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3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0:32:53

    死亡脸孔
    米莉娜从前窗的窗帘缝中看着来人。一个是金,另一个是和金谈话的人。后者很明显是个富有的人,富得和这个地区有点格格不入。她打量着那人的西装,像是定做的,灰色的头发,理得很光滑,健康的呈褐色的皮肤,这一切都显示着他过着优裕的生活。她相信金不可能带他到这里来。    然而,她猜错了,他们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刻意穿着吉普赛人的服装,耳朵带着金质耳环的金,正急速地说着话,同时还打着手势,并露出八字胡下白色的牙齿。那个人面带微笑,在金的带领下,沿街走向那个曾经在以前是个店铺的小房子。门前有一块手写的招牌:“米莉娜夫人——手相专家”。招牌上没有任何许诺,所以,从技术角度上讲,不会犯法。在这个地区,警察对吉普赛人是很宽容的,只要没有人告状,警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混日子。尽管是这样,这也是米莉娜和金在这里居住的最后一周了,这个街区马上就要毁掉,重新造一座收费高昂的停车大厦。工人们早已把他们后面的房子给推平了。    当那两位男士走近时,米莉娜放下窗帘,走到房间后面的一张桌子边。那个桌子用一块印有金色太阳、月亮和星星的红绸布罩着。    米莉娜用手抚弄那浓密地垂在肩上的黑发,如果她能适时地加以清理,并淡淡地化一下妆,她可能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妇人。美与否,那都不在乎,她外表如何,金都是赞美不已,反正她也没有别人要。她在桌前坐下来等候。    “到了,先生。”金说着,为那位绅士打开门,“那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吉普赛女神仙就住在这儿。她只要看你的手纹,就知道你的过去和未来。这是米莉娜夫人。”    她点了一点头表示同意金的介绍,然后抬头打量了带来的人,他微微发福,态度从容,估计他年龄在五十多岁,是过惯优裕生活的人,五官端正,眼睛充满着慈祥。“请坐。”她对他说。    “谢谢,”那人说,“说实在的,如此来到贵地我有点紧张。”    “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点我相信,”那人笑着说,“不是我以前从没有算过命。我本来有个约会,但时间未到,而你的……”“他是我先生。”    “你先生很是能说会道。”“我可不可以看你的手?”    “哪一只手有关系吗?”“左手看你的过去,右手看你的将来。”    那人向她笑了笑,“过去我已知道,所以最好看看未来。”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地搁在桌上。米莉娜假装很仔细地研究他的那双手。
    “我看见你有一笔生意的纹路,这笔生意很快就会成交,”米莉娜说,“它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并且整个买卖过程都很顺利。”    这点是很容易推知的。因为那个人总提到他有个约会,而来这一区决不会来参加交际活动,他可能和邻街的那个进出口公司谈生意。从那人的言谈举止、风度上推断,他的交易数目一定不少,无论如何,这个假设是合理的。至于预言他的成功……晤,人总是预言成功。从此以后,米莉娜所要说的话,就要从那人的反应和她所问的问题里找到线索,再借题发挥。    金从挂有门帘的门,溜回到他们的卧室。他的眼神告诉米莉娜尽可能地敲这个人一笔钱。如果说对路的话,她就能轻而易举地赚他二十元以上。    然而,当她抬头看他的脸时,米莉娜就不想再继续算下去。当然,谈谈是不伤害任何人的,可是,她不喜欢欺骗人,尤其是像这样有张善良纯正的脸的人。    突然,她僵在椅子中一动不能动。因为那人的脸孔开始改变。    当她凝神注视他的时候,他健康的褐色变成苍白色,褐色的斑点渐渐在面颊上呈现。那人背靠着椅子,米莉娜看见他脸上的肌肉,正变成腐烂的条条,然后变黑,干枯掉,留下赤裸裸的、斑驳的骷髅。    “怎么啦?”那人问着,想拉回他的手。这时米莉娜才省悟到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进那个人的肌肉里。她激动地放开手。    “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了,”她说,同时闭上双眼,“现在你必须走。”    “你不舒服吗?”那人问,“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没什么,请回吧。”    门帘在晃动,因为金正在后面窃听。那人很犹豫地站了起来。    米莉娜不敢正面看他的脸孔。    “至少让我付你酬金。”那人说。他从外套的暗袋中掏出皮夹子,抽出一张五元钞票并将它放桌上,趁米莉娜还没有抬头看他之时,走出了店铺。    金摔开门帘,径直走到她的面前,“你怎么搞的,米莉娜,他可是头肥羊,你为什么放他走?”米莉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没有说话。    金开始大吼,然后控制住自己。“等等!你在他脸上看见了‘那个’了对不对?看见死人的脸。”她默默地点点头。    “这样有钱的人!你看没看见他皮夹子里的钞票?”    “现在,全世界的钞票对他都没有用了,日落之前,他就要一命归西。”    金的两眼变得狡黠起来。他掀开门帘,向街口看去。“他在那儿,正要去邻街的一个商店。”金说着,朝商店走去。    “你要去哪儿?”米莉娜问。“追他。”“不,让他去吧。”    “我不会伤害他,没有必要害他,你比我更清楚,带有死人脸的人,没有任何力量能防止他的死亡。”“那么,你为什么要去追他?”    “现在距日落只一会儿工夫,当他倒地的时候,总该有人在他身边。你说过的,钱现在对他没有用处。”“你要抢劫一个死人?”    “闭嘴,你这个女人。我只是跟踪他,看他将死在何处,如此而已。”    金急忙出去后,米莉娜没有再说什么。她心想,多奇怪呀!走了这么多年的江湖,假装手相专家,给人算命,直到今天才如此近地看到死人的面孔。    这样的事情发生时,米莉娜还是个快乐的小姑娘。那时候,她和父母以及另外三个兄妹,随同其他吉普赛人到处流浪,随遇而安,享受自由。她备亲是个魁梧健壮的人,笑声粗旷,浑身充满活力。那天,父亲正要和他的朋友外出打猎时,他抱起小女儿说再见。她注视着父亲的脸孔时,突然开始尖叫起来,因为她看见父亲的脸孔开始腐化成一个可怕的骷髅。    她父亲迷惑地放下她,怎么也哄不住她那歇斯底里的叫喊。    在父亲出去很久以后,她才止住不哭,告诉母亲,自己看见了什么。    米莉娜的母亲惊恐万状,她小女儿重新又大哭起来。母亲制止了她的哭叫,告诉她,看父亲脸孔的事,永远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    然后,她的母亲离开,独自坐在山植树下,直到天黑。两个猎人朋友回来了,而她的父亲却是被抬回来的。    从那天起,米莉娜的生活就再没有快乐可言。    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时,她十二岁,米莉娜遵守诺言,从没有说出她父亲死亡那天,她所预见的事。虽则如此,那情景一直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母亲对她变得冷酷而疏远,好像丈夫的死是她的惜,她使丈夫死在别人的枪口之下。    米莉娜变成一个孤独、沉默的女孩子。她只有一个名叫玛丽的好朋友,那是一驼背的女孩。俩人经常无声地玩上个把小时,把花儿当作船儿放在水中,随波逐流。八月一个晴朗的日子,米莉娜看见玛丽的脸孔又皱成一个难看的骷髅,她惊叫着跑到旁边的林子里,呆在那儿,直到天黑。    当她回到住地时,发现吉普赛人正围绕着一样东西。米莉娜悄悄挤进人群,看见溺死的正是她的朋友玛丽。这一次,她向一个干瘦的老妇人——玛丽的祖母,倾诉她所预见的一切。“那是什么意思?奶奶。”她这样问道。    在回答之前,老妇人静坐良久。“孩子,你所见到的是死亡的面孔,在我们的人类中,一代中或许有人有这种天赋。当你看见一个这样的脸时,那个人便会在日落之前死去。这并非是你的错,不过,我们的族人知道的时候,就会回避你,他们分不清预言和犯罪。”“怎么办呢?奶奶,我不想做个怪人。”    “很抱歉,孩子,我也没有办法,只有你活着,你就会看见即将死亡的人的死亡面孔。”    那件事之后,米莉娜完全被人孤立。每当她走进某地,那里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族人中只有一个人嘲笑族人对死亡的恐惧,这个人就是金。他是个精力充沛、黑眼睛、黑头发、三十多岁的人。    他注意很快成熟长大的米莉娜。当他向她求婚,请她一起去美国的时候,她一口就应允了。    在这个新的国家里,他们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以米莉娜给人看手相和金给人打短工挣的钱为生。米莉娜会在人群之中看见一个陌生人可怖的“死亡之脸”,每当这件事发生时,她就会很快转开脸,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和金都没有朋友。多年来,她还不曾如此近地看到“死亡之脸”,直到今天。    现在,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透过窗子,落在他们床上时,米莉娜醒来,发现她单独一个人躺在床上。后门轻轻吱咯一响,她裹在毛毯里的身子紧张起来,“金吗?”“是的,轻声点。”“发生了什么事?”“别说话,把我们的钱全交给你。”    米莉娜在床上坐起,抓牢毛毯,金在阴暗中只是个黑黑的影子。    “你闯祸了?”她问。    “不能怪我,当那人从进出口公司出来时,我走过去和他说话,谁知他竟出手打我,我就顺手一推,他就倒地不起。”“那人死了?”米莉娜说。    “是的,糟糕的是,我推他的时候,有人看见。我躲了一个晚上,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来这儿找我。我连他的皮夹子都没有弄到。”    米莉娜下了床,整整衣服。金趴在地上,用手在黑暗的地板上摸索,直到摸到他要找的那块松地板。他拔开那块板于取出用油纸包着的钞票。然后站起来将钞票塞进衬衫里,推开门帘,进入前面店铺。他用手打开窗帘,向外瞧着。    当米莉娜注意地看着丈夫的举动时,阳光从窗帘里透了过来,照在丈夫的脸上。    她以急促的声音说道:“他们已经来了,在街口。”说着,放下窗帘,急急地走向后门,“到对面的旧房子中躲躲,避避风头。”    金在门边踌躇起来,米莉娜知道他正在等候她的亲吻。可是她不但没有过去,反而转身,强行控制着要昏眩的身体。    “风头过后,我再回来。”金边说边离去。    几分钟后,前面响起敲门声。米莉娜朝后门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打开门让警察走了进来。一位大约三十岁,却有一对沉着稳健的眼睛。另一位很年轻,他不停地用手摸着刚蓄的八字胡。    “我是麦金农,”年纪较大的警察说,“这位是杰克。”他看看小手册,问道:“这儿有没有一个叫金的人?你认识他吗?”    “他是我先生。”“他现在在这儿吗?”“不在。”    “如果我们去里面看看,你不介意吧!”    “请便。”米莉娜退到一旁给他们让开了路。麦金农到后面的卧室搜查,杰克在前面四处看了看“你看相吗?夫人。杰克问。    “我着手相,本城有着手相的禁令吗?”    杰克只有尴尬地笑了笑。“我想都没有想过,我只是兴趣而已。上周,我夫人带了一付牌回家,那种牌我怎么也弄不懂,我夫人也不真正懂,但仍然照玩不误。”    “那种牌很难精通。”“我想一定是的。”麦金农回来说:“后面没人。”    “这儿也没有。”杰克说。    麦金农盯着记事簿问道:“你最后见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那没有关系了,你们永远看不到他。米莉娜说。    “我们只想问他一些问题。”    “你们永远逮不到他。”米莉娜重复一次。她知道这是事实。    因为当金打开窗帘,太阳光照在他脸上时,他看到了她丈夫的死亡征兆。    麦金农神色不悦地说:“夫人,我忠告你,最好跟我们]……”店后面砖墙的倒塌声打断了麦金农的话,同时听到一阵痛苦的尖叫,接着又是一阵倒塌声,然后则是声息皆无。两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跑向后门。    米莉娜在桌边坐下,双手叠放在面前。当救护车把金的尸体拉走时,她仍然呆坐在那儿。麦金农问了一些必要的问题,记下要点,杰克不安地站在后面。当两位警察走出前门时,米莉娜仍然两手叠放着,坐在那里。    一分钟后,杰克又回来了。    “夫人,我只想告诉你你丈夫的事我很难过。我也是新婚不久,可以想像失去丈夫的滋味。”    米莉娜第一次激动。她将头埋在双手中,喊道:“走,请走开。”    杰克在门旁边站了一会,一直到他的同伴跑到他身后。    “走呀,杰克!我们接到通知,说附近正有劫匪。”    杰克做了一个想说什么的手势,但是看见米莉娜没有抬头,他只得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地和麦金农跑向道边的警车。    一会儿之后,米莉娜挺直了腰杆,黑眼睛中充满了泪水。心想:“如果你没有回来有多好。杰克,你正年轻有为,活力充沛,不该死的!”    原来,她又在杰克脸上看到了死亡的征兆。  
    翡翠项链    杰克把车停在斜坡脚下的路旁。这一带的住宅,家家都有略微倾斜,宽阔而昂贵的草坪。当他踏上和车道平行铺设的大石板时,注意到石板上有些需要修补的小洞。屋旁的车库里,一部新式的凯迪牌汽车正探出半截身子,车后部的挡泥板已被撞裂,撞痕上的斑斑红锈,表示它在被撞后很长时间内都没有修理。草坪看来还是不错,但还需要更细致的整理。草坪上有一把旧的羽毛球拍,裂开的框用胶布粘贴。由这一切看来,丹福尔一家要维持生活,已经比较拈据,捉襟见时了。    丹福尔大大为杰克打开了门,她身穿比基尼泳装,一条色泽宜人的大手帕半裹着头,面对眼前这位身穿西装的陌生来客,尽管她的声音温和高雅,但杰克仍能听出她尽力掩饰的一丝疑惑“请问,您找谁?”    杰克作了自我介绍。丹福尔太太投给他一个略现不安的、却又愉快的微笑,两眼瞅了一下他的双手。“你是来送支票的?”“对不起,夫人,我不是。”    “哦,当然不是。”她像惩罚自己似的咬了咬嘴唇。    “抢劫案发生后,不会这么快就获得赔偿。”    他可以看出她头脑中的思想活动很激烈。她的两眼现在投射到了他的口袋上,神色有些惊恐,不过,她的声音仍透出愉快。    “不会是你们已追回被劫的珠宝了吧?”    “对不起,夫人,没有,我们没有追回珠宝。”    先是松弛,后是惊慌,两种情绪交织混合在一派纯真迷恫的掩饰下。    “可是,我不懂,那你到这儿来于什么?”    “您先生在家吗?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和丹福尔先生谈一谈?”    “当然可以,请您跟我来。”    她领着他,穿过屋子,来到后院的游泳池边,在穿越房间的过程中,杰克瞄到餐厅里的短茶几上有一叠账单,最上面的一份,盖着刺眼的“逾期未纳”红色印章。即使他先前不知道,现在也明白了自己该如何对付丹福尔夫妇。他们所做的一切显然并非由于贪婪的本性,而仅仅是生存的需要。“冉尼?”    起初,杰克并没有看见丹福尔太太在和谁说话。丹福尔先生穿着短裤,正在洗游泳池。他爬出泳池,上了院子,擦干净手,和杰克握了握手,然后瞥了一眼杰克递过去的名片。只那一瞄,脸上的微笑便被不安的警觉扫得无影无踪。    “保险调查员?你是来调查上次我们被抢劫的案子?”    “正是如此,我想和你们谈谈,关于你们申请赔偿的事。”    “当然可以,我想我们最好应坐下来,那样更舒服些,坐在这儿,喝点儿什么?啤酒好吗?”“好,谢谢。”“我去拿,丹尼。”丹福尔太太说。    杰克注意到丹福尔太太临走之前投给丈夫一个警告的眼色,丹福尔先生微微点头。杰克微笑着,和丹福尔先生谈周未的天气和交通状况。    丹福尔太太回来了,手端一个盛有啤酒和玻璃杯的托盘,放在一个打有遮阳伞的桌子上。    “现在,关于我们申请赔偿的事有什么问题?”丹福尔先生一边杰克将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份剪报。    “一位匿名者寄了这份东西给我们,邮戳是本地的,信封上没有找到指纹。”    当丹福尔夫妇在阅读这份报告时,杰克两眼死死地盯着他们。    故事内容杰克记得很清楚,细节也很明白:两位持枪蒙面大盗,强行进入了福尔夫妇的住宅,发现只有丹福尔太太在家,他们强迫她打开保险箱,交出珠宝首饰。这一部分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被抢劫的珠宝清单上。他知道,当丹福尔夫妇看到匿名者所圈起的“翡翠项链”四个字时,他们会有反应,尤其是在读至“匿名者在剪报旁边批注的几个字时,那几个字是”这是胡扯“。    丹福尔太太脸色惨白,而丹福尔先生则满脸通红,他们看到末尾,然后,丹福尔先生耸了耸肩,将剪报递还给杰克。“对这件事,你要我们讲什么?”    “人家的‘胡扯,是不是胡扯?请等一等,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让我先作一两点说明。我必须坦率地和你们讲,当我们接到你们的赔偿申请时,在赔偿之前的第一个想法是,要肯定这是不是你们自导自演的抢劫把戏。人们经常自己抢自己,其案件之多,令人吃惊。不过,你们的这件案子,我们尚不表示怀疑。”    “谢谢! 丹福尔先生虽然费力地吞了口口水,但声音依然很干燥。    杰克皱了皱眉头。    “是的,我们知道有那么两个人,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谁,或是躲在哪儿——因为他们太狡猾,但我们认得他们的做法,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搞鬼。不过,使我们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要寄这张剪报给我们。”    “你说这份剪报是一位匿名者寄来的,那么你怎么又肯定是他们寄的?依我看这是一个无聊透顶、专门没事找事的人做的。罪案对于无聊之人的吸引力,就像糖浆吸引苍蝇一样。”    “那倒是真的,不过瞧瞧它的语气,假如我们假设这份剪报是歹徒寄来的,事情就会显得更符合情理一些。但是,假如真是歹徒寄来的话,事情就变得很有趣了。假如事实不是那样,为什么他们会那样说?他们没有理由对他们所犯的罪撒谎,如果我们逮到他们的话,无论翡翠项链是不是赃物,他们也要被判同样的刑。”杰克眯着眼睛看丹福尔夫妇。    “为什么一位无聊透顶的人要加害你们,在你们的赔偿申请上开玩笑?”    “无聊透顶的人还需要理由吗?” 杰克叹了口气。    “让我就另一个观点说明一下,我是凭我多年的工作经验而言的。我发现,有些生意不景气,或者在股市运气不佳,或者家里有人患病,开支日益增加的人,或者纯粹是贪婪的人,在遇到不幸时,往往想向我们的公司捞回大部分的损失。    不过,基本上,人都是比较诚实的,他们在慌乱之中,急于报案,往往多报一些,事后呢,虽然领悟到报失的东西实际上根本没有失窃,因为是人,他们羞于承认他们在慌乱之中所犯的错误。    我的任务有一部分是给人们改正错误的机会,在我警告人们谎报和将错就错就是犯罪时,我总是向他们保证,无心的错,在正式申请赔偿之前改正,不算犯罪。    当然,假如改正得太迟的话,他们必须面对这样的结果,好像他们是处心积虑,有意欺诈我们。我无意吓唬你们,你们了解——我只是公事公办。“    “我们了解。”    “好,那么现在留给我们的唯一事情就是,请问二位,是否想重新修正被劫物品的清单?”    丹福尔夫妇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丈夫将椅子向后推,挽起妻子的手臂,以凄楚的神情看着杰克。    “让我们私下说句话,好不好?”“当然好。”    丹福尔夫妇默默走过后院,杰克善解人意地朝向另一个方向,不过当他举起酒杯喝啤酒时,他依然可以在杯子上看出两个扭曲的人像。    当丹福尔夫妇返回桌边时,丹福尔先生努力用嘴角作了一个古怪的微笑。他说:“是的,我们要改正被劫物品清单,抢劫案发生的当晚,我在城里过夜,办公室工作忙到深夜的时候,我经常那样。那天早上我把翡翠项链带出去,想找珠宝商多镶几个什么钻石上去,给我妻子在结婚纪念日一个惊喜。    当我妻子打电话告诉我发生劫案时,我所关心的只是她的安危,两个歹徒逼迫她开保险箱,但没有伤害她。我忘记告诉她,我已取走了项链。一直到我明白她将项链列入被劫物品清单时,她已把单子开给警方,并且见报,我想改正已经迟了,我一直有心“项链呢?”丹福尔先生的两眼闪烁不定。    “我没有送到珠宝商那儿,它还在我的公文包里。”他的脸涨得通红。    “我最好放回保险箱。”杰克点点头。    “没有关系,我说过,这时候的改正都是受欢迎的。”说着,站起身来告辞。    丹福尔夫妇手挽着手,目送着杰克离去。    当杰克驾车离开时,他回头望了一眼他们,对他们挥了挥手。    杰克在公路旁的一个电话亭边停车,当电话有人接听时,他说:“晤,我让他们讲真话了,不出所料,项链一直在他们身边。当然,他们说是疏忽。不过据我推测,丹福尔先生可能带着项链到城里去出售或典当。他留在城里头过夜、准备第二天上午再到当铺或珠宝店转转,碰碰运气,当他妻子告诉他被抢劫的消息时,对他们而言,不言而喻是个意外的收获,他们也就决定借此混水摸鱼。”    说到这儿,他对着话筒微笑。    “他们害得我们互相猜疑,这使我很生气,你想想,我们看到报纸上的物品被劫清单时,我们互相猜疑、生气。好在项链就要回到保险箱里,伙计,等着我们再去龋你什么时候准备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随时恭候大驾。”
          赛车冠军    驾驶者发现自己很难解释,为什么他会让那位站在路旁伸出拇指的人搭便车。
    关于个人或全家人搭载路边的陌生人——一个危险的恐怖分子,终于铸成惨剧的故事,时有所闻,幸运的,只是丢掉汽车和私人财物,不幸的,就会成为太平间的客人,有的人身上只中了一颗子弹,尚不算很惨,有的人则被残忍地杀害,死相很恐怖。    或许是因为太孤单吧?他从那天下午五点开始开车,到现在已过了晚上九点。
    他的汽车是一部新车,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遮盖了光亮的外壳,但是汽车上的收音机却有些小毛病,当他打开开关时,它只是发出嗤嗤啪啪的声音,所以没有人类说话的声音来解除他的寂寞。车灯前头是如同缎带般连绵不绝的水泥公路,一公里一公里地在车轮下消逝不见。    然后,也许是想到自己年轻时,也曾站立在路旁,伸出拇指在全国各地向人搭便车,有好多次,人们向他施以恩惠,停车让他搭便车。他清楚地记得天黑后,自己仍未到达目的地时的困境。    他刚刚过了一个叫“春谷”的税卡,税卡的服务员告诉他,路上没有车辆行人,至少到“阿雨巴镇”是没有。天气预报说,阿雨巴镇和犹提卡之间会有小雨,但对他来讲,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抓过票子,塞在遮阳板反面,然后驱车驶入黑暗里,路上只有竖在路旁的带反光的里程碑上有光线,每十分之一哩竖四根,那些里程碑像猫眼,闪烁着飕飕地从他身旁闪过。以后的四百哩路,他不用担心来往的车辆或十字路口会阻碍他的行程,只有每十分之一哩的四根里程碑陪伴着他。    当收税卡过去之后的高速公路越来越窄的时候,车头灯照到了站在路旁的一个男人,那人脚边有一只廉价的行李袋。当汽车经过他身边时,那人挥了挥拇指,脸上带着疑问的表情。    驾驶者内心一阵冲动,刹住车,在他重新启动汽车之前,那人已经跑到他身旁,从敞开的车窗探头问:“先生,能否让我搭一程车?”    驾驶者打开车顶的灯,看着那人。他身穿一件夹克,打着领带——这点看上去不坏——虽然他需要理一理头发,不像那些肩背行李的流氓。那人略带点害羞地向他微笑。“上车吧。”驾驶者说。    那人打开车门,将行李放在车中的地板上,非常疲倦地长长吐了口气,轻松地坐在椅子上,驾驶员关掉头顶上的车灯,驶上朝北去的三车道中间。汽车速度计的指针,很快爬上六十码。“你要去哪儿?”驾驶者问。“阿雨巴镇。”那人说。    “请你在到那儿之前,不要拐出公路。我在那儿有份工作,不过,我必须在明天八点以前赶到。”    “我们会赶到的,我要一直开到水牛镇,不过,我会在阿雨巴镇出口的坡道停车让你下去。”“那太好了,我相信在那儿可以搭便车进城。”    他们默默地在夜色中行驶了几分钟,驾驶者终于问:“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迈克,迈克,杰瑞,我不年轻,我已经二十五岁。”    “对我而言,二十五岁是年轻。”驾驶者说。    “你知道,迈克,假如你在阿雨巴镇有工作的话,我很高兴帮助你;不过,在高速路上搭便车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吗?”他听见迈克在座位上局促不安地动来动去。“你打算把我送到警察局?”迈克小声问。    “不,放心,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那样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好多次举起拇指搭人家的便车,不过,那时候人们相互信任,我要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很少有困难。”    “天黑以后我就站在你接我的那个地方等。”迈克说,“看见有像警车的汽车开来,我就躲进树丛里去。我的意思是,今晚必须行动,我不能被交警逮到。”    汽车快速向前开,黑暗中的点点灯光表示,他们正向一个村落靠近,驾驶者说:“那是赛芬出口,告诉你,从这儿过去有个餐厅,我们到那儿歇一会儿,松口气儿,喝一杯咖啡。”“我不要咖啡。”迈克说。    “是不是不方便,没关系,我请客如何?”    “我不要咖啡,”迈克重复说:“我什么都不要。”    “哦,那么我喝咖啡的时候,请你不要介意等候。时间不会很久的,我喜欢趁热喝。”    一阵衣服抖动声,接着是拉链被拉开的声音,驾驶者心想,也许迈克口袋里有些钱,也许……“先生,我们不停留。”迈克的声音在喉咙里滚动着。    “听着,这是我的汽车,我高兴怎样就怎样,你有什么权利左右我……”“先生,我有这个权利,就凭这个。”    手枪的枪口用力地抵在驾驶者的肋骨处,一阵刺痛传来,他不由自主地急动了一下方向盘,竟然使汽车滑向中间的分界线。    “小心点儿!”迈克不屑一顾他说。    驾驶者将车驶回车道中间,轻轻触了一下刹车。    “不要停车,”迈克继续说,“继续向前开,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好好的开,正常的开,明白吗?”    他们经过餐厅,进入空旷的村郊。到哈里曼立交桥的十五哩路程中、他们默默地没有说一句话。    “高速公路在这儿缩小成双线道。”驾驶者终于说,声音又干又燥。    “那又怎么样,一路上我们见到的车不到半打,假如见到警车的话,不要打歪主意。别用灯光打信号,或是做任何事,我手中握的可是杀人的家伙。”迈克在驾驶者眼前晃了晃手枪。    “你要押我到哪儿?”驾驶者觉得一种恐怖情绪在自己的胃里打结,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呕吐。他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略松一松安全带和紧套在身上的肩带。    “到足够远的地方。我走得越远,警察越不可能发现我。真是遗憾,我可是真喜欢那地方。”说着,用枪柄重重地敲着仪器板,轻轻补充说:“那该死的老太婆。”“老太婆,你是说你的母亲。”    “不是,我是说靠近春谷那幢房子里的老太婆。当我看见那男人和女人带孩子出门时,我以为家里没人,可以闯空门,搜括一下,而且后门也没有锁,不是很方便吗?我怎么知道他们会留个老太太在家?我搜括到底层,着实弄了不少东西,手提电视、打字机,还有大把的现金,这把枪也是从那里弄来的。然后,正当我要离开时,她出现了,穿着睡袍站在楼梯口,她那样子好像十年前就该死一样。可是她的肺部却没毛病,她声嘶力竭地叫,声音之大足够吵醒全镇的人。”    “你——你把他怎么啦?”驾驶者问。    迈克思索着用双手搓搓手枪,说:“我只敢肯定,她已不能再叫就是了。”    “那么说,你已经逃离了现场,现在要怎么样?”    “那要看你,冷静些,随你怎么做,也许你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如果动什么鬼主意的话、你的尸体便会被从臭水沟里捞起,反正这对于我没什么损失。”    “我什么脑筋也不动,我不想死。”“很多人不想死,先生。”    汽车行驶了很多哩,但驾驶者无法控制全身的颤抖。他不想死,但这也是迈克持枪对着他的理由,迈克也不想死。    在新堡立交桥,一辆带有拖车的卡车,突然从入口的坡道里冲出来,驾驶者急忙踩刹车,迈克倒抽一口冷气,双脚猛踏在地板上,好像他可以单独用力刹住汽车一样。    “笨蛋!迈克恶狠狠地骂道,这时卡车正以每小时八十码的速度隆隆驶入黑暗中,同时汽车已重新受到控制,继续上路行驶。    驾驶者没有反应,反而思索地窥视车头灯在前面公路上投下的灯影。然后,他扭动开关,使仪器板上的灯光亮起来。他瞥了乘客一眼,正看见后者正在摸弄车子上的肩带,那肩带正连在车门上。    “别碰它!”驾驶者大吼一声,迈克被他的命令语气吓一大跳,居然本能地抽开手,然后,慢慢笑起来。    “你错了,”他轻轻他说,“由我来发号施令,不是你。”    “听我说,小心地听,否则,我们都不必争论谁来发号施令,因为公路警察会从一棵树或公路的路基下抬走我们的尸体。”    “继续讲,先生,那样可以帮助我们消磨时间。”    “首先、你的手别碰安全带和肩带、别想试一试扣上那东西。”    迈克无奈地耸耸肩。“我没碰那两样东西,已经离它们这么远了。”他说。    “OK,双手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因为,假如你不照做的话,我要把这车撞在我发现的第一个坚硬物体上。”    “你不用为我担心,”迈克说,“毕竟,那样一撞,你也会同归于荆在车速七十码的情况下,安全带也没有什么作用。”    “但那正是你和我的不同之处,我反正是得死,不对吗?迈克?”    “瞧,我早就告诉过你,假如你不耍花样的话,我会放你一马。    我只是要这辆车。“    驾驶者缓缓摇了摇头,“我才不信你那一套,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你唯一逃脱的机会是躲到警察找不到的地方,假如你放走我的话,我可能会供给警方足够多的信息去追捕你。现在对你来讲,多杀一两个人已无所谓了。”    “该死的东西,你不能开慢点吗?我们的车速差不多是八十码。”    “快速,这是我的武器,迈克,时速八十码的情况下,你是不敢开枪的。”驾驶者脚踏油门,汽车开得更快了。    “小心,假如你的轮胎掉进路旁的低洼之处时,你就会控制不住,我们就会翻下去。”    “不要担心我的驾驶技术,迈克,你看过报纸的体育报道没有,关于赛车的专栏。”“对那玩意儿我不感兴趣。”    “真遗憾,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欧·史密斯,今晚你正有幸和他乘同一辆车,两次全国赛车冠军,我一生开车都没有翻过,当然现在也不打算那样做。”    “你打算干什么,小心,你刚才差点撞上对面迎来的卡车。”    “那把枪,迈克!”“枪怎么样?”    “扔到窗户外面去,只有那样,车速才会减下来。”    迈克咯咯地笑起来,“你肯定是以为我疯了,假如我扔掉这把枪的话,你就会把我送到警察局,面对谋财害命罪名的指控。不过,假如你撞车的话,也许我还有逃走的机会,我要留下枪。”    “除了赛车之外,”驾驶者说,“我也是一家汽车公司的安全顾问、我打赌这点你也不知道。”“那又怎样?”    “所以,你可以试着想一想,时速八十码下,迎头碰撞后的逃生机会。也许我可以帮助你,我们在试验跑道上做过一些试验,当然,试验车的最快速度是五十公里,不过,那会给你一个会发生什么事的概念。    “汽车撞车后的第一个十分之一秒,前缓冲板、冷却器和各种机械都会压碎成一团金属。第二秒时,车头盖会粉碎,在挡风玻璃前爆炸,这时,后轮会跳离地面。你知道,那时,汽车的前半部早已停下,但是后半部继续向前推进,本能的,你会坐直,就像那辆卡车斜刺里冲出来时,你的反应一样。你的腿骨,会在膝盖处齐齐折断。”别胡说八道了,老东西。“    “你不想知道,你会如何走向死亡吗?在第三秒时,由于惯性,你的身体会急速前冲,仪器板将会捣碎你的膝盖。第四秒和第五秒的时候,你和汽车的后半部仍会以每小时三十五公里的速度前进,你的头会碰在仪器板上。    “第六秒的时候,汽车的车身会弯曲,在此之前,仪器板已压碎了你的头壳,你的脚会嘎吱有声地在地板上滑过,突然停止的力量,会从你的脚上猛拔掉你的鞋子。” 驾驶者停祝“大约就这样了。”他结束说。    “然后车门弹开,扯掉螺丝,前座被扯开,后座冲来,压扁你的身体。但是你不用担心,因为那时你已经死了。”    “你——亲眼见过这种事发生。”迈克问。    驾驶者点点头,“看车队在试车场的慢动作电影。当然,凭我的赛车经验,我见过不少惨不忍睹的意外事件,迈克,那可不怎么好看。”    迈克从干燥的嘴边强挤出脆弱的微笑。    “你知道,有一会儿,你使我听得入了神。”他说,“不过,你不会去撞车的,除非你走投无路。老家伙,假如我智力胜过你一筹,事情会怎样,迟早你的汽油会烧光的。”    “我胜你一筹,我是个赛车冠军,记得吗?汽车上的各个零件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想想看为什么我不准你系安全带。”“你是什么意思?”    “在某种车速下——真正说来不很快——我可以朝某个坚硬的东西撞,我系的这个安全带会使我安全,或许会使我的胸部淤血,但我可以控制汽车。另一方面,你会向前冲,那一冲,有很多有趣的可能性。也许你会碰到仪器板而失去知觉,你也可能将脑袋撞出玻璃,那一下,也许会撞破脑袋,或者割坏喉管。任何情况下,我都会没事,而你……请不要碰安全带。”    汽车示威似地迂回而行,迈克双手扶在仪器板上面,用力抓得很紧。    “现在,迈克,扔掉枪。”    迈克紧紧抓住手枪。“我要……”他把枪指向驾驶者。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轮胎碾压公路的声音和车窗外呼呼的风声。    驾驶者可以感觉到,迈克的脑袋里正在衡量轻重得失,被逮捕的话,很容易证明是凶手,余生可能在牢中度过,由于一个老妇人的尖叫,使他虚度岁月。当迈克打开保险时,手枪发生咔嚓声,驾驶者汗津津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然而,在时速接近一百码的情况下,要开枪是十分危险的,结果会像是战场,锯齿型和扭曲的金属会切进骨肉里,使活生生的人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迈克咒骂了一声,摇下车窗,扔掉手枪,一阵强风吹到驾驶者脸上,反光镜里出现了手枪落地时闪出的火花,驾驶者将车速减到合法的六十码。    在过金土顿镇后,一个地下通道里,他发现一辆警车,车门开着,红色的圆灯转着,他把车开到警车旁,车靠得很近,使迈克无法开门逃走。    当警察用手铐铐住迈克的时候,后者不屑地吐口唾沫说:“欧·史密斯,一位赛车冠军,倒了十八辈子霉才会搭上你的车,你看来一点儿也不像赛车冠军,人又瘦又校”“赛车不要力气,迈克,只要反应快。”    “如果你不是一位职业赛车者,不知道撞车的种种后果,我现在已经逍遥法外了。”迈克咕咕哦哦,“警察永远不会找到我——或者找到你。”    警察推走杀人犯,塞进警车,然后,警察回到开车者站的地方。    “我听他提到欧·史密斯,我在电视上见过他几次。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先生,你不是他。”    “是的,我不是,”回答很温和,“我叫强生,我在费城经营一家小书店,我还要去水牛城看我的女儿和外孙们。事实上,我正带着一份礼物去送外孙,带一本书,我觉得那本书值得一读,而且有趣,不过,也许迈克也会有兴趣。”    驾驶者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平装书,警察接过来。    瞥了书名一眼:(驾车安全须知),作者——欧·史密斯。    封面上有一张照片,那是一位英俊的年轻人,他正戴着赛车用的护目镜望着他。    “我把书上写的搬出来,”驾驶者说,“把那家伙唬住了,”然后,补充说:“多看书,会有好处,书中自有安全计。”  
    罗马惊艳
    这是我第一次来罗马。我来自乡下,虽然还只有二十四岁,但几年的奔波已经足够让我对生活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不再那么单纯而好幻想,因而来罗马之前,并不指望在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大城市里获得什么惊喜,更没有奢望不期而遇的罗曼史,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弥天大谎,我已不再指望什么。    罗马的风光虽然并没有人传说的那么美,但由于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感觉过分的失望。生命中比预想要糟糕的事随处可见。在这样古老而繁华的大城市中,人又怎么能只有一种感觉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独自漫步在罗马街头,两边的霓虹灯总是在以出乎人意料的节奏闪烁,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各种音乐的喇叭在高歌、啼叫、冷笑、哀呜。车灯闪烁而过,映得行人的脸庞阴晴不定,似滑稽剧中的角色。罗马的歌剧总是以热闹著称,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任务。街上的行人就似歌剧中的角色,匆匆赶赴自己的夜生活。罗马是一个以夜生活为目的的城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夜生活。    只有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我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在所有的人中,只有我是孤独的。这种感觉让我有些伤感,忽而又有些自豪,毕竟我是与众不同的。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探险者,在这个一无所知的城市里寻找着与众不同的经历。已经有几年没有这种少年的自作多情了。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穿过罗马最拥挤的一条小街,街两边拥挤着密密麻麻的食品店和咖啡厅,还有一座造型奇特的中世纪风格的小教堂。在小街的尽头,我走上石阶,转向另一条路,想绕回自己的旅店。    这是一条古老的街道,路两边斑驳的石阶诉说着它的沧桑。    路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虽然与刚才那条街只隔了一个街区,但却恍若两个世纪。路的尽头,暮色中隐约可见一座大教堂。路的左边,是一片黑漆漆的公墓,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比萨饼的香气。    我意识到,自己是这个路上唯一的行人,这条路是属于我的。    当我正为这个想法更加伤感而兴奋时,忽然发现从路的那一端走来一个女子。    她越走越近。我发现她的穿着非常素雅,携着一只有拉丁文字的手包。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点像时装店里的名模,但绝对没有摇摆得那么夸张,那是一种让人一见便仰慕不已的姿势,是一种极有品味的步态。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面纱,看不清楚,但让人想像她相貌不美简直是不可能的。    她越走越近。但却让我感觉更加缥缈,宛如这空虚凄迷的夜色一般,又好像整个夜晚的情绪都凝聚在她身上。我不由微侧过肩膀,想把头转向一边。她的出现无疑加剧了我今夜所有的情绪:伤感、凄凉、潇洒、孤单。
    擦肩而过,我本打算把头别过一边。伤感的矜持让我不相信这个城市有任何的罗曼。但在转过头之前,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她的脸一眼。只一眼。    我不由呆住了。我紧紧地盯着她那张如梦一般美丽的脸。霎那问后的清醒使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的美丽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她也在笑。笑得有些犹豫,有些矜持。    “妓女。”我头脑中居然本能地闪出这个字眼。但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的笑不是职业性的,不是那种馅媚与功利的笑,而是笑得有些清冷,有些空灵。    她居然先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好听。    “我……我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这个夜晚的确很美……也许你也很孤单,像我一样……”她的美让我惊诧。我一时竟无法回答。但我知道我用微笑回报她。我确信自己对她笑了。    她好像受到我笑的鼓励,放松了一些。但她的声音仍旧有些犹豫:“我想……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走走,一块吃点东西……“我终于镇定下来,找到了自己的声带。”当然……可以。我非常荣幸,那边的街上有许多不错的餐馆。“    她又笑了。“不用客气,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我们在沉默中并肩向回走。虽然我已走过这段路,但忽然发觉倒回头来看时,路上的景气竟截然不同。也许,景色是没什么变化的,变的只是我的心境。但我是根本不相信在罗马这样的城市里会有什么罗曼的呀!我还没那么幼稚。    夜意微凉。她走在我身边,轻轻颔着头,脸庞更加朦胧闪烁。    微风轻送,吹动着她的细纱披风,勾勒出丰腴微耸的双肩,我隐隐感到她半透明白皙的肌肤,闪着美丽的光泽,有些像法式的奶酪,但要清冷得多,也许更应说像月光下的霜露。我偷眼看去,侧影中她的睫毛很长,挑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轻颤颤的,似乎一下子长起来,使人感觉一厘米的睫毛能无限伸展,织成一张只有竖纹的网。    我知道再这样看下去,我会自己投入网中。我不相信生活中有过分美丽的事。
    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这里是罗马。    我刚从她的网中敛定心神。忽然发觉我们已来到一座大房子前。她站定,伸右手向我示意,然后掏出一支金色的大钥匙,打开了铁栅栏门。我注意到她的手很白皙,微有些清瘦,纤细的指甲涂着玫瑰色的指甲油。    一个穿着制服、管家打扮的男仆从房子里迎出来。她轻轻吩咐了几句,用手示意有客人。管家躬身向我示礼,然后快步退下。    我随着她沿着细石铺成的路,穿过一大片草坪,眼前是一个有喷泉的游泳池。
    池边摆着桌椅和凉篷。灯光从池水中向上射出,明亮而柔和。    我们一起坐在池边。微笑中开始闲淡。我已经二十四岁了,长得绝不算丑陋,因而并不缺少与女孩约会的经验。与女人闲聊更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曾为此颇为自鸣得意。虽然我出生在乡下,但读过很多书,因而了解罗马的历史,尤其了解罗马的神话传说。    我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亚平宁半岛上发生过那么多浪漫的故事,我们有无尽的谈资。    男仆端上来加冰的葡萄酒。酒色很浓,像红宝石的色泽。她微笑着举杯向我致意。我们轻轻碰杯。酒人口很凉,清爽宜人;但到了食道便开始温暖起来;到了胃中,竟有些灼热。我还从没喝过这样的美酒。她仿佛知道我的想法,轻声告诉我这酒产自波斯。    也许就是因为这酒的作用,我才可能会与一个陌生女子有这么好的谈兴。我自己原来是并不相信浪漫的呀。    她的眼神若即若离地盯着我,眼波更加朦胧,那是葡萄酒的颜色。她的嘴唇半闭半启,在我的伏闻和笑语中丰富多姿地变化,像是在对我示意着什么。    我必须要小心。我是不相信浪漫的,我知道如果要不发生什么,最好现在告辞。我站起身来,感谢她的款待,正要婉转地提出离开的套辞。    她忽然打断我。先是轻轻一笑,然后是很忧伤的表情。“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您的事情并不急,能再多陪我一会儿吗?我知道这很失礼,您一定以为我另有别的目的。毕竟我们一个小时前才认识,换了我也会猜疑。”    “绝对没有,小姐。我怎么会胡乱猜疑您的诚意呢?”    “坦率他说,我虽然并不了解您,但我觉得您绝不是罗马那些无聊透顶的有钱人可比的,您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吸引我。    在街上我一眼就觉出您是有性格又有深度的男人,所以才会与你攀谈。别问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您能……再陪陪我吗?“    我怎么能走开呢?我不相信浪漫,是因为我多年以来一直渴望浪漫,而生活总是无情地嘲笑我。今天的邂逅是我多年来的梦想。虽然我对罗马充满戒心,但如果此时我就这样走开,那么我会遗憾一生。我不是一个胆小鬼,也不是一个恐惧美丽的人。虽然,我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这女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风韵吸引我。我信任她。生活总应有美丽的时候,生活又怎么应该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呢?    我应她的邀请共进晚餐。仆人们穿梭不停。晚餐丰盛极了。    油虾、火鸡、牛牛排、馅饼、水果……还有杜松子酒。    晚餐之后,我们坐在草地边的沙发上。仆人们已在不知不觉间退去。夜光如幕,罩在房子周围,天地间显得极空阔。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忽然发觉,她已不知什么时候倒在我的怀里。    我们在宁静的氛围中依偎,什么也没有说。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轻轻牵着我的手臂,向房子走去。    好静埃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难以打破的沉静。我已不知该说什么。她的手在轻轻牵着我的手。    我们走过大厅大理石的地面。我的心在紧张地跳动,我甚至可以听到跳的声音。恐惧?不,不是,我赶快否定这一点。我绝不是一个世俗得恐惧美丽的人,正如生活不应是彻头彻尾的阴暗。    我只是兴奋,在这样一个人美丽迷人的夜晚,我只是兴奋——嗅,差点忘了,我还应该有些热情才对。    我们在心跳声中走上楼梯,走进她的卧室。床头上挂着一张她的全身照片,只穿着薄薄的纱衣,似法国画家笔下的天使。我回转头,发觉她本人比照片还要美。
    她已在我看照片时脱去了外衣。    一切都太美妙了。这个夜晚,简直毫无缺憾。无论如何,我又能吃什么亏呢?
    我说过我不是一个世俗得拒绝美丽的人。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渴望罗曼的心,我为什么要抑制呢?事实上,我根本来不及对自己说什么,就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盈。她的嘴辱微微上翘,她的曲线紧贴着我,她的手轻巧地解开我衬衫的钮扣。    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不该吗?我的兴奋和热情已让我不能思考。生活真美。
    爱情原来如此奇妙。    我们已赤裸地倒在她的床上,我的唇正要印上她那如花一样绽放的唇——忽然间,我感觉到一种不对的地方。我停住,仔细地观察、倾听、嗅闻……她仰卧在我的身边,那么完美,膝陇,热情,期待。她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的是自己。    我太心急,居然忘了关上天花板正中明亮的吊灯。这种灯光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不习惯在这么强的光线下做爱。我依稀记得开关应该在门边的墙上。该不该去关掉灯,我不由犹豫了一下。    她抬起长长颤动的睫毛,看到我盯着开关,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    她的眼波闪烁着,在我身下轻声呢喃,“我亲爱的,别担心——不要动,不要离开我……”她伸出手。她的手越变越大,她的臂越伸越长。她的手臂伸出床外,伸过床帘,跨过地毯,横穿过长长的卧室,在灯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她的手臂直伸到十几米外门边的墙上。巨大的食指触到开关。    “咔嚓。”清脆的一声。    她关掉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