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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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首的黑帮    当马丁一瘸一拐地来到警察局,华生警侦不知是否该相信自己的眼睛。马丁是黑帮的一个重要分子,多年前,华生警探曾想以一件勒索案起诉他,但是黑帮分子请了一个著名的律师打赢了官司,马丁被无罪释放。从那以后,警方未掌握任何有关马丁的有价值证据。所以,当马丁要求警方扣押自己时,华生警探表现得迷惑不解。    “我愿意提供证据,”马丁低低他说,“只要你把我关起来,我可以提供你们所需的任何证据。”    “这怎么能行?”华生警探不动声色他说。他素来以办案时冷静著称。“你知道,警察局并不是旅店,不能随便留人。你怎么知道我们会需要你所说的证据?”    “嘿,华生警长。少来这一套。马丁想装出平素凶狠冷酷的样子,但声音中已含有哭腔。”我知道你想获得金斯先生犯罪的真凭实据。老实说,我可以帮你们把他抓起来,把他送上法庭,但是,你们要保护我。“    “金斯先生?”华生警长佯装冷漠的样子。    金斯是旧金山各种不法集团的幕后主持人。全城任何一样非法活动都与金斯或多或少有关连。可是华生警长和他的手下却找不到丝毫真凭实据来指控金斯。事实上,金斯居然在上流社会混得有头有脸,只让像马丁这样的手下去干违法勾当。前些时候,金斯居然还出席了城市纪念游行活动,甚至坐上主席台。这让华生警长懊恨不已,又无可奈何。    现在马丁说可以帮警方拘捕金斯,正中华生警长下怀。马丁的证词将是一份有力的证据,足以把金斯送上法庭。但是,华生警长竭力控制住自己兴奋的心情,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吧,马叮你有什么情报。”华生淡淡他说,“即使我们对金斯先生有兴趣——请注意我说的是‘即使’——我们又怎么会相信你的话呢?我听说你是金斯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好吧,警长,我愿意向你但白供述,但你必须答应保护我。马丁的表情急切而绝望。华生知道,马丁是真心的。    “我不会向你保证任何事。马丁,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到这儿来。然后,我再告诉你是否相信你。”    马丁深吸一口气。“事情是这样的。三年来,我一直替金斯先生处理收保护费的事。我主持城北一带收保护费的业务,我出面谈价、收钱,如果有不服的就教训教训他们。”    华生警长点点头。他知道黑社会的这一套。金斯先生的帮派向各区的店主收劝保护费“。如果不交,就马上会遭到报复,而且手段干净狠辣,不留丝毫证据。店主人都很惧怕,没有人敢出面控告和作证。因而,警方一筹莫展,对金斯和马丁之辈毫无办法。
    “简单他说,”马丁继续,“过去两年里,我把保护费加高了些,超出的部分就自己独吞。金斯并不知道这事。他收他的,我留我的,所有的钱都经我一手处理。店主人和金斯都不知道。”    华生警长暗吃一惊。这一情况警方事先可不清楚。    “我并不很贪心。”马丁补充说,“我只留下多收的百分之十。    我很聪明,绝不像其他人那样胡乱挥霍,我把钱存入外地的银行。    我打算再干一两年,存够了钱,到南方买一个加油站,从此洗心革面,老老实实做人。“    马丁会老老实实做人?这想法使华生警长笑了出来。“如果你会做个老实人,地狱的火也会熄灭。”    马丁显得有些恼羞成怒,但他居然压住了火气。显然,他的确有求于警方。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马丁接着说,“有一天晚上,我在一间酒吧里认识了一位小姐。她漂亮极了,蓝眼睛、黑头发、身材玲珑,比杂志封面上的模特还要美。我们一块聊天,她告诉我她叫艾琳。    她说她是个教师,我看她也不像其他进酒吧的女子——你知道,她特别有修养。她说,她有个女友刚和男朋友分手,伤心欲绝。所以她们约好在酒吧里见面,准备好好谈一谈。“    马丁停下来,点了一支烟。“警长先生,我从来不和女人胡混,但是艾琳不同,我根本就没指望她会和我约会。我想随口问问何妨,结果她居然答应了。我从未想到,我,马丁,居然能和一位教师一起出去约会。”    华生警长笑了,“真是有趣的一对。”    “长话短说,”马丁叹了一口气,“我们约会了一个月,随着交往的加深,就产生了一个必然的结果,我心中对自己说,‘马丁,这个就是你要找的终生伴侣,她美丽,又聪明,有文化,又能容忍你身上的毛玻她喜欢你。”    “华生警探,看起来,她真的是喜欢上我了。”马丁有些伤感地说,“我们交往的那几个月中,从未争吵过,甚至很少有意见不同的时候。她特别温柔可人,我们性格也合得来。但是,我只有一件事不能告诉她。我不能告诉她自己靠什么谋生。她是一个教师,根本不可能理解我。她想要男友有一个体面的工作,所以我谎称自己是推销员,可是她并不相信我,为了这事,我们俩还差点第一次吵架。”    华生警长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马丁,你的爱情故事很动人。”他椰榆道,“可是能不能简明扼要他说出重点?我对你的爱情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你听我说完,”马丁打断,“我决定向艾琳求婚。我有把握她会答应的。我们可以马上结婚,我甚至可以答应她让她继续工作。    不过,我以后会在南方买个加油站,带她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准备带她到南方去度蜜月,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转让的加油站。金斯先生可能不愿意让我离开,不过他很器重我,只要我说去结婚,他就会放行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抽留保护费的事。“    “我昨天在市里最大的金店为艾琳买了一只戒指。你知道吗,华生警长,我花了两千多元。”马丁停了一下,看看华生。华生毫无同情之意。马丁只有独自继续,“今晚,她到我的住处来一起吃饭,她做得一手好菜。我买了一瓶香摈酒,我们很尽兴。直到吃完甜点之后,我开口向她求婚。”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马上拒绝。她告诉我,她喜欢我。只是她觉得,如果双方不坦诚相对的话,未来不可能幸福。我说过,她总是坚持说相爱的人要坦诚。她用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马丁,我怎么可能和一个连他干什么工作我都不知道的人结婚呢?“    马丁用手摸了一下下巴。“警长,女人是男人的祸水。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就要离女人远一点,她们没一个是好东西。”    马丁的话突然顿住“后来怎么样了?”华生不得不追问下去。    “以后的事就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我像个傻瓜一样,把一切都告诉了那个女人。我为金斯先生工作,我做些什么,我甚至把暗中扣留百分之十保护费的事也告诉了她。她的眼睛中有一种说服力,我居然老老实实地把什么都说了。我还告诉她,我准备洗手不干了,老老实实做人。”    “我真傻,怎么会认为一个女人会理解你呢?艾琳听完我的话后,开始嚎啕大哭,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说她多么失望,说她不知道是不是该离开我。我觉得手足无措,像一个热锅上的蚂蚁。    她哭得很厉害,泪流满脸,然后她去拿皮包找化妆纸巾擦眼泪。结果,她掏出一支手枪指着我。“    “华生警长,我当时犹如冷水浇头一般,彻底惊呆了。她举枪要开,我说,看在我真心向她求爱的份上,应让我死个明白。她只说有人花钱雇她来侦察我,看我有没有玩什么诡计。她没有说是谁雇她,但我知道一定是金斯先生。我居然自投罗网,不打自招,真是个傻瓜!我本应该早看透她来路不正,没有教师会去那种酒吧。也不会轻易和我约会,我还认为自己真是魅力男性。”    “当时,我认为自己死定了。上帝保佑,电话铃忽然响了。她转头的一刹那,我乘机向窗口跳出去,她在后面开枪,但我已纵身扑出窗户。幸亏我住在一楼,不过我还是扭了脚。当时,我根本顾不上疼痛,没命地跑。后来,我冷静了一点,我认识到,明天早晨,就会有职业杀手来找我了。”    马丁用手揉着脚踝,显然回忆使他意识到了疼痛。    “华生警长,”马丁说,“我为金斯先生卖命了很久,知道他们那一套。但我从未想到他居然会派女人来刺探我。我知道如果回去,肯定死定了。”    “是的,马丁,事情真的很棘手。”华生说,“我想,你不会编这样一个故事来骗我们,这对你没好处。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看来,为人为己,你都只有和我们合作了。”    华生警长站起来,伸伸懒腰,走到门边。“汤姆,”他招呼一位警员,“以扰乱治安把马丁扣押起来,找一位速记员,记下他的口供。别忘了,准备一个新的记录簿,马丁先生会有许多情况要告诉我们。”    马丁一拐一拐地被带离办公室。    华生坐回椅子上,不禁开心地笑起来。事情居然会这样转变。    得来全不费功夫,轻易地可以抓到黑帮头子金斯了。真的是很有运气!    华生警长准备去旁听马丁的供词。但他决定先打个电话。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艾琳,”华生说,“计划成功了,你真棒!马丁已经准备吐露实情,我们终于可以把金斯敲掉了。上帝,看不出你真能让马丁相信你是个女杀手。你应该得奥斯卡。”    “感谢上帝,终于解脱了。”女警员艾琳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那个下流东西多久。如果今晚他发现我的手枪是空的,逃亡的就是我了。”在挂断电话之前,她又说,“哦,亲爱的,你该看看这枚戒指,虽然这家伙头脑简单,但选东西还是挺有眼光呢!我们结婚时,你一定要送我一枚比这要好的戒指。”    “当然,亲爱的。”      患难夫妻
    杰克和琼谁都没有说话,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猛地踏一下刹车,将雪佛莱汽车慢慢地驶过U型转弯处,琼凝视下面怪石睁嵘的峡谷,被吓得心惊胆战。    她指着遥远天边说:“这儿一切都是死的,只有老鹰在天空盘旋,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待多久?我简直要受不了了……”杰克打岔他说:“我们要等到我该说走时就走,我知道这种事要多长时间才能保证安全,你不知道。”“是啊,你总是非常精明,精明到非干掉那个看守不可,害得我们在这个荒山野岭蛰伏了这么久。”    他的双手握住方向盘,“我弄到了十万元,不是吗?我想你一定很高兴与我一起花。”    “那要逃得掉才行,”她看看手中拿着的空汽油桶,“我对穿工作裤和采草莓简直是讨厌透顶。”“那总比判死刑挨枪子好。”    他继续朝前开,心中暗想:“如果我一个人单独花掉那笔巨款,该有多好!谁需要她的唠叨不停和埋怨?再说,一个身怀巨款的男人,怎么会再稀罕这个黄脸婆。”    行驶两里多的路后,从泥土路上了高速公路,路边有家破旧的杂货店兼营汽油,和一家商店。这时候还很早,和平时一样,没有别的车辆。他计算的时间很准确,琼没有想到,可他想到了。    他从店里出来时,拎了一大袋杂货,和一袋碎冰。然后看了一眼路旁的指示牌:“的本斯机场,七英里”。然后,急步走向酒铺子。    “给我一瓶波恩酒。”他说。    当店主给他拿酒的时候,他给机场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性,不像琼那样凶巴巴的。    “今晚十一点飞圣东安尼的?有的,我们还有一个空座。到三号窗口买票,请在十点四十五分之前来购票。”    当他走回汽车时,咧开嘴笑了笑。明天,墨西哥,就可以享受美女和美酒了。    琼在路边等候,她接过冰袋和杂货袋,“我想和你进去一次,只一次!”    “你知道警察正在寻找一个矮个子和一个金发的妇人。”    “那么下次我不陪你来了。”“随你便。”    杰克没有说话,一直到那U字型转弯处,他说:“这车有怪声,你听到了没有?”    她投给他轻蔑的一瞥,“如果我不是一直在修理它的话,这车早就跑不动了,出去,我来开。”他们换了座位,由琼开到山上的一座破旧的小木屋前。    杰克去取酒,琼拎着杂货袋进入屋子。在进门时,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他没有看见。    吃过午饭,他回到卧室午睡。三点钟醒来后,他决定实施他的计划。取出波恩酒,加了冰块,调成琼喜欢喝的两杯,当他把酒送给他时,她脸色显示她略微感到有点意外,但她没有说什么。    他们坐到屋后的长凳上,琼微弯着腰,呷着酒,看着三里地之外的小镇上停靠的火车。她说:“他们一定停止搜查我们了,已经过去四个星期了。”    “他们永远不会停止,”她说,“再有两个星期,我们也可搭乘那列火车。”    “我也希望如此。说着,伸手取她的空酒杯,进入了小屋。    “这次别给我倒那么多了。”她在他身后喊道。    他狞笑着,反而比先前倒的多了。然后把自己的那杯倒掉一大半。当他把酒送给她的时候,她说:“这是最后一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她对第四杯酒没有拒绝,五六杯下肚,她步履不稳走到桌前,拿起整瓶酒。    天黑时,她醉倒了。他摇她,但摇不醒,于是让她躺在长凳上,自己到里面,移开餐桌,拉开地板,拖出一只皮箱和一只圆形布袋。    他惊奇地看着那只小袋子,他说:“为什么把她的行李放在这儿?”    他提出了箱子,然后才明白,原来箱子是空的,她把钱移到她的袋子里,怪不得下次她不和他去杂货店了。去购货的时间,正是赶上九点钟的火车的时候。    他大笑着,将钱放回他的箱子,刮刮胡子,换上他笔挺的西装,将箱子扔在汽车的前座,发动好汽车开始下山,他兴高采烈,快乐无比。    行至U字型转弯处时,他猛踩刹车,他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汽车开始快速地向前驶去,冲出路面,凌空飞起,他尖叫着向下飞云……。  
    罗网森森    他亮出证件,于是她打开防盗门,让他走了进去。    “吉米小姐?我是丹尼尔警官。”    她点点头,把头斜靠在肩上,使她看起来像鸟儿那么的楚楚可爱。他扫视房间四周,看见打开的抽屉,和只有一半衣服的皮箱,于是抬起头来,以询问般的神情问道:“我似乎来得正是时候,你准备离开?”    “是的,我希望今天下午离开,你知道。”    他皱了皱眉,她便不再说话。“我希望你提供帮助,”他说着,脸色明朗些,“晤,不会浪费你很多时间,也许你可以帮助我们,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要坐九点零九分的火车。”    “晤,那么,时间多的是,这件事不会花很长时间,最多半小时。”    她把头歪向另一边,“我不懂,警官,我怎么来帮助你?”    “你可以帮助警方,同时也是帮助你自己。这事和两星期前,两个年轻女人骗你的八千元有关。”    她的双眼因为惊奇而睁大,“可是,你如何能……”他笑了笑说:“不,你去报案的时候,我不在,我也没有读到那份报告。但是我可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你到银行存了一笔为数不小的钱,刚出门,就有一位风度优雅的女子向你走过来,她请求你原谅她的冒昧,不过,你看来是个善良的人,所以才敢打扰。她在城里的那一带不熟悉,又遇上一桩难事,不知如何才好。    “她捡到一个装满钞票的信封,不知怎么办,她环顾左右,拉你到一边,打开信封瞄上一眼,让你看到里面的千元大票。她说大概有一百二十张。也就是十二万元!简直是天文数字。”    她粗鲁地大笑起来,“警官,我怕我只认识二十元以下的钞票。”    他眨了眨眼,“那正是寄生虫们恼火的地方,他们总是挑选那些最丢不起巨款的人。”    他深深地吸口气,再吐出来。“总之,那女子告诉你,她生了个低能儿什么的。你们正在谈的时候,出现另一位女子,她说她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的,愿意告诉你们有关法律的问题。她挂了一会电话,回来说,律师认为大笔款子多半是黑社会歹徒的,假如捡到钱的女子交给警方的话,丢钱的歹徒不敢去认领,因为这样一来,他得向税务人员解释钱的来历。    “所以,六个月后,那笔钱更不会回到捡到钱的那个女子手里,因此,根本没有必要送到警局。律师还神秘他说,既然你们三人知道这事,就得三人平分……,唯一条件是,每个人必须能够拿出证据,证明她已有现金可维持半年的生活费,不会急于动用这笔赃款。    “同时呢,通过律师的关系,把千元大钞换成小额钞票,那样的话,你在存款时,就不会引起银行的怀疑。    “两个女子部很高兴,你也是。你当然可以分得该分的四万元。另外俩人很快拿出她们可以维持六个月生活费的证明。捡到钱的那一个亮出一张保险公司的支票,她正要进城去领。另一个身边也刚好有卖掉她父亲最近留给她的股票钱。现在瞧你的喽。    “你转身回到银行,取出八千元现金,拿给她们看。如果不是已装在封套里的话,那么,她们为你装进封套,再还给你。    “随后,你们三个人一起走向律师办公室。一进入办公大楼,做律师工作的那个女子说,她的合伙人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最好不要给太多的人知道,并说不要一大群进去,以免引人怀疑。    “第一个女子先走进电梯,然后是第二个女子,最后轮到你,只是当你到了三楼后,找到她们告诉你的房间号码时,根本没有什么律师,也再没有见到这两个女子。    “你简直要昏倒了,强迫自己看看封套里,不错,她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封套,你的八千元无影无踪,在你手里边的是一叠玩具钞票,或同样大小的白纸,最后面的是一张面额一元的钞票。”    他看看吉米小姐,脸上挂着有气无力的微笑,慢慢摇着头说:“我正是来办这件事,逮捕这些歹徒的。”    吉米小姐双手蒙着脸,“你把这件事说得明明白白,使我觉得自己好笨,想:‘我竟会让她们骗得晕头转向。…她放下双手,睁大眼睛,认真他说:”可是,她们和你说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你怎么也想不到结果。“    他笑了笑,“喔,我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把戏的名字叫”信心“,她们赢得了你的信心。把戏的名字也是那样来的。那些人都是滑头狡黠的人,你也不是头一个上当的人。”他沉重地叹口气,“我很抱歉的是,可能你也不是最后一个。”他声音严厉,眼睛注视着她,“除非你帮助我们。”    “我?我能做什么?我已经尽力了,我尽我所能向你描述两个女人的相貌。”    他微笑着说:“你可以现在做得更实际。我们已经找到那两个女子,我们要你指认她们的照片。”他从暗袋中取出两张照片,拿给她看。“是不是这两个女子?”    她突然勃然大怒,指着两张照片说:“就是她们!就是她们!”    他示意她冷静一下,但是她紧张而又兴奋地发抖。    “这使事情历历在目,最糟的不是钱的问题一虽然我丢不起。最糟的是,我觉得自己好笨!”她无所掩饰地盯着他,“我看封套里面满满的钞票,但想不到竟是玩具钞票——她们把我看成笨蛋,背后又骂又笑我笨驴想吃草,而我自己现在倒觉得自己真是头笨驴。”    “晤,吉米小姐,这也是你向她们报复的机会。你既可以帮助我们把她们绳之以法,又可以收回你的钱和自尊。”她皱着眉问:“怎么帮忙?”    “这就对了,吉米小姐,是这样的,”他目光犀地看着她,“你记不记得你那天存款的时候,是哪一位出纳员?”    她想想,然后点点头说:“记得,他蓄着八字胡,留着长长的金色长发。”    “好,太好了,我们相信那两个女子和出纳员是同谋的,他在发现一个可以欺骗的人时,就发出信号,里应外合,所以,你可以帮助我们抓住他。”    “怎么个具体帮忙法?”    他微笑着,“我知道,我们得请你耐心一点,小姐,我们和你一样急于抓到歹徒,我们准备这样做。你回到那家银行,到同一个窗口,提出你的大部分余款——提现金,那么他就得小心数几遍,那样,钞票上就会留有他的指纹。请他给新票,那样指纹会更清晰。你则戴手套,我也戴,我们一点险都不能冒。    “这一次我们会派另一个警探盯住出纳,我们要一网打荆我会在外面等候,给你局里的公款,以交换那位出纳员摸过的新钞。    我们需要那些做证据,但无需你出什么庭的。    “然后,在我们逮捕他们之后,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会把你原先的钱给追回来。    “老实说,她们可能已经花掉一部分,那些人,又不是血汗钱,他们会狂花,不过,好歹总能追回一点回来。”“唔,什么都好说,我没有意见。”    他敏捷地站了起来,“那么,我们开始出发吧!早点出发,早点结束,我们开车送你到银行,然后,不是我自己,而是另一位警察送你回这里,你可以继续收拾行李,不耽误赶九点零九分的火车。”    她突然慌乱起来,指着自己的衣服说:“可是,我还得换换衣服,找找存折。”    “当然,花点时间吧。”    她离开房间时说:“嘿,我这个人真差劲,真丢人!我父母教导我待人要有礼貌,我竟然会这样。你请坐,我收拾行李的时候,你请喝咖啡,速溶的,请不要介意。”“不介意。”    她花了一会儿才把咖啡端出来,他喝了一口,对着离开房间的女主人做个鬼脸,不想拂了她的美意,而失去她答应合作的机会。    等了好长时间。他抬腕看了一下表,表走得好慢好慢。她在收拾什么收拾这么久?他的两眼开始发涩,想睡觉,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但是头部渐渐沉重,居然垂到胸前。心怦怦急跳,而且自己听得特别清楚。两腿无力,动弹不得。除了沉重的眼睛外,全身都没法移动。    她在咖啡里放了什么?当他再勉强睁开眼睛时,她正站着瞅他。    “现在,警官,要不要我告诉你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两个女子是一伙的,她们先骗了笨蛋,尽可能骗走她的钱,然而过些天你再来,假装成警察。    “你告诉那个受骗的,上过当的人,你已经有那两个女子的线索,需要受骗人出面帮忙套住那位银行出纳同案犯。当然,根本没有什么出纳同案犯,你只要她领出她残存的一部分钱,再以玩具钞票调换。    “我知道你是个冒牌货,因为你要找的是我妹妹,我妹妹并没有报案。    “我觉得我有点罪过,因为几年前,我也上过同样的当,我很羞愧,不好意思告诉我妹妹。如果我告诉了她,可能救她一命,至少她不会羞愧地无脸去报案。    “她也不想让我知道,不过,在她弥留之际,我才得知她一病不起的原因。我听说她病重,急急赶到这里来看她,知道因为被骗忧郁而死。    “现在,我也被卷人这个事情里来,也包括你,对不起。”说到这里,她走进厨房,拿出一条晒衣服的绳来。    “我想,真正的警察会有几项罪名送给你们三个,那两个女子的照片可以帮助警方找到她们,你自己是否有前科,或者是个通缉犯?”    他眨眨眼,那正流露出他的弱点,等于默认,她满意地点点头。    “还有你冒充警察,就这一条,就能关你一阵子,真是罪有应得。”    她拿晒着衣绳,“我得出去打电话报警,在警察到来之前,不能让你逃掉”。
    说着,用力拉拉晒衣绳,给他看看绳子结不结实。  
    粗心大意    便衣警察的生活,不全是飞车追逐、英雄救美和独闯虎穴那么激动人心,大部分工作都很低级无聊。拉尔森经常做的事就是挨门挨户地搜察与犯罪现场足迹吻合的鞋子,然后把鞋子的主人传回警局问话。    今天,他花了大半天时间去找前天可能扼杀凯丽的人。最大的嫌疑犯是一个红脸膛、生疥癣的男人。这个名叫梅洛克的人是凯丽的男友,如果他招供了的话,案子就可以结了,偏偏有许多人为他作证,说他案发时人在数里之外开会。    看起来,这案子不是一两天可以搞定的。拉尔森下班回自己的独身宿舍,途中,停在肯尼迪汽车旅馆。这儿的鸡尾酒厅是他很喜欢的地方。    这鸡尾酒厅其实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只不过调酒师杰克是拉尔森的中学同学。
    杰克很解人意,当你想聊天时,他会大谈往日趣事;如你心情不好,他就只顾专心擦洗高脚杯。拉尔森刚坐下,杰克就为他倒上了他习惯喝的酒。    拉尔森注意到自己旁边坐了一位留小刷胡的矮个子绅士,正在喝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他旁边的一位客人也在喝同一种酒。    酒店里很安静。当拉尔森喝第二杯的时候,已和杰克聊起了中学时的恶作剧,两人笑了起来。    “哗啦——”有人把吧台一端的酒瓶碰碎。人们七手八脚地抢救各种食品和单据,杰克赶回去擦拭吧台。    “粗心大意!”矮个子绅士嘀咕道,小胡子上下抖动。拉尔森再次打量他,方正的额头,微尖的下巴,头发稀疏,眼睛湛蓝,一副金丝眼镜。    “眼下粗心大意的人太多太多。”那个绅士加重语气说:“假如人们都小心一点,就不会有那么多粗心大意的事发生了。在我看来,这个城市里粗心的人太多。
    不知怎么搞的,糟糕透顶,糟透了对方如此直言不讳地批评拉尔森出生的地方,让他心理很不舒服。拉尔森转过身来请对方解释。双方自我介绍了一下。这个小个子男人来自费城,名叫乔治·福特。    “我在费城的一家市场调查所搞民意测验工作,本周来此地为一家名牌洗涤剂公司做市场调查,至于洗涤剂的品牌,”他压低了声音,左右观瞧:“请恕我不便透露。”“我能理解。”拉尔森说,“可这与粗心大意有什么关系?”    福特先生嗓了一口粉红色的酒。“过去两天里,我遇到两次很严重的意外——真的,非常严重——都是人为的粗心大意所引起的。两天前的下午,我作完访问,在市区散步,观赏了一个施工工地,你知道我说的那个地方吗?”    拉尔森点点头。城区里只有一个地方在大兴土木,此时正在挖地基,大卡车来来回回地运送泥土。    “正当一辆满载泥土的卡车从车道上开过来时,”福特先生继续说,“我忽然一下子倒在车道上,正在卡车前面!”“你滑倒了?”
    “不,我不是滑倒,人群乱挤,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跌下路阶。    我听到有妇女的尖叫声,接着有人抓住我的大衣领,把我拖到一边。否则,我现在已经变成一摊泥了。“他颤抖一下,又喝了一口酒。”卡车司机吓坏了,工长也吓坏了。他们一直问我要不要紧,需不需上医院,他们还抄录了几位目击者他姓名。我告诉他们我没有受伤,也不会去控告他们。“    “晤,真的是太危险了。”拉尔森说,“不过,这并不能说明这城市里有许多人都粗心大意,”“还有,还有昨天!”福特又喝一口粉红色的酒,“昨天我早回了旅店,只有下午三点左右,我坐在写字台前整理资料。我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有东西打在我头边的墙上,那是一枚子弹。”    “一枚子弹?你肯定吗?”    “那时我还不能肯定。”福特承认,“我立刻打电话下楼,向经理抱怨。经理懒洋洋地上来检查。然后他紧张起来,打电话报警。    警察赶来,说那是子弹。因为落地窗的玻璃已被击碎,所以无法判断子弹来自院子还是来自对面的公寓。后来,他们得出结论:有人玩来福枪时走了火。粗心大意!“    拉尔森正要申辩几句,坐在福特先生身边的另一个人——这人也喝一杯粉红色的饮料,但一直一言不发,好像心事重重——突然发出一声呻吟,捧着胸口,坐倒在地上。    一阵死寂,接着是一阵骚动。人们纷纷跳起来,多半是退后,杰克则跳出吧台。拉尔森迅速跨上两步,脑中急速回忆心脏病急救的步骤。拉尔森顺手推开一位有意帮助,正在为病人按脉搏的人,他无暇去想那人戴着手套,怎么能为人号脉。    “嘿,”杰克说,“这人才要了一杯酒,不可能醉倒。”    “他不是酒醉,”拉尔森没有抬头,“杰克,最好叫辆救护车。不过,我想来了也没什么用,他已经死了厂第二天晚上,乔治·福特又来到肯尼迪鸡尾酒厅。拉尔森走进来时,福特热情地打招呼,好像两人是多年的好友。    “晚上好,拉尔森先生,一起坐如何?”“当然好,福特先生。”    女侍者记下两人要的酒。    “你一点也不像个警察。”福特说。拉尔森听惯了这句话。大部分人说这话时总是“你不称职”的意思,而福特先生今天却是欣赏之意。    “便衣警察就是想给别人不是警察的印象。拉尔森回答,”大部分案子里,我越不像警察就越容易办好。“”你的谈吐也不像。“    “我知道。”拉尔森叹口气,“我的上司也这么说,他说我像搞文学的研究生。你今天在泊松大街的工作进展如何?”    福特先生惊奇地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在泊松大街调查?”    “你看,你没有看见我,不是吗?便衣警察就应如此。我正在办一件命案——也许你也在报纸上已经看到了此案的新闻。”    福特摇摇头,“出差工作时我很少看地方报纸,广告太多。”    “哦,”拉尔森说,“我看见你从街边的一个公寓出来,你还在为那家洗涤剂公司调查?”福特点点头。“我还有半天工作时间,然后就返回费城。”    “我希望你今天没有遇到那种粗心大意的意外。”    “不,没有,”他说:“你倒是提醒了我,昨晚那位心脏病突发的客人究竟怎么样了?”“不是心脏病”“不是心脏病?”“验尸官说,他是被毒死的。”    福特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瞪得很大。“天啊,他是自杀的?”    “还很难说。我们正在调查,不过,死者性格孤僻,很少交往,所以难找到线索。他在这家旅店也没有登记,显然只是碰巧进来喝两杯的客人。”    一阵短暂的停顿之后,福特叹了口气。“你的生活必定很刺激、很紧张。”    “英雄救美、飞车追凶、独闯虎穴,”拉尔森轻描淡写他说。他看到福特羡慕的神色,连忙一本正经地补充,“我在开玩笑。事实上,工作相当刻板枯燥。任何职业都差不多。你在工作中也会遇到一些新奇的事情,不是吗?”    “有时会的。福特先生两眼闪烁。”比如说,在民意调查时,我经常会遇到意外的回答。有个人曾告诉我,当他喜欢的咖啡改变包装时,他就再也不喝咖啡。有一次我作电视调查,走进一家屋内,发现看电视的只有一只小哈巴狗,它正在看一个关于环境保护的片子。“    “有一次我去访问一位叫白瑞德的朋友,他正在和一位少妇练瑜咖术。结果,那位少妇一丝不挂地做了一节课的倒竖蜻蜓。过了不久,白瑞德就退休了。”福特幽幽地说,“他宣称,没有更进一步的世界可以去征服了。”    “你在访问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拒绝回答问题?干我们这一行的可经常遇到人拒绝回答问题。”    “恰恰相反。我经常头痛的不是如何让他们开口,而是如何让他们闭口。有些人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住,还有些时候他们好像急切地想找个人谈话。前一天,我按一家门铃,发现里面正好有人在吵架。有位妇女打开门,我才问了她四五个问题。她丈夫就死命地把她拉开,然后呼地把门关上,”“你应该也问她丈夫几个问题,如果两个人都回答问题,也许他们会忘记吵架的事。”    “我并没有看到那丈夫本人,他呆在门后,只看到一只手把她拉开,关上门。
    现在想想,那手上带着一只手套。“”然后呢?“    福特耸耸肩,“我试了试周围的凡家邻居,都没有人。后来,我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所以,在城中区逛了一会儿。就在那个时候,我被推倒,差一点被碾死。”    拉尔森与福特谈得很投机,他们一起吃晚饭,各人叙述工作中遇到的困难与风险。    晚饭之后,两个意犹未荆回到福特的新房间——原来的房间修理落地窗——聊天。福特拿出调查表,告诉拉尔森应如何整理与分析。然后,拉尔森带福特去警察局参观,警局里的设施让福特大开眼界。两人一起回到旅店,一同喝了两杯,愉快地分手。拉尔森住在旅店中。    凌晨三点。拉尔森的房门上有轻微的咔嚓声,然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入房间,来人手持一把一尺左右的刀,狠狠地冲着床上一位睡觉的人,猛刺数下。    拉尔森从浴室里闪身出来,打开电灯,来人还在猛刺。    “够了,梅洛克先生。你被捕了,罪名是谋杀凯丽,如果你扔下手中的刀,我就向你宣读公民权。”    来人一下子昏厥在地。他就是凯丽的男朋友——那个有许多不在现场证据的人。    “你怎么会怀疑到我的?”两人一起乘车去警察局的路上,梅洛克问拉尔森。    “我想,也许是因为你用心过度的缘故,梅洛克先生。”拉尔森回答,“福特第一次差点死于车轮下,可以解释为意外;第二次差点被走火的子弹击中,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但第三次害死了与他坐同一吧台,喝同一种饮料的人,事情已再明显不过了。有人打翻酒瓶,分散大家注意力,借机投毒,只不过投错了杯子。我不得不想到。有人要杀福特先生。但我实在想不出杀人动机,因为他不是本市人,而且马上就要离开本市。所以,我决定跟踪他,只是若即若离地跟踪,结果发现你也在跟踪他!”    “最初,我并没有怀疑到你。后来,他告诉我曾看到一对男女吵架,而那个男人戴了一种特制手套。在第一次调查凯丽被杀一案时,你曾告诉我,你带手套是为了保护和掩盖手上的牛皮癣。你必须要在福特先生想起有个男人在家与妻子吵架时还戴手套的怪现象之前,杀了他灭口。    梅洛克点点头。“我只是搞不懂,为什么福特先生看过报纸新闻后没有马上找你们。”    “你不知道,福特先生在外出旅行时,从不看当地报纸,所以对人命案一无所知。你如果不想杀他,根本不会有麻烦。凯丽只是他访问资料中的一个名字。昨晚,他拿资料给我看,我发现凯丽的名字,我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三番五次地杀他。
    我整个晚上与他在一起,还带他去警局,就是为了防止人再次下手。而且,你会以为他向警方提供情况,今夜更要杀他灭口。我暗中让经理给福特先生换了个房间,自己则住在这个房间里。我用几个枕头堆成人形,再用毯子蒙上。“    “我明白了。”梅洛克苦笑。    由于休息不好,拉尔森睡了一个上午。下午才去餐厅吃三明治,喝咖啡。福特先生发现他,热情地打招呼。    “我看见你上报纸了!”福特说,“虽然我从不看报,可是朋友的照片刊在一版上,就不能不破例了。报上说,你已经侦破了正在调查的那件杀人案。”    “事实上,我破了两个案子。”拉尔森更正说,“一个男人扼杀女朋友,为了灭口,又意外毒死一位陌生人。”    福特先生钦佩地瞪大眼睛。“你还说便衣警察的工作平淡枯燥?他喝了一口粉红色的洒。”我基本上就要完成工作了。下午再访问几家,我就乘四点三十五分的飞机离开。我这次调查了那么多的人,真是大开眼界,大有收获。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今天上午又遇到一件意外。我租的汽车刹车失灵,幸好撞在草堆上。这城里的人,真是粗心大意……“ 
    三角游戏    假如你从第一国家银行,朝西向州立街方向走,你就会经过坐落在下条街中间的“哈里逊储蓄公司”。如果你继续向西走,你就来到“摩尔”的北侧。摩尔是个很大的购物中心,有七十一家店,其中包括一家“大众信托公司”北区分行。    这是城里最繁华的地方,三家金融机构就在这两条街道上。    星期四是一个雨天,塞尔就在这里仅用了十五分钟抢劫了那三家银行。如果不是梅丽和葛隐的话,他就可以带着抢劫来的四万三千元和一些零钞而逃之夭夭。    塞尔的抢劫计划安排得非常巧妙,就连到“莫宁塞”百货店去看葛隐,也是这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葛隐在这个店的化妆柜台当销售小姐。    他十一点四十分到达那儿,像许多高大、英竣无所顾忌的年轻少年一样,他来到店里,想给女友和母亲买口红或粉盒子,或类似的东西做生日礼物。他的表情有几分尴尬,同时还有几分急切。    那份急切是葛隐引起的,那份尴尬不安却是纯粹的做作。葛隐站在柜台后面,她美丽身体的每一个凹凸部分,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葛隐是个金发女郎,长发卷成大波浪,眼睛是蓝的,却透出一种贪婪的神情,从眼神里透露出来的东西,远远超过她的美丽和表面上的天真。葛隐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孩,她不满足于她薄薄的薪水,想赚大钱,而如何赚她并不在乎,这也是她同意塞尔抢劫计划的原因。    虽然如此,从各方面来说,葛隐一定是没有找到塞尔的一点可以抗拒的缺点,他那样的外表,什么女人都够抗拒?事实上,她告诉自己,一旦塞尔把钱交给她,她就是他的情人了。    当塞尔来到柜台前,她那儿没有顾客,所以他俩可以自由地交谈。偶尔,葛隐会从香水的样品中拿出一个有拴的小玻璃瓶,职业性地在塞尔的鼻下摇晃几下,如此虚晃一下,让看见的人知道,她只是在帮助顾客选择一种合适的香水送给女友或母亲。    “今天,宝贝,”塞尔对她说,“就是今天,下雨天,午饭时间,街上全是人,我今天就要试试。”“好!”她说,“我已经等烦了。”    “我也是。”他将防水夹克的帽子往后一推,拉链往下拉了几寸,那件夹克很大,差不多长及膝盖。“你要像你所说的,偷一辆车?”“比那更好,我要用梅丽的车。”“梅丽的车!”    “当然。”他看着她的惊讶的表情,嘲讽地问:“有何不可?”    “她知不知道你用她的车干什么?”他点点头,同时把头从香水瓶上移开。    葛隐皱了皱眉头:“那不危险吗?”
    “一点也不,嘿,葛隐,我不对你隐瞒梅丽的事。她是个真正的笨蛋,笨得连下雨都不晓得打桑不过,她爱我。爱我,你明白吗?    她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只想和我结婚。她认为我会!他大笑,“怎么样?葛隐,她连我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却认为我会娶她!两个月前我和她在酒吧相遇时,我对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而她却死心塌地爱我。你知道为什么吧?葛隐,梅丽很寂寞,鹦鹉向她问声好,她也会爱上它的!”    他们俩都放声大笑。然后,葛隐一本正经他说:“不论她笨或不笨,塞尔,她一旦发现你一走了之,她还是会告发的。”    “星期日晚上之前她不会说的,因为她星期日要在费城和我一道去结婚。星期日晚上之前,我们就要在赌城逍遥了,宝贝儿!”    “塞尔!”葛隐忍不住笑起来,“那样对她真不应该!”    “去她的!在认识你之前,她还不错,现在她一无是处,只不过是个呆头呆脑、善妒、又有一部汽车方便我逃走的女人而已。”    “她怎么看待我?”葛隐问,“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我?”    “你以为我会这么笨吗?她那么善妒,我怎么能提?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个人!”    葛隐点点头。她问塞尔:“你能把梅丽抛在费城,我怎么敢保证你不会把我丢在赌城?也许你会跑到蒙特利尔的某一个女孩那儿呢。”塞尔嗤之以鼻:“你吃醋了?梅丽的善妒,我是受够了。我给你的机票钱还在吧。”    “在这儿。”她摸了摸丰满的胸部,塞尔欣赏着她的手势。    “这能证明我会去那儿会你,不是吗?我给了你机票钱,但我一个子儿也没给梅丽,我告诉你,她是用自己的钱去费城。”葛隐问道:“我在哪儿和你见面?”    “赌城的‘蓝天汽车旅店’。大约是周六晚上。我周六下午会提前赶到,即使我路上还要耽搁时间抛掉梅丽的汽车。你到了旅店,可以说是我太太,好吗?我已经说好了。”“好。”葛隐说,“我今天中午就买票。”    她拿出另一瓶香水给他闻,他低下头嗅了嗅,仍然在装作是顾客。正在这个时候,店铺前面传来一个声音叫她:“葛隐”什么事?“葛隐吓了一跳。”有人打电话,问我们有没有‘康炉出的香水?“”没有。“葛隐大声答道。塞尔推开她的手,说:”祝我好运,宝贝儿,星期六晚上赌城见,好吗?“”好的。“葛隐兴奋他说,”塞尔,尽可能多弄点。“    他点头,对她微笑,同时以很响的声音说:“我自己很难决定,我想我得去问问她,看她最喜欢哪一种香水。”他说着离开店铺,带着沾沾自喜的神情,踌躇满志。葛隐盯着他的背影看。    塞尔淋着雨穿过庞特阿西街,到梅丽破旧的住所去。    梅丽是个褐发女子,说话时所带的西班牙腔使得她最简单的一句话都暗含着魔力。塞尔认为她很像墨西哥人。她是电话公司的夜间接线生,正如同塞尔告诉葛隐的,她可能是全市最寂寞的女子……直到有一天上班前,她在一家酒吧里遇见了塞尔。现在,她差不多是近乎疯狂的快乐,因为她找到了一个爱人。    她期待着嫁给他,即使他坦率地告诉她,他们的婚姻必须建立在有点非正统的方式上,也就是并不保险的抢银行,但到费城去和塞尔结婚,对梅丽来说仍然难以抗拒。十二点差五分,当塞尔按她门铃时,她正穿好衣服,化好妆,光彩焕发地为他准备就绪。    “塞尔!”她一看到他便叫了起来。她拉他进卧室,他把头罩掀开后,她就张开双臂,搂着他的脖颈,依偎在他肩上。    “哦,昨晚到现在,好像很久了!”她说着移开头部,向后看着他,“你在沉思什么?塞尔?是不是今天午间?她总是这样愚蠢地发问,塞尔一阵厌烦。”塞尔,车子准备好了,我昨天送去检查过,油箱满满的,准备当喜车,将你载到费城后去接我。“    喜车!塞尔暗自发笑:“好极了!梅丽,就是今天。雨下个不停,街上满是打伞和罩有雨罩的人,购物中心的停车场一定很空的。”    “你什么时候要车?我要把车停在什么地方?”梅丽说话的样子,就像一位唯命是从的小妇人。她再次依偎过去。    塞尔看了看表:“最迟十二点二十五分。尽可能靠近寝具店,将车倒放在路旁,面向外,所以我不用浪费时间掉转车头,引擎不要关,好吗?”    “放心,我会留在那儿的,塞尔,小心一点。想到你要去冒险,我气都喘不过来了。”    “没事,宝贝。只是一次简单的抢劫,放心,星期日晚上之前,我会到费城,我们结婚,那将是我生命中的高潮。”    “我不知道。”梅丽突然不快乐他说,“我不能相信你肯定和我结婚,每个女孩都想不择手段地得到你。”    “嘿!”塞尔拍拍她的手,“又在说自己不好了,梅丽,我不喜欢那样,我爱你,所以,忘掉其他女子,明天晚上在费城等我,好吗?”“你以前去过费城吗?”    “从来没有。”“你肯定吗?”“肯定。为什么?”    “我只是怀疑,你那儿是不是有熟识的女孩,可能会把你抢去的女孩。”    “没有人会从你那儿抢走我。”他把她拥在怀里,热烈地吻她。    “我爱你,塞尔。她用纯情的西班牙腔说,”假如你爱上别人,我该怎么办?“    塞尔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你有没有袋子?”    “当然有,”她从抽屉里取出三个纸袋,“塞尔,求求你,小心!”    “我会小心的。记住,周日晚在费城,你知道地点吧。”    “市线大道格林威治旅店,当你到达那儿时我会在那儿,我今晚就搭已士去。”    “好。”塞尔说着,再次亲吻她。    她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回吻他。“汽车的事放心,”她讷讷地说,“你需要的时候,它会在那儿。”    他将三个纸袋折叠起来,塞进腋下,拉起夹克拉链走出她的住所。他向目送他的梅丽挥了挥手,那手势显得忠诚和真挚。    当他上路后,梅丽穿上雨衣,走到停车场,发动她那部有三年历史的车子。她朝购物中心的北侧驶去,希望可以在寝具店前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她距塞尔需要车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充裕。抢劫银行的事进行得很顺利。    在第一国家银行,塞尔冷静地走到出纳的窗口,那儿正好没有顾客在等候,他把事先写好的一张字条,从小洞口塞进去,遮在头罩下的脸半微笑着等候,而出纳正看着纸条上的字:“将钱塞满袋子,不然就宰掉你。”    出纳员的两眼因突然的恐怖而瞪大,但双手还是十分平稳地将钱从抽屉里取出来,塞进他塞进来的袋子里。    塞尔知道银行方面对待抢劫犯上所给职员的指示。他们所得的指示全部一样:冷静地照吩咐做,一直到歹徒离开你的柜台,然后再做女英雄,如果必要的话。但是记住,我们是保过险的。塞尔也知道,她只要碰一下一个有伪装的按钮,就可以按动照相机,拍下他的照片,可是,一张只拍下大头罩下一点脸部的照片,谁又能认出你是谁?    他拿着出纳推给他的纸带和字条,礼貌他说了句“谢谢你,小姐。”然后他出了银行门。他上了人行道,出纳才能按盗警铃。成百上千的人在州立街行走,有的打着伞,穿着雨衣的,有的背着包和提着购物袋,塞尔挤进人流中,就如同沙堆中的一粒。第一银行的警卫跑上街道去看看能否追得上歹徒,而塞尔已经穿过哈里逊储蓄公司的旋转门。    在“哈里逊储蓄公司”,他重复了先前的那一套程序,一直到“谢谢你,小姐。”他感到非常愉快,当这桩抢劫案上报时,他们可能会给他冠以“礼貌强盗”的绰号。    这一次,当盗警铃响起时,塞尔已进入“大众银行北区分行”,他镇定如常,自觉完美地完成了抢劫计划。当他漫步进入购物中心时,他看见梅丽的汽车停在事先说好的地方寝具店铺前,引擎仍在动,从迷檬的雨中,他可以看见淡淡的尾气从车尾的管子里冒出来。    他再次注意到购物中心附近的街道,人们穿着雨衣,打着雨伞拥挤着。两分钟后,他大步走出购物中心,三个纸袋盛满了钱,藏在大夹克内特别缝制的口袋里。    他上了梅丽的汽车,一个怀疑的眼光也没有,他驶上了州立街,这时警笛声才呜鸣呜响。他觉得兴奋、骄做、快乐,三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向西行驶,到了州际,从那儿就出城了。他打开车头灯,这是州立的法令,下雨时要亮车头灯。他的刮雨器严肃地来回刮着。    他安详地开着车,避免显出匆忙的样子,他保持着限制内的车速。    他就如同一位守法的好公民要去做合法的生意一样。    因此,当他在州立街和安伯逊街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发现一辆警车停在他后面,才会那么惊讶。当然了,这是巧合,不过仍令他不安。当另一辆巡逻车从安伯逊街驶出时,他更不安了。这车停在十字路中间,他汽车的前面,巨大的惊恐挤压着他的心。    他立即看出,自己被夹住了。他想到猛踩油门,向前面的警车撞去,可是梅丽的车是经不起撞的,硬撞的话,不四分五裂才怪,他想跳下车逃掉,也迟了。    两部警车各跳下两个警察,他们持枪围了过来。当他们严厉地命令他下车,把双手搁在车顶上时,他照做了。还有什么办法?    在法庭上,梅丽作证说,她正在大众银行北区分行写存款条时,恰好看到这个穿防雨夹克,带头罩的人,把一只纸袋推进出纳的窗口。她看到出纳脸色惨白,神情慌乱,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她留心观看。起初,她不敢相信自己正目睹一桩抢劫案,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在银行盗警铃响起之前,跟踪那人出去。那人侦查了停在附近的汽车,最后,令她惊恐的是,他竟爬上了她停在寝具店铺前的汽车,开去了!然后,她才敢肯定,不错,是抢劫!    是的,她承认说,她进银行前是粗了心,忘了关引擎。可是那是下雨天,她准备只进去一会儿。是的,当歹徒偷走她的汽车时,她是立刻跑回银行。然后她做了什么?她告诉银行警卫,立刻打电话报警,一个抢劫银行的歹徒刚刚抢了四号窗口的出纳员,还偷走她停在外面的汽车,现在正在州立街,向西行驶。她报告车型以及牌照号码,当然,不久就抓到强盗。是的,就是那人没错,正坐在被告席上的,不,他抢大众银行之前,她从没有见过他。    晤,当然,这一来,塞尔牢是坐定了。她的证词并不需要,他夹克下面的三袋钞票,和外面口袋的玩具枪就足够了。他进入联邦监狱后,头一个探访日梅丽就去看他了。她对他傻傻地笑,抚摸着他放在隔着两人间的铁丝网上的手。    她说:“嗨,亲爱的,好久不见,你在这儿好吗?我只是要你知道,我会等你,你出来的时候,我们仍然可以结婚。”    塞尔感到全身在发抖,他说道:“我不要你等我,梅丽,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她问。虽然她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报警?你说你爱我,你愿意嫁给我,抢银行的事都没有使你退缩,你对这事是早知道的。”    “我爱你,塞尔,我现在仍然爱你。”她认真地说。“那你为什么要出卖我?”    “因为我受不了我的未婚夫去爱别的女人!就是这样!”她以天真的西班牙腔说。“老天爷!你怎么会认为我爱别的女人!”“那天你吻我的时候,夹克肩胛有香水味,我猜那是奈尔五号香水。”塞尔点头,他猜到是那样。    “所以我决定,你必须受点惩罚。”梅丽继续说。然后她以焦急的声音问:“那天上午你来找我之前,你去看了另一个女人,对吗?”    “是的。”塞尔说,“她叫葛隐,她在庞特阿西街上的一家百货店做事,专管化妆品的柜台。我曾答应她带着钱去赌城和她见面。”    梅丽的双眼在燃烧怒火之前,有一会是呆滞无光,生病一样,妒火使她变成一个真正的西班牙人?“你这个伪君子!”她的声音哽咽了,“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伪君子。”    伪君子!塞尔想,是的,现在唯一啃咬着他的问题纯属理性的,但他希望知道真实的答案。葛隐是不是故意在他肩上喷些香水,使梅丽知道他另有女人?    因为她知道梅丽善妒,可能会采取什么行动整他?葛隐为什么会这么做?塞尔叹气。除非她也妒忌不相信他。必定是那样。他是愚不可及才会给她钱,但是他想在抢劫后要梅丽和葛隐离开几天。    “塞尔!我们俩你真正想见哪一个?我必须知道!”    可怜的、孤寂又善妒的梅丽,她这样整他,他为什么还要告诉她什么?让她纳闷去吧。塞尔透过铁丝网孔,直视她:“伤透你的心吧!宝贝。你永远不会知道。”    那样说对梅丽来说也是好的,因为事实是:当塞尔得款出城之后,他既不去费城,也不去赌城。    他要去的是德州的拉里诺。有了钱,他就可以带着中学时认识的爱人回乡。她叫拜娜,目前正在夜总会当女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