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之薨(洪秀全的恶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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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之薨(38)
        太平天国领导人的特权在各方面部有表现。某人在天朝的地位很高,他的部下或亲属也可以享有种种特权。牧马人某甲见东王同庚叔时没有起立致敬,为此株连数人,牧马人某甲被五马分尸。参护李凤先因出言不逊,冒犯了东殿尚书(秘书),亦被拟成死罪。
        有人在谈到农民阶级的平等时,还喜欢援引太平天国的“男女平等”为例。在太平天国的文书中确有主张“男女平等”的字句,例如“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天下婚姻不论财”、“凡分田,照人口,不分男妇”等等。在实践上,洪秀全们自己家中妻妾成群,所以禁止别人使用娼妓,自己认为女人大脚好看,所以不准娘们缠足,仅从这些表面现象是绝对不能由此得出结论,说太平天国已经实行了男女平等。太平天国提倡“男女平等”的史料不过就是通常引用的那么几句,而大量的、连篇累犊的却是宣扬妇女低贱,鼓吹三从四德的言论。早在壬子二年出版的洪秀全著《幼学诗》中就有不少这样的句子:“女道总宜贞,男人近不应……被牵将手断,节烈真堪诵。”“妻道在三从,无违尔夫主。”
        在丁巳七年出版的《天父诗》中,更有大量的客家话是训诫后妃的,什么“服事(侍)不虔诚,一该打;硬颈不听教,二该打;起眼看丈夫,三该打……面情(表情)不欢喜,八该打;眼左望右望,九该打;讲话不悠然,十该打。”在洪秀全眼里的江南美女不过是床上的玩物,受到的是种种非人的待遇,除了人格上的嘲弄、侮辱外,还要受到非刑虐待,如靴踢、鞭笞等等,即使怀孕在身,也难幸免一踢。
        随着等级特权制的确立和加强,太平天国主要领导人的骄奢淫逸,令很多封建帝王望尘莫及,譬如,历来人们形容帝王的后宫,往往有“3宫6院72妃嫔”之说。有清一朝,自开国以来,后宫之数从未“达标”,例如康熙做了60年皇帝,只有30个妃嫔,可是洪秀全、杨秀清等一进南京,后宫就封了百十人之多,还不计府里数以千计形如禁脔的“女官”和宫婢;洪秀全等臭男人早已把从乡下带来的黄脸婆扔到爪洼国去,一天到晚与江南美女们在龙床上列队造爱,都忙不过来。
        又如,按清廷规定,在京一二品官只准坐4人大轿,只有亲王、郡王才能坐8人大轿,但太平天国甚至官职最卑的“两司马”,都可以享受清朝4品布政使的坐轿待遇,而洪秀全坐的是64人大轿,一出门就咋咋呼呼占去大半条街,据说洪秀全有事到杨秀清家去,仪仗队那头已到杨府门前,这头有人还在天王府中未出门。
        再如,我们在古装戏里常常听到“宰相家奴七品官”这样一句话,在天王府为洪秀全服务的人不论是端茶递水送饭的,还是敲锣打鼓放炮的,不仅都有特别的封号,而且“皆职同将军”,一个给洪秀全打扇的女童竟然可以官居7品,而当时一个在前线带上万战士与清廷苦斗的师帅仅得12品,这些人凭借自己在天王身边工作优越条件,狐假虎威,盛气凌人。后宫的“女官”,“无不锦衣玉食,出入鸣锣乘马,张黄罗伞盖,女侍数十人,喧阗于道”。是以,当我们从影视作品中看到南京陷落,这些人自焚殉教的镜头时,并不能使人产生多大的同情和敬意。
        还有,唐代官员品级由衣袍的颜色来区别,明代则由胸前的补片相分辨,清代除补片外,又以帽顶相区别,如珊瑚顶、水晶顶、金顶、银顶之类,而太平天国不仅袍服、马褂、朝帽、帽额、风帽,凉帽的布料、颜色、图案不同,而且连靴鞋的颜色,甚至司仪旗尺寸的大小都有严格规定,更加空前绝后的是,竟把每个人的大小“爵称”,统统用金属牌别在脑门上。
        毫无疑问,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以后,其政体已完全具备了封建专制政体的特征,其表现在:太平天国政体的核心是皇权加神权。早在金田起义前,洪秀全就以汉皇刘邦和明皇朱元璋的继承者而自居,常对人说“朕是太平天子”,“人有称之为皇帝者,则色甚喜”。
        神权是皇权的护符。洪秀全为了维护和巩固自己的独尊地位,效法“君权神授”论,他先把皇上帝幻化,然后用皇上帝来物化自己,巧妙地运用宗教形式,编造神话故事,把自己对天国的统治说成是“权能独一”的皇上帝的意志。他以上帝的第二子自居,自称“朕”、“君”、“天王”、“真命天子”。他以历代君主为楷模,享有非他莫属的“万岁”称呼,接受显示皇帝至尊地位的“山呼万岁”的朝拜礼仪,“众官跪下山呼万岁”时,要拱手加额,不许朝上看,明文规定“看主单准看到肩,最好道理看胸前,哪个大胆看上眼,怠慢尔王怠慢天”。
        洪秀全把自己摆到皇帝的圣位上,生辰称为万寿日,并规定在这天开科取士。他以“作天下万国独一真主”的姿态出现,宣传自己的先知先觉、予智予雄,他说的话句句是“天言”,他做的事件件“承大意”,他的“诏令”、“诏旨”都是“斩邪诛妖”的灵丹妙药,是绝对正确的,在神化自己门同时,又竭力制造愚昧,不断向太平天国军民灌输绝对服从忠君思想,提倡盲从,要人们“无所是非,不能轻重”,以他的可否为可否,甚至将严刑峻法施于起义队伍的无辜者,借以显示自己的威严。总之,他极力为“君权皇上帝授”和“天下万国朕无二”制造理论根据,把自己的地位、权力甚至出生、世系,经历、名字都史无前例地涂上了一道道不可侵犯的神圣光环。就这样,洪秀全在“受命于天”的幌子下,取得了主宰太平天国一切的绝对权力。
        通过上述种种,一个无比沉痛的问题不期而生,并令人产生巨大的困惑:作为出身远离文化中心偏远乡间的洪杨等人,本身文化素质不高是肯定的,问题在于,在所谓“博大精深”的传统文化中,那些粗通文字的乡下人,世世代代深入他们骨髓的是什么意识?为何昨天还穷到连饭都吃不上的老百姓,一旦有机会让他们浮出水面,竟然满脑子极端的专制帝王思想作派?千百年来,传统文化对国民素质“教育”所起的作用,究竟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这并不是以今天的眼当要求古人,而是评价它曾经起过的历史作用和仍然存在的意义)。 天国之薨(39)

        在封建社会里,地主土地所有制支配下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始终占统治地位,作为封建社会细胞组织的小农家庭内部,实行的是个人独断独行的家长制统治,联系一家一户的纽带靠神化了的族权,正是这种家族关系掩盖着社会的阶级关系,起着维系和稳定封建地主阶级统治的作用。家长和族长是一家一族的代表,而皇帝是整个国家和社会的权威,是“全国的君父”。因此,父权、族权、君权是统一的,父权是君权的基础,君权是父权的扩大,君臣关系不过是父子关系的延伸。
        封建宗法家长制是封建统治者组织国家政权的重要原则,它的核心是以血缘关系的远近亲疏决定政治上的权利,把政治与宗法家长制凝成一个浑然的整体。作为小农经济的代表,洪秀全同样无法摆脱封建宗法家长制的束缚,这就是太平天国政体中带有浓厚的宗法家长制色彩的原因所在。
        洪秀全虽然取得了太平天国的最高统治权,但是凭他一个人无法行使这种权力支配社会,从一开始就必须依靠庞大的官僚机构。太平天国前期,等级基本上由职务区分,而职务一般又由对战争的贡献多少决定,并各以差次享受规定的特权。太平天国攻克南京以后,这种封建化的步伐迈得惊人之快。太平天国政权封建化进程的加快,和伴随这种加快而来的封建等级特权制的加强,直接导致了1856年太平天国领导集团争权夺利的“内讧”。由于“内讧”,曾经给洪秀全一统独尊的地位造成过巨大的威胁,因此,“内讧”以后,洪秀全思想上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弓杯蛇影、猜疑多端,害怕他的皇帝宝座和洪家天下旦夕有失。
        洪秀全思想上的这一矛盾,尖锐地反映在他的用人标准上,这就是李秀成在自述中说的,“末肯信任外臣,专信同姓之重”,一切以血缘关系定亲疏,只要是洪姓的人,不限才愚,尽居高位,即使无贤不肖,也并侍幄帷,布在列位,洪秀全正是在这种封建帝王家天下思想的指导下,对石达开采取了一系列的“谬误处置”,迫使石达开“惧祸出走”。石达开出走以后,激起了太平天国军民的强烈不满,从而使天王不得不免除两个哥哥的王爵,但是以宗法血缘关系为标准的用人原则,并没有因此受到丝毫制约。
        在封建社会里,君权的无限膨胀,不仅与皇帝有血缘关系的皇亲国戚享有特殊的尊荣和权势,而且在皇帝身边的侍从、宦官也可得到参予国家政事和揽权的方便,前者与后者,表观形式虽然不同,但殊途同归,都是封建帝王家天下的派生物。洪秀全也是如此,他免除安王、福王的王爵,提拔蒙得恩为正掌率,代替安、福王“总理国事”,执行的固然是“有才能而主不用,庸愚而作国之栋梁”的任人唯亲的路线。蒙得恩被重用,既非功勋,也非德才,只是由于他和洪秀全朝夕相处,因近习之故,能先意揣度天王心意,善于阿谀奉承,投其所好而获得信任的。他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唯洪秀全之命是从,继续排挤和打击功臣贤能,借维护洪氏集团利益以固其权位、以遂其私欲,从天王那里“普赐荣光”,“封授高官厚禄”。
        蒙得恩“掌握重权”,给太平天国造成了很大的危害,在政治上出现了“至蒙得恩于上办事,人心改变,政事不一,各有一心”的局面。到洪仁玕主持朝政期间,太平天国政局虽有所好转,但是经过亲贵洪仁发、洪仁达和嬖臣蒙得恩的蝉联秉政,洪氏集团之势力已经尾大不掉。太平天国后期,在洪秀全的默许下,洪氏集团乘洪仁玕出京之机,重新排定了一个“朝天朝主图”,把洪仁发、洪仁达的儿子洪和元、洪钰元及其婿亲安排在洪仁玕,李秀成、陈玉成等人之上。南京陷落前夕,洪秀全更肆无忌惮地提拔他的同族同宗兄弟和亲属,“本家亲戚也都封王”,洪秀全就是凭借这个盘根错节的血缘关系,使洪氏集团得以随心所欲地左右太平天国政事。
        上行下效。太平天国定都南京后,那些曾经为太平天国建树功勋的领导者们面临敌人的军事围剿,都不是竭尽全力把战争继续推向前进,而却在划江自守、割踞东南的战略保守思想指导下,造成偏师北伐的重大失利。他们在清军大兵压境、南京外围一次次重建江南和江北大营的情况下,忘乎所以,热衷于争权夺利。尤其是领导核心内部为争做皇帝而酿成的同室操戈的“内讧”,使太平天国大伤元气,一蹶不振,被迫由战略进攻转入战略防御。
        “天朝内讧”以后,太平天国内部的消极因素以更快的速度潜滋暗长,官爵成了太平天国上下追求的唯一目标。诸王之间、诸王与将领之间、这一地方将领与那一地方将领之间,为了保存实力,都忙着争地盘、垒山头。石达开出走,洪秀全为了笼络李秀成和陈玉成等人,实行了“分地制”,在谁的“分地”内,各城佐将由谁来保荐其部将,经天王批准充任。在陈玉成的“分地”安徽境内,没有一个城市的佐将是李秀成的部将,同样,在李秀成的“分地”苏浙境内,也没有陈玉成插足余地。实行“分地制”后,更使各自为政、互不统属的山头主义得到了滋长,包括李秀成在内的许多高级将领为了扩大和巩固自己的山头——“分地”,愈来愈深的派系门户之见,不仅使他们互相之间常常出现株守辖境、坐失战机甚至勾心斗角、见死不救的情形,而且也往往置南京安危于不顾。
        鉴此,洪秀全为了削弱李秀成、陈玉成等人的力量,维扩中央政府的绝对权威,又采取了西汉统治者“众建诸侯少其力”的策略,滥封官爵,太平天国后期封王竟达2700人之多,这种互相牵制的分封,形成了更多的拥军自重、不听号令的山头,使太平天国出现了天王不能控制主将、主将不能控制军旅、中央调动不了地方的军队和物资、命令也无法贯彻到基层的严重局面。
        恩格斯指出:封建制的“特权”是“依靠专横而取得的。”太平天国各级领导人的特权同样是凭借行政权力而获得的。按照太平天国等级特权制的规定,官职愈高,权力愈大,特权也就愈多。太平天国攻占南京以后,这座“六朝金线销不尽”的古城立即迷住了不少人的灵魂,尤其在领导核心内部,居安忘危,踌躇满志,讲究排物,追求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东王出巡,成千人簇拥随行,“如赛会状(像赶集似的)”。洪秀全进入南京后,虽然深居简出,但还专设典天舆千余人,他们往往拿聚敛得来的金银玉帛,互相夸胜,“欣欣自得,以为尊贵无比”。他们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纸醉金迷,挥金如土,洪秀全所用的饮食器具,不是金制的,就是玉琢的,诸王竞相效仿,甚至拉屎的便盆都用金制。他们破费巨资,大兴土木,营造王宫府殿,东王府“土木寇绝南京”,“穷极壮丽”,天王府“雕琢精巧,金壁辉煌”。
        上梁不正下梁歪。当时在洪杨的直接影响下,上至武汉3镇,下至苏杭嘉湖,王宫府第,相望道次。太平天国诸王诸爵假借上帝之命,广纳妃嫔,追求犬马声色之乐。洪秀全公然在诏旨中说:“今上帝圣旨,大员妻不止(奉天父的命令,咱们大小老婆的数量不受限制)”。杨秀清也说,天兄天弟妻妾数量,“天定(即自定)多少听天”。太平天国高级领导人就是靠强权推行和保护着的种种特权,使他们从“终年勤劳,未赏温饱”的乡下佬一跃而为“饥寒苦况不知”的“超级大富豪”。
        不受限制的权力意味着腐败,不受限制的绝对权利意味着绝对的腐败(注意“不受限制”的定语。并非世界上所有权力都意味着腐败)。东王府“所贮珠宝器,价不可以数计”,湘军攻陷南京,放抢天王府时,“将士所得累累”;南京沦陷前夕,李秀成一次助饷银10万两,其他诸王也都有大量私藏,“城内旧有三十余王,各伪王无不极富,一馆内箱笼总不下数百件”。
        除特权以外,利用职汉,徇私舞弊,揽权纳贿,在太平天国内部,贪赃盗窃而发财致富的人也比比皆是,他们或者利用手中的权力“浮收勘索”,或者将战争中和“打先锋”(打家劫舍)得来的财物尽入私囊”,或者贪污、盗窃、私分诸匠营,百工衙和圣库的财物,或者占民田、民房“为已产”等等,不择手段地巧取豪夺,聚敛财富,从而使家业顿时“暴发”,“衣锦梁肉”;“满身金玉”。
        主管织造营的钟芳礼,“私藏丝绫缎匹”无数,成了南京的“至富”;又如苏州永昌团练头子徐少邃,闻忠王李秀成到,“馈银六万两为进见礼,又馈金三千两于伪左同检熊万荃(太平天国苏州守将),伪忠王即授徐为抚天预”,不久,又升为“抚天燕”,长州县地方“军、师、旅帅皆徐派授”;常熟钱桂仁为了找靠山,把大肆搜刮来的金器打成金狮、金凤各一对,献媚于李秀成,李受贿后,便在天王面前极力推荐,“令其代守常昭”,挤走英王部将黄文金”;盛泽的汪心耕投于所王陈炳文下,“奉听王令旨”,总办各处厘卡,“二年有余,获银数十万”,“珠玉珍玩不可胜数”,还有吴小溪以其妹嫁听王陈炳文之后,时人称“王舅”,“官溪天燕”,“总理嘉湖各局丝捐,积赀数十万”。自从李秀成奉旨建立所谓“苏福省”后,在其将领和官吏中,“积钱至万贯”的俯拾即是,腐化到了极点。
        到了太平天国末期,据一本稗史上举证:“忠逆(指李秀成)亟令诸王分出六门,与官守战,贼困于子女玉帛已三载,日高方起,酒食盘游,无复斗志。令既下,妇女别于寝,知交饯于酒,皆太息泣下,视出城为畏途,搜军三日不能成行,又二日未成列。”
        耐人寻味的是,纵观太平天国13年的历史,从来就没有任何一位“农民民主主义者”、包括曾被一些史家青眼的“民主派人士”如洪仁玕和后起之秀李秀成等人在内,曾站出来反对君主制和等级制。在洪仁玕的《资政新篇》中,首先就是为洪秀全的专制特权大唱赞歌,认为是天经地义,尤为荒谬的是,洪仁玕在其“新篇”中提出要大办铁路和电讯,主要理由竟是为了提高天朝军事、情报工作的效率。
        在太平天国时期,确实有一些来自民间的怨言或反抗行动,但没有一条历史材料可以证明,这些怨言或反抗行动是针对君主专制的,有的是针对在南京城里搞极端的平均主义,有的是针对太平天国辖区内的租佃制,其参加者主要是当地的市民或农民,即直接受害者。
        在太平天国的官员中,尤其是在既得利益者中,更是不可能会有任何人反对君主专制,即使是在香港染濡了一些西方民主思想的洪仁玕,对君主专制仍然是备加颂扬,没有半句不满的言论。李秀成对洪秀全的专横也有过不少怨言,主要是埋怨他“靠实于天,不肯信人”,并不是反对君主专制,最早批评洪秀全们的君权主义的,不是当时任何一位“农民民主主义者”,而是中国民主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