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说庄子--达生??第五讲??修为应趋圆,不能偏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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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说庄子--达生  第五讲  修为应趋圆,不能偏执(二)
体会为人处事的度
仲尼曰:“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柴立其中央。三者若得,其名必极。夫畏涂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
孔夫子听了这些就有点感慨,“仲尼曰:“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柴立其中央”,孔夫子说:“藏,不要藏得太深;出,也不要过于外露,应该像木头人一样的立于动静之间”。我们也知道在解放以后的历史运动之中,你当左派要挨打,你成右派也要挨打,当中间派、逍遥派最自在,两面喝汤,是两面都要争取的群众对象,你左右逢源,哪点不舒服呢?
“无入而藏”,有的人藏得太深太深,藏得自己面带土色,没有鲜活之气,我们还是要把自己的春阳之气释放出来,那就很舒服。有的人让他释放,他就释放得像这两天的大太阳一样,火焦火辣的使人受不了。阳太旺不行,阴太盛也不行,所以要“柴立其中央”,居于阴阳之中,居于出入之中。我们在修行的时候,或者在找这个感觉的时候,怎样把这个“中”的感觉找到?中国讲“中道”,儒释道三教都讲“中道”,我们怎样把这个“中道”把握好?今天刘阿舅给我送来两杆秤,你要把这个秤称准确,秤杆上的绳子和秤铊要摆在适当的位置上,它才平衡,不然的话它就不平衡,不平衡就得不出准确的度量,所以这个准就是中,“平、中、正”三个字,实际上差不多的。
“三者若得,其名必极”,如果这三者都做到了,那可以说“其名必极”,你这个人就跟圣人、至人一样,那就不得了,你的修行就到位了。《达摩相法》里就说过,“藏不晦,明不露”。我们的眼神要藏,但是藏得不能阴晦;眼睛要光明,但也不要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和庄子说的这个也差不多。再加上能够居中,这三条,那么一个人的修行就不错了。我也经常说看人看什么?就看这个人有没有道气,如果一个人没有道气,哪怕他学问做得再大,文章写得再多,或者地位再高,但走出来没有道气,就不像大家。现在有名的人很多嘛!讲国学的“大师”也多,但他是不是真正有道气呢?能不能把国学中的“道”给抓住,体道而行了呢?现在确实不敢恭维这些人。为什么呢?因为现在有些人“直而强”,在外面风头太盛,锋芒太露。有些人藏得太深,怎样请他都请不出来,不为社会做贡献,不行“菩萨道”,都在为自己而养,就像单豹一样,喂了老虎都不知道。有的人呢,出而太阳,像超级大师一样的,不得了,了不得,走在路上,衣袖角都要掸人,那就不行。我们在观察社会生活中的人,哪些有“柴立其中央”的感觉?这个也是我们观察人的方法,衡量人的一种尺寸。
下边又举例子,“夫畏涂者,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也,必盛卒徒而后敢出焉,不亦知乎”,井阳岗有老虎,老虎要吃人,那么就立了“三碗不过岗”的规矩,等到中午的时候,商旅们多了,大家结队而行,这样才安全。这确实是智慧,为什么呢?前面路上有“棒老二”,你单独去闯怎么行!知道前面有杀人越货的土匪,那么父子兄弟,商伙哥们就应结队而行,还得提高警惕。昨天晚上袁姐姐去接我们南京的朋友朱伟军,他十二点多才到成都机场,我说走周家场近路去机场,她说“唉,不敢走,路不熟,万一有强盗打劫怎么办?还是老老实实走二环路,三环路,哪怕是交二十块钱的过路费安全一些好”。哪怕是绕点路,交点钱,安全第一,所以我们看到这个,这也是人生最简单的一个本能,只有那些犯糊涂的人,才敢去走近路,走夜路,到龙潭虎穴里去瞎闯。闯龙潭虎穴的人,除非有倚天剑,屠龙刀,有这些本事你才敢。作为一般的人,你有倚天剑,屠龙刀也不要随便去闯龙潭虎穴,作为正常的人保命第一嘛!保命实际上是一个很自然的事。有的人因为保命这两个字难以启齿,觉得自己很邋遢,当叛徒了,当特务了,或者不能保命了,与伟大的理想、报负背道而驰了,不敢去保命,实际上这个和保命亳不相干,却造成精神负担,精神枷锁,弄得自己很狼狈。实际上远远没达到那个地步,却被莫名其妙的念头把自己拴死了,造成自己的痛苦。
所以《庄子》这里谈得都是人之常情,我们怎样把人之常情把握好,所谓“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我们人的麻烦在哪里?恰恰就在日常生活之中,也就是在“衽席之上,饮食之间”,就是我们平常语言交往之间,有时一个眼神没有对,一句话没有对,就把人给得罪了,这就麻烦。有些人说话不注意把人得罪了,有些人眼神不对,没注意也就把人得罪了。这就是你自己麻痹大意,不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要留意,没有觉照之心。被得罪的人也是胸量不够,胸量不够才会被得罪,胸量大的人得罪就得罪了,也无所谓。我们看这些时,几个方面都要看到。现在社会上的许多麻烦,严格来说大都是亲戚朋友之间发生的,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相处于“衽席之上,饮食之间”,稍不留意麻烦就出来了。所以《庄子》在这方面和《易经》里说的丝丝如扣,《易经》里说:“言行,君子之抠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可不慎乎” ?这里说“人之所取畏者,衽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都是一样的,对这些事情,我们怎样做到防微杜渐,见机而作?使自己能够“自天佑之而吉无不利”,这也是修为上的事情,大家要留心,留意。
作为祭祀品幸运吗?
祝宗人玄端以临牢荚,说彘曰:“汝奚恶死!吾将三月豢汝,十日戒,三日齐,藉白茅,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则汝为之乎?”为彘谋,曰:“不如食以糠糟而错之牢荚之中,”自为谋,则苛生有轩冕之尊,死得于腞楯之上、聚偻之中则为之。为彘谋则去之,自为谋则取之,所异彘者何也!
“祝宗人”就是主管祭祀、主管宗庙祭祀的人,“玄端”就是穿着祭祀的衣服,“牢荚”就是猪圈的边上。主管祭祀的人来到了猪圈的边上,“说彘曰”,与猪对话。搞宗教活动的,不管是朝廷祭祀也好,还是宗庙祭祀也好,穿起祭祀的服装到了猪圈旁边,就像信伊斯兰教的民族,要宰牛羊了,阿訇们先要给牛羊念道经,才开始宰。这里“祝宗人”对猪说“汝奚恶死”——你到底怕不怕死呢?
“吾将三月豢汝,十日戒,三日斋,藉白茅,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则汝为之乎”——古代,在杀猪之前,把猪作为祭祀的牺牲,敬献神灵,要对猪说一番关爱的话,“唉!你怕不怕死呢?你不要着急,这三个月我会给你喂精饲料,你希望吃的最好饲料,让你养一养。而且,我自己现在开始戒行十天,斋戒三天,而且铺上白茅……”。什么叫“白茅”呢?古代祭祀用白茅编成垫子,把猪头、羊头、牛头,放在白茅上,以示洁净。然后“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把猪肘子、后腿放在装饰过的漆器之上,你愿不愿意呢?满不满意这样的安排呢?当然这是很隆重的仪式了,很荣耀啊!你想在千千万万头猪里,你作为祭祀品、作为牺牲品,那是很幸运的。首先是祭奉天地、然后是国君享用,国君再赐给大臣们,这头猪的身价就不一样了。以前古代的时候,能够得到皇上赐食,分一点祭祀用的老腊肉,家里都要迎请,迎请以后,自己马上要来祭奠祖宗,然后要给老爷子、太老爷,老太太品尝一点点,子子孙孙大家都在蒙皇帝的恩赐,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无上加持”,觉得好了不得啊,那个时候好激动、好舒服啊。
“为彘谋曰:“不如食以糠糟而错之牢荚之中”——但是呢,如果我们为猪想一想,或者让猪自己来作打算,它愿不愿意呢?你给我精饲料喂我三个月,然后你斋戒十天,把我的头砍了腿砍了,做成牺牲品,那我还不如就天天吃点糠,吃点猪草,安安静静地躺在猪圈里边,饿了就吃,吃了就睡,多舒服呢!
作为人而言,“自为谋,则苟生有轩冕之尊,死得于腞楯之上、聚偻之中则为之”——我经常说,我们作为一个人,有两个生命,一个是社会生命,另一个是自然生命。自然生命当然就是“糠糟而错之牢荚之中”,有个温饱、有份太平也就可以了。但是作为社会的人,为自己谋,那么我们天天想的就是荣华富贵,想有“轩冕之尊”,升官发财。“死得于腞楯之上、聚偻之中则为之”,死了可以很隆重地埋葬自己,有豪华的棂柩车举殡。我们看外国元首或者是很著名的人物去世时,有仪仗队前面开路,几匹豪华的马车载着君主贵族紧随其后,肃穆的哀乐在广场中回旋,很隆重、很气派。在中国如今不容易看到这样的场面,西方可以看到这个场面。但是,在中国古代有这类场面,皇宫贵族死后用三棺三椁装起,棺椁之上雕龙画凤,很讲究很气派。我们看马王堆出土的棺椁雕刻多精美!当然棂柩车入葬前是如何装饰得我们现在看不到,但是可以借鉴西方的那种隆重礼节来看,这样人活这一辈子就觉得很荣耀了,很舒坦了。但是人这样,“生有轩冕之尊,死得于腞楯之上、聚偻之中”,“聚偻”就是棺材嘛!雕饰很精美的棺材,那么和猪、什么白茅、什么“加汝肩尻乎雕俎之上”有什么区别呢?你还是社会活动中的一种祭品,一种牺牲品。
不愿意到朝廷里去做乌龟壳
所以,下边就说,“为彘谋则去之,自为谋则取之,所异彘者何也”——如果作为一只猪,作为一个自然之物,它是不愿意承受社会上这一套的。在《庄子》的很多篇章里,都有这类的例子。比如楚王派人去请庄子,车子三十乘,黄金又是千两,请庄子到楚国去当宰相。庄子指着泥坑里的乌龟说:“唉,你看这个乌龟大不大?”来人说:“大”。那么把这个乌龟弄死,用黄金做的匣子装起放在宗庙里,打卦时火上一烤,预测吉凶。你觉得它应该是当宗庙里供巫师打卦用的乌龟壳呢?还是做泥坑里爬的乌龟呢?哪个安逸?楚国使者说:“我觉得乌龟还是在泥坑里自由地爬行生活舒服”。庄子说:“好,我还是愿意在我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意到朝廷里去做乌龟壳”。
所以,从这个地方我们就要明白,一个人怎样来对待自己的社会生命与自然生命。我们在社会中生活,面对着功名富贵不可抗拒,谁都愿意捞取功名富贵,但恰恰忘记了社会生活之中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勾心斗角,忘记了在利益面前、在名闻利养上的那种残酷争斗,那是很麻烦的。当你真正有了名闻利养,又怎么样呢?所以道家学说愿意回归自然,不愿意在社会上这么龌龊的过日子。当然,佛教说得就更深刻了,把我们这个社会比喻成“五浊恶世”。把“烦恼浊”、“命浊”、“众生集结浊”、“劫浊”、“见浊”统称为“五浊”。因为个人的心性、心地不干净,麻烦集聚,命根不净,人与人打交道,都是为了名闻利养,争过去斗过去的,弄得世界一片混乱,你要想世界和谐,社会和谐,这些都是圣人的理念,那是当政的人孜孜以求的目的,这是很美好的愿望,需要大家共同努力。但社会的现实是难以和谐,只要人的欲求不除,那么就和谐不起来。所以古代的圣贤很注重这个,在生活之中,我们如何面对我们所处的环境?如何面对我们自己的心境?到底生活的目的是什么?老庄学说,佛教学说,包括儒家学说都在强调这些问题,只不过道家比儒家在这方面说得更深刻、更彻底一些。讲人的“轩冕之尊”,其实和猪作为祭祀品有什么区别呢?在原则上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面对这个关节点的时候,如果我们愿意回归自然,作一个自然的人,作一个太平的人,那么,我们就能够安享天年,那就“福莫大焉”啊!
谁愿意为了争功名富贵,去蹲监狱,去挨枪子呢?早知道自己做这些事会被枪毙的,都会后悔不该做这样的事情。当年李斯被秦二世关在监狱里,在被五马分尸之前,看到监狱里的老鼠自由自在跑过去,跑过来,他觉得还是当老鼠好。李斯在发迹之前,也管仓库,也曾经看到老鼠在仓库里偷粮吃,被老鼠夹子夹死,被鼠笼子关住饿死。当时他觉得老鼠太可怜了,认为不能当老鼠,应该当仓库管理员,专门抓老鼠。结果后来他就成了“抓老鼠的”——当宰相了!但他的结局却是要被五马分尸。所以,最后他感觉还是不如当小老鼠,在阴沟里、厕所里晃过去晃过来,自由自在。
当年崇祯皇帝在李自成进京时,对着他的女儿太平公主一刀砍下去,一边砍一边感叹“何生帝王家”啊!——谁让你生在帝王家呢?公主苦苦求情,唉呀!父王你不要杀我嘛!当时太安公主还很小,结果拿手一挡,这下成了以后的“独臂神尼”了。砍掉一个手膀子,也来不及再砍了,李自成的军队已经进紫禁城了,他匆匆忙忙在煤山上吊而死。
比较上面李斯与崇祯皇帝的故事,我们人在没有面对功名富贵带来的麻烦时,人人都向往功名富贵,当我们在功名富贵之中遇到麻烦时,就厌恶功名富贵,就会想到当一个田舍翁是多么多么的舒服,不过到那时已悔之晚矣。
我们看到《庄子》中跟猪的这一段对话,你说深不深刻?但是呢,我们往往就像平常看寓言故事,看完后打个哈哈也就过了,没有把自己设身处地的放在此情此景之中,结果就把《庄子》非常深刻的,可以说是惊心动魄的这种阐述轻轻给放过了。实际上,很多人都会在自己风光的时候,说这不过是狐狸吃不到葡萄,而说葡萄是酸的,庄子故意编些玄龙门阵来胡悠我们,凭什么愿意把功名富贵放下?你自己穷得饭都吃不起,衣服都穿不起,说点酸话而已。如果我们把时间的尺度放大,我们可以好好的审视周边发达的人,他们是否就真的永远发达了。我们看有些发达的人,要么是官司缠身,要么就是英年早逝,要么就是有抑郁症或癌症之类的麻烦,他的生命被过度地耗费了,劳累过度而死。所以,面对这些问题,我们也可以反省一下,我们怎样取舍?我们怎样选择?这可是我们的人生所需要的定位。我们必须在面对我们的工作,面对我们的生活之时,做好我们的取舍,使我们在功名富贵的诱惑下,能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