的队列前进或者其他的什么，方靖边无奈地摊开手，说道：“琼丝，他们只是在训练而已，我不应该去管别人的正常训练。”
　　
　　琼丝吃惊地说道：“这怎么会是训练？这简直就是毫无人性的虐待！你怎么会把这种事称为训练？”
　　
　　方靖边苦笑道：“他们是新兵，许多新兵在刚接受训练的时候都会被惩罚，或者挨打,或者干毫无意义的体力活，不过训练结束分配到各连队的时候，就会好一点。”
　　
　　“毫无意义的体力活？”琼丝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李扬笑着解释道：“比如说，在规定时间内把两英里外山上的石头搬回营地，或者让你挖一个大坑，然后又填满。”
　　
　　琼丝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她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什么吗？”
　　
　　方靖边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只是因为他们是新兵，刚刚开始训练，所以要这样。”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太惨无人道了！你们中国人难道就是这么训练新兵的吗？”琼丝叫了起来。
　　
　　李扬调侃着说道：“如果在兰加的时候，你这位观世音菩萨，哦不，你应该是和平女神，如果当时你能来我们训练营采访就好了，那至少可以让我们少吃好多苦……”说这话的时候，方靖边和陆俊都忍不住想起在兰加训练营的那段时间，那时不但基米尔这家伙经常罚他们干些“毫无意义的体力活”，有时候一些中国教官还会莫名其妙地揍他们——所以那次他们才会反击蔡辉。
　　
　　琼丝从车上站起来，打算跑过去制止那少尉的“暴行”，方靖边连忙拉住她，说道：“别去，你听我说，这在军队里面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如果你以前看过新兵训练，就会知道这种事情在哪个国家都是有的，并不只是我们中国军队这样。”
　　
　　琼丝摇头道：“我们英国就没有！”
　　
　　李扬想说，所以你们打仗就不行，但看到琼丝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只听方靖边无奈地说道：“好吧，就算你们大英帝国没有，但美国也是有的，基米尔教官以前就告诉过我们，说这也是他们军校的传统。”说到这里，方靖边忍不住叹气，心想美国人就是喜欢搞这么多花样，连打人和体罚都能说出这么多理由来，中国教官就没这么多理由，直接揍就是了，这说不定也是两支军队理念的不同？（在弗吉尼亚军校里，新兵被称为耗子，无论是否犯错，都会经常被高年生和教官虐待和拳打脚踢，马歇尔就享受过“坐刺刀”的待遇。）
　　
　　“传统？”琼丝几乎不能理解这种暴虐的事情怎么会成为传统。
　　
　　“不错。”方靖边点点头道，“基米尔是弗吉尼亚军校的，他曾经说在他们学校，老生殴打新生是很正常的事情，据说可以培养新生的忍耐力、服从度和纪律性，我们军长也这么说过——不过当时我们很怀疑这是不是真的而且也有点不以为然。”
　　
　　“那现在呢？”琼丝盯着方靖边的眼睛问道。
　　
　　方靖边摇头道：“只要不太过分，我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军队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战争，战争中的环境和平民生活的环境是不一样的，所以不能总是用平民的道德标准来衡量军队……”
　　
　　琼丝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显然是不认可方靖边的观点，其实当时长官对方靖边说这些话的时候，方靖边也觉得不以为然，但兰加训练营里的生活包括挨揍都确实给他和其他士兵的性格带来很多变化，从某种程度上说，军事训练让他们拥有士兵的技术，但挨揍却养成士兵的性格——至少是当学生时候不会具有的性格，直到把他们塑造成真正的军人，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过方靖边当时不知道的是，驻印军在体罚上面已经算比较轻的，当时中国其他军队，这种现象更加严重。
　　
　　但看着琼丝的表情，方靖边还是跳下车，往那群新兵走去，琼丝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对方靖边挥手道：“这样做才是对的！”
　　
　　琼丝看过很多被日本人残害的妇孺，那种惨状简直让人觉得身在地狱，于是她在直觉上就认为日本士兵都是些魔鬼——魔鬼当然应该让他们下地狱，所以方靖边枪杀战俘的时候她并没有像那个美国记者一样反对，但看到这些殴打自己新兵的事情，却觉得不能理解，难道军队里就可以这样虐待自己的下级吗？那都是些很优秀的青年——他们来参军都是为自己的民族而战，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作为一个记者，琼丝就是这么想的。
-作者:先轸2009 提交日期:2010-01-16 14:24　　第三节加尔各答
　　
　　如果我们被征服，下场也是这样！——新三十八师一一四团中尉秦定方
　　
　　在“一寸河山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的号召下，国内大批青年学生踏上前往印缅的飞机，这些青年学生的到来，给驻印军补充了大量高素质的兵员，同时驻印军在密支那休整期间开办士官训练学校，新三十八师的中级军官们在这里将自己在第一阶段获得的丛林作战经验与新加入印缅战场的部队分享，此时远征军已基本攻占腾冲龙陵一线，但伤亡惨重，无力完成原来的任务，即打通滇缅公路从云南到密支那段。于是重新划分任务，远征军负责肃清云南境内日军56师团的少量残部。中国驻印军接过打通滇缅公路剩余段的任务，驻印军指挥部计划雨季结束后，便开始缅甸反攻第二阶段作战。
　　
　　就在新一军大规模整训（整顿部队、训练新兵、总结经验等）的时候，方靖边得到了为期14天的休假，这也是他到印度训练及反攻缅甸以来的第一次休假，得知这消息后，方靖边首先想的是去列多看赵小楼，但他打电话到总医院的时候，却得知赵小楼已经在半个月前回美国，听到这个消息，方靖边不禁怅然若失，小楼到底看了自己留给她的东西了吗？于是他把赵剑找过来问道：“赵剑，我给你的东西你交给她了吗？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赵剑点点头道：“我亲手交在她手里的。”看见方靖边失望的样子，他忍不住又问道，“长官，是不是赵小姐回美国去了？”
　　
　　方靖边没有说话，苦笑道：“这也没什么，我们正在打仗，有今天没明天的，还是就这样吧。”
　　
　　赵剑说道：“长官，如果赵小姐已经回美国，那封信就可以交给你了。”
　　
　　方靖边愕然道：“什么信？”
　　
　　赵剑跑回自己兵营拿来一封信，说道：“长官，我离开总医院时，赵小姐让我把这封信带给你，不过要等她回美国以后才能给你，现在我想可以了。”
　　
　　方靖边瞪了赵剑一眼，一边拆信一边说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心想你这次可耽误我的大事，这家伙平常都很服从命令的，这次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到底我是你的长官还是她是？
　　
　　赵剑仿佛看出方靖边的想法，解释道：“长官，我答应过赵小姐的，当然不能失信，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虽然你是上级，我也不用……”
　　
　　方靖边这时没心情听这死板的家伙解释，示意让他快走开，然后打开那张雪白的信纸，上面写着一行淡蓝色的钢笔字：等你们回到中国的时候，我会再回来找你。
　　
　　方靖边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起来，这时李扬开着方靖边的吉普车飞驰过来，直到方靖边面前才猛然刹住，这种吉普本来就很容易学，自从李扬学会后，就天天驾着这辆车横冲直撞，由于在驻地车速太快，已经被哨兵警告两次，李扬把车停住后，说道：“长官，那洋妞又来找你，待在营房里不肯走，我只好把她带来了。”说着指了指后座，这时方靖边才发现琼丝坐在后面，于是笑着说道：“今天又来了啊，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效劳的吗？”他现在心情很好，无论谁有什么事情让他帮忙，他都会很痛快地答应。
　　
　　琼丝从车上跳了下来，说道：“我回加尔各答有急事，听说你有休假，愿意和我一起去加尔各答看看吗？”这时方靖边才发现琼斯提着一个箱子，看来东西都已经收拾好，方靖边能感觉到琼丝热烈的眼神，心想事情也到说清楚的时候了，反正自己也没有去过加尔各答，听长官们说那里挺不错的，正好借休假的时间去玩玩，也可以和琼丝解释清楚，于是他笑着说道：“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琼丝高兴地叫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李，你说的话是错的……”
　　
　　方靖边有点奇怪，看了李扬一眼，李扬解释道：“长官，我说你要去别的地方，所以不会陪她去加尔各答，于是和她打了个赌，唉……想不到居然是我输，长官，别怪我没提醒你，大英帝国已经是日薄西山，我感觉还是美利坚更有前途……”
　　
　　方靖边赶紧分辩道：“闭嘴，你都说些什么玩意，我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别给我乱说，不然饶不了你。”
　　
　　李扬叹了口气，说道：“那就上车吧，我负责把你们送到车站。”
　　
　　方靖边皱眉道：“这么着急？等我回去收拾下东西，怎么能就这么出去，什么都没带。”
　　
　　琼丝举起手上的箱子，笑道：“我已经替你整理好了，都在这里，包括剃须刀。”
　　
　　方靖边看着李扬，李扬连忙说道：“和我无关，是她自己整理的，她说你一定会去的，我劝也没用。”
　　
　　
　　
　　琼丝和方靖边先从密支那乘汽车到拉苏吉亚，然后转乘火车直达加尔各答，这时中美军队正在休整期间，一路上有不少前往加尔各答休假和办理公务的盟军官兵，有时火车停站的时候，能看见一队队的英印兵正在站台等待转运，有些印度小孩在铁道旁随着火车奔跑，对靠着窗口坐着的方靖边笑着喊道：“支那巴布好！”（中国先生好）
　　
　　虽然方靖边知道自唐朝时候印度就将中国称为支那，这些印度小孩并没有侮辱的意思，但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毕竟这词的意思已经有了变化，琼丝看着方靖边的脸色，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道：“这些小孩子很可爱，无论说什么都应该原谅他们，不是吗？”
　　
　　方靖边也笑了，说道：“我怎么会和孩子生气，你以为我也是小孩子吗？”
　　
　　琼丝用手托着下巴，仔细地打量着方靖边，方靖边看看自己，秉承新三十八师的传统，在密支那出发前他就已经特意把军服熨过，还特意去理发店修饰一番，现在应该看上去很不错，于是好奇地道：“看什么？”
　　
　　琼丝点点头道：“你们东方人的年龄，还真是挺难分辨的，你好像还没有告诉过我，你今年多大了？”
　　
　　方靖边笑道：“我又不是女士，你这么关心我年龄干什么？”
　　
　　琼丝仿佛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她追问道：“女士就不能随便问年龄了，你到底多少岁？”
　　
　　方靖边回答道：“二十四，不过用你们英国人的计算方法，应该是二十三岁，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来？”
　　
　　琼丝好像想起什么，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卡拉卡，那些家伙说你已经结婚的事情？你在中国到底有没有妻子？”
　　
　　方靖边正在喝水，被她这么一问，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只好解释道：“没有，这是他们在和你开玩笑的。”
　　
　　琼丝这才放心，不过又问道：“听说你们中国男人会有很多妻子的，你以后也会这样吗？”
　　
　　方靖边叹气道：“你们英国人、美国人为什么总是用以前的眼光看我们呢？我们现在已经没有辫子和小脚，也不许一夫多妻，至于那些违法乱纪的，哪个国家都有，中国会很快就好起来，我们不是印度……”
　　
　　琼丝虽然是记者，但一直以来都在英国国内，直到二战开始才来到印度，对东方的了解大多来自探险小说和一些夸张的描述，现在听到方靖边这么说，忍不住对中国好奇起来，她正想问些事情，这时上来四五个美军士兵，看见方靖边坐在那里，都一窝蜂地拥过来，想要打听一些前线的情况。
　　
　　一个美军上士递给方靖边一支烟，然后问道：“先生，你是从哪里来的呢？有什么最新消息可以告诉我们吗？”
　　
　　方靖边笑着接过烟，说道：“我是从密支那来的，要去加尔各答度假，你们也是去加尔各答的吗？”
　　
　　上士点头道：“是的，听说很快就要进攻八莫，八莫到中国还有多远？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打到中国去？”
　　
　　方靖边心想我又不是索尔登司令官，怎么知道这些事，只得随口敷衍一下这些士兵，还有些家伙却问方靖边有没有一些日本人的小玩意，并表示自己可以出“一个很好的价格”来交换，由于这群美国大兵一向的开朗和热闹，整个车厢立刻活跃起来。
　　
　　而边上琼丝看见自己的话头被打断，生气地瞪着这群讨厌的家伙，这时有两个士兵也发现这位美丽的小姐，于是拼命和她搭讪，琼丝为在方靖边面前保持淑女风度，只好勉强克制不发脾气，嘟着嘴坐在那里发呆。
　　
　　
　　
　　经过近千公里行程，琼丝和方靖边终于抵达加尔各答，这是印度的最大城市之一，也是印度的主要港口，但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是驼峰航线物资集散地，自从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加尔各答诸国军人云集，有英国人、美国人、中国人、缅甸人、法国人，当然最多的还是印度人，到处都是军人旅馆和办事处，一时间仿佛成了军人城市。
　　
　　当火车驶上豪拉大铁桥的时候，方靖边看着桥下滚滚而逝的胡格利河，他知道，这也是历史，在这块土地上，在这条河边，曾经有过不比古中国逊色的文明，但却终于被外来的征服者所毁灭，现在这里是英国人的领地，方靖边想起一直以来见到过的那些印度兵，他们穿着英军军服，对英军军官唯命是从，为英国人保卫印度而战，或许他们早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方靖边还记得当时秦定方说了一句话——如果我们被征服，下场也是这样！
　　
　　这时边上的琼丝指着这座将近两公里的铁桥，有点得意地说道：“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我都要为它赞叹，这是近代文明最杰出的产物，也是我们英国人的骄傲之一，方，你觉得呢？”
　　
　　方靖边心想可能不用多久，这座铁桥就会不属于英国，不过他并不想对一位小姐说这种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这确实很雄伟，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能在长江上建起这种大桥，那真是太好了……”
　　
　　很快火车就到站了，下车后，方靖边能看到车站里近乎一半是军人，他笑着对琼丝说道：“看来这里已经变成军营，嗯，你对加尔各答肯定比我熟悉，有什么好地方介绍我去看看的呢？”
　　
　　琼丝早已经安排妥当，她胸有成竹地说道：“今天我们先去宾馆住下，你可以到处看看，我处理完事情后，就可以陪你享受这段休假了！”
　　
　　方靖边点头同意，但他没想到琼丝带他住进的是英国人的专用宾馆，而周围区域住的基本上都是英国侨民，一时间他还以为身处某座英国城市，琼丝由于有事情要处理，安顿好就匆匆离开，方靖边一个人待在宾馆觉得有点无聊，就乘车到处闲逛，这时正好当地华侨举行游行庆祝，看着到处飞扬的国旗，方靖边连忙上去和那些华侨搭讪——在异国他乡遇到自己人实在是件让人兴奋的事情，而这些华侨看着身穿军服的方靖边向他们敬礼时，有不少人都流下眼泪，要知道以前当局不许华侨三人以上集会，现在这种游行庆贺却几乎每月都有，而且那些英国人甚至会主动参加华侨的游行，这和驻印军在缅甸的胜利是分不开的。虽然当地华侨大多是山东人，和南方口音的方靖边交流起来并不是太流畅——不过总比说英语强，游行结束后，华侨们又纷纷邀请方靖边和城内其他中国军人到自己开设的餐馆里大吃一顿，酒宴的丰盛、器皿的名贵和招待的亲切让方靖边他们仿佛觉得是提前凯旋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