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论之十一:实在和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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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论之十一:实在和心灵

(2010-08-11 16:14:12)

在形而上学看来,外部世界的“实在”是以其原型直接地裸露在我们面前的,如,我们看到的树叶是绿色的,这个“绿色”就是外部世界之实在的本有形相,与我们的主观性状的加入和制作无关。

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我们所看到的“绿色”并不是外部世界的实在本有,它只是一种主客共建的形相,如果把太阳光改成其他光,或者改变我们的眼球性状,或者改变树叶的生物性状,我们所看到的“绿色”就会呈现为另一种形相了。

在现代大城市中,人们到商场购置衣服,在商场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所看到的令人满意的色彩,往往到了商场外面就令人遗憾地失却了。

罗素在他的《哲学问题》中以一张桌子为例,从颜色、质地、形状、触觉等方面对桌子进行了实在的考察。在这种考察中,桌子颜色、质地、形状、触觉,初看起来一切都是这张桌子原本具有的,与我们的主观性状无关。可是一经仔细推敲,情况就完全不是这样了,桌子这个外部对象所呈现在我们意识中的颜色、质地、形状、触觉等等都不是自身绝对的,而是和我们的主观性状密切相关的。也就是说,桌子所给与我们的颜色、质地、形状、触觉等等并不是一种自身的实在,而是一种主客共建的实在。

桌子这个外部对象无疑在我们的心灵之外存在着,但问题在于,当我问:这种心灵外的存在的本相是什么或它的终极原型是什么?能给出回答吗?我想,对此只能与《圣经》旧约中的耶和华一样,面对摩西要求自己显现真身的热切请求,耶和华只能极为抽象地和遗憾地对摩西所说:“我是我所是”。在《圣经》中,耶和华曾唯一一次地勉强让摩西看到了一个被石缝挡住的背影,可是这个石缝间露出的背影并没有让上帝所时时眷顾的以色列人,知道他们所爱的上帝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真身。而对于《圣经》的编撰者来说,他们完全明白,上帝是万万不能露出他的真身的,他们深知,一旦上帝有了他的真身,他就有了具体形状的限定,他就不再是上帝了。

由此,当我们谈论实在时,我们的理智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主体性状,离开自己的意识方式,去讨论认识外的实在。我们不能和形而上学者一样去讨论形而上学的实在,我们所能讨论的只是和只能是为主客关系所域定的种种主客共建和主客相通的实在。

我很赞赏存在主义者海格德尔关于存在的见解,海格德尔在他的存在问题的探讨中,深深地感到,对存在的理解,需要进一步从存在问题发问的发问者本身,即“此在”与存在之整体的互为关系中寻求。尽管海格德尔的“此在”是纯主体方式的,但海格德尔的存在归根到底是一种整体的存在,这种整体的存在只能是一种以主客互为关系为基础的主客共建和主客相通的存在。

关于“心灵”,我以为它亦是一种实在。同“实在”一样,心灵方式亦是一种主客相互关系的主客共建。我一直不赞成康德的纯粹先验的心灵方式,在康德那里,时间和空间是心灵的知性方式,判断是心灵的理性方式,两者都是心灵自带的一套先验的装置。然而,对生命意识方式的探讨,以及对人类意识结构的分析,将为我们揭示,人类的心灵和心灵方式并不是一种先验的架构,而是一种长久的主客互为关系的经验历史生成,是一种生物进化和文化进化的主客共建制作。

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以梦的解析和精神病者的精神分析着手,从无意识、潜意识和意识,以及本我、自我、超我的互为关系中,揭示了心灵的精神结构,带来了精神学、心理学的重大革命和对文学创作的重大影响。心灵的精神结构初看起来,是我们的心灵所自带的一套装置,用计算机语言来说,是一套自带的程序。然而,仔细研读弗洛伊德的论著,不难发现,这套心灵的装置或程序,完全是主客共建的。例如,在梦境中,出现了清醒时所不能发生的行为,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中,在梦境中意识对潜意识的压抑松懈了,于是无意识的本能和种种记忆的片段就透到潜意识的层面构成非线性组合的释放,形成了光怪陆离的梦境和梦境中的行为。而精神病患者的行为则与此有着相同的机理。

这里甚为关键的是,意识的压抑机制是怎么造成的呢?这就关系到了人们社会生活的道德要求、社会习俗、制度规定、生存环境等等的主客共建,正是社会生活和生存环境相互关系的种种主客共建,悄然地、深沉地、潜移默化地造就了我们的心灵和意识的压抑机制。例如,种种社会禁忌的透入,就会在我们的心灵中造成各种潜意识的压抑,这些潜意识的压抑控制着我们的行为,只有在梦境中和失控中才会松懈和解构。

由此,我们的心灵方式,无论是康德的心灵方式,还是弗洛伊德的精神结构,都不是先验的和自身绝对的。我们的心灵和心灵方式是由主体和客体,主观和客观的互为作用和影响,实践地经验地历史建构的,也就是说心灵的反应方式、知性方式和理性方式,无意识、潜意识和意识,本我、自我和超我的精神结构都是在主客相互关系长久发展的主客共建中造就的,无论离开了主体还是离开了客体,离开了主观还是离开了客观,或者说离开了主客相互关系,我们的心灵方式都是不能成立的。此外,我们的心灵方式亦不是固定不变的,不是一开始这样以后就永远那样。我们的心灵方式既然是在主客互为关系的共建中逐步产生发展出来的,那么,它将必然随着主客互为关系的变动和发展,在其未来生成它的新的共建制作。

诚如法国生物学家雅克﹒莫诺在他的《偶然性和必然性》一著中所说:“在一个十分重要的意义上来说,伟大的十八世纪的经验论者没有错。在生命体内的万事万物,包括遗传的天赋在内,不管是蜜蜂的刻板行为还是人类认识的先天框架都是来自经验,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可是,万事都来源于经验,这并不等于都来源于每一新世代的每一个体所反复进行的当前的经验,而是来源于物种在其进化过程中的所有祖先积累起来的经验。”这里的经验,在我看来就是主体和客体,主观和客观的长期的实践和历史的互为关系的共建。

如此,当我们谈论“实在”,谈论“心灵”,它们在本质上都是主客互为关系的共建。实在,是主客互为关系共建“实在”;心灵,是主客互为关系共建的“心灵”,而形而上学所主张的那种先验即有的、自身绝对的“实在”和“心灵”是不存在的。

关于心灵方式的理解,康德的缺陷是,他的体系性质是建立在先验的基础上的,而不是建立在主客互为关系共建的造就上的。在康德那里,经验质料来自“自在之物”的刺激,心灵按照它的自身方式予以整理,这样的观念其实已经孕育了一种主客互为关系共建的架构,可惜康德为了追求一种纯粹的先验体系而偏离了它。

在康德的论著中,我们不难发现,他所珍爱的纯粹先验的心灵方式的界定和定义,总在为种种潜在的主客共建的经验质料含有所困扰而挥之不去。尽管康德时刻感到需要把经验质料从他所钟爱的心灵方式中抽取掉,从而获得他所要求的那种纯粹的先验的心灵方式,可是这种抽取始终只是停留在一种虚无方式的处置上,只要一涉及到心灵方式各个范畴的界定和定义,康德就必须引用经验质料而予界明。

这样,离开了主客相互关系的共建,认识就会走向它的偏失,在康德那里是走向他的先验绝对,在黑格尔那里是走向他的精神绝对,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是走向他们的客观绝对。而在我看来,正确的基点应当是,我们的主观性状、心灵方式和知识建构都是主客相互关系的共建,而不是它们的自我绝对。这样,我们的一切认识和知识建构既不是纯先验的,也不是纯主观的,亦不是纯客观的,而是主客共建的。认识论应进一步从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的互为关系中,探求人类思想的新的深入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