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9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13:37:43
    剑与锤    森克这人并不坏,虽然你可能认为他有几分傻。我记得事情开始的那天晚上,我们坐在海边,凝望午夜蓝色的太平洋,海水正哗哗地向加州的海岸涌过来,然后破裂成无数的白色泡沫。森克正从吸毒所带来的飘飘欲仙中回转,清醒过来,他双臂抱膝,下巴搁在双臂上,眼睛凝望着大海。    “很美,不是吗?”我说道。    森克耸耸肩,海风吹起了他的头发。    “当你细细想的时候,就不见得美。”他说,“它原本很美,但当你想想它们在做什么,就不见得很美。那大海正在啃咬海岸,吞食海岸!海洋正慢慢地在啃咬加州,假如你仔细瞧瞧的话,你甚至可以看见牙齿。”    这种谈话,我没有理会。森克在清醒时总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有时候他发誓说有什么东西要攻击他,不论任何东西,任何人,他都要先下手为强。在某些时候,森克是一个瘦长、毛茸茸、心术不正的人。    我是在三藩市认识森克的,我们所住的地方,是个破落的住处,共有二十多个奇形怪状的人,每星期警察都要去好几次。我们俩决定搬离那儿,所以,两人便收拾起简单的行李,向洛杉矶出发。现在,我们俩也厌倦流浪了。    “我为我们俩想了一个主意。”森克说,指尖划过长发,好像在洗头一样。    “洗耳恭听。”    “邮票和古董。”森克坐直,向后躺在沙滩上。他问我:“你听说过里尔这个人没有?”“当然听过。”我说:“电影流氓,真正的乡下人。”    “他一向是个具有领袖气质的人物。”森克说:“拥有各种各样的女孩子,现在,他还拥有好多收藏品。”“这又怎样?”    “他收集了许多邮票、古董和珍玩。昨天,他到欧洲去了。”    “你怎么知道?”“报纸上登的。”    “你想趁他出去旅行时,愉他的邮票和珍玩。”我说。    森克点点头说:“对。我们找到他的住所,撬门而入,就像我们偷三藩市的那位政客的家,那次我们偷走他所有的威士忌。”    “那么,就这样决定。”森克说,“我们明晚过去玩玩,老天,那保险箱一定难搞。”    “好!”我被他高昂的兴致所感染:“我们明晚找到地方,就进去。”
    “看那儿,”森克突然说,同时抬起头,指着海上远处的一些灯光,“那些该死的有钱人正驾着自己的游艇在游荡。这些该死的东西银行存款是五位数的,我们却什么也没有!每想到这事,我就感到恶心!”    我们坐了一会,然后朝放老爷车的地方走过去,海风吹拂,使衣服粘在我们的背上,轻轻推动我们。    在一家旅行社里,我们轻易地就打听到了里尔的住处。他们甚至拿出一张照片给我们看,它是一座巨厦,位于山谷中,隐秘得与世隔绝一般。四周不仅有围篱,还有一些大树,总之,那地方正是你所想像的。我想,这个偷窃计划也许能够成功。    “假如大厦里留有管理员或其他人呢?”“管理员?”    “是的,里尔留下来看守别墅的人,那么大的地方,他总不会不留什么人就到欧洲去旅游吧。”    “你不了解那些人,”森克向我保证说:“金钱在他们眼中不像在你我眼中那么重要,他不是乘飞机去欧洲,他是乘轮船。”    “此外,”森克说:“那么大的房子,我们潜进去的时候,他必须有一打以上的管理员才能逮到我们。”    那天晚上,我们从一位绅士的汽车里偷了些汽油注进我们的老爷车,我们开着它向山谷进发。现在,我们像欣赏风景一样去看这幢房子。我们前面是茫然的一片云,云很低,而且带点紫色,因为太阳刚下山。    我记得自己正在想风景多么美,不过,上帝,我可以打赌,现在的我,真希望没跑那趟路。    里尔的房子处于一个隐秘的位置,墙上爬满青藤。森克把汽车停在一棵树下,熄掉灯,然后我们仔细打量那地方。它是一幢两层楼的房子,造在一个略高的地面,顶楼的尖阁直刺天空。我们在那儿等候,监视,一直到午夜过后。    “那儿没有一丝动静。”森克说:“假如我们要做的话,现在就动手。”    我没有回答。森克的腰际有一把刀,以前我们作案的地方,屋里都没有人,但森克还是带着刀,我知道他害怕屋里有人,而那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我们跨过黑漆漆的草坪,没有犹豫。我们爬上墙,跨过铁栅,落到墙的那一边。森克气喘吁吁,但借着星光,我可以看见他在咧嘴笑。    “像一只大樱桃,”他说,“等着咱们来摘。”    我们向黑黑的房屋走去,在我们左边,我们可以模糊地看出一间浴室的形状和一个大游泳池,黑黑的水在闪光,高高的跳水板,像一个断头台。    森克迅速朝四周看了看,用刀柄敲碎一块落地门的玻璃,把手伸进去,扭开了门。我们很快进入屋内。    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森克和我同时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钢笔式手电筒,它们立刻在黑暗中射出道光。    “我们开始找邮票吧。”森克以兴奋的声音说。    他没有提到古玩,因为在微弱的光线里,我们可以看见在一个架子上,有一打左右的小玩偶,多半是侏儒和畸形的玻璃动物。当我跟随森克走出那个房间,进入一个长长的通道时,我第一次有不安感,现在回想起来,之所以有那种感觉,原因是一切太顺利了。    “嗨,”森克说,“我们可以亮一盏灯,反正是没有人。”    他打开我们刚刚进入的一个房间里的一盏灯,这一间屋里有更多的古玩摆在玻璃柜里。    “太好了!”森克说,“我们先找到邮票,然后再找其他东西,看我们要什么。”    “邮票在楼上的保险箱里。”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俩人都僵住了。我冒出了一身冷汗!怎么回事?    我转过身,看到的人正是里尔,他站在门口,面露恶汉般的微笑,这微笑从我做孩子看电影时就记得。他拿着一把长剑,和这把长剑相比,森克的刀像是一把玩具。“我们,晤,我们只是瞧瞧……”森克结结巴巴地说。    “不,”里尔以和善的声音说:“你们是来偷盗的,因为你们以为我在欧洲,这房子没有人。‘欧洲旅行’经常吸引你们这种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森克说,他恢复了一点冷静。“我们敲门,没有人答应,我们才进来瞧瞧。我们认为这个地方已废弃了。”    “别把我们的时间浪费在谎言上,”里尔以做戏般的姿势说:“我一直在等候你们,或者说,在等候像你们这样的人。”    然后,有人走进房间来,站在里尔的身后,我差一点被吓昏过去。那是托奥,银幕上有名的恶汉,通常扮演纳粹将军。然后,又有四五个人走进房里,他们我全认识,我全从银幕上见过他们。他们是盖茨、劳吉,蒙娜,那些人我几分钟内全部认出来。蒙娜皮包骨头,那张像吸血鬼一样的脸,差点吓死我。托奥穿一件黑色长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指着我们。蒙娜用饥饿的眼光直视着我,她不必对我咆哮,我已经吓坏了。    四个男人向我们围拢过来,森克和我没有挣扎,双手被绑,缚在一张长沙发上,脚踝被绑在沙发腿上。    “你们有什么权利这样做!”森克气愤地问道:“这房子里在搞什么名堂?”    “你们可以说,我们有一个小俱乐部。”里尔露出他那有名的、不怀好意的笑。“每隔一阵,我们就会向新闻界透露一点消息,说这幢房子里无人,那样便吸引一些像你们这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这些电影明星,全参与此事?”我不相信地问。    “哦,不,不,”里尔说,“你们别玷污好莱坞的美名,这个俱乐部只有我们八个老牌演员,八个全演坏人,八个全是银幕上响当当的坏人。”他不经意地侧侧身,摆出一个姿势,“虽然有一阵,我也演过爱情片。”    “好了,别罗嗦了。”森克问:“你们会怎么样对我们,报警?”    “哈哈哈!”托奥说,“我们只是要玩个小游戏,本俱乐部的宗旨是这样的。”    “玩游戏?”我觉得十分恐惧。    “你们有没有见过,”里尔问,“我们常在银幕上死亡,因为我们扮的都是坏人,我们一共死了一百四十九次,而英雄却继续活着。”    “年轻人,你有没有想到,我们对此有多么厌烦!”托奥说。    “那么,你们会怎样做?”森克问道。    “我们组织这个小俱乐部,在摄影机前,重新表演一段我们表演过的镜头,只是这一次,我们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我演英雄,你们演坏人。”    我开始发抖,因为我记得在某部电影里他被钉过三次木桩。    “我绝对不同意!”森克叫道。    他们不理会他,还在愉快地聊着。就像我们在银幕上看见的好莱坞宴会场面一样,一个人在屋角的吧台上调酒,另几位走过去。    “我建议,现在就掷骰子。”托奥说。    掷骰子的声音传来,我和森克紧张极了。    “我赢了!”里尔说着,举起了酒杯,做胜利状。他指着森克说:“我将和他拍《加勒比海浴血记》的最后一段!”    “一个伟大的选择!”托奥说,这时森克被拉起来,他在可怜地挣扎着。    “我们去取海盗服吧。”另外几个人走出了这间屋子。    “别担心,宝贝。”蒙娜醉醺醺地说。“我们不会忘记你。”    她醉了,当她直起身时,手腕上的一只蛇形金属饰物,掉了下来,落在我坐的沙发椅边。我移过去一点,遮住那个银质的饰物,然后看着他们带着满脸惊恐的森克向门口走去。房间里只剩下蒙娜在看管我。我想办法悄悄地移动身于,使那只银质饰物顶在我手腕上的绳子上。我看过很多里尔的早期作品,他都是用这个办法来割断绳索的。    绳子已经旧了,我割了不一会儿就快割断它了。他们又走进了房间,我停止了刮割的动作,只是静静地坐着。    里尔穿着艳丽的海盗服,森克也穿类似服装,只是没有那么鲜艳。我必须承认,森克在装上胡子和所有配备后,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海盗。    “到游泳池去!”里尔命令道。    当他们把森克推到游泳池那儿时,森克无助地向我望。    “来!蒙娜!”里尔向她招招手。    蒙娜对我微笑,然后像跳舞一样跟其他人出去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于是我拼命地刮割绳索。    游泳池那边的谈话声一阵阵传来。“把灯光安在上边。”    “我想这个角度最好。”“记住,只拍一个镜头。”    接着是大笑声,装备移动的声音。    我拼命地刮匹绳索,直到把它弄断。我慌忙解开脚上的绳于,走出那个房间,溜到我们撬破的法式落地门那儿。当我溜出去,溶入夜色中时,我听见有人叫:“开始!”    我一边跑,一边穿过树篱向里面窥视。游泳池附近灯火辉煌,森克和里尔站在高高的跳水板上,森克面对里尔,背对泳池,站在跳水板的未端,两人手中都拿着剑。“我已经洗劫了最后一条船!”里尔大叫。    他们俩开始决斗,我惊异地发现森克手上的剑是橡皮的。    在我穿过草地,接近我的汽车的时候,我停住脚步再一次向那儿看去。森克正用软软的剑无助地挥舞,努力抵抗,突然里尔向森克猛地刺过去,森克被迫后退。
    他的尖叫声在水溅起的浪花中停止,由于他穿着笨重的服装,他像是铅做的一般,落到水底。在我发动起汽车时,我听见里尔在吼叫什么,然后是一阵鼓掌声。    现在,有时候在午夜梦中,我还可以看见蒙娜微笑着,嚼着口香糖,向我扑过来,她拿着尖锐的木钉和一个巨大的木锤。木锤举起,落下!我想动,但被捆住,我被捆住!有一阵无法形容的可怕声音,然后是同样热烈的鼓掌声,然后我醒来,一身冷汗。    我曾想过把整个故事告诉别人,但没有人肯相信我,没有人!    或许你除外……  
    生意    对面院子里的男人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已经大半天了。哈利透过窗子看着他,心头一股无名火直往上窜。    “看看他,”他一边扣衬衫,一边厌恶地摇摇头,“成天什么也不干,坐在那儿挺尸。”    “哈利,”他的太太说,“古奇先生也是没办法,这些日子好多人失业。”    “是埃”哈利伸手拿领带。他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头已经秃了,长得矮矮壮壮,肥大的肚子向前挺出,似乎他昂贵的裤子都包不住了。他接着说:“像那边那个叫古奇的,他们可能懒得连根指头都不想动,哪儿会有人给他们工作。”    哈利太太抓件家常衣服披上。她不像哈利,虽然脸上有皱纹,眼角也有鱼尾纹了,已经日渐失去丈夫的欢心,但身段还很苗条。    她说:“有一次有人告诉我,他是个机械工程师呢。”    哈利大笑起来,“难怪他们要解雇他,他有哪一样是对劲的。    他的汽车总爱抛锚,割草机动不动就冒火,还有……“”别数落那个可怜的人了。“    “哼,反正是不对劲。看看我,正穿衣服准备到店里上班。而他呢,只会躺在那儿看日出。不但如此,我在别人休息的日子里也在干活。别人度周未时,我还得去南部谈生意。我有时要每周工作七天,为的是纳税来帮着维持像古奇那类懒人的生活。我的天啊,要是我也失业了——”“见你的鬼,”哈利太太讽刺他说:“别在那儿鬼话连篇了。你的生意是你从你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而你父亲又是从——”“闭嘴。”    “你不喜欢古奇先生,真的是因为他失业吗?还是为了去年竞选村长他支持过你的对手?”    “我已经忘记那档子事儿了。”哈利系上领带,回答说。    “我却有点怀疑。总之,今天晚上在安伦家的派对上,如果你看见他——”“你开玩笑,你是说安伦家的派对会邀请他?”    “不错,他太大和孩子回娘家去了。安伦夫妇俩觉得他成天坐在大房子里挺可怜,就请他了。所以今天晚上你看到他的时候,答应我,别让他下不了台。”    “我什么也不答应。”“得了,哈利……”    “别拿小学老师的语气跟我说话,”他很不高兴他说着,穿上外套,向门走去,“我对那种语气厌恶透了。”    他一直在找借口和太太吵架。她早一点闹起来,提出离婚就越好。他就不用再掩饰藏在南部的那个小情人了。    但哈利太太并没有上钩,在争吵的边缘,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忙,我不该惹你生气。”    那天晚上在安伦家的自助派对上,哈利好像是最渴的一位。    他为自己调了一杯马爹力,坐在院子里和一群男士们聊天,吹嘘,炫耀自己的事业。    当他调第二杯酒时,对面院子的古奇走了进来。他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眼神很忧郁。他拿了罐啤酒,站在人群边上。    哈利回来,和人们继续谈了一会儿。然后他品着酒,凝视着古奇,心头的那股怒气又冒了出来。直到再也不能忍受时,他清清嗓子,说:“古奇,你失业有多久了?”“嗯,有四个月了。”    “那么告诉我,这些日子你为什么不找别的工作。”    人们的谈话慢慢停下来。    古奇不安地把身体的重量从一条腿换到另一条腿,慢吞吞他说:“嗯,我一直希望公司会找我回去,他们说业务一好转就让我回去继续干。”    “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就是坐在那儿,拿失业救济金?”    “那些钱还有我们的积蓄,”古奇说:“救济金数目很有限。”    “对你来说可能不多。但对于像我这样的纳税人,可就不”算了吧,“有人打岔说,”那也不能说是他的错——“”不,我要说个痛快,“哈利接着说,”这整个制度就不对,一些人由另一些人来养活,而且是无限期的养活。不错,任何人可能都会被解雇,失业一阵子。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试试别的地方,才不会那么笨,坐等公司来找我回去。“    古奇微微一笑,“像我这样的年纪?”他摇摇头说:“没人要我。”    “你怎么知道?除非你试过。”    “我试过不少地方,都是一样,嫌我年纪太大。”    “那么,干嘛不自己做生意?你是个机械工程师,那可是个挺值钱的技术。你说你有积蓄,怎么,怕拿自己的钱冒险?”    “不是那样,我——晤,还有别的事牵涉着。比如去卖东西,不错,我有可以卖钱的东西,但我会是天下最差劲的推销员,我没那本事,也没口才,还有——”
    “你不过是在找借口。如果一个人对他推销的东西有信心,谁都行。”哈利摇摇头,“不过有些人就是宁可像寄生虫那样活着,直到老死——”哈利太太走过来,“够了,你太过分了。”“我不过是说出大家的想法而已。”    “不,你不是,你只想证明你最能高谈阔论,还有最粗野,最愚蠢……”“好了,”古奇打断她的话。“我不想惹麻烦,也许我最好还是告辞吧……”说着,他转过身匆匆离去。    哈利不理会在场的人冰冷的目光,举起酒杯,猛吞马爹力。受够这女人,受够这郊区的村夫,明天到南部,见到心上人……第二天黄昏后,天稍稍暗下来时,哈利走在通向他金屋藏娇的一条街道上。一切都变得顺心如意。昨天宴会后,他们夫妻俩大吵了一架。在相互怒吼中,他故意引导她,要她同意找律师,同意离婚。    那就意味着他不久就可以把他的小情人带出这个贫民窟,住进一坐漂亮的房子里,那里没人会管你是否结过婚,或者同居。    前面巷子里一个穿黑衣的人闪出来,挡住去路,他正是对面的那个古奇。    “你在这儿搞什么?”哈利问。“你太太派我来的。”    “她知道——”    “你的小情人?不错,她告诉我她已经知道好几个月了。现在我告诉你我在公司的名册上登记的是机械工程师,那是不错。不过,那只是挂个好听的名字而已。
    我真正的职业是杀手。“”黑社会的?“    “不错,我工作的公司相当大,最近生意不好,所以我听你的忠告,自己做生意。虽然我的推销能力不好,但总算找到第一位顾客。那就是你的太太。我告诉她干掉你的代价是一万元时,她觉得还不错。那样她就不用等着离婚,也不用分什么财产了,她可以继承你的每一分钱。”    哈利张了张嘴,但他的声音全被一声枪响淹没了……      该死的人    我们四个人坐在木屋里,围坐在桌子四周玩扑克牌。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煤油灯,壁炉里一堆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仍然散发出一股热气,这热气在这寒冷的夜里是很受欢迎的。    木屋不精致,只有一个房间,里面摆着四张小床,一个烧饭用的大火炉。房屋只是用来避风雨和睡觉而已,如果谁想住得舒服些的话,还有别的地方。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矮胖的名叫黑田的人,他是个成功的律师,深度眼镜陪衬下,显得很有学问,我两天前才认识他。    坐在我左边的是娄贝,他很胖,两眼有眼袋,衔着雪茄的厚嘴唇噘着。    右边是考尔,他的身体显得很健壮,肌肉紧紧的,结结实实。    在这湖边当了二十年的导游,做着一份比我们三人都健康的工作,这点事由他的壮健身体来证实。“该你了,南克。”黑田对我说。    我瞄了瞄手中的牌,三个皮蛋,够赢他们任何人。但有些事情涉及到的不仅是钱,娄贝是我的老板,他可以让我当广告部经理,甚至副总经理,我不会为这区区数元美金而惹怒他。我说道:“我不跟了。”    娄贝拿出两张五元钞票:“跟进十元。”    律师微笑着:“我看看,跟进十元。”考尔摇摇头说:“我跟不起。”    我奇怪,为什么这位导游要参加这个牌局,他的经济状况显然不如我们,不过,他或许一心想赚我们几文,而不考虑钱的来源,黑田和娄贝,牌艺都相当精,尤其是娄贝。    星期五下午,一架水上飞机送我们来湖边度周未,钓一次鱼。    现在周未差不多要过去了,明天早晨,飞机就会来接我们。我一起来,并不是我喜欢钓鱼,而是给娄贝机会了解我。此行是我的主意,他临行前对我说:“我喜欢多了解和我在一起工作的人,你知道,这个工作很重要,不能随便找个人。”    说真的,那不算是真正的邀请,也不能说是命令,但我还是收拾多年未用过的钓鱼用具,吻别妻子,加入他和黑田的钓鱼行列。    娄贝把另一张十元钞票推向桌子中间:“我要看牌。”    黑田摊牌:“两对,一对九,一对小二。”    娄贝咯咯笑了,他将手中的牌成扇形亮出:“三条四。”    如同我所预料的,我手中的三个皮蛋准赢。
    考尔背靠椅子,双手抱胸。历经沧桑面孔上的眼睛,呈淡蓝,并逐渐眯起,同时还露出了邪恶的凶光。我不知道他是因为输钱,还是波恩酒的关系。黑田捡起纸牌,准备再洗。我站起来,说:“我今晚不再玩了。…    “去你的,”黑田说:“三人玩不好。”“你俩玩吧。”考尔说:“我也玩够了。”    黑田扔下手中的牌,说:“上床睡觉太早了,现在做什么好,到火炉边去,讲故事?”“我有个故事。”考尔说。我们全凝视着他。    他站起来,走到壁炉前,点燃他的烟斗,他的头顶上有一把老式的枪,油亮地横放在两只木钉上。考尔给我的印象不是那种健谈的人,自从我们抵达此地一来,他都不大说话,现在却自动要求讲故事,这显得很突然。    “什么样的故事?”黑田问。    “关于一个该死的人。”娄贝突然阴阴地笑了。“那可以包括很多人。”    考尔不理他。他说:“故事大约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时候我很年轻,而且有点野性。我参加了一位叫蒙利的人所设计的一个银行抢劫案,他要我帮忙。我还介绍了一位叫莫甘的朋友,和一位叫莎利的女孩参加。我们分配好工作,如抢劫成功每人可捞到五万元。”    “那倒是值得去冒险的。”娄贝说:“好多人没有那么多也干。”    “那时候我也是这么想。”考尔继续说:“我没有做过歹徒,不过,我以为抢一次无所谓,尤其是我正好缺钱用,抢劫银行似乎很简单,细节方面,我不多叙述了。重要的是,那一次成功了,到手的钱比预计的还要多。”    “得手后,我们到蒙利的住所分赃,准备分到钱后,各自远走高飞。”考尔说:“莎利本来说好跟我走的。”    我不必猜疑,顺口说:“蒙利独吞了。”    “比这还糟。”考尔说:“他做得太过分了。他卷走所有的钱怕我们报复,于是,他抽出枪,出其不意地打死莫甘,然后向我开枪,幸亏没打中要害。我屏住呼吸,佯装死亡,直到他和莎利离开。”    “这么说,女孩也被他带走了。”我问道。    “蒙利是个花言巧语的家伙,莎利又爱财如命。我在警察抵达前离开那儿,在那个城里,我投奔到朋友那儿治好了伤口。此后我通过报上广告找到了这份工作,来到这儿后,本打算只停留一阵,结果爱上此地,一住就是二十年。但是我对蒙利的事从没有忘记。”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我的问题是:“他干嘛告诉我们这个?”    “这么说,该死的人是蒙利。”黑田说:“我的看法是你冒了险,失败,就像玩牌手气不佳,该退时候,你跟进,蒙利走运,如此而已。”    “不!”考尔反驳说:“如果他卷走钱,离开我们,我可能会同意你的说法。
    他没有必要杀掉我俩,我欠莫甘一份情,不报仇,对不起朋友。“    “照你的说法,你是再也没有见过他。”我对他说。    “是的,直到最近。”考尔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现在他已成为大人物,而且做的都是合法生意,我猜想,他是靠那二十万元起家的。”    “你准备报仇吗?”黑田问:“抢劫的法定年限已经期满,不过,你仍可以控告他谋杀。”    考尔摇头:“我赢不了他,他太有钱了。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报纸上说,他是钓鱼高手,所以我寄封信给他,邀请他到这儿,提供一个他不能拒绝的机会,他上钩了。”“他正在这儿?”    考尔伸手取下头顶上的老枪,镇静他说:“他现在就在这儿。”    我想,现在我相信他了,明白为什么他要站在那儿,讲述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事。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脸儿一直躲在壁炉火的阴影中,这点我早先没有注意到。
    现在,我看见他的两眼闪着凶光,下巴还紧紧箝住烟斗嘴,嘴巴抿成一条极细的线。    我没有时间去怀疑他准备怎么做,因为突然间,事情如同梦中一样发生了。娄贝站起来想移动,考尔开枪,娄贝向后倒地,打翻了座椅,枪声在小木屋里像炮轰声。    黑田仍旧坐着没动,张着嘴,瞪大着眼,他颤抖着站起来说:“你该死!你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知道。”考尔说。    “你的余生将在狱中度过。”    “不,”考尔柔和他说,“那不是我的计划。”他将枪口转向黑田:“我的计划是不留目击人。”说着,他轻巧地扣板机,开枪。黑田沉甸甸地应声而倒。    枪口接看转向我。    我向后一窜,往地上一滚,滚到门边,打开门,当考尔再向我开枪的时候,我正好闪进外面的黑暗中,并且以全速跑向树林,一心只想离开木屋。    我的头部撞上一棵树,被反弹回来,我觉得晕头转向。惊慌中,我四肢着地爬,不知道要爬向何处,我也不顾了,我只觉得考尔会像杀别人那样杀我。爬着,爬着,直到自己意识到,我发出的沙沙响声正好可以指引考尔时,我才停止。我张嘴喘气,喉咙干燥,胸部一起一伏。    林子里了无声息,我观察了一下,黑暗中有盏黄灯,木屋门敞开着,考尔并没有跟出来。    我跪在那儿,恐惧使我汗流浃背,额头冷汗淋漓。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的话,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娄贝死了,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没够逃生。他是否就是考尔所说的蒙利,或者只是考尔单方面的想法,现在都无关紧要。很有可能,考尔的说法是对的,没有人知道娄贝的过去,他从一家小小的店铺发展到八十家店面的连锁企业。二十万元应给人一个很好的开始。那么看来,蒙利这人太残酷,为了创业,竟如此残忍地杀人。说真的;我不喜欢他,但是同事中,他不是我第一个不喜欢的人,重要的是,我认为自己可以应付他,和他相处得很好。凭他付给我的薪水来说,他即使是魔鬼,我也能忍耐。一旦有良机,再当垫脚石一样利用,跳上更高更好的一层做别的。    黑田可能也死了,娄贝邀他来钓鱼,纯属友情,没有别的理由,此刻的我,由于同样的理由,生命也岌岌可危。    考尔有些疯狂,那是二十年的积怨所造成的。当他发现娄贝就是二十年前的蒙利时,他一心想找个计谋干掉他。他的计谋得逞了。只是,明天上午水上飞机的驾驶员抵达时,他将如何解释!    我不知道,不过,有件事是肯定的,我必须想办法生存到水上飞机抵达时。    我跪在那里,脑子由于震惊,差不多成为空白,而想不出下步该怎么做。我想到妻子,她舒舒服服地呆在家里,以为我正玩得痛快,岂不知她要正成为一位美丽的年轻寡妇。    一个黑影正站在门前,他拿着枪。    “南克!”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你逃不掉的,南克!我们这儿五十里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没有地方去!朋天天一亮,我就出来追你,如果你跑的话,会留下痕迹的。”    我知道,他说得不错。“如果你正在指望明早的飞机,算了吧!    我来告诉你会怎样吧,我会连驾驶员一起杀掉,然后把尸体全放进去,再把飞机拖到湖中,放把火,然后告诉人家,你们起飞时失事。    你想他们会寻找什么吗?“    我的血液比夜空更冷,疯狂的考尔真会那样做,他有杀死四个人的机会,并且可以逃避罪行。    我有麻烦了,不过,至少我还知道大祸临头。飞机的驾驶员不会知道有什么祸事,直到考尔拿枪对准他。即是说,他飞抵此地时,考还没有杀死我,他还是可以先杀死驾驶员,将尸首放在飞机里,再去执行他的计划。至于我,他随时都可以干掉。如果我的尸体不在湖里的话,没有人会想到别的,因为湖面宽阔,深不可测。    考尔返回木屋。    我颤抖。寒夜开始侵人肌肤,当我冲出木屋时,身上只穿着很少的衣服。这种季节,这些衣服是不足以抵御寒冷的。难怪考尔不急于追我,反正天亮前我就会被冻得行动迟缓。我必须保持温暖。    我在黑暗中清点口袋,里面有一些零钱,打火机,皮夹,钥匙,一条那天下午我用来绑蚊钩的绳子,两根雪茄。还有一样武器,如果可以称作武器的话,那是多年前我太太买来送我当礼物的小刀,上面有刮鱼鳞的小刨子,退钩器,和枪相比,它没有什么用处。    如果躲到看不见木屋的地方,我就可以生一堆火,使血液正常循环,以便想出一个逃脱的办法。我确信考尔不会在黑暗中追击我,那样的话,要暗击他易如反掌。如果在白天则另当别论,白天在未接近他之前,他就可以开枪了。    寒夜使我发抖,我开始以臂护面,穿过树林,远离木屋。    木屋后面,森林向上斜到一个小山脊。如果我可以到那个山脊,就可以生堆火,而不怕被看见。    我知道自己会留下相当清楚的足迹和断枝给考尔跟踪,但那是明早的事,现在我需要的是温暖和思考的机会。    我觉得脚下的地面下斜,于是小心翼翼地向下行动,一直到估计我应在考尔的视线之外,再摸出打火机,打亮它。借着火光,我找到了一些细小的干树枝,很快便生了一堆火。    当我沐浴在火光的温暖中时,考尔的疯狂又占据了我的大脑。    有件事我是深信不疑的:考尔不比我聪明。我大半生都是在有创意的生意中度过,不断地出新主意,解决难题,我在这方面的成功,可由我的薪水来证明。    制服考尔又是另一种难题。我真有机会吗?    当我站起来时,东边天色呈鱼肚白,我迅速做几样体操,放松四肢,扑息火,打量四周。我是在一个小山谷,不过,如果我再继续向上爬的话,我就会在黑暗中撞上一个露在地面上的岩石。    我绕过巨石,刚一过去,我就知道,这是我对付考尔的地方了。    因为巨石后面,突然现出一个小沟渠,沟底长满高及腰部的羊齿植物。    沟渠好在出人意料,那些野生的植物使你不可能仔细看,除非你来到渠边。如果我躲在渠里,考尔不知道我在那儿,而要到最后一分钟才发现,而我躲在这儿可以早看见他,这方面,我占优势。    现在天大亮了,考尔很快会追来,我必须迅速行动。    我寻找着我想要的东西,我发现T棵稍微比我拇指粗的,具有弹性的树苗。经过乱砍后削去两端,弯成弓形,再以靴带做弓弦,它尽管粗糙,但似乎挺管用。    我还发现了一棵比我小指粗些的树苗,我砍下一节,将一端削尖,另一端劈开,向后开数寸。再从皮夹里取出两张塑胶信用卡,修剪一下,塞进用来做箭的一端,然后用鱼线系紧。我拿出小刀,以脚跟踩住,取下刀刃。再将小刀嵌进箭头的劈开处,以剩余的鱼线固定。    将箭握在手中试试,它和弓一样,颇为管用,这两样克敌武器或许奏效。    我坐在草中,以靴子的弯曲部分挟住弓,上箭,背部向后倾,选十码外的一棵大松树做靶。我缓缓地将箭向后拉,抓住它,不想真射出去,因为我担心这个原始武器不灵光,但我想到了驾飞机前来的驾驶员——不论考尔是否先抓到我,他都想杀的人,那个驾驶员年轻、愉快,笑眯眯地。他的一切财产都在飞机上,并且正准备结婚成家。考尔会出其不意地杀死他,如果真那样的话,他未免死得大冤枉了。    我屏住呼吸,射出箭。    它轻轻地飞出去,结结实实扎在松树上,但力量比我预想的还要小些。我把箭拉出来,发现它仍完整无缺。但我必须把它调得更好用些。经过调试后的箭飞得更直,更有劲。如果打在人身上,伤害的程度是可观的。    太阳刚刚开始从东山头露出脸,现在我能做的是等候考尔,他的出现和太阳的出现一样,是避免不了的。    我走回山谷边,从树后向下面的斜坡窥伺,我夜里留下的足迹清晰可辨,追踪我并不难。我等候着。    透过晨雾看太阳,太阳如一只圆盘。这时,我听见下面的灌木林有沙沙声,我便跑回巨石那儿,故意留下清楚的足痕。    我选好地点,藏身在羊齿植物丛里,我知道考尔很难立刻发现我。    我背部着地倒卧,两脚翘起,以两趾中间瞄准,对着他可能出现的沟边瞄。    头顶上,天空晴朗,一片蔚蓝,我心无所惧,只对考尔脑袋出现时会发生什么事抱以极大的好奇。我听见他咳嗽声,然后,他的脑袋出现在沟渠边,他穿着厚厚的茶色夹克,戴贝雷帽,枪高举着,行动迟缓地爬着。    他正审视前方,好像预计到我会跳出来似的,然后,他停住脚,半转身子。    我射出手中的箭。    箭刚出手,我就发现有人陪着他,箭从考尔的枪柄掠过。    一个男人在尖叫。 考尔直挺挺地站着,样子有些发呆。    和他在一起的男人摇摇摆摆地向前走了几步,箭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刺在胸前,他双手抓住箭,好像要拔出来,可是还没等拔出来,双膝即无力地着地,面部朝下伏在了沟渠边。我僵住了。 那人是黑田,可是,黑田昨夜不是死了吗?    当我和考尔把呼吸困难的黑田平放在木屋的小床上时,考尔急忙为他急救。我也看见了娄贝,他对我说:“那是一场游戏,一场玩笑。子弹并没有,枪是空的,我们人演活了我们的角色,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尾。”    一场玩笑!我低头看那位脸色苍白,轻轻呻吟的律师,心里却在叫:玩笑,差点使人没命,这算什么玩笑?    该死的娄贝、考尔和黑田,居然想出这种邪恶的玩笑,差点害我杀人!    我愤怒地问道:“这种所谓的玩笑有什么目的?”    “一种测验。那是我测验一个人准备做我的左右手时的方法,我要知道,一旦发生意外,有了危难时,我是否可以依靠你。”    “只是为了我,你们不辞辛苦,做这一切?”    他耸了耸肩:“这已不是第一次。”    以前,他们曾排演过,怪不得那么逼真,叫人深信不疑。    “你是第六个,”娄贝说:“以前五个人中,有四个双膝跪地,求考尔饶命;
    另一个嚎陶大哭,像个婴儿。你想,我会要那种人为我工作吗?“    他说这种试验没有任何伤害,只是那三个人的创伤要很久以后才能治愈,他们会恨透娄贝,就如同我恨他一样。    “你是唯一想到向外冲的人,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最后决定,让你在林子里过夜无妨,你不会冻死,也不会跑远。”    “你们昨晚一定会感到好笑吧。”“是有幽默在里面。”他耸耸肩说。    “去你的,幽默!”我火冒三丈:“把人吓得半死,还有什么好玩。    你们三人昨天晚上可以一起出来,高声喊我,黑田今早可以不停地喊我的。“    “我们也想到了,不过,我们想看看你搞什么名堂,现在,我想是发现了。”    愤怒在我心田里燃烧,要好久才会熄灭。我看着他那张肥胖的脸蛋,心中怀疑怎么会为这种人做事的?为什么还要把他提供的工作当作终生工作。娄贝和我永远没办法相处,从前以为可以相处是在开自己玩笑,大概是被野心和优厚的薪水所蒙蔽。我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飞机在空中飞过,它在湖面上空绕一圈,然后滑下来,溅起一圈轻柔的水花。    我的心里特别难受。他愚弄我,逼我差点去杀死一个人,因为我认为那是唯。
    一的求生之道,如今,我的余生会一直后悔的,我的箭要是迟一点发,那该多好!    他疯狂的测验引起了这一切,他还若无其事,侃侃而谈,认为正常。一个人会这样一定是有问题的,一开始就有那种念头,就更有问题。    “听我说,”娄贝对我说:“你不必为黑田的事负责,最要紧的是你自卫的方式,那份工作是你的了。”    他声音里含有一种失望的意味,我有种感觉,他不希望任何人通过他的测验,他宁愿看见别人崩溃,借机欣赏人们濒临死亡时的卑躬屈膝。    考尔佯装射击娄贝,当他是该死的人。一个该死的人!    就我个人的看法,娄贝的确够资格。他冤枉我,愚弄我,我没有办法,但他应受到我的惩罚,不仅为我个人,还为先前那几位“难友”。    第二天,一架水上飞机坠毁,机上五人只有一人生还,据生还者讲飞机失事的原因是申于导游为报二十年前分赃不均之仇,在机上争斗而引起的。导游的一柄老枪可以证明。    我虽然早就有杀娄贝之心,但一直找不到好的借口,如果那两个人不是一同设计骗我,我未必会忍心把他们二人和驾驶员一同杀死。我大学时代是学校里最优秀的高台跳水运动员。    现在,娄贝的公司由我操纵了。  
    律师太太    他的太太要求离他而去,但不是因为另有男人。    “我不再想当家庭主妇,”她说,“时代不同了,所以,也许我们还会再见。”于是,她搬入城边的一处单身公寓中。    整个事件让他懊丧不已。她居然这样离开他,而且走得潇洒之极。更让他沮丧的是,他甚至跪下来求她,但她毫不为所动。无论他如何委曲求全,她都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她吃过的香蕉的皮,被随手扔入垃圾箱中。    因此,他的爱变为恨,真正的仇恨。可以猜想一下,他是否想复仇?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个有信心、有主见、生活积极主动的人。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一点离开他的。    他每天做着白日梦,却根本想不清楚自己是否该报复一下,在日思夜想的如意算盘中,他的失眠症更加严重。    因而,他夜里辗转反侧,经常惊醒,噩梦连连。    这天凌晨三点,他又一次惊醒,喉部觉得冷冰冰的,有一支枪顶在他喉咙上。
    这次不再是梦。“站起来,打开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腿脚发软,但被手枪顶着下巴抬了起来。    “进去,”那男人把他推进起居室,“我要看个清楚。”那男人扭亮电灯,把他推进沙发里。    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灯光下,他看见手枪管上套着消音器,这说明不可能是玩具手枪。    “可怜虫。”那男人冷笑道,“你的汗水都可以装满一游泳池·飞J1他自己也知道,身上的冷汗已经打透了睡袍。    “你是谁?”他几乎辨不出自己的声音。“一个等了很久的人。”    这时他才看清来人。个子高大、肤色苍白、淡黄色的眼睛、黑黑的头发、长长的络腮胡子修剪得斜斜的,似两把利剑。    从来人的口气看,他觉出了一股强烈的恨意。可是为什么呢?    “肯定有误会。”他说,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误会?”来人狞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条尼龙绳,紧紧地捆住他的干腕。绳子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肉里。如果你想叫喊的话,随你的便!“    他知道自己即使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他住在郊区,半里方圆内并无邻居。    来人又捆住了他的脚踝。    “来吧,要下手就快一点给我一个痛快。”他忽然冒出一句电影里常听到的台词。    “没那么便宜。”来人恶狠狠他说,“我会让你死个明白,但绝不让你死得太快。”    他四肢被捆住,已毫无反抗之力。其实,即使没被捆住,他也根本不字反抗。
    不光是因为来人手里有枪,而是他天性犹豫怯懦。    他甚至敌不过他的太太。    来人在沙发上坐下来,面对着他,手枪放在扶手上,跷起二郎腿。“这沙发不错,你活得挺舒服。你们住在郊区,枫树街一零六”二四号,克莱尔,我是在电话本上找到你的。请放心,绝没有人看见我进来,我保证也不会有人见到我离开。我现在要看一看你痛不欲生样子,也要你像我一样生不如死。为这一天,我足足等了五年,五年……“”你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肯定是误会。“他说。    “少来这一套。”来人用手抚摸着程亮的手枪,“你以为我这五年是在哪儿过的。”    他忽然感觉不大紧张了。他已经投降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切全由对方决定。大不了就是太阳穴上挨一枪,他可能根本来不及痛苦就死掉了。他活着已经够痛苦的了。    “你我素不相识,我怎么知道你这五年在哪里?”    “鬼才相信你的话。我这五年一直被关在牢里。就在河上游那个监狱。五年前,我的罪名是持枪抢劫。”来人咬着牙说。    “我还是听不懂你的话。”他说。    来人气极而笑。“当我在那个阴冷恶臭的监牢里苦挨时光的时候,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外面有个好女人在等我。后来,玛丽来了一封信,说有一个精明狡猾的律师已经出面替她打赢了离婚官司。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一个旧车胎一样爆开了花。不过,我同时又找到了一条活下来的理由——就是要亲眼看见你的脑袋开花。”    “所以你就在电话本上找到克莱尔?”    “是的,律师先生。假如你要在我面前施展三寸不烂之舌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正是你帮助玛丽和我离婚,她又再婚,却与她第二个丈夫一起死于车祸。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来人的手停止抚摸手枪,抓住枪柄。“你说,我们怎么会是素不相识?”    “可是,我也失去了老婆。”他说。    “真让人遗憾。”来人讽刺道。同时,慢慢抬起手枪。    “我和你一样想报仇。”他说,“她嘲笑我,作践我,让我跪在地上,还冲我吐口水,最后离开我。”    “很高兴你也知道被人抛弃的滋味。”来人的手枪正指在他两。Qd:眼之间。    “她的名字叫克莱尔!”    手枪慢慢垂下,指在他胸口,来人一脸疑惑。    “事情很简单。”他说,“克莱尔是女人的名字。她总是骑在我头上,我们不是婚姻——是主人和奴隶。我连接电话都不自由,所以电话本上是她的名字——克莱尔,律师。”手枪彻底垂下来。    “是我老婆为你老婆打的离婚官司。”他说,“我真的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
    我叫克里特,写小说为生。假如你不相信,可以看我的身份证。“    他四肢被捆,很难动弹。他不得不把克莱尔现在的地址告诉那人——手枪顶头,他怎能抗拒。    那人像一只丛林里的黑豹,迅速离开。他真希望自己也有这么矫健的身手。因为这样的话,他可以快一点扭动着穿过走廊,进入厨房,找东西割断尼龙绳。那人离开已经有三十多分钟了吧?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他可能应该先扭到电话机前,虽说被捆得很惨,但他捆着的双手可以把电话摘下来,找接线员通知克莱尔。    然而,当他向电话机那边扭动时,他又在想,也许先到厨房把绳子割断,再打电话要快一些。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他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他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克莱尔正是因为这个离开他的。    开车到克莱尔的公寓大约四十分钟。  
    虚幻的绿色    外面,围绕着房屋的人数至少有十个。    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不过,在他们能得逞之前,我要阻住他们。    我这话不是唬人的。    六个月前,这幢白色的大房子,因为它很隐蔽,所以我买下了它,它坐落在一个林区的中间。    你如果想看到最近的邻舍,必须费劲地透过林子瞧。在这儿,不像以前住的公寓,老是有人敲门;也不像在城里,得迈动你的双腿。在这偏僻的地区,你开车可以直抵超级市尝洗衣店或任何地方。讲明白些,连电话也不要。    我以为住在这人烟稀少,不与人接触的地方,就可以改变安娜——我太太——的生活方式。事实上,她一点也没改变。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手持猎枪,站在卧室窗边的原因。    假如你不明白安娜的真面目,你会认为她是个了不起的妇人,可以使了不起的事情发生。当然你可说不只这些,她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女人。这不只是我个人的看法。    美丽的女于有时候是从孩提时期就被宠坏,也许安娜需要的,我没有给她,这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向是妒忌的,有些人对这事是情不自禁、无法控制的。安娜应该试着努力了解。    当然,在某一方面,我也知道,她不能自制,就如同我不能自制一样。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就是了。我爱安娜,但是打一开始,我就可以看出,我们是一对错误的结合,安娜有双柔和的灰色大眼,长长的睫毛,婀娜的身材,步态生姿。我承认,那不是她的错。    我们婚后一个月不到,我就发觉她公然向我的一些朋友卖弄风情,灰色的眼睛艳羡地凝视他们,长长的黑色睫毛一闭,那一开一闭,你可能说是文雅,但却是明确的邀请。至少,我看来就是那样。    然后,我周围的一些朋友的行为便开始怪异起来。除非安娜和我在一起,否则,他们大多数时候都避开我,我不会麻木得注意不到这事。最后,安娜和我为这事吵了一架。    她以难听的话骂我,然后又像是抱歉似的对我发誓,说没有什么好妒忌的,她对我忠心耿耿。    有一阵子,我相信她,她有使男人相信她的能力——只相信一会儿。    那天,我走到马丁克森面前,括了他一耳光,他又惊又怒。
    他常常借故到我们公寓来,我也曾留意到他和安娜之间的眉目传情。当我从马丁克森太太那儿得知他们的勾当时,他装聋作哑,安娜也是。你可以想像,马丁克森这傻瓜,居然把偷情的事告诉他老婆!    那件事后,我分期付款,买下这幢房子。安娜也认为是好主意,免得被那么多男人包围。    我说过,有许多事情,她是不能自己的,哪怕是对陌生人。    六个月前,我们都觉得一起生活在这房子真好,只可惜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事情开始发生,一点一点地发生。    我想尽方法,企图告诉她,她正渐渐逼我发疯,可她装出一派纯洁无邪的样子,依然我行我素,不予理会。    如果她不用那双大眼挑逗男人的话——不仅是用那双大眼,而是用一切——事情也许会改观!    现在,我正手持猎枪,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当我从窗帘缝中向外窥视的时候,我可以看见我击中的那个人的下半身,他无力地伏在花丛边,当他受伤的时候,曾企图在树丛爬行,偷偷溜走,但是我的第二枪似乎打中了他的后脑勺或颈部。他那穿着蓝裤子的腿和怪异扭曲的脚,已经有一个小时没有动弹,我相信他是死了。    安娜就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想开口说什么。当然,她没办法开口,因为我已捆着她,并且用东西堵塞她的嘴。我不得不如此。    当我告诉她,他们在外面的时候,她害怕了,不过安娜是那种喜欢被吓坏的人,借惊吓而高兴。我不懂得她这种心理,不过,她就是那样,我们婚后,我立刻发现她这种心理。    在我们每次的争吵中,她会一再发誓,她不会让我的任何朋友,或任何男人碰过,我想我相信她。不过,她挑逗一个男人、许多男人或任何一个男人,只能到这程度,那也是我能忍耐的限度,超过这个限度就会爆炸了。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你,你也会和我一样,拿枪拼命的。    也许你不相信,她对第一个男人竟如此大声警告!那人在听见她的警告声之前,必定以为我是在屋后,可是我给他一个意外,置他于死地。    他们会排除万难,想办法进来的。我留心前面的同时,还得侧耳倾听背后的动静,免得顾此失彼。假如他们从后面进来的话,我相信可以听见,门和窗都设了临时的阻挡物,我穿梭每个房间,将坛坛罐罐高高地堆在架子或家具上。    假如他们企图从哪个方向进来的话,我会准备对付的。    有声音,一种轻轻的拖足声!不是从后门,是从前面门廊来的。    我迅速竖起枪支,拨开窗帘。我看见的只是一个影子。那人刚刚走过去,正好站在门廊上我可以打到他的地方。    现在,他直立在那儿。我注意看他的影子,看见他从一个箱子里抽出一个有长柄的武器。当那影子向前门走进时,我跳离窗边,直接到门前,瞄准着门,连开四枪——两枪向高处,两枪向低处。没有声响。    我退回原处,偷窥窗外,看见一只手掌张开的手臂从门廊的平台上垂落下来,淌着一道浓浓的鲜血。那只手,僵硬如岩石,也有点像车道两旁的橡木。    我看看安娜,她默默地瞪着我,我向她微笑着,送她一个飞吻。    那是不是疯狂行为?一个小时过去了,然后,又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怕伤及了安娜的话,我知道,房子会嗡嗡地狂飞着无数子弹,颗颗像蜜蜂一样地寻找我。但是,他们不想伤害她,没有人真正伤害她。因此,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种冷漠的静。冷气机在嗡嗡地响着,灰尘在有角度的阳光中,无声无息地旋转着;然而他们仍然守在外面,等待良机。    当夜幕垂落时,我知道他们会躲在夜幕的后面。    另一个微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们不会知道,我的两耳对这种声响是多么敏锐。我弯下身来,半蹲着跑进我们的卧室。    我缓缓地移开高高的、有大镜子的梳妆台,到窗户前,向外瞧去。    那人背对着我,他正弯身,在房屋旁边做什么。是不是安装子弹?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时间去看个究竟。我的子弹打碎窗玻璃,找到它的目标。一顶帽子飞了起来,那人面部朝下,伏在地上,身躯下面的草堆中,有一滩鲜血。    我再堵好窗户,跑到房屋前面。也许那是调虎离山计,把我诱到后面,而其他的人从前面的门和窗子冲进来。    房子前面,长长斜斜的草坪、树木和弯曲的车道都是静悄悄的。一辆闪着红灯的警车,像是没事情发生过一样,驶了过去。    我回过头看看安娜,又安定下来目不转睛地守望着。    我在装另一匣子弹时,紧张得呼吸困难起来,这情况差不多像回到越南战场一样,我发誓是一样!    我回想,他们已经有三个试图闯进来,三个都得到报应。外面的那些还不死心,他们可能另谋别策——也许是直冲我的,直接冲进屋子里。    谁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差不多平静无事。然后是一阵马达声音,紧接着是一片寂静。什么东西经过路上?一定是。    我想,我和安娜之间如果和开始一样,该有多好!    连刚开始的那种日子,也不复再来,我们生活中走过的每扇门,在我们通过后,随即关上,虽然如此,然而……外面有人,而且走进了!那些脚步声停住,然后重又响起,越来越快,越来越弱,终于消逝我拨开另一个窗子的窗帘,看到一个穿制服的人在向树丛移动。    我迅速瞄准,开火——太急了。    一个跑动的人影闪进树丛后边,我知道我没有打中他。    我又开了三枪,都未打中,只是让他在下次尝试时,认真想想。    然后是寂静,沉甸甸的静… 路上又响起马达的声音。    周围更静了。    我集中目力,向外窥视,试图把自己换到他们的立场,用他们的脑筋设身处地来推论,如果我在外面的话,我要躲到哪里去。房屋的左边是些密不透风的玫瑰树丛,但很矮。    我身边有很多子弹,因此,我对着玫瑰树丛连发五枪,让他们知道,我正想干掉他们。一阵骚乱!嘈杂的人声!    我小心地探首在窗台上,看见他们了。他们正停车在车道半途,后面来了更多的人。    红色闪光灯迎着阳光,微弱地闪着。短波无线电里,一种冷漠的机械的声音向我传来。警察!他们已经发现,并已抵达这儿 我从没有这样高兴……    “是警察!”我向安娜大声说。    她瞪大两眼,惊恐的满脸不信的神情。    我站起来,推开前门,冲出去迎接他们,差点被卧在门廊上的尸首绊倒。    不知什么东西打进我的胸膛,我倒在地上,试图站起来。然后感觉到疼痛:像有一百张利嘴在啃咬我。那疼痛是从未感觉过的。    “大卫太太,你丈夫的死我们没有选择余地,你了解吗?”加文警官饱经风霜的脸,毫无怜悯地对着安娜。    她点着头,咬着下唇,抚摸细长灼热的手腕,也就是被绳索捆过的地方。    站在加文警官旁边的是一位英竣蓄八字胡的便衣人员,他双手抱胸,黝黑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他是艾弗警探。    “你丈夫杀害了三个人,”他温和他说,差不多尊敬地,“一位挨门挨户兜售物品的推销员,一位吸尘器的推销员,还有一位电力公司查电线的。如果那位邮差不及时逃开的话,死亡人数就可能不止三个人了。大卫太太,为什么他会这样做?
    为什么?他疯了吗?    这是突发的吗?“她没有说话。      谋杀艺术家    最近,我对一位著名凶杀小说评论家的一段话很感兴趣。实际上,我自己就是一个谋杀者。那位评论家说:“现今最好也是最刺激的侦探小说当数那些重在揭示罪犯为什么犯罪的小说。至少‘为什么’与是‘谁’,‘如何’犯罪是同等重要的。”    对此我深表赞同。我认为小说中谋杀犯的性格与内心完全值得进一步分析。过去,太多注意力被放到找出谁是罪犯,然后怎么逮住了他。而且我觉得不该浪费时间找出那些罪犯是怎么干的。    虽然不少时候他们的手段方法决定了他们能否出名,但说到底那些不过是这帮人使用的方式罢了。    我必须指出:我们,谋凶者们,并不那么爱犯错误。那些不幸的家伙被逮住只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而又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总体上我们非常能干,虽然有那么多对付我们的机构,但看看发生的案件数目,就会知道我们绝大部分人都平安无事。    但人们对谋杀者最多的误解是认为他们异于常人,总用夸张的词汇把他们描绘成疯狂的怪物或者冷血杀手。其实事实远非如此。实际上谋杀者都非常正常,只是敢于按照那个铁的原则行事:人人都要为自己。    为了纠正这些误解,也顺便为侦探小说家提供点素材,我决定把我是怎么干的写出来。我很聪明,也挺走运,不用担心写这些东西会招来什么被捕一类的不愉快的后果。    就我个人而言,当我杀掉苏珊时,我对她没什么仇恨,但总有那么些人要认为我出于仇恨杀了她。实际上我曾经很喜欢她,还差点和她结婚。可她后来看上了那个愚不可及的布内斯卫特,嫁给了他。我知道,当她想和那个钱袋子结婚,她的生活也就完了。    我猜想是苏珊的女性气质吸引了我。而她被布内斯卫特的所谓男人味迷住了。
    实际上他只是一个粗野的人,但比较会为人处事。他攒下一些钱,但没投到赌博上,而是投入了变幻莫测的投资行当,买股票,而且赚了不少钱。在加纳斯股票交易所,当奥瑞奇弗雷州发现金矿的消息令人们一片乐观、市场行情上扬时,他冷静地抓住每一个机会赚进利润,不断增加自己的财富。当经济萧条不可避免地到来时,他的大部分财富也和别人一样化为乌有,但他不像人们在萧条时期那样只是抛出股票,而是不声不响地买入那些几乎便宜到白送的股票。这样,当经济恢复同样不可避免地到来的时候,他的财富又迅速膨胀起来,他是一个令人恼怒的家伙。    当我把布内斯卫特介绍给苏珊时,她被他的风度和成功吸引住了。后来她被他带去了欧洲。我们之间的婚约就这样解除了。    我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八个月后,有人敲我的后门。我打开门,看见站在台阶上的苏珊,她手里还拿着提箱。在软和的长沙发上坐下后,她开始讲她的故事。正像我预料到的,吸引住她的、布内卫斯特自诩的男人味,后来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暴政和自私自利。她再也不能忍受他的粗暴,就逃走了,回到我这里来。看到过去的情分上,她觉得我会帮助她的。
    她没有注意到我已经没什么热情帮她了。实际上,她抛弃我后,我感到很难过,努力把她从我的生活中抹去,尽力地经营我的牧禽常我的农场已经可以自给自足,用那些机器,我能单独管理整个农常我喜欢那些动物,我更愿意自己干农场上的活。    但如果苏珊加进来,我就很难再像现在这样自得其乐了。我得把她安顿下来,为了不闷坏她得让她干些不那么重要但也不是可有可无的活。我按部就班的生活就会被打破了。那三千只鸡,正是让人操心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受凉或染上别的什么玻不幸的是,我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理由来拒绝帮她。而且苏珊用心选择了到达的时间。这时候她在村里不会找到别的住处,回加纳斯堡的火车也没有了。一旦我把她留下来,我们之间的坚冰一旦打破,第二天要送她走就不会那么容易了。毕竟,我曾经很喜欢她,而且那时候我还对她说不论我与她之间发生什么事,如果有麻烦,她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向为自己的言而有信而自豪,我真不敢想像她向我的朋友们宣扬在她需要帮助时我如何食言无信。    苏珊还在讲她的丈夫如何粗鲁的对她,而所有的念头都已在我脑子里转了一遍。表面上,我在听她说话,而我心里一直想着那些念头,直到她是如此自然地认为我理应帮助她把我弄得有点恼火了。从她的话里,我已知道她希望我如何帮她,而这令我更加恼火。    我开始看到我会怎样花钱替她请律师办理离婚,我安适的生活将怎样被打乱,我内心的平静将怎样被那些复杂的情感问题破坏。总之,我生活中的所有美好之处都会完结。我越来越恼火,我真想掐住她的脖子。    不过真的掐死一个人可比想像的难得多,我不愿意面对她的脸,就绕到沙发后面,再把手在她的颈上收拢,加劲。后来我发现这样干效率还更高,因为我的手可以使劲地压住她的脖子和头,就像绞刑架上吊死一样而且我还不会被她的手脚的剧烈挥舞踢打弄伤。当她终于瘫软下去,我还并不怎么累,坚持到确信她断气。    她的脸变成了紫黑色,舌头吐出来了,和几分钟前漂亮的面孔比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她褐色油亮的头发也变得暗淡无光,毫无生气。除此以外,苏珊的尸体也没给我留下别的什么感受。    确定她已死去之后,我把她的舌头塞回她嘴里,开始处理尸体。对这一点,当我读到侦探小说里谋杀者总为销毁尸体伤脑筋时,我总想指出,这根本没什么难的。那天晚上我很快就干完了。    其实几个星期后才会有人关心苏珊去了哪儿,我无需这么匆忙,但想到我可以把自己的主意付诸实施,我就兴奋不已。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床,在我的农场里忙开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三星期后的一个下午,地方警察斯龙登门造访,想弄清我所知的有关苏珊的情况。    问我话的这个约翰·斯龙和不当班时的约翰·斯龙是不同的两个人。后者在天气暖和时会在维金的酒吧里为我们表演他的西部枪法。他稍微下蹲,把两支六响左轮枪握在腰间,准确无误地射出他的子弹,同时像电影里那样左右观察以防潜在的敌手。在人们的喝彩声中,他向枪管上吐口唾沫,冷却他的枪。他是个惟妙惟肖的西部牛仔英雄。    而约翰·斯龙警官则是个警觉、精明、忠于职守的警察。从他的问话中我觉察到他认定我知道苏珊的事。    我想有人报告苏珊失踪了,他们顺着线索找到了我这儿。我坦诚地告诉斯龙警官过去我和苏珊的关系以及三个星期前的晚上她如何来看望我,又怎样在同一个晚上离开。    自然,他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还问我为什么在看到报上的寻人启示后不去向警察报告有关苏珊的情况。我解释说,我从不看报纸,而且就算看到报上的启示也不会向警方报告的,因为我知道她是从她丈夫那儿逃出来的。    我告诉斯龙她要我帮助她,但我拒绝了,我们吵了起来,最后她狂怒地跑出屋子,连帽子、手套和箱子也没拿。我还告诉他我不知道苏珊会去哪儿,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办,也不知道她带没带手提袋。    问完这些,斯龙想看看苏珊的箱子。见箱子没锁,他打开它。    箱子里有个灰色的手提袋,里面是些零钱,还有耳环、钻石戒指、珍珠项链这些女人用的玩意儿;此外还有几把钥匙,其中一把就是这箱子的。检查完箱于里的东西后斯龙问起我当晚苏珊,也就是布内斯卫特夫人所穿的衣服。    这个问题来得比我预料的时间早。我把三个星期前就想好的话告诉他。这些话听起来完全是真的,只是都含糊其辞,毫无价值。三个星期前我把苏珊的衣服和手提袋放进她的箱子里,但箱子没上锁以和钥匙在箱子里发现的情况相符合。干这些事我都带着手套,我可不想干一些诸如在箱子里留下指纹的傻事。    斯龙详细地听着我的描述,然后拿出一件箱子里的衣服问我是不是布内斯维特太太那天晚上穿的那件。那衣服显然是穿过的,但我当然会回答不是。我知道若由那晚看见苏珊走进我的农场的人来描述那件衣服的活,它听起来也会或多或少的与我描述的那件相似的。    又问了几个不太重要的问题后,斯龙警官告辞了,带走了那箱子、帽子还有手套。    警察好几天都不来找我。晚上我照常去酒吧喝一杯。我去的就是约翰·斯龙常去的那个酒吧,但他一直没露面。    我知道警察还会找上门来,那只是个时间问题,因为苏珊的行踪是在我这儿中断的,除非找到其他有价值的地方,警察会盯住我这儿的。一个星期后斯龙警官又来了。这次他和另外两个人一块儿来的。一个是早秃的康斯但布·巴利,这个年轻人从不摘下他的帽子,却把村里的美人儿瑞蕾·奥多追到手了。第三个人是他们的头,加纳斯堡来的中央情报局的探长。这次前前后后斯龙只说了一句话:“威廉,这是本·里布伯格探长。”    听完他的介绍,我打量这位探长。他是个高个子的英俊男人,像个演员而不像一个侦探。后来我听说他还是个不错的调酒师。    他的爱好就是发明新的鸡尾酒和其他混合酒配方。    里布伯格探长先对他的打扰表示歉意,然后提出在我的房子和周围看看。显然有人看见布内斯卫特夫人走进我的农场,而且就没人再在别的地方见到过她了,因此探长想弄清她是不是藏在我农场里某个地方了。    我告诉他我能理解,并且乐意带他们在农场里四处看看。    在介绍我的农场时我告诉他们我的愿望是尽量独立于外部世界,所以把我的农场和房子都弄成尽可能的自成一体。我把煤仓指给他们看。煤仓在厨房里,就像一所小房子,煤一直堆到顶,还掉了一些在外面,在地板附近有个出煤的口,一直通到炉子附近。    厨房里还有个混凝土的水槽,我拿它贮存雨水,上边连了一个手摇泵,出水管通向浴室。其他用水则是来自于屋顶上的大水箱,水箱上也连了一个水泵。    看完这些我把他们带到鸡舍,鸡舍长三百英尺,属于紧凑型的那种,从母鸡们得意的叫声看,它们正在炫耀它们的蛋。警察们还看到了旁边的人工孵化室,我在这里面试验人工孵化小鸡。    接下来我带他们到那个波纹铁皮仓库。仓库里是农用机械,像拖拉机、打谷机、粉碎机和像苜蓿收割机这样的小机具,当然还有我的耙、犁之类。仓库外面是成排的大型储存罐,里面是玉米粒、玉米粉、花生粉、骨粉这类畜禽饲料,用这些我能配出不同的混合饲料。    这帮警察目测这些罐子的大小,在本子上匆匆地记下一些东西。    我把远处的耕地也指给他们看,苜蓿地是绿色的,旁边有个水塘,玉米地和其他地则是黄褐色的。远处一群群的奶牛,公牛还有马在草地上吃着草。    看完整个农场,里布伯格探长道了谢就带着他的人走了。看得出来,他比较失望。    又是一个星期平静地过去了,他们开始监视我,这可让我受不了。康斯但布·巴利改变他平时出门的线路而绕道经过我的大门,从那儿观察我的草坪和屋子。    我决定出趟门,这样整出戏就会走向高潮了。最好的安排莫过于犯点克来顿那样的错误,然后再逃跑了。    我作了些准备,在一天很早的时候开车离开家。我驾着车飞快地跑了五英里然后把车停到远离公路的树林里,找个树最密的地方把它藏起来。    剩下的路我就得自己走了,我的目的地是离布利切特金矿不远的那些地下洞穴。这些洞穴虽然不小,但没什么看头,也就没什么游人。我知道警察已经彻底搜过了,所以不会有人来打扰我。    我带了便携式阅读灯,为野营准备有充足的食物,这样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呆在这些洞里了。    关于我的鸡群我并不担心,它们的食槽里加足了三天的食料,饮水器里的水也是满满的,鸡蛋会自动滚到鸡舍前边的那溜凹槽里而不会堆成一堆。其他的那些马和牛也不会饿肚子,它们的吃的喝的都充足得很。现在那些小鸡已经不需要人工加温了,晚上一盏电灯的热量会把它们聚到一起,也足以取暖了。    所以,我心里没什么要牵挂的,我可以安安静静地读我的侦探小说。那些故事都挺不错,只是那些各式各样的侦探并不是那么厉害,总要向他们的作者求助。    巧得很,我回到农场下车时第一个碰到的就是斯龙警官。上帝并没把人的脸设计成一次就可以表现诸如惊奇、兴奋、满足、好奇、探求、友谊还有遗憾这种种表情,但斯龙警官一下就做到了。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问我去了哪儿。我告诉他我去那些岩洞看看布内斯卫特是不是在那儿迷了路困在那儿或者死在那儿了,结果我自己倒迷了路,直到现在才转出来。斯龙警官使劲地捏着自己的手指,我猜他把网撒得又远又大,却没料到我就呆在这么近的地方,几乎就在他手边。    当他想接下来该问我什么时,我四处看看发现我的农场就像一个打翻的蚂蚁窝那样乱成一团。显然警察动用了不下二十个人,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他们在各个角落搜寻,屋顶上,屋子里,屋子外全是人。一些人低头弯腰地查屋子有没有地下室,一些人到处挖坑,一些人在水塘边、水槽旁还有庄稼地里比比划划。我看不到仓库里的情形,但肯定也挤满了人,因为农作物仓库外头到处都洒着玉米、苜蓿。    鸡舍的情景是最好看的。他们把鸡弄到外头,检查鸡舍里的混凝土地板。鸡舍地板上的干草足有六英寸厚,好多年没动过了,现在全给翻了一遍,还有不少堆在外面的空地上。    外面还有几个家伙准备把鸡舍地基也翻上一遍,看来他们确实准备要挖地三尺了。我用“准备”这个词是因为母鸡们总在碍手碍脚。它们没地方可去,但这帮像母鸡一样执着的警察准备继续征用母鸡的房间。母鸡很恋家,更何况它们还有蛋要下,被围在鸡舍的外墙和一堵栅栏之间,母鸡们拒绝履行它们的天职。现在那堵外墙又成了检查的目标。    警察们又开始打扰这群来格豪恩种的母鸡。这种鸡是很容易受惊的鸟儿,时时地又叫又跳,跟它们在一起,你最好是保持安静。    这时,一个在鸡群中挖地基的警察抬起头,因为远处有人在叫他。    他回答了一声,立刻几千只母鸡整齐划一地跳起来开始叫唤,此外还有呼呼的扇翅膀声。所以那个警察的影子就在鸡毛、干草、尘土还有饲料的混合物里消失了。    我没能看下去,因为斯龙警官要我去警局回答几个问题。在警局我先被交给康斯但布·巴利看管了一会儿,我向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过了一阵,斯龙才过来,开始问我,不过努力作出已经掌握真相、问我问题不过例行公事的那种无所谓的神情。 我第三只烟抽到一半时一阵叫声传进房间:“找到尸体了。”    我跳起来,叫道:“真的?在哪儿?”语调正好显示我与布内斯卫特夫人确是好友但又没有半点罪犯的罪行被发现的那种恐慌。    我转过头看看斯龙,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睛里满是怀疑。    不过那构不成什么威胁,我很安全,无论还有什么把戏也不会骗我露出什么马脚的。如果我显示出一点问心有愧的样子,斯龙就会确凿无疑地把我当作杀人犯盯住不放。这是我必须避免的,看来以后再在酒吧里碰见他,多少会有些窘迫。他公事公办的怀疑我不介意,但若他个人非把我当谋杀犯就是另一回事了。    斯龙继续演出他的把戏,问进来的手下尸体在哪儿被发现。    后者则没那么有信心地描述了某块未耕种的土地。他们两个都瞪着我,抱着最后的希望等待着我露出点什么马脚。我叫道:“真是奇想,我从没想过那块地还能埋尸体。这样说来,苏珊是被人谋杀的,是不是?”    当然他们永远不会在我的农场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找到她的尸体。他们检查过炉子以找到烧过的人骨碎片,还弄了不少炉灰去作化学分析。他们还把地沟挖开看看我是不是在浴池里用什么化学药品把尸体溶化掉了。总之他们找遍了每个地方,让乔纳斯堡的中央情报局专家化验了每一点可疑的细枝末节,但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    最后他们不得不放弃了,撤走了。他们连苏珊是否被谋杀也不能证明。他们搜遍了我农场的每个角落,却不能找到苏珊的尸体。自然我头上那团谋杀犯的疑云也烟消云散了。    圣诞节,为了表明我问心无愧,我还送了一对小公鸡给斯龙警官作为圣诞礼物。    九个月过去了,生活仍像过去那样平静,只有当听说斯龙警官要调到鲁德森警察局时我的好心情稍有损坏。    我们为他举行了一个热闹的送别晚会,比尔·维金提供喝的,鸡肉当然由我来出。可怜的约翰在晚会上没能为我们来一次最后的射击表演。因为我们走到院子里时新鲜空气似乎发挥了一点不良作用,他花了很长时间也没能站直,只好晃晃悠悠地靠在晾衣服的那排木杆上。    后来新建孵化室的事占据了我的全部精力,我是自己干的,这事儿让我的房子又脏又乱。于是我请了一个女管家。她是个皮肤很白的金发高个,不过给人的印象却像个孩子那样胖乎乎的。她很能干,她热情的笑容也说明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我的新管家把我的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所以现在在晚上我可以坐下来从从容容地把我的成就记下来了。    我盼望着这些文字能出版。我也特别对斯龙警官看到这些东西时的反应感兴趣。我还想知道他读完这些东西会对他一直喜欢的肥鸡会怎么想。    我想他会恶心之极,不过他也大可不必,他怎么会知道那些鸡是用苏珊的尸体喂大的呢?    我并不是说那些鸡直接在苏珊的尸体上啄来啄去,恰恰相反,它们所吃的苏珊是包含在精心配制的饲料里的。苏珊的每一部分都在粉碎机里磨成了粉未,变成了优质的骨粉和肉粉,至于血也处理成了干血粉,只是通过了另外的一道工序。    这些活对我来说一点不难,因为很久前我就读过《农夫杂志》上介绍的处理动物躯干的方法。人的尸体,骨胳还要小一些,所以用粉碎机处理起来,就更容易。    我要特别注意的只是把尸体上的每一个小块都要磨成粉,比如牙就得粉碎两次,直到和骨粉一样细不可辨。至于头发,我把它们烧成了焦炭。    处理好后我用绿苜蓿把那个地方都扫过,接着动物尸体还有绿苜蓿、玉米粒都放进粉碎机里加工成饲料,这样人体细胞的痕迹就彻底消除掉了。    肉粉、骨粉还有血粉混上别的什么粉配成混合饲料。这就是我试验孵出的小鸡们的美食。这些小鸡就长成了斯龙警官尝到的那些肥鸡。而且这些小鸡以及它们产出的鸡肉为我的农场带来了不小的名声,其他的一些农场主还曾向我讨教混合饲料的配方。    里布伯格肯定会重新注意我的农场,也会知道在哪儿找出证据证明我的农场里曾经有一具尸体,但我保证他不会成功。解剖整批的肉鸡他也不会在它们的身体里发现半点人的细胞。每只吃过人尸体做成的饲料的鸡都已经进了人的肚子里了。    人们不会把鸡骨头吞下去,但我想出了个主意把鸡杀好清洗好卖给或送给我的顾客们时要他们答应我回收鸡骨头。我的理由是我短缺骨粉。这样鸡骨头和别的骨头就又进入我的粉碎机里了,一个无限循环的好例子,不是吗?此外还有相当多的人,有些还在很远的地方参加了这顿人肉大餐,因为他们吃了那些母鸡下的蛋。    里布伯格探长也不会有兴趣去推敲推敲那些肥料的,如果我是他,我就不会去白费这个劲。不能出售和食用的鸡的头、爪、内脏还有羽毛之类经过焚烧或烧干后,它们所去的地方还是那个无穷无尽的粉碎机。作为肥料,它们已经遍布在我的农场里了。    希望这位好探长可别起什么用我的故事促使我认罪的念头。    如果一个醉心侦探小说写作的学生在作品发表后却被逮捕,而其罪名就是发明了个解释一位妇女失踪的理由,那可是太遗憾了。    我想我的书要是让村里人读了的话我就得面临一些不良情绪了。某些心胸狭窄的居民会用恐惧的眼光来看我。不过这种情绪的后果是我再也不会受那些来访者的打扰,那么我是适得其所。    我的房子里又发生了一些新的事情。我的管家,安·丽丝女士最后可能会很失望,因为她已经爱上我了。她对我的行踪的关心到了不给我留下隐私的地步,而且还过分操心要让我舒服一点。    她开始令我厌烦了。    我不会直接让她停止那些出于善良而对我的种种过分的照料,我不想伤害她的感情,我也不会解雇她让她重新去争取一份工作。她没多大本事,这么干我自己就会觉得羞耻。    我建议她应该多出去交际交际,尤其是晚上。但她说一个人出去实在没什么意思。我的女管家没有朋友,连亲戚也没有。    可怜的人,没人挂念她,而我则在盘算着怎么准备下个季节用的特种混合饲料。国家禽类委员会的主席已经表示准备参观我的农场,和那些让我出名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