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67年的真实战地家书再现：远征军日记 14

第六节围猎
　　
　　日本人能给你们带来自由或者死亡，如果我们愿意，也可以这么做。——新三十八师一一四团中尉连长方靖边
　　
　　占领孟洋河东岸之后，一一四团趁势往森邦卡进攻，三连的任务是从右翼切断森邦卡和大柏家之间日军的联系，堵住大柏家日军后撤之路，配合正面部队对大柏家的进攻，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据守大柏家的日军主要是五十六联队残部和新补充的士兵，还包括一些辎重部队，而五十六联队在临滨拉加苏一役中，早已是元气大伤，在得知孟洋河之战失后，更是军心惶惶，这时田中新一师团长的命令也到了——放弃大柏家，于是这支日军呼啦一下全部撤了下来，方靖边三连虽然行动迅速，但依然晚了一步，只截住日军四五十人的后卫部队，一阵交火后，这支后卫部队为了掩护主力的撤退，把性命送在大奈河畔。方靖边立刻把战场情况上报到团部，团部的命令马上下来——鉴于大柏家已为一一二团占领，你部必须立刻往森邦卡方向攻击前进，另你部应沿加卡、527高地一线运动，以求切断森邦卡日军退路。
　　
　　听到这个命令，方靖边甚至能想到长官们懊恼的神色——占领大柏家固然是夺取了胡康河谷内最后一个重要的据点，只要再攻下孟关，就等于是叩开了孟拱河谷的大门，到那时，重新夺回密支那，打通中缅印陆上交通线的时间也就不远了，这确实是个不小的胜利，可以说是缅北作战的开门红，但从缅北战役发动至今为止，虽然屡屡对五十五联队五十六联队十八重炮联队等部造成重创，中国军队却还没有完整地消灭日军一个联队，这是个巨大的遗憾，所以现在长官要求不但必须攻占森邦卡，更重要的是要切断日军的退路。
　　
　　方靖边拿出配发到连级军官的美军航空地图（与其他战场不同，只靠地形地物标志在这片战场上是很容易迷路的，兰加训练营里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学会怎么使用指北针和航空地图），用铅笔勾出了一条行军路线，边上的秦定方看到他画的路线忍不住问道：“靖边，这样似乎不对吧？长官命令我们是应该沿加卡、527高地一线运动前进，你怎么把路线改到了沿大奈河左翼运动？”
　　
　　方靖边淡淡地说道：“这样快。”
　　
　　秦定方提醒他道：“但如果我们这么走的话，是不是离团主力太远了？”
　　
　　方靖边反问道：“那又怎么样？难道日本人现在还会回头反咬一口？”不等秦定方回答，他自己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现在他们忙于逃跑，怎么可能还会回头攻击，敌人已经没有斗志，如果我们不加紧，很有可能就截不住他们。”
　　
　　在边上听的陆俊忍不住说道：“但这样违反命令，是不是不太好？万一长官要是追究起来……”
　　
　　方靖边还没有说话，李扬已经无所谓地道：“长官的命令是要截住森邦卡日本人的退路，只要目的达到了，别说沿大奈河运动，你要是有本事，就算坐美国人飞机空降下来，也没人管你！要是没截住日本人，就算老老实实地从加卡前进，又有个屁用？”
　　
　　陆俊还想分辩，说道：“但这样做……”
　　
　　方靖边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时间讨论了，就这么走。”
　　
　　
　　
　　事实证明，方靖边选择的这条行军路线是正确的——估计不算他们是不能切断森邦卡日军的后路的，因为他们在大柏家往大奈河下游转折的地方，遭遇了从另一股从大柏家退下来的日军，三连正沿着大奈河畔的这条蜿蜒的小路前进着，这时走在队伍后面的八班忽然响起了枪声，所有的士兵们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方靖边提着一支步枪飞快地往后面跑了过去，对陆俊问道：“怎么回事？有敌人？”
　　
　　陆俊和其他几个士兵正拼命开着枪，一个士兵回头叫道：“长官！河里有敌人！”
　　
　　方靖边吃了一惊，这里怎么会有敌人？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在不远处，他能看到四个大竹筏沿着大奈河往这边漂过来，从望远镜里他能看到上面大部分都是些伤兵，显然，日军从大柏家仓皇撤退的时候，没有带上这些会影响行动速度的伤员，而这些被自己人抛弃的伤员和医护兵，也只有试图用这种方法穿出中国军队的包围圈，方靖边不知道这群日本人是怎么从大柏家溜到这里来的，但他却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这时竹筏上的日军也开始用仅有的几支步枪做无谓的还击，九九式步枪发出爆声，子弹呼啸着从岸上掠过，但显然暴露在河面上的日本人在心慌意乱之下，根本不可能对中国士兵造成任何威胁，不过方靖边他们还是卧倒在地，几句简单的命令后，三连的士兵们已经占据了各种有利地形，轻重机枪的交叉火力开始覆盖这不算太宽的大奈河，而竹筏上的人根本无法躲避——甚至也不能逃跑，水面上爆出了一蓬蓬血雾，到处都是伤兵的哀号声，甚至连水冷式重机枪的咆哮都不能掩住这些惨叫，鲜血立刻染红了河水，子弹如狂风暴雨般地肆虐着这群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的日军士兵，最后，几发60迫击炮的炮弹给这场短暂的战斗画上了句号——竹筏被打成了碎片，而河水中依然有几个日军士兵在拼命挣扎着，不放弃那最后一丝求生的机会，直到被顾枫的狙击枪一一打死在水里，在最后一名日本人被打死后——至少漂着的没有能动的了，秦定方忍不住说道：“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这明明就是在送死，日本人是不是已经疯了？”
　　
　　陆俊摇了摇头，说道：“想不到倭奴对自己人也这么狠，吃死人肉也就算了，连活人都能这么扔下不管……”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靖边他们并不知道在日本军队的传统里，伤亡和困难在指挥官头脑中都是不值得考虑的东西，就如同现实困难一样——他们相信精神可以战胜物质，所以无论是在太平洋战场还是缅北战场，悍不畏死的日军士兵们在他们长官固执的命令下，对拥有优势火力的强大对手，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在别人看起来是徒劳无用的进攻，在新三十八师，甚至有美国联络官怀疑日本人是不是神经都出了问题——因为那明明是没有用的冲锋，只是在浪费士兵的生命，但在日本人眼里，士兵不过是军队这台作战机器中的一部分，他的存在不过是证明军队的荣誉和价值，只要能获得胜利，士兵的生命是不应该过于顾虑的，而负伤后的士兵，立刻就会被当成某种“废品”对待，抛弃自己的伤兵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被抛弃的士兵，大多数也都会选择自杀，眼前这一次类似于自杀性的竹筏漂流突围，不过是其中一例而已。
　　
　　看到这惨烈的一幕，连一向沉默少语的顾枫都忍不住说了句话，声音很低，但在他身边的李扬还是听得很清楚，“这不是战争，而是围猎。”
-作者:先轸2009 提交日期:2009-12-28 10:56　　第七节森邦卡（上）
　　
　　中国士兵们，请不要再追了，我们孟关再见！——日军第十八师团士兵
　　
　　在这次偶遇的战斗后，天色已经黑了，方靖边没有稍作停留，立刻带着三连往森邦卡进发，暮色下，这支小部队就如一支黑色的利箭般无声无息地前进，大柏家退下来的敌人可能会和森邦卡日军聚集在一起，在森邦卡抵抗，也有可能立刻撤往第十八师团师团部所在地孟关，那里地势虽然没有大龙河孟洋河一带险要，但却经营了将近2年，无论是为了它的战略位置（孟拱河谷的门户），还是为了菊师团的颜面，田中新一都必然会在孟关做最顽强的抵抗，新三十八师和新加入战场的新二十二师都希望能在森邦卡给敌人一个威慑，所以方靖边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往目的地运动，企图切断森邦卡日军的退路。
　　
　　从孟关到大柏家、大龙河一线日军都已经修筑了简易公路，但撤退时日本工兵在公路上都埋满了地雷，许多地方也被炸毁，这些都迟滞了新三十八师的运动，方靖边他们走的是航空地图上标出来的小路——其实是以前这一带土人自己开辟的（大柏家一带比较起之前的新平洋，算是人口稍微多一点的地方），东方的天空已经微白，士兵们已经非常疲累，连续十六个小时行军作战让他们体力透支严重，但方靖边却不敢停下来，现在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目的地，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尖兵忽然转了回来报告，因为他们抓住了一个克钦人，看来是被森邦卡的日军抓去打杂的，应该属于趁乱逃跑那种，方靖边心想这情报倒是不错，急忙问道：“那问问他，森邦卡的日本人是不是已经跑了？”
　　
　　尖兵摇了摇头，说道：“问不清楚，不知道他说些什么。”
　　
　　方靖边皱了皱眉道：“部队停止前进，休息十分钟，把顾枫叫过来！”顾枫对云南缅甸一带的土语很了解，让他来讯问这家伙正合适。
　　
　　土人很快被带到方靖边面前，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家伙，穿着克钦族常见的那种衣服，不过看起来很褴褛，在凌晨微茫茫的光线下，能看到他脸上几道伤痕，应该是日本人留下的，站在边上的李扬有点幸灾乐祸：“当初不是欢迎日本人来拯救你们，建立皇道乐土吗？不是还和我们国军作对吗？现在有的受了吧？”
　　
　　这时方靖边对顾枫说道：“问问他，这里是不是已经在森邦卡南边？”虽然从地图上知道三连已经进抵森邦卡侧后，但自从拉加苏一战后，方靖边对美国人就开始有点不信任，他得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指定位置，顾枫点了点头，尽量用和缓的神色问了几句话——那克钦人显然有点惊惶，顾枫和他说了好一会儿，才对方靖边说道：“是的，他本来就是逃回家的——他家在南边，但在路上就被我们抓住了。”
　　
　　方靖边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又问道：“森邦卡的日军跑了没有？”
　　
　　顾枫立刻翻译了过来，克钦人似乎听不懂，茫然地摇了摇头，顾枫无奈地说道：“长官，他说他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方靖边有点奇怪，说道：“怎么会？”
　　
　　李扬不耐烦了，狠狠地道：“不用问了，这家伙和以前遇到的那些猴子一样，狠狠揍一顿就什么都知道了，妈的，都这份上了，还给日本人卖命！”说着就想动手。
　　
　　顾枫拉住了他，摇头道：“他可能是真的不懂。”
　　
　　“嗯？”
　　
　　“他就是被抓去打杂的，怎么可能知道日本人是不是已经撤退？”
　　
　　李扬噎住了，但还是低声说道：“那也不一定……”
　　
　　方靖边又问道：“那森邦卡现在还有多少日本人？”
　　
　　顾枫又和那克钦人说了半天，这次连手势都用上了，最后才对方靖边说道：“他说森邦卡还有日本人，但多少，他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有。”
　　
　　方靖边怒道：“什么叫说不出来？他是不是想换一种谈话方式？”这时李扬的手已放在腰间的手枪上，顾枫叹了口气，说道：“长官，这些土人是没有数字概念的，对他们来说，一辈子用的数字也不过二十以内罢了，你让他怎么说有多少日本人？”
　　
　　听到这里，方靖边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只得问道：“那日本人总要吃饭吧？他也要吃饭，你问问他，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日本人排了多长的队伍？”
　　
　　那克钦人从顾枫话里明白方靖边的意思后，仔细想了想，说了句话，慢慢地开始往前走，走了大概20米，就停了下来，顾枫解释道：“他说排了大概这么长的队——只有一队。”
　　
　　方靖边自言自语地道：“如果说一米是两个人，那也不过只有四十个人，就算加上军官和警戒人员……最多也不过五六十人……”
　　
　　听到这里，李扬狠狠地把土人掼倒在地上，骂道：“他妈的！这些家伙又跑了！”——新三十八师谍报队给他们的情报是森邦卡日军至少有一个中队，加上从大柏家撤下来的五十五联队残部，至少也在千人以上，现在却只剩下五六十人，那肯定就是撤往孟关了，方靖边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对顾枫说道：“看在这情报的份上，让人先押住他，打完这仗再放。”
　　
　　顾枫把躺在地上的土人提起来，正要让士兵把他带下去，这时方靖边忽然喊住了他，冷冷地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人，日本人能给你们带来自由或者死亡，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做——这要看你们的态度。”顾枫厉声把方靖边的意思用简陋的克钦语告诉这个可怜的家伙，只见他脸上露出非常害怕的神色，不停地点着头，然后飞快地和押送他的士兵离开了，这时顾枫说道：“长官，日本人看来昨天下午就撤往孟关了，现在怎么办？”
　　
　　方靖边说道：“如果这家伙说的是真的，那森邦卡的日本人应该已经跑了！就剩下那么几十号人，应该是后卫部队和工兵，可能很快也要跑，这样的话，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到了这里，不如先下手为强……”说到这里，方靖边眼中露出一抹凶狠的神色，他停了停又说道：“但这克钦猴子的话，未必可信……”
　　
　　（事实上，这剩下的几十人是日军留下来的工兵部队，破坏公路埋设地雷来迟滞中国军队前进，另还有大量无法带走的装备需要他们掩埋，但方靖边他们当然不可能知道。）
　　
　　这时李扬不耐烦地说道：“日本人在大柏家跑得那么快，难道在这里又会不跑？长官，不用多考虑了，直接上就是，就那么几十人，难道还要等别人上来分一杯羹？那会被1连2连那些家伙笑话的。”
　　
　　他的意思很简单，难道三连还会怕那几十人的后卫部队？这么点敌人还要等一一四团主力来了再打，以后在兄弟部队面前会被取笑的——这也是三连大部分弟兄的想法，甚至也是方靖边的，但方靖边还要考虑到万一情报错误呢？自己就一个连，重武器不过是60迫击炮，如果说要守住半天等一一四团主力上来围歼敌人问题不大，但主动出击……要是遇上日军大部队，那就危险了，方靖边没有理睬李扬，对顾枫说道：“无线电报话机修好了吗？”
　　
　　在行军路上，通信兵差点滑下山涧，幸好被陆俊一把拉住，但他背的通信器材都在石头上撞坏了，方靖边现在想和团部联系，顾枫摇头道：“暂时还修不好。”
　　
　　方靖边想着问题，一边走来走去，李扬不停地在边上催促道：“不用再想了，这克钦猴子要是敢骗我们，一枪毙了就是，要是再不打，天一亮我们在这里肯定待不住，连这几十人都跑没影，别忘了这里到处都是林空，他那几十人谁知道会往哪里退？”
　　
　　方靖边也知道李扬这些话说得没错，白白放走眼前这些日本人，那不是方靖边可以忍受的，难道敌人走到自己的枪口下，还让他们溜走？这绝不是这支部队的习惯！这时秦定方也走了过来，得知情况后，说道：“靖边，我们本来的任务就不是自己去占领森邦卡……”
　　
　　听到秦定方的话，方靖边淡淡地说道：“没错，占领森邦卡不是我们的任务，但……”他话锋一转，接了下去“但消灭日本人却是”。
　　
　　秦定方急道：“是的，但我们不能违反命令，那会……”
　　
　　李扬打断了他：“在卡拉卡，我们不也做过吗？结果怎么样？”
　　
　　秦定方说不出话来了，方靖边心里其实也想请示上级，他并不想违抗命令，更不想用自己弟兄的生命来冒险，但两次都陷入相同的困境——需要他自己来作出决定，在卡拉卡他不冒险进攻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现在他不进攻，敌人可能就会跑掉——更严重的是，他们走之前可能还会破坏这条公路，而这会迟滞中国军队一到两天的进攻时间，兵贵神速这个道理并不难懂。
　　
　　方靖边已经作出了决定，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让弟兄们都做好战斗准备。”李扬立刻站了起来，把命令传下去，方靖边看着秦定方道：“我不知道……”秦定方摇头道：“无论你作出什么决定，弟兄们都是支持你的，我也是。”方靖边笑了笑，拍着秦定方的肩膀说道：“好！”
　　
　　森邦卡，本来是当地人聚居的一个小村落，自1943年日军进驻胡康河谷以来，逐渐把这里经营成一个军事据点，成为联系孟关和大柏家之间的补给中转站，但大柏家、孟洋河及大奈河一线被突破后，这里却成了孤立在胡康河谷内的最后一个据点，据守在这里的日军已是风声鹤唳，昨天下午大部往孟关撤退，只留下了一些工兵和掩护部队——方靖边猜得没错，他们只做些“善后工作”，也根本没有料到三连会来得如此之快，本来他们原定是今天上午撤往孟关——孟拱河谷的门户，但现在却忽然遭到了中国军队的打击。
　　
　　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也是人最疲累的时候，本来日军已成惊弓之鸟，但他们的警戒派出主要方向是大柏家那边，而三连却是从他们身后迂回过来的，一直到李扬和几个士兵前进到外围阵地的前沿，哨兵才开始鸣枪示警，但几个巡查哨的火力根本不能阻止他们，两个日军士兵立刻被乱枪打倒，剩下几个往后跑去，这时方靖边在左翼也打响了，森邦卡的日本人蒙了头，根本不知道打击从何而来，更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中国军队，三连突入了森邦卡，立刻陷入近战，虽然只是些工兵部队，但战斗意志却绝不低于其他部队，菊师团毕竟是日军的王牌部队，在遭受这种可以说是奇袭的打击中，日本士兵虽然显得有点仓皇，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拼死抵抗——虽然他们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都处于劣势地位。
　　
　　方靖边立刻就发现了日军火力的稀疏，知道自己判断得没错，本来他让秦定方带着三排和迫击炮班在后面策应，万一情报错误，也能掩护自己撤到防守阵地，不至于损失太重而完不成任务，但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这时枪声、手雷的爆炸声已经响成一片，方靖边立刻发出信号，天色已经微明，在拂晓清冷的空气中，迫击炮开始火力压制，方靖边率领一排从左翼突破了日军的阵地，这些日本工兵们甚至连步枪都不充足，在这种二三十米内近战中，显然无法和三连抗衡，在轻机枪和冲锋枪肆无忌惮的扫射下，日军终于开始崩溃，四十分钟后，战斗结束，除了几名日军逃走外，其余三十七名均阵亡，三连则付出了十一名士兵伤亡的代价，其中六名阵亡，包括一名班长。
　　
　　
　　
　　天亮后，三连开始打扫战场，这里还有不少日军来不及运走和销毁的物资，有武器弹药，粮食药物，甚至包括十几捆日本海带，这倒是让李扬他们很高兴，自从中日两国开战之后，他们就没有吃过这个东西，相对而言，他们更喜欢这些，而不是兰家训练营里面英国人提供的食物或者说是美国人配发的“史迪威盒子”，虽然美军联络官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些东西能提供身体所需的足够营养，但实在是不合中国士兵的口味，方靖边一边往四周派出警戒哨兵，以防日军可能的反扑，同时派通信兵往回汇报情况，这种战斗结果显然不是他原本想象的，必须立刻让长官知道情况。
　　
　　他坐在一段被打断的树木上，树木的另一头还冒着青烟，周围到处都是没有熄灭的火焰，忙乱的士兵不停地从他身前左右穿过，伤员痛苦的叫声也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卫生兵在给他们上药，陆俊走过来说道：“长官，这是伤亡弟兄的名单……”
　　
　　方靖边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很多人说，第一次上战场会很害怕，但越往后，却越是会有一种对战斗的期盼，那是一种渴望战斗的感觉，甚至听到枪炮声心里就开始蠢蠢欲动，这也是职业军人的天性，方靖边现在虽然扮演着军人的角色，也一直都还算合适，但他却没有想当一辈子的军人，诚然，他以前是个学生也是中国人，必须要尽中国人的责任，所以他从军，现在他是军人，必须要尽军人的责任，所以他为民族而战，但在一次次的死亡面前，激情和热血开始慢慢冷却，只剩下民族的责任，它可以让人赴死，却不能让他回到从前那种充满幻想的学生时代——渴望成为班定远那样的英雄人物，如果要让我们的青天白日旗飘扬在富士山头，还要死多少人？不过那或许是值得的，方靖边想。
　　
　　这时陆俊拿出几张字条，递给了方靖边，方靖边有点奇怪，问道：“这是什么？”
　　
　　陆俊笑了笑，说道：“这是往孟关那边警戒的弟兄在公路沿途的树上找到的，有不少呢，这是带回来的几张，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方靖边接过了那些字条，上面字迹歪斜，却是用汉字写的：“中国士兵们，请不要再追了，我们孟关再见。”“这一次我们打败了，孟关再见！”
　　
　　几张字条的意思都差不多，看到这里，方靖边也觉得有点好笑，问道：“这都是逃跑的日本人写的？”
　　
　　陆俊点头道：“应该是的，往孟关去的公路的树上，到处都是。”
　　
　　方靖边忍不住哈哈一笑，刚才的想法忽然一扫而空，能看到这支在中国曾经嚣张无比的日军部队的这种表演，毕竟是件高兴的事情，他把字条藏进了自己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