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2010-24 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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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话是修行
星云大师

王阳明有一次跟学生出游,路旁有两个人在吵架,一个骂道:“你没有天理!”一个反驳道:“你没有良心!”
王阳明就对身旁的学生说:“你们听,他们在讲道。”
学生说:“老师,他们是在吵架。”
用天理、良心要求别人,是在骂人;若用来要求自己,则是在讲道。与人相处,“讲话”是一种很切实际的修行,语言的赞美是一种布施。是非常因讲者、听者、第三者无心的搬弄而恶性循环。大家都知道,是非止于智者。彼此能聚在一起,不要因逞一时口舌之快,而破坏掉这份难得的因缘。

语言是沟通感情、传达思想的工具,但不得体的言语或过多的声音,常是是非烦恼的因由,故佛门常教我们要“少说一句话,多念一声佛”。还有维摩居士的“一默一声雷”,也是很发人深省的棒喝。
苏格拉底非常善于演说,以教人讲话为职。有一个青年前来请他教导演说,并说明演说如何重要云云。苏格拉底等他说了半天以后,向他索要两倍的学费,青年问为什么。
苏格拉底说:“因为我除了要教你讲话以外,还要教你如何不讲话。”
俗云:“一言折尽平生福。”谨言实在是修身要件。

“言语之于我们,乃在使我们互相做悦耳之辞。”无意间听到徒众的谈话,措辞实在值得商榷,如:
“是我拉他来的。”为什么不说“是我请他来的”?
“这是我管的。”为什么不说“这是我负责的”?
“你听我的。”为什么不说“我们来沟通一下”?
“你可别后悔。”为什么不说“你不再考虑吗?”
“你要给我小心!”为什么不说“你还是谨慎点好”?
……
同样是中国字,为什么不加点儿润滑?不然,不仅听起来不舒服,也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辜负了中国文字之美。(勒云健摘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星云大师谈处世》一书)

话人生
陈道明  卢 悦整理
想起那个年代,制服、自行车,吃的是大锅饭,我庆幸曾经经历过它、尽管经历过“文革”中的各种运动,也感受过物质生活的贫乏,但那种单纯带来的美好,我始终不能忘却。
我说过我不爱交朋友,其实不然,只是交往方式不同。我不会跟别人甜如蜜,也不会让别人跟我甜如蜜。我觉得人真到掏心窝子的时候,就离分开不远了。有时候有朋友跟我说太多他自己的东西,我会制止他。一、这个跟我没关系,对我来讲是没有用的;二、掌握对方太多的东西,会产生一种“悬空”的情绪,永远在两人之间罩着。这种距离下不会产生很多美感,到头来只会落得个“不在乎”。
都说对于男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责任,我理解的责任首先是“不欠”。于国——祖国培育了我,所以要努力做到遵纪守法,国家需要我的时候,我要尽义务和责任;于家——父母养育了我,我要尽孝,让老人为我感到欣慰;于妻——我要尽力维护这个家庭的利益;于子——让孩子因有我这个父亲而骄傲;于友——让对方因有我这个朋友而快乐;于人——让别人因为有我的存在而受益。这就是我理解的——知恩图报。
我们经常在生活当中听到这样的话:我实话告诉你,说心里话,说白了吧,我跟你老实说吧,我一点不骗你……我们有多少这样的“真诚的惯用语”,就有多少谎话产生。
我今天戴着墨镜来了,就是要告诉你,其实每个人可以示众的部分并不那么多。不要再释放偷窥这种恶了,这种恶适可而止。
有个30岁的朋友告诉我,他活得很焦虑。在社会上陷得太深,你就会焦虑。能对生活多一点控制,焦虑就会少一点。
朋友往往会问:你在家都干吗?我说,什么都没干,发呆呢。
我认为发呆是最轻松的事。尝试把自己的脑袋放空,哪怕只有几分钟,其实也挺幸福的。
我曾经在西北一个庙门口看到一副对联:“在高处立,着平处坐,向阔处行;存上等心,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我一直在体会着它。在高处立,是说可以站得很高看问题;着平处坐,就是踏踏实实,平等对人;向阔处行,就是说心胸要开阔,做事要变通,别走死胡同;存上等心,就是存善良的心,要自律;结中等缘,就是不拒人千里之外,也不零距离接触,中庸;享下等福,就是说要能吃苦。这是一个很难达到的境界。
行而正难。思无邪,难上加难。
我觉得男人最大的时尚就是多在家待一待。其时把所有该回家的人都召回家,这个社会就会安定许多。现在有许多不回家的人,不是因为事业,而是泡在酒桌上、歌厅里。如果晚上每个家庭的灯都亮了,那也是一种时尚。(从容摘自《时尚先生esquire》2010年第9期)

德川家康遗训
德川家康
一、人之一生,如负重远行,不可急于求成。
二、以受约束为常事,则不会心生不满。
三、常思贫困,方无贪婪之念。
四、忍耐乃长久无事之基石。
五、愤怒是敌。
六、只知胜而不知败,必害其身。
七、常思己过,莫论人非。
八、不及尚能补,过之无以救。
(小然摘自摘自新世界出版社《德川家康传》一书)

初雪
胡定核
初雪。
初雪是立冬后的第一场雪;
初雪是春天的前奏;
初雪是属于孩子们的。
初雪是一位美丽的小姑娘,她从高高的天空中向我们轻轻地飘下来,长长的裙裾在随风摆动。
初雪是一位天真的小姑娘,她从遥远的地平线向我们盈盈地走过来,她的脚步是迟缓的,因为她禁不住要好奇地东张西望。
而在她纯洁的目光注视之下:
青青的麦田第一次盖上了松软的雪被;
金色的秋林羞涩地放下了白色的面纱。
巍巍大山肃立,戴上了银色的头盔,向这美丽的小天使敬礼。
她有着洁白的衣,洁白的肌肤,洁白的长发。
只有脸蛋是鲜红的,如冬日清新的早晨,正在飞升于雪原之上的那一轮鲜红的太阳。
只有嘴唇是鲜红的,如新的一岁到来时,萌动于我们心中的鲜红的希望!

给安德烈
龙应台
你将来会遇到很多你不欣赏、不赞成的人,而且必须与他们共事。这人可能是你的上司、同事或是部属,这人可能是市长或国家领导。你必须每一次都做出决定:是与他决裂、抗争,还是妥协、接受。抗争,值不值得?妥协,安不安心?要在信仰和现实之间,很艰难地找出一条路来。你要自己找出来。
23岁的歌德爱上了一个已经订婚的少女,这带给他极深的痛苦。痛苦转化为文学艺术,他的痛苦得到升华。可是很多其他年轻人,紧紧抱着他的书,穿上“维特式”的衣服,纷纷去自杀了。我们自己心里的痛苦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有更大或者更“值得”的痛苦而变得微不足道;它对别人也许微不足道;但对我们自己,每一次痛苦都是绝对的,真实的,很重大,很痛。
个人是有责任的。你一定要选择你自己的位置,你一定要做那个有意思的螺丝钉,否则你会被这个机器所吞噬。
人生像条大河,可能风景清丽,更可能遇上惊涛骇浪。你需要的伴侣,最好是能够和你并肩立在船头,浅吟低唱两岸风光,同时更能在惊涛骇浪中紧紧握住你的手不放的人。换句话说,最好她本身不是你必须应付的惊涛骇浪。(袁倩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亲爱的安德烈》一书)

爱的实验
李平靖
这个实验出自一位童年缺乏母爱的心理学家之手,他叫哈洛。而他毕生最亲近的伙伴就是一群恒河猴——他实验的对象。也正是在它们身上,哈洛发现了在人类身上具有的爱的重大秘密。
恒河猴和人类的基因非常相似,它们的基本需求、对外界刺激所作出的一些反应,与婴儿如出一辙。为了这个实验,哈洛制作了两只“母猴”,一只母猴的外表由铁丝网制成,腹部上方还有钢制的“乳头”,上面有个小洞,方便奶水流出;而另一只母猴由厚纸筒套上绒毛布巾制成,体内还安装了一个灯泡。
实验开始了,哈洛把一群刚出生的恒河猴放进笼里,里面有两只“母猴”,铁丝母猴里的食物取之不尽,而从绒毛母猴的乳房里吸不到任何奶水。实验助理记录下了幼猴刚开始时的反应:它们一边尖叫,一边撞击着笼子,情绪极不稳定。
后来情况发生了转变。几天后,幼猴知道母亲不会出现了,便把感情转移到绒毛母猴上。它们会趴在它胸前,用身体蹭它,抚摸它的脸,轻咬它的身体。当然,如果幼猴肚子饿了,会跳下绒毛母猴,来到铁丝母猴面前,吸取乳汁,吃完后再迅速回到绒毛母猴的怀抱。
这其中有着怎样的奥秘,使得幼猴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呢?哈洛认为,这是因为绒毛母猴能够提供接触安慰,而铁丝母猴不能。虽然肢体接触是影响感情的重要因素,但是我们想不到的是肢体接触竟然可以完全凌驾于生理需求之上,两者的差别如此之大,让我们几乎可以断定,幼猴吸奶只是为了能够和母猴保持亲密的接触。
哈洛由此得出结论:爱源自接触,而非食物。母亲总有一天不再分泌乳汁,但是孩子还是会爱着母亲,因为他们的脑海里还有被爱的记忆。每一次亲子互动,都源自幼时感受到的温柔抚触。
如今,哈洛的观点已经得到了各领域的广泛认同。婴儿在医院里都会有专人负责抱,事实也证明:如果没有肌肤的接触,婴儿几乎活不过六个月,即使勉强活过了,以后也会反应很迟钝,常做噩梦。很多初为人母的妈妈都反映,婴儿特别喜欢毛巾、绒毛玩偶,若是它们被人夺去就会大哭大闹,有些孩童甚至没有它们就无法入睡。这些都与几十年前哈洛的研究结果惊人地相似。
我想,任何一个看到此文的人都应该感到欣慰,爱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高深。温柔的抚摸,轻微的晃动……所以,请不要羞涩,拥抱你爱的人吧,这便是爱的真谛。(红玉影摘自《至爱》2010年第10期)

台湾的衙门不设岗
张鸣
台北的政府机构的建筑,都是日据和国民党威权时代留下来的,几乎个个高大、雄伟、宽敞,跟大陆没多少区别。但除了建筑之外,以一个大陆人的眼光,所有的官衙似乎都不怎么像政府。
《旺报》的社长跟我讲,有大陆游客投书,说是找不到台北市政府,因为门口没有站岗的。
我们平日里见惯了高大威猛的政府大楼、政府广场,见惯了戒备森严的门卫,听惯了门卫厉声的呵斥,一旦见了没有门岗的政府大门槛,还真就不习惯。其实,这个世界上好些国家的政府机构,都是这个样子,别的地方,有的连高大的房子都没有,寒酸得紧。
有卫兵的大门槛也不是没有,台北至少有两处,一是“国父纪念馆”,一是“中正纪念堂”。两个地方,都有一坐姿相似的铜像,一为孙中山,一为蒋介石。两座像前,各站立一持枪的兵,一动不动,妻还以为是蜡像。过了不多久,到换岗时分,蜡像居然动了起来,虽然动得跟机器人(300024)相似,但可以看出,他们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实际上,这两处的岗兵都是礼兵,不是站岗,而是在表演一种礼仪。
不过,今天的这两个纪念国民党大人物的场所,已经变成了市民的活动中心,“国父纪念馆”尤甚,到处是背画夹子的儿童,跳街舞的少年,还有盘旋的鸽子。“中正纪念堂”,广场上的大牌坊,已经在民进党当家的时候,改成了自由广场,原来的“中正纪念堂”五个字被凿去,改成四个颜体的大字—“自由广场”,真是情何以堪。
原来威权的纪念物,也在悄然间改变了性质,开始为民众服务,虽然转变过程中多少有点小小的尴尬。大门槛,已经没了。(叶小周摘自《时代周报》第96期)

悲伤不如呐喊
朱春学
这似乎是个被死神封印的家庭,死亡从来都是如影随形。蒙克5岁时,母亲劳拉死于肺结核;26岁时,父亲克里斯蒂安也撒手尘寰。蒙克还有4个兄弟姐妹,但他们的命运似乎更为不幸。一个兄弟和他最喜欢的姐姐苏菲,在他14岁时病逝;唯一结过婚的兄弟安德烈,在婚礼后不过数月也死了;而蒙克自己因为家庭的原因,疏于照顾,也是体弱多病。
很多时候,我们会陷入一种窘境:想高声呐喊,却不能够;想痛快哭泣,却欲哭无泪。蒙克所遭遇的,要比我们痛苦百倍。
一天黄昏,他沿着小路漫步。他又累又病,停步远眺。太阳正在落山,云被染得红红的,像血一样。他感到一声刺耳的尖叫穿过天地间。他甚至仿佛已经听到了这声尖叫。于是,他画下了一幅画,画下了那些像血一样的云,那些在尖叫的色彩。
这就是他一生中最负盛名的作品《呐喊》的由来。他描绘的是一种让人难以理解却又看得明白的悲惨人生。也许他的画显得悲观,但决不缺乏激情和震撼。如果看似悲惨的命运向我们袭来,不如呐喊,当你呐喊时,浑身的毛孔贲张,也许就会让你逃离惊恐,继而挺身战斗。(卜易摘自《启迪》2010年9月上)

《读者》20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