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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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       阱
    “你有房子出租,”迪克对布赖恩说,他黑色的眼睛含有紧张神色,“不过,假如你了解我意思的话,我的主要兴趣不在房子。”“是的,我了解。”布赖恩以和善却又坚定的生意人语气说。“我的一个朋友向我介绍你。”    迪克身后的玻璃门,成拱型,倒写的字是“布赖恩,房地产经纪人”,那几个字像光圈一样拱在他头上,那情景很有趣。    “你的朋友已经打电话通知过我,迪克先生,我相信你十分值得信任,并且真正需要我服务。但有件事务必记祝”布赖恩告诉迪克的话是真实的,并且信任他的决定。否则,我不会听其支配,何况,我还是个细心的人。    迪克勉强挤出一个不安的微笑,要谈的问题,仍使他不自在。    “我认为我们要谈的事,最好是开诚布公地谈,”布赖恩带着轻松自在的微笑说,“你来这儿求我谋害你太太。你找对了地方,因为那正是我的本行。多年来,它一直是我有利可图——而且很安全的副业。”    迪克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内心的某个决定已经分解了。“好,布赖恩先生……
    这件事你能公开提出来谈,太好了,我可以告诉你,只要能大声说,我憎恨我太太,又知道有人了解,我就浑身轻松。“    “迪克先生,我可不可以问,你们这种憎恨是双方面的吗?”    “哦,我太太也憎恨我,只是她并不掩盖,总是以小事情发泄,事情虽协…”
    “却是绝对折磨人的事,”布赖恩代他说下去,“一位心中充满憎恨的女人,她折磨人的方法是无止境的。我想依你的情况,你反对离婚?”    “是的,”迪克说,同时在写字桌旁的椅子坐下来,“绝不考虑,我才不听不了解情况的法官的判决而放弃一半财产。”“你太太对离婚有何看法?”    迪克怪异地看着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也不想放弃她的一半财产,她早在妇女运动之前就是一位解放的妇女。”    布赖恩问:“你太太对搬家有何感觉?”    “这点不用忧虑,”迪克向布赖恩保证,“她烦恼着,要换房子,已经烦了一年多,附近邻居大吵,几个有摩托车的小孩,把附近的路面弄坏了,她就是不能忍受吵嚷。”布赖恩站起来,走到角落的一个小酒橱。    “来杯酒?”布赖恩问。“好,谢谢,假如有的话,来杯威士忌。”    布赖恩倒了两杯指节高的酒,加了冰块后,回到写字桌,不经意地坐在桌角,低眼看着迪克。    “在我们谈细节之前,我想我们应该谈谈条件。”布赖恩说。
    “我的朋友说费用是三千元。”迪克说着,嗓一口酒。    “现在是四千元,”布赖恩说,面带微笑,“预付两千,事后两千。    自从你朋友委托之后,一切都在上涨——房租、杂货……“”能除掉她,四千元是合理的,“迪克说,”假如你见到她,你就会知道我的意思。“    “我脑中要介绍你夫妇的房子是在比德顿巷里,”布赖恩说,“我相信你太大会喜欢,当你告诉她租金时,更应该有把握。”    “我什么时候可以带她看房子?”    “假如你喜欢的话,明天,我陪你们去。现在一切讲妥了,我会来部署,一直到你们夫妇住进去。然后,我需要不只是时间。”    “那么,月底前就可以开始行动……”    “别紧张,”布赖恩看着迪克的脸孔,现在他那张面庞并不迷人,因为他正含着愉快,阴沉地幻想着与他夫人的生活即将结束。    “有一点我不了解,”他说,晒成褐色的前额低下来,做成不快之色,“我要如何在哪儿避开意外?就我所知,没有人知道陷阱设在哪儿。”    “别担心,你会正确地了解,”布赖恩说,吞下威士忌,“我在这一行是专家,迪克先生,我相信你也知道,不然,你不会来找我。”迪克没有回答。    布赖恩的大胆言词,略微使他尴尬;不过,布赖恩相信也会给他信心,那种信心是应该得到的。    “迪克先生,周三下午,我带你和可爱的夫人去看房子。但一切决定时,我再给你如何避开不同‘意外’的细节。”    迪克点点头、喝完酒。布赖恩接过他的空酒杯,和他握手。    “那房子的门牌是‘比德顿巷四三二号’,”布赖恩说,“如果你方便的话,四点整,我会在那儿恭候。”    “别担心,”迪克说,“我们会带第一个月,也是最后一个月的租金去。”    “还有,两千元预付款。”布赖恩带着友善的微笑提醒他。    他也回笑,“当然。”他说,好像已经忘记一样。    迪克离开之后,布赖恩走到酒橱前,给自己另倒一杯酒,心想:在真正的专业上,能再找到一个主顾,真太好了。    周三,当布赖恩在比德顿巷的屋子里见到迪克夫妇时,对迪克太太略感意外。
    她娇小,迷人,不像她丈夫在办公室所描绘的那样狡黠。不过,婚姻中具有毁灭性的暗流,就像河流中危险的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看不见,却具威力。那也正是为何暗流会具有危险性。婚姻中的伴侣,可能在他们真正领悟到暗流之危险性时,两人已被冲开。不过,对迪克太太,布赖恩倒有一种感觉,她似乎是位聪明而且理性的妇人。    比德顿巷的房子,是座宁静、风景优美的住宅,房屋坐落在一大片土地的中央,四周有许多树。楼下有两间卧室,楼上有一间娱乐室。小小的,精致的,正适合迪克夫妇这种没有孩子的中年人居祝当我们进入屋内时,迪克太太径自进入厨房。
    她说,“还挺现代化的,在这样古式的房屋里,很难有这样的厨房。”    “哦,古式房子有许多方便之处,”布赖恩说,“时下盖房不像从前,此言真是不虚。”“房子有没有地下室?”迪克问,态度诚恳而且自然。    “有,有个大地下室,附设储水果的地害,它以前是用来存放燃料的。它也可以当作酒窖。”布赖恩领他们下楼,带他们看宽敞、干燥的地下室,然后三人再回到楼上,查看其他的房间。    迪克太太看得很仔细,虽然对浴室的灯饰和壁纸有好印象,但仍吹毛求疵,苛刻批评。当她检查大衣橱时,迪克投给布赖恩心照不宣的眼色。    “你要多少房租?”当他们走回阴凉的前面门廊时,迪克太太问。    “头一年,每月一百七十五美金。”布赖恩以含着希望的声音告诉她,他和迪克都知道,这幢房子再加五十元也租得出去。    布赖恩看见她向迪克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说,“我们租下来吧!”    “听起来还比较合理,”迪克说,“亲爱的,你喜不喜欢这房子?”    “我想这正符合我们需要。”    “好,”布赖恩装上笑脸,“我们可以回我办公室签约。”    当他们向布赖恩的汽车走过去的时候,迪克太太回头迅速一瞥,好像要向自己保证,她租到好房子。    但是迪克却没回头,而是偷偷地把一只装有两千元现金的信封塞到布赖恩手中。    那个周未,迪克来办公室看布赖恩,进门的时候脸上挂着阴谋的微笑,似乎对他的小秘密感到愉快。    “房子准备就绪了吗?”他问,同时,人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你……确信会成功?”    “可以像扣手枪的扳机一样确信,迪克先生,只是为了安全起见,需要更多的耐心。假如一个步子走错,或者第一次安排不顺利的话,还有第二次,或第十次,甚至二十次。不过,终究会成功的。”迪克在椅中扭动。    “你以为我还有耐心吗?和她生活了十年,我仍数着日子,急于获得自由。”    “我完全了解你的感受,迪克先生,”布赖恩伸手进抽屉,拉出一张字条。“现在,这是为你开列的危险地区,指示你必须很小心地研读,更小心地服从。这个单子在你背熟后,必须烧毁,对你而言,这个条子同一团黄金一样有价值。”    “而她没有这份图。”    “完全正确,”布赖恩对他声音中的蛮横大为吃惊,“现在,你必须在这儿默记,我不允许它被带离办公室。”    下一个小时里,两人重温条子上的指示要点:不要踩踏地下室梯子的第二层,它被动过手脚,很容易断裂,任何人踩上,都会跌到楼梯下面。    不要用炉子上左边后面的火炉,它安有特别装置,一点火,百分之五十会爆炸,一旦爆炸,其威力会毁坏周围五尺内的一切。    第三,避免走后门廊上的右边,否则,任何人踏上,会有地下室楼梯一样的危险。    在开客房的电灯开关时,只碰开关,不要碰金属的插座罩,不然会有触电死亡之危险。    不要用附设在房子里的自动洗衣机,它装得不恰当,会漏电。    当迪克可以默记时,把纸条叠好,放在桌上,准备回头烧毁。    “还有问题,你确信你安置的这些陷阱都不会被侦查到?”迪克不安地问。    “事前或事后都不会,”布赖恩自信他说,“我相信我在这绝无仅有的行业里是专家,迪克先生,我为尊夫人意外所安排的技巧,是天下无敌的。”    “你有把握使它们看来都会像‘意外’?”    “绝对有把握。”布赖恩声音中没有折衷之意。    迪克嘴角带一抹很丑陋的微笑,坚定地点点头,然后站起来。    “事后的两千元你可以邮寄给我。”布赖恩说。    他站在门边再次点头,他的微笑更丑陋了。他自己开门走时,还说:“事后。”    布赖恩等候五分钟,然后拿起电话,打电话给迪克太太。    布赖恩和迪克太太在一家餐厅见面,布赖恩向她解释一切。    起初,她不相信,接着大为震惊,大为恼怒。非常的恼怒!    “我不能相信,像迪克那样没有骨气的东西,居然敢试这种事。”她喃喃地喝着咖啡,“我没有想到他是那样恨我。”    “只有五千元价值,”布赖恩说,“那真正不算什么。”    当她坐在那儿的时候,布赖恩看出:她越来越生气,越领悟,越是冒火。    “而且,还没有任何条件,”布赖恩说,“他根本不管痛不痛或快不快。”    “为什么,那个流氓!”她咬牙切齿,“我会杀死他!”“我想你会的。”    迪克太太以狡黠的眼光看布赖恩:“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了。”    “我想你不会花太多的时间。”    “你看错我了,布赖恩先生,我不像我丈夫那样心狠手辣,是个凶手。”    “提到你丈夫,你打算怎样对付他?”“怎么办?报警啊!”    布赖恩不经意地在咖啡里多倒点牛奶。    “你知道,你无法证明任何事情,即使他坦白招供,他们绝不相信,或采取任何行动,你知道,我绝对不支持你们任何一方。”    迪克太太看着桌面,考虑布赖恩所说的话。    “实际上,迪克太太,你除了等候下一次,什么办法也没有。”下一次?“    布赖恩抬起两道眉毛。“当然,你没有期望迪克先生这次不成,就歇手吧?要杀害一个人,又要装成意外,有的是方法,相信你知道。”    迪克太太有双美丽的蓝眼睛,那对眼睛直盯着布赖恩。“你是说,我唯一聪明的方法是,雇用你来安排那个狠心人的意外死亡,是不是?”    “是的。不是这样,就是离异。不过,即使那样,我也担心你的安全。”    “我说过无数遍了,布赖恩先生,我无意和迪克离婚,我也不会被你吓得离婚。”    布赖恩冲她笑笑,握住她的手。    “事情是这样的,迪克太太,假如我不告诉你的话,你先生很可能用我的技巧谋杀你了。假如治安当局事后知道真相,他们会惩罚他,可是,假如他在事情未成事实之前就受到惩罚的话,法律的制裁就可以免了。”“代价呢?”    “迪克付我五千元,事前一半,事后一半。当然我收不到后一半的钱。”    “你的意思是,我决定是否雇佣你。”“嗯,我相信你会雇佣我,迪克太太。”    她做出的微笑,和迪克在布赖恩办公室做的微笑是一样的。    “我相信你是对的,布赖恩先生。”    于是,布赖恩冲她一笑。接着,他警告她,要很小心地下室梯子的第三层,炉子右边前面的火炉,门廊的第二个台阶,通道的电灯开头等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布赖恩看到比德顿巷的人命案新闻时,差不多两个月过去了。    据报导,有个男人倚窗远眺时,由于打过蜡的地板滑,居然使他跌落窗外。报导说,死者名叫迪克,他落地时脖子扭断,当场死亡。    布赖恩放下报纸,指头在社论版上敲打。可怜的布赖恩,一个呆得可怜的傻子啊!    下葬后的一个星期,布赖恩收到一只封得紧紧实实的大信封,内装有二千五百元。布赖恩相信迪克太太对这笔汇款思之再三,但她还是不愿冒险。    钱收到后不久,迪克太太又给布赖恩寄来一封信,信上说,因为丈夫死亡,所以她决定搬回佛罗里达州和她的家人一起居住;这种情况下,她相信布赖恩不在意毁她丈夫生前的签约而退租。布赖恩收到信时,她已搬走。    布赖恩猜想,迪克太太是要我赶紧到比德顿巷四三二号,去清除所有的陷阱。    但是他又想:我是不会去的;我不会傻到真去部署那些“陷阱”,不论多么小心,陷阱总会留下痕迹,而且可能留下不利于我的证据。    要知道,布赖恩先生向来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毫无疑问,迪克是从楼上窗口被推下去的,那得有很大的力气和勇气,他们夫妇是貌合神离地住在那屋里。    其实,比德顿巷的房子什么陷阱也没有,根本不必要有——憎恨和恐惧造就了一切。  
    串       门
    那是一条私人道路,通到一处呈圆圈的小住宅区,这里共有六家豪华住宅。建筑形式从华丽的美国初期式,到宽敞展开的农场式,和讲求观感的摩登式建筑。房屋式样虽各有千秋,但有一样是相同的:每幢造价均在二十万元以上。    他开的是一个底特律生产的车,到哪儿都不引人注目,可是坚固实用,黑漆漆的轮胎和车身单色的油漆,标明他在这个地区是个外人,就像他是开垃圾车,或全身漆成绿色一样,绝对不会让人看走眼。    他在一颗榆树的树荫下停车,下车后,伸伸四肢,同时打量四周。    他中等个子,骨架颇粗,眼、耳、鼻和嘴均恰到好处,并不惹人注意。他永远不会是电影中英雄型的人物,但他这样的人会有陪衬英雄的时候。    他走近最近一家房子的门前,那是一幢美国初期式的两层房屋,有雕刻的白色百叶窗,和摆有粉红色和黄色花朵的窗台。    像这样的住宅区,叫人难以想像会有罪案在此发生,但是他必须调查。长岛的这一带居民与曼哈顿的布隆克斯的居民大相径庭,曼哈顿的布隆克斯如果有罪案发生,即使见证人有成千上万,仍没有人愿意报案。    他按一下门边的门铃,停顿一会,再按一次。趁等候的时候,他看看手边的小册子。当他按第三次门铃的时候,门口出现一位系围裙的矮胖中年妇人。    “什么事?”她问。    “我是卡尔警探,”他说,掏出一只皮夹,亮亮警徽,和一只用胶套套住,上面有他照片的证件“你是……”他再看看小册子,“贝拉大太?”    “不,我是贝拉太太的管家。”    “假如贝拉太太在家的话,我想和她谈谈。”    那位妇人让开一旁,领他进入一间小起居室,说:“我去通知贝拉太太。”    过了一会,一位灰发的小妇人出现了。他再次正式自我介绍;然后谈正事。    “今天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你听没听见什么不同寻常的声音?”    老妇人摇头,“我一向十点就睡觉。”    “你没有听见任何大声响?”    “我睡得很熟,”她带歉意地,“你知道,我是眼用安眠药的。”    “那么,可能有什么你没有听到的声音?”“或许。”    “你想管家会听见什么吧?”    “不会,她不住这儿,她黄昏下工。”“还有谁住这儿?”    “侄子过世后,我独居此地。”她说。    “嗯一”他做一个雅气的耸肩动作,“——我想没有什么可问了。”    “发生了什么事?她问。    “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他向她保证,“这只是一种初步调查第二家等了很久才有人应门。开门的是一位满脸胡子,身上挂了一枚奖牌的男人。此人的衬衫、长裤均皱巴巴的,好像他穿那套衣服睡觉一般,但是他清澈的灰眼睛却很警觉,而且屋里传来响亮、不调和的音乐,更证明他不可能睡觉。胡子分开处,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那人问:”什么事,小家伙?“    “我是卡尔警探,”他宣称,同时亮亮警徽,“你是鲍比先生?我想请教几个问题。”“我家就是你家,”那人说着,嘲弄地弯身鞠躬,同时挥开一手表示邀请之意。他跟随卡尔警探进入屋里。    音乐声音更响了,室内布置全新,而且昂贵,但桌子上却罩着一层灰,花式吊灯上,有人扔了一个空啤酒瓶在上面。    他们停在一间有数张沙发的房间。里边有差不多二十个奇装异服的人悠闲地坐着,有的躺着,有的靠在大垫子上,也有几个发明怪坐姿。音乐从靠墙的一个音响设备里发出来。    鲍比向坐在唱机附近的一个人打一个手势,那人切掉开关,声音立刻停止。
    “各位请注意,”鲍比说,模仿导游员的声调,“今早我们有位警探来聊聊。”    远处角落有两个以不经意的态度熄掉香烟,将烟灰缸往沙发下一推。
    “好,小家伙,”鲍比说,“有什么事?”
    “今天凌晨,你们有哪位听见或看见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话音刚落,引起全屋哄然大笑。有几位互相对望,有几位互相拍手,似乎他们为来人感到尴尬。    “这个聚会已延续了三天,”鲍比解释说,“小家伙,是有些怕人的景象和声音。”“我意思指屋外。”    鲍比游目四顾,只看到木然的面孔。他转头说:“没有,小家伙,没有人注意到任何事。”    鲍比领他回到前门,才到半途,音乐声又响了起来,他们不得不提高嗓子。    “我搬进来时,全屋已装好隔音设备,”鲍比说,“我不想让邻居讨厌,我也不想邻居让我讨厌,知道我意思吗?我打赌,你们在屋外放大炮,我们也听不见。”    “这些设备必定花费不少。”    “那只是钱而已。”鲍比说,眨眨眼,“我对简单生活的欢乐,谱下乐章。小家伙,那还颇有利润可图。”    下一家是仿西班牙式的房子,窗户上装有花饰的钢栅,和一道用红木粗雕的大门。铜制的大头钉,一根根钉进木门里,标出主人英文姓氏的缩写“MG”。卡尔驱车而过,到了另一家过了五分钟,仍然没人开门。    卡尔又按一家门铃。一位矮胖的人走出来。那人五十来岁,穿一套旧式西眼,打一条黑色领带。他大叫:“汤姆家去避暑了。”    卡尔再亮亮警徽,自我介绍,然后说:“谢谢你,凯文先生,我是卡尔警探。
    今天凌晨你有没有听见或看见什么不同寻常的?“    “这必定和莫根那歹徒有关。对不对?”    他指指卡尔警探路过的那幢西班牙式房子。“你怎么会那样说?”    “因为自从他搬进来,常有警探出现在这一带。今天的报纸还说,他牵涉到匪徒的火并案子里——黑社会帮派要接管他的地盘。    你来的时候,我看见你到贝拉太太那儿,还有那个音乐家那儿。可是你没有进莫根家,连门铃都没按。我估计你正在搜找他不能给你,或不愿给你的消息。“    凯文自呜得意地吁口气,好像期望接受一枚奖章一样。    “你会成为好侦探,”卡尔警探说,眼望着凯文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继续说,“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今天凌晨你看见或听见什么一一尤其是在三点到四点之间?”“没有,我没有,”凯文很不情愿地回答。    很明显,他希望有什么能报告。“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什么都没有,我正要调查清楚。”    “嘿!”凯文脸色亮了起来,“我刚刚记起来——那是莫根每天从他的夜总会回来的时间。我和太太的卧室正在他的屋后,所以,我们听不见前面的车声和其他的响声!不过有一天晚上我睡不着的时候,看见莫根就在那个时候回家。”    “谢谢你,凯文先生,”卡尔警探说着,朝最后一家走去。    “你去那儿没用的。”凯文说,“他们和汤姆一家人一起去度假了,两周内不会回来。”“哦,再谢谢,”卡尔警探说,,“你帮我好大的忙。”    凯文跟随他到停车处,在卡尔发动引擎时,他倚靠在车窗说:“这地区过去很高尚,而且有限制,现在变了。好像身边有两个铜板的人就可以搬进来,那个音乐家成天有些奇装异服的怪朋友进出!我说,你认为那些黑社会的人是否也会到这一带来?”“我想你不用忧虑。”卡尔警探告诉他,挥挥手,驾车离开。    卡尔驱车一直回到布鲁克林,才开始找公用电话亭。当他看见一家加油站边有电话亭时,便停车,趁加油员为他加油时挂通电话。    “我初步的调查全部完成,”他告诉他的上司,“看来一切ok.    莫根和我们估计的一样,每天凌晨三四点回家,没有人可能听到或看见,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在手枪上套上消音器。“      第三种可能
    离开墓园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灰色的墓碑。墓碑四周长满了乔伊娜生前最喜欢的黄色菊花。然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破旧的小货车,向自己的家中驶去。他与乔伊娜在那个家中一起生活了八年。    这一天是冷冷的四月下午。时已近黄昏。    他开车穿过空旷的田野和稀疏的树林。本来这一带的风景很美,乔伊娜生前最喜欢这里了。可是现在被采石者东一堆、西一堆的残石弄得七零八落。    抵达镇边时,他停车在老汤姆的加油站。他感觉低落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每次进城,他都倍感压抑,出城的感觉还不错。老汤姆走到站前,友善地招手。他把车开到一个油管前,停好,下车。    这时,一辆黑色的大轿车也凑了上来。他记得这辆车一直跟在他后面。    大轿车里坐着三个人。他一见到这三个人,心情又马上恶劣起来。这三个全都是城里那种粗野傲慢的家伙。    三人中有两个二十多岁,蓄长发,穿彩色流行装。第三个人单独坐在后座上,年岁稍长,大约有四十多岁,穿得要保守些。他们全都面无笑意,一脸的傲慢冷酷。两个年轻人走下来,分左右站立,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和汤姆。    年轻的一个歪了歪嘴角。“给加满最好的汽油。”说话的态度好像根本不屑于开口,最好别人能主动为他服务。    老汤姆点点头,依旧向他的小卡车走过来。“你们前面还有一个顾客。”    他看见那年轻人脸色一沉,便道:,‘我今天不急,汤姆,先给他们加油吧。“    汤姆犹豫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大轿车后面,开始加油。    开腔的那个年轻人用冷硬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谢谢你,老先生。”    他强调的是。‘老“字,仿佛在说由于年龄的差距和体能的不同,因而不得不迁就老人一样。    压抑的怒气和强烈的厌恶感使老人的手指微微发抖。城里的几个家伙看见他发抖的手,误解为恐惧,眼里更闪出一丝得意和不屑。他侧过头,不理会他们。    汤姆加完油,合上油管。说话的年轻人查看了一下油表,掏出一卷钞票,抽出两张,放在汤姆手中。也不等找钱,上车呼啸而去。    他加满油,付钱,与汤姆道别。驶过几个拐弯,穿过一个山谷,回到自己的农常他与乔伊娜一起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直到她被流弹打死。
    那次她进城去购物,有强盗打劫,她被流弹击中胸部。后来,警方告诉他那罪犯只抢了三美元现金。三美元!就换掉她妻子的命。    他停车在小棚屋前,卸下车上的杂物。开始忙着挤牛奶、喂乳牛和猪。再有一个小时天就黑了,他准备钓几条鱼散散心。他把钓具放上车,驶向矿坑。    农场后面有一大片土地的开矿权已出卖。那些采矿者不考虑保存天然的美景,乱挖乱堆,废弃的坑道里不久积满了水。后来不知怎的就生出了妒鱼,而且鱼还很多。    他徒步进入矿坑,小心地迈下台阶,把钓具放在小船上:在冷冷的寂静中,忽然听到有人声。于是,他又爬上台阶,上去观瞧。    他总是把来这里的小孩子们赶走。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孩子,而是这里太危险。这次他刚要开口叫,忽然发现来的不是小孩,而是在加油站见到的三个人和黑色的大轿车。他一下子噤住了。    他们把车开到水坑边。年纪大的一个指挥两个年轻的拖出一个沉重的人形帆布包。两个人费力地把人形包拖到水边,合力抛入水中。水花四溅,然后很快沉了下去。    他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偷看他们销毁尸体。他想跑,却不能动。三个人等到尸体沉下去后,转身走回汽车。这时,忽然有一人发现了他,大声叫起来。这声大喊也惊醒了他,他拔腿就跑;他不能跑回小船,船上没有躲藏的地方。第一声枪响时,他正急忙逃到一堆岩石的后面。子弹呼啸而过,只离他头边几寸。尖锐的风声刺得他耳根发麻。    在尖利的岩石堆上奔跑,对他这种年龄的人来说实在艰辛无比,他感觉到自己的脚火辣辣的痛,皮肉撕裂。他必须要赶在他们前面回到棚屋。他从乱石堆中穿过,准备取近路跑回。他爬上一个小山丘,回到看去,只见其中一个家伙正从矿坑中跃出来,一面招呼自己的同伴,一面向他开了一枪。    他感到自己的腿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然后才听到枪声。他膝盖中枪,一跤跌倒在地上。他俯下头去,看见自己的血从撕裂的裤子中流出,却没有十分疼痛。    他只躺了一小会儿,然后困难地站起来,继续向前跑。拖着一只伤腿,好歹跑完了剩余的路,回到棚屋。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的小卡车停在矿坑那里,自己现在已无法逃远。    他在他们赶到的两分钟之前又逃离棚屋,一跳一跳地跨过院子,绕过谷仓,到更远的一个角落。由于春雨,地面很泥泞,他爬过一块小高地,确信已逃出他们的视线,然后才倒了下来。    太阳西下。如果他能躲到天黑的话,就有机会逃脱,如果被那三个家伙逮到,肯定死定了。    他撕下一块衬衫,用手帕包扎伤口。疼痛减轻了一点,血也流得慢了一点,但并没有止祝太阳完全落在地平线下,周围也逐渐寒冷起来。几米外有一个小小的干草堆,那是他去年秋天堆放的。草堆顶上有一块帆布。    他两眼留心着对手,像蛇一样爬过去,爬上草堆,解开绳子,扯下帆布,裹在身上。帆布满是干草味和发霉味,不过总算暖和一点。    一个年轻的家伙绕过谷仓,拐到他藏身的对面。他养的那些奶牛习惯在那里过夜,因为水和饲料都放在那边。由于有陌生人的打扰,十几头奶牛正在谷仓拐角处转来转去,并向着他藏身的方向涌过来。那个男青年挥动着手电筒,跟在牛群后面也搜索过来。    他在潮湿的地面上蠕动,调整角度,使牛群正处于两人之间。    那个青年男子也很警觉,头快速地左右转魂看到对手紧张的样子,他感觉增长了一分信心。他解下油布,双手抓住布角。    当对手的视线移向别处时,他猛地弹起,大喊一声,同时将油布向紧张不安的牛群挥过去。牛群慌乱地转头疾奔,惊叫不停,把那个枪手撞倒在地。那家伙只来得及惊叫二声,就被淹没在牛群里。牛群在那家伙身上践踏而过。    手电筒掉在地上,依然亮着。另一个年轻的家伙被骚动所吸引,缓缓向这边移动,大声呼喊第一个家伙的名字。没人回应。第二个家伙的手电左右搜寻,但老人又伏在地上,用油布盖着自己。那家伙紧张地退却了。    现在,机会对他稍大了一点,但依旧不乐观。对方还有两个人,而且都未受伤。他双手抓住膝盖的伤处,拼命地按了一下,觉得疼痛轻了一点。这种捉迷藏的游戏必须尽快结束,他已支撑不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漏斗,已经没有多少血可流了。    第二个家伙跑回汽车与老板商量。他挣扎着站起来,掂着腿走进谷仓。屋里要暖和得多,而且要干爽一些,趴在泥乎乎的地面上实在难受。他在黑暗中摸索到谷仓另一面的门,打开一条缝,可以看清院里的情况。其余两个人正站在汽车旁,握着电筒。敌明我暗,他可以看个清楚,他解下油布,捡起一大块砖头。    他们在低低地交谈,又摇摇头,显然意见未达成一致。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门,又前行几步,站定。他忍住剧痛,侧转身,抬起左膝,右腿独立,摆了一个标准的棒球投球姿势。他年轻时是一个出色的投球手。他用尽全力,把砖头掷出,不偏不倚,正打在老板的耳根上。那老板一声不响,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剩下的一个对手反应颇快,向他这边开了一枪。他早有预料,砖一投出,人迅速冲回谷仓,扑倒在地上。由于用力过猛,他的伤口血又在迸流。他听见对手正冲过来,赶快爬起身,躲在门后,听估着对方的脚步,当对手正要穿门而入时,他猛地一拳挥出,正打在对手的胃部。那家伙惨叫一声,痛苦地弓曲身子。没等对手站直身子,他把几乎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右拳上,照着对手的下颚。    狠狠一拳击出。    对手斜斜地倒下去,趴在地上。他抓起一条捆麻袋的绳子,把昏迷的对手捆祝又抓起一条绳子,去察看那个老板。那老板正挣扎着要站起,他赶过去一脚踹倒,用绳子捆个结实。他再也站不住,也倒在地上。    几分钟过后,他站起来。把老板和谷仓里的家伙推入大轿车的后座,用绳子捆住他们的双脚。又把被牛踩死的家伙拖过去,扔进行李箱内。    他又喘息了半天。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捆两人的绳索。他可不想在开车的途中被他们挣开。他钻进驾驶座,打开引擎,倒车,向镇上行驶。    几分钟后,那老板完全清醒过来,拼命地叫喊和挣扎了一阵,发现全无作用,便开始和他讲条件:如果他放了他们,可以发笔大财。他根本懒得回答。    两个想活命的家伙用尽一切方法和他谈判,软硬兼施,频频利诱和威胁,他不予理睬。直到他们这样威胁他:    那老板用一种冷笑的口吻说:“仔细想清楚,乡巴佬,把我们送给警方的话,你和你全家都得完蛋。这一点你可以相信,会有人把你们一个个干掉,我会让他们先干掉你老婆。”    他心中暗想:如果对方知道乔伊娜已死在他们手中,不知还会不会这样威胁?
    他丝毫不怀疑对方会做出这种事情,甚至在牢里也可以指挥别人这样做。    他猛踩刹车,掉转车头。    几分钟后,他们就来到公路转弯处——他们白天就是走的这条路。起初他们面有喜色,当大轿车开始在岩石路面上跳跃时,他们才明白过来。    他关掉车前灯,开回矿坑,开上一个斜坡。坡下面是矿坑的最深处。后座的两个男人开始尖叫,手脚乱挣。    他下车。关上车门。伸手进车窗松开刹车,同时移动操纵器。    大轿车笨重地滚过岩石的斜坡,越滚越快,冲出边缘,悄然在空中下落了五十米,砰地一声,水花四溅。他站在那,聆听水花溅起的声音。    他们的最大错误是错误领会了交易条件。在他们的想法中,他只有两招:一个是放了他们;一个是不放他们。他们从没想到他还有第三招。    他们的更大错误是不该用家人威胁他。即使乔伊娜已死,他也不愿她的安全受人威胁。      红粉女贼    她是一个在百货公司顺手牵羊的女贼。两年以来,她总在“街上购物中心”作案,但从没被人怀疑过。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充满纯真,一双手灵活敏捷,左肩上常挂着一只皮包,不大,也不校她的行窃技术,就像以快手法变魔术一样,右手做障眼动作,左手下手偷窃。她抓住看中的东西,小指头打开皮包,手一弯,就把东西扔进去,然后再用时自然地一压,将皮包搭扣扣上,一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套手法她进行了长时间的练习。最后她做的完美程度就像天鹅拨水那样。她可以轻松地把袋子在左手臂上滑上滑下,就像赋予了它生命。    当然那里通常也有很多危险。有些店员目光敏锐,不停闪动的目光四处扫视,使大多数人感到胆怯,不敢冒险。百货公司还雇佣一些男女帮忙看守。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像普通顾客那样从这个店到那个店,从容浏览,总是佯装购买东西来掩护其战术。    此外还有身着绿色制服的保安人员,他们活像用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些保安人员很可能就是在购物中心的宽阔走道里拦住你的人。当你经过结账的柜台后,如果你可疑的话,他们就会搜查你的提袋,有时这些提袋本身就是偷来的。不过她注意到,这个任务他们宁可在购物中心外执行,那样脏物正在你身上,你完全没有借口。不过她很自信,她一点也不害怕。    如果缺乏自信,你就会露出马脚。虽然你的技巧纯熟,但总有一阵子呼吸困难,或一阵子犹豫不决,或者突然地斜瞟一眼,一阵焦急,一阵紧张。总之,有一百种细微的方式让缺乏自信的你露出马脚。    另一方面,如果自信,你会给人一种令人尊敬的气息。它可以把你归入好人的行列,也就是从容、诚实购物的人,而不会使你和顺手牵羊者扯上干系。而她有的就是自信,她不仅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也自信自己不会被抓祝一天,当她满怀自信地离开购物中心时,她感到有人在她右肩上很权威地一拍。她转过身,间道:“什么事?”声音镇静,不带一点忧虑。    保安员个子很高,身材健美,面目英俊,即使穿着制服也挺好看。“对不起,小姐,我必须搜查你的提包。”我的皮包?为什么?“”偷窃商品,小姐。“    “偷东西!她纯洁的蓝眼明显地睁大了。    “老天,”她喘着气,“你以为我是一个扒手?”    “对不起,”保安员说,“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她恼怒起来,是那种一个美丽小姐的诚实遭到怀疑时引起的恼怒,“哼,好大的胆子。”他推推帽子,露出黑色的卷发,说:“请,小姐。”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把她困在购物中心的红色砖墙的墙角里,再过一会儿,他就要采取强制行动了。    她移了移身子,用质询的口吻说:“我偷了什么东西?”
    “一个相机,一个昂贵的打火机,可能还有别的。为了你自己起见,我希望我的消息不正确。现在,如果你不介意……”“哼,好吧!”她说着,把皮包从肩上拿下来。“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布鞋脚步声传来,皮包就被人夺了过去。一个瘦长的人影飞快地跑开,带着“证据”在拐角上消失。“该死!保安员叫到。    女孩子也大声地叫起来:“抓贼呀,快来人,抓贼。”    保安员锐利地目光打量着她。“你干嘛那么大喊大叫?他刚才明明救了你一马。”    “哼,”她趾高气扬,装腔作势他说:“我皮包被人抢走的时候,我总是那样大喊大叫的。”“现在也是?”    “当然是。”她两眼明亮,美丽的嘴唇轻轻翘起。她在嘲笑他,他知道。    他低头想了一会,看着她,说:“小姐,很抱歉打扰你。希望你找回你的包。
    真的,真的希望。“    当回到公寓时,她仍在微笑。哈利已把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而且正在研究照相机。“    “你的速度真该参加世界运动会。”她说,“他的脚还没有站定,你已经跑得没影了,你的时间也算得很准。”“我知道。”他简单他说。    “或许我该换一家购物中心了。”    “对,到另外一家没人知道你的购物中心去。”他把照相机,打火机,手表和其它的东西放在一只小皮袋子里,“我今晚送到老板那儿去。”    谈话中,他警告她,以后做这件事要特别小心,今天他救了她,必要时,他会再救她一次,但可能第三次他就不会再行动了。    听到他的话,她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沮丧。    “我想我得歇会儿,”说着他洒脱地晃一下脑袋。这个动作她一直都认为很吸引人。他还向她送上足以令人心荡神移的微笑:“一起轻松一下吧。”    然后,一切又和好如初……    坎伯兰购物中心在城区的另一边。她花费了一个星期熟悉环境,在各个店铺看了看,选择了一些出口,观察哪些人是监视者。    这儿的保安人员的制眼是蓝灰色的,剪裁也并不是很讲究。她看见经常有四个人在巡视,他们戴着帽子,穿着制服,看上去一模一样,连表情也毫无区别,全都露着厌烦之色。    很快她又重施故技,让柜台上或者货架上的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她做得很顺利,自信心也恢复了。哈利也很高兴,生活像往常那样平静地过着。    然而,有一天她的生活突然变得不顺利起来。    她的皮包里装了一些精美的首饰,刚刚走出购物中心。突然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右肩上。她转过身,问:“什么事?”声音镇静,毫无忧虑。    那位保安人员个子高大,身材很好,长得也不错。“对不起,小姐,”他说,“我必须搜查你的皮包。”“为什么?”“偷窃的东西,小姐。”    “偷东西!”她纯真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喘着气说:“老天,你以为我是个扒手!哼,好大的胆子。”他伸出手,“请,小姐。”    他逼她站到墙边,几分钟内,他就要取过她的皮包,进行搜查。    她移了移身子。“哦,好吧!”说着把皮包从肩上拿下来。    只听一阵穿布鞋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一把把皮包从她手中夺了过去。就在这时,保安员抓住她的右腕,把他的高个子侧过来,旋转一下,他坚硬的鞋尖碰到一只软软的布鞋,哈利飞了起来,脸向下摔到水泥地上。女孩子由于保安员的一拉,也倒在保安员身上。当他把她扶起来时,她看见他的帽子掉下来,露出黑色的卷发,她认出了他。“是你,”她叫道,“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哦,”他说,“自从你从我手里溜走后我就申请调职,然后开始查还有哪些购物中心可能是你下一个目标。”    “抓到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说:“你要是放了我,就会得到一大笔钱。”    “我所向往的可比你能给我的多得多。”“什么?”    “我看好了一家珠宝店。”他说,“可我缺少一个有技巧而又自信的女搭档。”     红粉女贼    她是一个在百货公司顺手牵羊的女贼。两年以来,她总在“街上购物中心”作案,但从没被人怀疑过。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充满纯真,一双手灵活敏捷,左肩上常挂着一只皮包,不大,也不校她的行窃技术,就像以快手法变魔术一样,右手做障眼动作,左手下手偷窃。她抓住看中的东西,小指头打开皮包,手一弯,就把东西扔进去,然后再用时自然地一压,将皮包搭扣扣上,一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套手法她进行了长时间的练习。最后她做的完美程度就像天鹅拨水那样。她可以轻松地把袋子在左手臂上滑上滑下,就像赋予了它生命。    当然那里通常也有很多危险。有些店员目光敏锐,不停闪动的目光四处扫视,使大多数人感到胆怯,不敢冒险。百货公司还雇佣一些男女帮忙看守。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像普通顾客那样从这个店到那个店,从容浏览,总是佯装购买东西来掩护其战术。    此外还有身着绿色制服的保安人员,他们活像用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些保安人员很可能就是在购物中心的宽阔走道里拦住你的人。当你经过结账的柜台后,如果你可疑的话,他们就会搜查你的提袋,有时这些提袋本身就是偷来的。不过她注意到,这个任务他们宁可在购物中心外执行,那样脏物正在你身上,你完全没有借口。不过她很自信,她一点也不害怕。    如果缺乏自信,你就会露出马脚。虽然你的技巧纯熟,但总有一阵子呼吸困难,或一阵子犹豫不决,或者突然地斜瞟一眼,一阵焦急,一阵紧张。总之,有一百种细微的方式让缺乏自信的你露出马脚。    另一方面,如果自信,你会给人一种令人尊敬的气息。它可以把你归入好人的行列,也就是从容、诚实购物的人,而不会使你和顺手牵羊者扯上干系。而她有的就是自信,她不仅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也自信自己不会被抓祝一天,当她满怀自信地离开购物中心时,她感到有人在她右肩上很权威地一拍。她转过身,间道:“什么事?”声音镇静,不带一点忧虑。    保安员个子很高,身材健美,面目英俊,即使穿着制服也挺好看。“对不起,小姐,我必须搜查你的提包。”我的皮包?为什么?“”偷窃商品,小姐。“    “偷东西!她纯洁的蓝眼明显地睁大了。    “老天,”她喘着气,“你以为我是一个扒手?”    “对不起,”保安员说,“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她恼怒起来,是那种一个美丽小姐的诚实遭到怀疑时引起的恼怒,“哼,好大的胆子。”他推推帽子,露出黑色的卷发,说:“请,小姐。”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把她困在购物中心的红色砖墙的墙角里,再过一会儿,他就要采取强制行动了。    她移了移身子,用质询的口吻说:“我偷了什么东西?”    “一个相机,一个昂贵的打火机,可能还有别的。为了你自己起见,我希望我的消息不正确。现在,如果你不介意……”“哼,好吧!”她说着,把皮包从肩上拿下来。“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布鞋脚步声传来,皮包就被人夺了过去。一个瘦长的人影飞快地跑开,带着“证据”在拐角上消失。“该死!保安员叫到。    女孩子也大声地叫起来:“抓贼呀,快来人,抓贼。”    保安员锐利地目光打量着她。“你干嘛那么大喊大叫?他刚才明明救了你一马。”    “哼,”她趾高气扬,装腔作势他说:“我皮包被人抢走的时候,我总是那样大喊大叫的。”“现在也是?”    “当然是。”她两眼明亮,美丽的嘴唇轻轻翘起。她在嘲笑他,他知道。    他低头想了一会,看着她,说:“小姐,很抱歉打扰你。希望你找回你的包。
    真的,真的希望。“    当回到公寓时,她仍在微笑。哈利已把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而且正在研究照相机。“    “你的速度真该参加世界运动会。”她说,“他的脚还没有站定,你已经跑得没影了,你的时间也算得很准。”“我知道。”他简单他说。    “或许我该换一家购物中心了。”    “对,到另外一家没人知道你的购物中心去。”他把照相机,打火机,手表和其它的东西放在一只小皮袋子里,“我今晚送到老板那儿去。”    谈话中,他警告她,以后做这件事要特别小心,今天他救了她,必要时,他会再救她一次,但可能第三次他就不会再行动了。    听到他的话,她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沮丧。    “我想我得歇会儿,”说着他洒脱地晃一下脑袋。这个动作她一直都认为很吸引人。他还向她送上足以令人心荡神移的微笑:“一起轻松一下吧。”    然后,一切又和好如初……    坎伯兰购物中心在城区的另一边。她花费了一个星期熟悉环境,在各个店铺看了看,选择了一些出口,观察哪些人是监视者。    这儿的保安人员的制眼是蓝灰色的,剪裁也并不是很讲究。她看见经常有四个人在巡视,他们戴着帽子,穿着制服,看上去一模一样,连表情也毫无区别,全都露着厌烦之色。    很快她又重施故技,让柜台上或者货架上的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她做得很顺利,自信心也恢复了。哈利也很高兴,生活像往常那样平静地过着。    然而,有一天她的生活突然变得不顺利起来。    她的皮包里装了一些精美的首饰,刚刚走出购物中心。突然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右肩上。她转过身,问:“什么事?”声音镇静,毫无忧虑。    那位保安人员个子高大,身材很好,长得也不错。“对不起,小姐,”他说,“我必须搜查你的皮包。”“为什么?”“偷窃的东西,小姐。”    “偷东西!”她纯真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喘着气说:“老天,你以为我是个扒手!哼,好大的胆子。”他伸出手,“请,小姐。”    他逼她站到墙边,几分钟内,他就要取过她的皮包,进行搜查。    她移了移身子。“哦,好吧!”说着把皮包从肩上拿下来。    只听一阵穿布鞋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一把把皮包从她手中夺了过去。就在这时,保安员抓住她的右腕,把他的高个子侧过来,旋转一下,他坚硬的鞋尖碰到一只软软的布鞋,哈利飞了起来,脸向下摔到水泥地上。女孩子由于保安员的一拉,也倒在保安员身上。当他把她扶起来时,她看见他的帽子掉下来,露出黑色的卷发,她认出了他。“是你,”她叫道,“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哦,”他说,“自从你从我手里溜走后我就申请调职,然后开始查还有哪些购物中心可能是你下一个目标。”    “抓到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说:“你要是放了我,就会得到一大笔钱。”    “我所向往的可比你能给我的多得多。”“什么?”    “我看好了一家珠宝店。”他说,“可我缺少一个有技巧而又自信的女搭档。”  
    头颅的价格    克里斯托弗,亚里山大。帕内特的财产不多,细算起来只有他的名字和一身棉布衣服。帕内特总是像保护他的名字一样仔细地让他的衣服完好无损,因为白天他要穿它,晚上还得拿它当卧室,此外帕内特就只剩下酒瘾和一部红红的络腮胡子了。不过他还有一个朋友。这年头,除非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品质,没什么人能赢得友谊,就算在友善的波利尼西亚群岛上也是如此。强壮,幽默,或者邪里邪气,反正一个人总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才能让他的朋友认得出,记得祝那么应该如何解释商船上的苦力卡来卡这个土著对帕内特毫无所求的照顾呢?这可是福浮堤海滩的一个谜。    在福浮堤,帕内特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他不和人吵架,更不会跟人动拳头。显然他也从没认识到一个白人的脚随时都有权力把一个土著踢到一边。除了自己和那个中国混血儿,帕内特甚至没骂过任何人,那个中国混血儿卖糖果给他,但那些糖果糟得没法吃。    除了这些,帕内特没什么明显的优点。长期以来他已经忘记了热血沸腾的感觉,甚至连乞讨他也不会了。他不笑,不跳舞,也从不显示出哪怕一点简单的怪癖使得人们可以对一个醉鬼表现一点宽容。这个帕内特在世界的其他任何地方可能都会常挨揍,但命运使他飘泊到这个生活像唱歌儿那样轻松的海滩,他奇特的命运甚至还给他一个朋友。于是他天天唱个烂醉。除了这些,他什么也不干,活像泡在酒精里的一堆潮乎乎的肉。    他的朋友卡来卡是个包格维勒群岛的异教徒,在他的家乡有吃人肉的风俗,有时那些尸体还被熏好,储备起来以备将来之需。    不过在福浮堤,尽管是个美拉尼西亚黑人,卡来卡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他严肃,能干,个子矮小,眼窝深陷;长着一头刷子似的头发,总在腰上围一条绵布头巾,鼻子上还穿着个铜环,平时总是毫无表情。    卡来卡的酋长把他弄到福浮堤的贸易公司,替他签了三年合同,还吞掉了他的工资,面包和烟草。三年后,卡来卡会被送回八百英里外的包格维勒,那时他还是一无所有。当地人都这么过来的,不过卡来卡或许也有自己的什么打算也说不定。    南太平洋的黑人极少显示出让人尊敬的品质。忠诚、谦恭都只能来自那些肤色介干黄色和巧克力的人种,而黑人总是那么神秘,让人不可捉摸。卡来卡把这个一文不名的帕内特当作自己的朋友着实让福浮堤的人吃了一惊,他们还以为自己多少了解一点这些黑鬼呢。    “嘿,你。”莫·杰克,那个中国混血儿叫道,“你最好把这乡巴佬弄走,他又喝多了。”    卡来卡正呆在干椰肉小棚的阴影里等着捡掉下来的椰肉。他站起来,腋下夹着那些椰肉向海滩跑过来。    莫·杰克站在门槛上冷冷地看着,说:“我说,你干嘛便宜那醉鬼,把珍珠卖给我,我给你一个好价钱,怎么样?”    莫·杰克一直心烦,因为他得拿酒和帕内特换那些珍珠,然后帕内特就唱个烂醉。而他知道这些珍珠是卡来卡从礁湖里捞上来交给帕内特的。他和帕内特的交易并不坏,但他想如果用烟草直接和卡来卡交易会赚得更多。
    “是什么让你非得把珍珠给那个该死的乡巴佬?”莫·杰克气势汹汹地问,“他狗屁不值,早晚死掉。”    卡来卡没吭声,只盯了他一眼。有那么一刻,他的灰暗的眼珠中闪动出奇特的亮光,活像十尺深的海底里鲨鱼冲你眨眼。混血儿的调子立刻变成了小声咕哝。    卡来卡背着他的朋友向他的家,一个小草棚走去。他小心地把帕内特放到席子上,把他的头枕好,然后用凉水给他洗干净,把他头上和胡子上的脏东西弄掉。帕内特的胡子是真正的连腮胡,反射着太阳光,就像亮闪闪的红铜。卡来卡把这部胡子梳好,然后坐在他旁边,用一把扇子替这醉酒的人赶走苍蝇……正午过后一点,卡来卡忽然跑到空地上抬头看了看天空。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注意着天气的变化,他知道有些变化表示贸易风会越来越强,直到完全取代那些平和的侧风。现在他看到一片片阴影让沙滩模糊了,太阳也被云彩挡住了。    整个福浮堤都在午睡,侍者在阳台上打呼嗜;商务代表在他的吊床上做梦,梦见大堆的椰肉装船运走,然后是大把的奖金向他飞来;莫·杰克则趴在他的小店里。没人会疯到在午睡时跑到船上去。没有人,除了卡来卡。这个不驯的黑人从不关心午睡或者美梦。他奔来忙去,轻轻的脚步声淹没在海浪拍打礁石的轰轰声里。    活像个无声无息的鬼魂,在福浮堤的梦乡里忙着自己的工作。    卡来卡很早就打探出两件重要的事,一是储存室的钥匙放在哪儿,还有一件是步枪和弹药放在哪儿。他打开储存室,挑了三匹土耳其红布,几把刀,两桶烟叶还有一把小巧的斧子。还有不少东西可拿,但卡来卡并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    接着他用斧于劈开步枪柜,拿了一把温切斯特牌步枪以及一大盒弹药。然后卡来卡要干的就是把船棚里的一条大船和两条小划子的底劈穿,这样它们就好多天都不能用了。那真是把好斧子,一把真正的战斧,它锋利的刃口让卡来卡充分体会到了干活的乐趣。    海滩上停着一条大的独木舟,是包格维勒群岛上卡来卡族人用的那种,船头和船尾高高翘起,就像一弯新月。上个季节的季风把它刮到岸边,奉贸易代表本人的命令,卡来卡修好了它。现在他把这条船弄到海里,再把他的战利品装上去。    他仔细选择了所带的食物,包括大米,甜土豆,还有三大桶可可豆,此外还有一大桶水和一盒饼干。他在搜索贸易代表的柜子时看到十二瓶珍贵的爱尔兰白兰地,尽管他知道它们的价值,但只看了看,没有拿。    后来莫·杰克和人谈起这事时,他记起卡来卡眼里闪动的那种亮光,他断言没有人能抓到活着的卡来卡,如果世界上有人能捉到他的话。    准备好一切之后,卡来卡回到他的小棚子。叫醒帕内特:“伙计,跟我走。”    帕内特先生坐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就像精神病人看到自己脑海里的幻影,然后说:“太晚了,商店都关门了。我说,告诉那帮混混儿晚安,我要,我要睡觉了。”然而他又像块木板一样倒在床上。“醒醒,醒醒,”卡来卡不停地晃着他,“嘿,别睡了,醒醒。啊!朗姆酒,你的朗姆酒来了,真的,朗姆酒。”    但帕内特还是一动不动,像聋子一样,连这句平时最管用的咒语也听不见。    卡来卡弯下腰,像扛个大肉袋一样把他扛到肩上。帕内特足有二百五十磅重,而卡来卡还不到一百磅。但这个小个子黑人灵巧地把他扛起来,让他脚拖着地,向海滩走去,把他放到船里。独木舟往下一沉,然后离开了福浮堤的岸边。    没人看见他们离开,福浮堤还在大睡,当贸易代表从午睡中醒来,暴跳如雷的时候,他们早已消失在贸易风里了。    第一天,卡来卡努力让船顶风前进,灰蒙蒙的海上,大风卷起一阵阵浪,只要卡来卡稍一疏忽,就有海水灌进船里。卡来卡是个不懂指南针,更不懂经纬度的异教徒,但他的先祖曾靠人力和浅底小船完成了远航,他们的成就使哥伦布的远航看起来就像乘渡船的旅游。现在他用锅把水舀到船外,用席子和桨坚持航行,但他确实在前进。    直到第二天日出,帕内特才从船底的污水里抬起头来,但只看了眼四周便又呻吟着躺下了。停了一会,他又试了试,还是徒劳,于是他转过头,看见卡来卡蹲在船尾,浑身都是海水。“酒!他叫道。    卡来卡摇摇头,帕内特的眼里开始闪现出渴望的目光:“给我酒,给我一点酒,就一点,”他继续哀求着……后来的两天,他就这么一直神志不清,不停地自言自语说什么一分钟之内同一条船如何变换了四十七种航行方式,还说这是他的重大发现,航海史会出现革命……直到第三天他才清醒了一点,肚子里空空如也,身体虚弱不堪,只是精神还不错。这时风已经小了,卡来卡在静静地准备吃的。帕内特给自己来了两杯白兰地,然后才发觉喉咙里是可可奶,于是又叫起来:“我爱朗姆酒,不,给我朗姆酒。”    没人回答他,他四处打量,但除了长长的水平线,什么也没有,他终于感到有点不对劲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风,”卡来卡说:“风送我们来的。”    帕内特却还没心思听他的话,也没留意他们被吹到这儿并不是钓鱼时迷了路。
    他的脑子里在想别的东西,一些粉红色,紫色,带条纹像彩虹一样花里胡哨的东西,这些东西真是让他其乐无穷。    把一个在酒里足足泡了两年的人和酒精完全分开可真不是容易的事。    海面变得平静起来,船轻快地滑行。帕内特的手脚都绑在船板上,他就不停地动他的嘴,颠三倒四的背小时候学的诗。可惜听众只有一个卡来卡。他可不关心诗的韵脚,只是偶尔泼点海水在帕内特头上,或者给他盖上席子挡住阳光,或者喂他几口可可奶,当然,每天还替他梳两次胡子。    他们平静地航行,但贸易风越来越强,船也越来越慢,卡来卡只好冒险向东航行。这时帕内特的脸色也渐渐地开始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而不再像腐烂的海藻。    一有机会卡来卡就登上·一些小岛,用锅煮一些米饭和土豆、但这是很危险的。有一次两个白人划着小艇把他们截住了,卡来卡来不及隐藏逃亡黑奴的痕迹,他也没这样做,只是在对方划到五十码左右的时候用步枪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对方中的一个被打死了,他们的船也给打沉了。    “我这边有个弹孔,你最好把它堵上。”帕内特叫道。    卡来卡解开他的绳子,堵上那个弹孔。帕内特伸了伸胳膊,好奇地东看西看。    “是真的,你不是幻影。”帕内特瞪着卡来卡说:“我说,你是真的,不是个幻影。看来我好多了。”    停了一会,他又问:“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芭比。卡来卡回答。这是包格维勒的土语名称。    帕内特吹了声口哨,驾驶这种连篷都没有的船跑上八百英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禁对卡来卡肃然起敬,这个黑人小个子真的是很能干。    “那么,芭比是你家了?内特问。 ”是的。“    “好吧,船长,”帕内特说:“继续前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但我想我会知道的。”    起初帕内特还很虚弱,但卡来卡的可可豆和甜土豆使他开始恢复了力气和神智。后来他品着海水的咸味居然能好几个小时完全忘记酒这种东西。而且奇怪的是,当酒精在他体内渐渐消失,福浮堤的经历也在他的记忆中消失了。这真是两个古怪的水手,一个土著,另一个是正在康复的病人,但他们相处得还很不错。    第三周时,帕内特注意到卡来卡有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他们的食物吃光了。    “嘿,不能这样。他叫道,”你把最后一点可可豆也给我了,你得为自己留点。“    “我不喜欢吃。”卡来卡简单的回答说。    天海之间只有海水拍打船底和船板的咚吱声。帕内特一动不动地想了好几个小时,想了很多事,有时眉毛痛苦地皱成一团。的确,思考并非总是旅途良伴,被拉回过去的记忆尤其不见得那么好受。但帕内特现在却不得不回忆起他荒唐的过去,他一次次地想逃离它们,但他现在觉得无处可逃,他想自己只有面对过去,然后击倒它们。    在第二十九天上,他们所有的吃的只有一点点水。卡来卡用可可豆壳舀上这点水,让帕内特喝下去。现在,这个异教徒又承担起了照料帕内特的责任,直到他把桶板上的最后一点水刮到刀刃上,滴进帕内特的喉咙里。    在第三十六天,他们看见了咯塞尔岛,那岛就像一堵绿色的墙从水平线上冒了出来。卡来卡可以松一口气了,他已经航行了整整六百英里,而且用的是这条没什么航海装备,甚至连海图也没有的船。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但他们并没停留多久,很快他们又出发了。    早上风还不错,但到中午就停了。海水变得像油一样稠,空气让人发闷,卡来卡知道风暴就快来了,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继续。    前进。他把所有东西都绑在船上,然后集中力量划桨。不久,他看见前面有一个带白色沙滩的小岛。最后,还差两英里上岛时,风暴来了,尽管如此,他们已经算走运的了。    这时卡来卡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帕内特也只能勉强抬起胳膊,而海浪就像从礁石上冒出来的火苗,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地向他们的船打来。没人知道卡来卡是怎么干的,但他最后还是靠岸了。    反正好像是命中注定,那个白人一定要被他一次次救下来,直到最后他又把帕内特带回岸边。当他们上岸时都快晕过去了,不过都还活着,而且卡来卡一直紧紧地抓住他白人朋友的衣角。    他们在这个岛上呆了一个星期。帕内特用岛上无穷无尽的可可豆把自己养胖。
    卡来卡则在修补他的船。船严重进水了,但他的货物完好无损,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磨难快到头了,已格维勒岛,卡来卡的家乡,就在海峡的对面。    “芭比就在哪边?”帕内特问。“不错。”卡来卡回答。    “上帝哟!太好了。”帕内特叫道,“这儿就是大英帝国管辖权的尽头了。老伙计,他们只能到这儿,他们过不去了。”    卡来卡也很清楚这一点,如果世上有一件事让他害怕,那就是斐济高等法庭的治安法官,他有权对任何违法的行为采取行动。    在海峡这边,卡来卡还会因为偷窃而被起诉,但到此为止,卡来卡知道,在巴格维勒岛,他可以干任何一件他想干的事而不会受到惩罚。    至于克里斯托弗·亚里山大·帕内特,他的身体慢慢复原了,而且洗得干干净净,甚至他灵魂中那些邪恶的东西也被洗掉了。湿润的空气和温暖的阳光使他重新充满活力,使他有力气到水里游泳或者帮卡来卡修船。没事的时候,他就花上几小时在沙滩上挖个坑,或者欣赏小海贝壳的古怪花纹,要不就唱着歌在海滩上游荡,享受他从前很少留意到的生活的可爱之处。    唯一始终让他迷惑的是卡来卡,不过这并没让他感到什么不安,他像孩子一样对此一笑了之。他想到的是不知道如何报答卡来卡为他所做的事。最后,帕内特还是开始猜想卡来卡为什么要带他到这儿来。为了友谊?一定是这样的。想到这里,帕内特把头转向那个不爱说话的小个子。    “嘿,卡来卡,你是不是怕他们起诉你偷窃,别理他们。你这老家伙。如果他们敢找你麻烦,我一定跟他们干一架,我甚至可以告诉他们东西是我偷的。”    卡来卡没答话,只是埋头擦他的步枪,就像个天生的哑巴那么安静。    “不,他没听见,”帕内特咕哝着:“我真想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什么。老家伙,你活像只猫独来独往。上帝证明,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想——”他忽然跳起来。    “卡来卡,你是怕自己逃跑连累我,你是怕一个奴隶逃走连累他的朋友才带上我,是这样吗?是吗?”    “嗯。”卡来卡含混地答了一个字,看了一眼帕内特,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包喀维勒岛,然后低下头继续擦他的枪。真是一个谜一样的海岛土著。    两天后,他们到达包喀维勒岛。    在绚烂的朝霞中,他们的船开进了一个小小的海湾,这时海岛还在睡梦中,缓缓地一呼一吸。帕内特跳下船跑到一块大石头上,看着眼前壮丽的景色,觉得真是美得难以形容。这时小个子卡来卡有条不紊地干着自己的事。他卸下布,小刀,还有烟草,然后是子弹盒,步枪,以及他的小斧头。这些东西微微受了点潮,不过所有武器都擦过了,在清晨的阳光里闪闪发亮。    帕内特还在喋喋不休地试图描写他看到的景色,直到一串串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来。他转过身,惊讶地看到卡来卡站在背后,背着枪,还拿着斧子。    “嘿!”帕内特快活地叫道,“老伙计,你想干什么?”    “我想,”卡来卡慢慢他说,眼里又闪过莫·杰克先前见过的古怪的光——就像鲨鱼冲你眨眼——“我想要你的头颅。”    “什么?头颅?谁的?我的?”“是的。”卡来卡简短他说。    事实就是如此,这就是所有谜的答案。这个土著迷上了这个流浪汉的脑袋。克里斯托弗·亚里山大·帕内特被自己的红胡子出卖了。在卡来卡的家乡,一个白人的头颅,熏好的头颅,是一笔比钱财,土地,酋长的荣誉和姑娘的爱情都让人更羡慕的财富。所以这个土著制定了计划,耐心地等待,使用各种方法,甚至像个保姆照顾这个白人,给他喂食,给他梳胡子。他所做的就是要把帕内特平安、健康地带到这儿,然后安全、从容地摘取他的胜利果实。    帕内特很快就明白了前后的一切是怎么回事,这些是如此惊人,几乎没有白人曾想到过。但他现在正清醒地身处事中。没人知道帕内特在想什么,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从人的胸腔深处发出,就像它们的主人刚刚听到一个大大的笑话。
    笑声穿透隆隆的海浪声,把海鸟从峭壁上的寞中惊起,久久地绕着阳光飞翔最后,修正的克里斯托弗·亚里山大·帕内特的财产清单为:名字,一身破衣烂衫,一部漂亮的红胡子,还有就是一个灵魂,在他唯一的朋友的帮助下恢复健康、恢复活力的一个灵魂。    克里斯托佛·亚里山大·帕内特转过身说:“开枪吧,该死的。这个头颅可真便宜。”      真实情节    晚上差不多九点钟的时候,他离开大厦。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好些时候,行人稀少。他等了一下让几辆汽车过去,然后跨过街道到了他那部老爷车停的地方。    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两位年轻女子,直到她们开口说话为止。    “先生。”其中一位打招呼。    他的视线越过老爷车的车顶望过去,开口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金发女子,身高在一米六左右;在她身后的是一位消瘦的黑人女子,年龄和前一位差不多只是个子比她高一些。两个人都穿着褪色的牛仔裤,白色的上衣。    “有什么事吗?”他问,手在车门柄上停顿了一下。    “你能搭载我们一程吗?”“你们要去哪儿?”他问。    “圣路易斯。”金发女子回答。    他打算在回家途中,去一下圣路易斯旁边的超市。她们的目的地离他走的路只有几条街。“当然可以,请上车。”    他上车,伸手打开了另一旁的车门。两人相互谦让谁坐到前座,最后两人都挤到前座。金发女子居中,她的双肩看上去非常光滑,左手肘上刺有一只小小的蝴蝶。    这个世界变得真快,他记得十七岁那年,当他手臂上刺了一个花纹回家时,父母见此是大呼小叫;而现在,女孩子纹身都见怪不怪了。    他发动汽车开上马路。经过两条宽阔的街道后,车驶进一条偏僻的小马路,在那儿开车他放松了许多。他刚要拐弯进入一条黑暗的隧道时,金发女子突然喊道:“停车!”    他刹住车靠在路边。金发女子正抓着一把猎刀,刀尖离他的喉咙大半尺。    “把钱交出来。”她压低了声音,声音有点紧张。    他一时手足无措,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人家抢劫的对象,其他人可能,但不会是他。    “如果我没有钱,我还能活着离开这车子吗?”他问,“告诉你,我刚从那下流的地方出来,你们俩不也刚从那儿出来吗?”    那两个女子互换了一下眼色。“你怎么知道!”黑人女子问。    “那可是最早消除种族隔离的地方,”他说,“除了监狱,哪儿还会不分种族、白人与黑人相互信任呢?这是你们第一次出来试试运气,对不对?”    “你怎么会那样想?”金发女子问。    “因为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说,有点自信。    “对这种事你又懂什么?”黑人女子带有疑惑不耐烦的表情。    “什么都知道,内行得很。”他说着脸转向金发女子,“就拿你持刀的方式来说吧,它离我的喉咙大半尺,你应该用力顶住我的喉咙或者是我的腰部,并且你们应坐在车的后座,这样下手时不容易被发现。”    金发女子仍举着刀。“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他有点得意,“还有两个问题。”    “是吗,说来听听。”黑人女子语气缓和了不少。    “你们俩的衣著不恰当。”“你是什么意思?”金发女子问。    “你们的衣服太薄,颜色太浅。如果你们必须用刀的话,必须离得非常近才行,这样容易沾一身血。你们若非用刀不可,万一碰到对方愚蠢的行为,衣服的颜色暗些容易掩饰血迹。”    “还有呢,”黑人女子问,“你不是说有两个问题吗?”    “是的,另一问题是,你们要的是钱,而不是来找人聊天。你们应尽可能地把钱拿到手而不应和对方废话太多。你们只要刀一顶对方就告诉他,废话少说,否则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让他交出所有值钱的东西,否则如何如何。只要你们做得好,他就会吓得不敢吭声,不敢磨蹭,不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这时黑人女子已经打开车门下车,金发女子也随着滑了下去,并且把刀收进了包里。    “你们准备干什么?”他问。“换衣服。”金发女子说。    他点点头,随之劝诫道:“年轻人,正儿八经做事赚钱,少惹事非。”    “你也一样,别再随便让人搭便车。”金发女子回敬了一句。    金发女子一关上车门,他开车一溜烟地跑了。    照原先计划,在超市买完东西后开车回家,当他进家门时,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他妻子从厨房里高声问道:“你听起来心情不错,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我把最头疼的一部分写完了。”他回答。    妻子从厨房里出来,递给他一杯酒。“是不是半途抢劫的那一章?那一章你总觉得不太符合现实。”    他抿了一口酒,笑着说:“现在我认为够合乎现实了;实际上,我可以肯定合乎现实。”      二比一
    凌晨两点三十分,卡特和雪莉一起走进这家旅店。他们本打算早一点住进来,但是路上汽车出了故障,一直没有修好。    他们登记。服务生提着行李陪他们到楼上的房间。入睡之前,卡特把闹钟定在了早晨七点。    闹钟响时,卡特醒来。他没有吵醒雪莉,自己开汽车出去找修理厂。在距旅店八条街的地方,他找到一家,把汽车停在那儿,然后徒步走回旅店,途中在一家餐厅吃了早点。    总的来说,卡特离开旅店的时间在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间。当他返回旅店时,敲门,却没有人开门。雪莉肯定还在睡。    卡特在服务台取到钥匙,乘电梯回到楼上,用钥匙开门。雪莉并没有在床上。
    浴室的门半开着,雪莉也没有在浴室里。    卡特耸耸肩,雪莉平常就起得晚,现在肯定在外面吃早饭。    卡特坐在房间里等。外面开始闷热起来,还是呆在有空调的房间里舒服。卡特本不愿出来旅行的,都是雪莉一定要拉他去海滨。度假,度假,简直是受罪。    房间里一共有两张床。雪莉昨夜睡靠窗的一张,但这床却整理得整整齐齐一一好像根本没有人睡过一样。而卡特睡的床被褥凌乱——他早晨出去前并没有整理。    女服务员走进来,整理好卡特的床,显然,她认为雪莉的床已经没有必要整理。    但女服务员却趴在床下,仿佛寻找什么。“你在找什么?”卡特问。    “我在找另一只烟灰缸。这种类型的房间应该有两个烟灰缸,每个床头柜上放一个。现在却只剩下了一个,还有一个不见了。”卡特帮忙寻找,却无所获。    女服务员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有时候客人们在离开的时候,总喜欢不经意问把小东西打入自己的行李,一起带走。”    他冷冷地盯着她,“小姐,我还没有准备走。再者,我只偷毛巾和香皂,对烟灰缸没有任何兴趣。”服务员打扫完离开。卡特脱下外套,打开衣橱,准备挂起来。    他的衣服都整整齐齐地挂在那里,但雪莉的衣服都不见了。    他皱眉沉思。他记得在她上床前,曾打开衣箱,把所有衣服都挂在衣橱中,而且空衣箱就放在床边。现在,不但她的衣服不见了,空衣箱也不见了。    奇怪!他打开五斗橱,他的内衣和内裤都整齐地码在里面。其他的抽屉却都是空的。他更彻底地检查了一次房间,没有任何一丝雪莉留下的痕迹,甚至连一根头发丝也没有,好像她根本未来过一样。
    他再次坐下来。如果雪莉只是想出去吃早点,不会连衣箱、行李一块带走。    假如是雪莉想真的离开他呢?这好极了。他为自己的设想而庆幸不已。    他又吸了口气。雪莉不会这么轻易给他自由的。多年的夫妻,他了解她。    没有办法,只有等候。雪莉做事经常稀奇古怪。自己也不必大惊小怪,徒增麻烦。雪莉很快就会回来的,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第三次坐下来。真搞不懂他们当时为什么结婚的。两人当年就志趣不投,直到现在还是情不投、意不合。雪莉紧紧把握着家里所有的钱,对他很小气。他的婚姻所带来只是不幸和烦躁,但这婚姻却安全得很,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和她离婚。    雪莉会不会是下楼吃早点的时候出了意外呢?这样的话,应该有人来通知他。
    她身上有许多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还带着房间的钥匙,钥匙上有旅店和房间号。
    还有行李问题,这一定是有预谋的,她连行李一起带走,决不是单纯吃早点那么简单。他又盯着雪莉那张整整齐齐的床。    假定——只是假定——雪莉和别的男人私奔了。她怎么可能有吸引别人的地方呢?她已经比结婚时又老了六岁,时间并没有改进她的外貌、暴躁的性情和利嘴。
    另外,卡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如果有另一个男人存在,他决不会毫无察觉。    晚上六点。雪莉依旧未回。    她真的和别的男人私奔了?当然不可能是自己的朋友……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会有哪个饥渴的野男人……已经晚八点了。卡特感到很庆幸,一阵睡意袭来,他倒头便睡。醒来时已是晚十一点半、雪莉还没有回来。    假如雪莉和别的男人私奔,她会不带钱走吗?当然不会。雪莉最喜欢钱,她决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哪怕任何一个美元。在感情和金钱之间,雪莉肯定会选择后者。这一点确信不移。    她会不会背着他已经把财产都清理好了呢?不,不会。清理所有的财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也不是一个傻瓜,虽然钱由雪莉掌握,但他知道她每个美元的存放处,她肯定没有动过。    但是,雪莉不见了——连同提包和行李一块不见了。    他必须向警方报案了。他套上外衣,喝了口酒,乘电梯下楼。    “对不起,请问,我太太失踪了,应该怎样向警方报案?”他问柜台上的人。    柜台服务员显出很惊奇的样子。两个服务员,一个叫亚克,一个叫克尔一他后来才知道名字的。亚克问:“你是卡特先生吗?”    卡特有些受宠若惊,居然第一次投宿就有人记得他的名字,说明他给陌生人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亚克接着问,“你说什么?太太失踪了?”    “是的,我今早出去修理汽车,回来后就没见到我太太。我开始以为她出去吃早饭,买东西,可是她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起来。”    亚克翻了翻旅客登记簿,“可是卡特先生,我们这里只登记了一个人,并没有你太太。”“我不管登记簿上怎么写,我和我太太来到这里,现在她不见了。”    亚克显出一脸歉意。“对不起,先生。不过,我清楚地记得,你来登记的时候只是孤身一人,绝对没有别的人。”    卡特有点笑不出了。“我来登记时,我太太是和我在一起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记错呢?“    亚克点点头。“是的,先生,这种事情是不大可能记错的。可是,我记得你来时却只有一个人。”他说着,向旁边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立刻,有一个服务员跑过来。卡特认出这就是为他们提行李上楼的人。    “这位先生,”亚克指着卡特说,“他说是和太太一起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是你为他提行李上楼的。”    服务生急切地点着头。“是的,先生,是的,是我提行李上楼,但他只有一个人,没有带任何妇人。”    卡特盯着服务生。“我太太个子很高,骨架大,还戴着一顶奇怪的红帽子,你再仔细想一想。”“对不起,先生,”他回答,“可你只有一个人。”    卡特绝对不怀疑自己的神经和记忆力。当他凌晨走进旅店时,雪莉是和他在一起的。那时守柜台的是亚克。再仔细回忆,当时大厅里就只有这两个人:亚克和服务生。 而现在,他们一起串通、为什么?    卡特知道雪莉不是私奔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花了五美元,侧面打听出服务生叫里森,是亚克的亲弟弟。里森有入室盗窃的前科。    上午七点卡特离开房间时,记得雪莉曾翻了个身。她是继续睡呢?还是出去吃早点?是不是里森看见两个人都出去,就潜入翻东西。    因为雪莉的早点只是一杯咖啡,所以很快就会回来,正好撞上里森行窃,两个人纠打起来,他用东西打她——会不会就是那个失踪的烟灰缸,这种东西好像总能出现在手边——里森打死了雪莉。    里森去找哥哥亚克。两个人商议,如果尸体被人发现,肯定会有人怀疑到里森,因为里森有犯罪前科。于是,他们必须处理掉尸体,然后布置成雪莉根本就不曾来过的样子。    可是,这样的话,他们依然会很麻烦。卡特肯定会一口咬定自己和太太一起来,他们兄弟俩只能一同说卡特来时孤身一人。这样演变下去,毫无疑问会招来警方。    假如他们兄弟俩坚持说看见雪莉走出旅店,不是更好吗?    卡特倒了一杯白兰地,仔细沉思。    雪莉的尸体呢?还有行李?如果早晨八点把尸体运出大厅,肯定怕人看见。因而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人少的时候运走,后半夜不错,兄弟两个再一次当班。尸体又藏在何处呢?当然就在最近的房间里,越近越好。    这点一想清楚,卡特立刻走进外面的通道。他缓缓走到右边第一间房门前,轻轻转动门柄。门没有锁,他推开一条缝。    房间里有一对男女,两人正赤裸裸地忙着云雨销魂。    他赶紧关上门。为什么有人干那事的时候也忘了锁门?    看来,逐一检查房间是行不通的,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事?    卡特的眼光落在通道尽头,一间没有门牌的房间上。这是放清扫工具的房间。
    他走进去,检查。没有雪莉的尸体。不过,这里是一个藏身、监视的好地方。如果有人在通道上搬运东西,可以看个清楚。    卡特回房间取了白兰地,躲进小屋里,在拖把、水桶和清洁剂中尽量舒适地坐下来,虚掩着门,边喝酒,边从门缝观察。    凌晨三点,卡特已喝光了白兰地,正在思虑该不该回房再取一瓶。走廊上忽然传来推车的声。里森推着行李车,上面有一只大衣箱。他走到走廊那一头,推开一扇房门,走进去。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里森还没有出来。什么事这么麻烦?    门终于打开了。里森推车出来,车上有一口大箱子,上面还放了两口雪莉的衣箱,卡特推开清洁室的门,迎面走上去。“阿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口大箱子里应有一具尸体才对。”    里森脸色惨白,然后叹了口气。“你猜对了,不过我得先和我哥哥谈一谈。我们俩所有动脑的事都由他来负责。”    “很好。”卡特冷冷他说,“你可以用我房间里的电话。里森把车推入卡特的房间。打电话找亚克。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我哥哥马上就来。“    卡特双臂抱肩。“你杀害我太太,是不是因为她撞见你正在搜我们的行李?”    里森神情沮丧。“我并没有偷东西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    我已经洗手不干七年了。我有老婆和三个孩子,不再偷东西。我只不过有看人家东西的嗜好。“”嗜好?“    “是的。我会偷看人家的东西,然后估价如果行窃的话,可以赚多少钱。可是,我只是想一想而已。去年有一次,我本可以一次偷走六七千元,但我根本没动手。”    “可是我太太撞见了,她认为你在偷?”    里森气愤他说。“我从没见过你太太这么暴躁的女人。她冲进来,不由分说就用提包打我的头。但她的高跟鞋一滑,人跌倒,头撞在床头柜的烟灰缸上,烟灰缸碎了。她死得很快,几乎没有痛苦,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行李也拿走?”    “因为她跌倒时,血流在衣箱上。她流血不多,只流在衣箱上。    如果我们只拿走衣箱,那么一定会招来警方的怀疑,没有人出走时只拎个空衣箱走开。所以我们只好把她的东西都拿走,装成她从来没有来过。你说她来过,我们说没有。以二对一。“”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太太的尸体?“    “我哥哥在北面有一块土地,上面有一口老井。我们准备把尸体扔进去,再掩上土。人不知,鬼不觉。”有人轻声敲门。亚克上来了。    亚克迅速闪进来,扫了一眼房内的情况。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弟弟和卡特。    “你告诉了他什么?”亚克问里森。“没说什么。”    亚克搓了搓双手。“让我看看,这儿是怎么回事。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你,卡特先生,打电话到服务台,让里森送一口大箱子上来。里森把箱子送上来,你要他二十分钟后再来。他照吩咐的,二十分钟赶来,你安排他把箱子运往地下室,然后运走。不过,里森注意到衣箱上的血迹。”    亚克说到这里,把衣箱翻了个,让黑色的血迹朝上。“里森想起你曾无理取闹说太太失踪了,他立刻生疑,打电话叫我上来。我立刻赶到。我们是应打开衣箱检查呢?还是应叫警方的人来?”    “嘿,等一等。”卡特无名火起,“你不能这样诬陷我!”    “为什么不能?”亚克微笑着说,“我们是二比一!”    “别忘了,里森的指纹到处都是,甚至连衣箱里肯定都是。”卡特辩解道,“你怎么向警方解释。”    亚克沉思了一下。“多谢你提醒。指纹的确是个问题。那只好这样,如果里森和我需坐牢的话,我们就拖你一起下水。我们就坚持说你雇佣我们,杀害你太太。
    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们夫妻之间一定矛盾重重,关于你们并不恩爱的旁证一定很多。“里森钦佩地看着哥哥,”对,假如要坐牢,我们全都跑不了。“    很显然,他们准备拖他下水。事实上,如果他们与警方串通,显然要有麻烦。    亚克微笑着打破僵局。“换个角度说,像我们这种成熟而明智的人,为什么去警局呢?人总不应该给自己找麻烦。我们兄弟与贵夫妇并无仇恨,只是你太太的暴躁性情引起误会。如果……你是喜欢自由的人。”    卡特叹了口气。亚克的话也不无道理。    卡特冷冷地注视着箱子。“这样的话,把尸首弄出去处理掉,人死不能复生,已经做的事,不应半途而废。”里森开始推车。“我先把衣箱里的东西搬到卡车上,再来搬你太太。”卡特盯着他。“我太太不在这箱子里吗?”    “不,不在。”里森说,“我正要把她放在箱子里时,克尔从壁橱里跳出来。
    他听了你的话对我们产生怀疑,正在那里等我。他可不是为了帮你找太太,只是想勒索我们。“里森顿了一下,”我想,我又打破了一只烟灰缸。这箱子里是克尔。
    你太太还在那边屋子里。“    亚克叹了口气,“我想,我又要费些脑筋了,还得为克尔的失踪编个理由!也许,旅店公款失窃这个理由不错。一举两得。”    当他们离开时,卡特给了里森五元小费——他要搬那么多东西。    他准备美美睡上一觉。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    他拿起电话,拨通一个职业杀手的号码。“喂,我是卡特,我让你干掉我太太的约定取消了。我改变主意了。违约金?好吧,我付给你约定的四分之一。”    卡特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他半个月前刚买了大笔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