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2010-5　点滴

 

犬父有虎子
吕麦
陈后主叔宝在位期间，淫靡好色、安于享乐，荒废朝政，大兴土木。尤其宠幸宫女张丽华，为博美人开怀，竟违背祖制，无故废了前太子陈渊，将张丽华的儿子陈深立为太子。
就在陈后主打算再接再厉，将爱妃张丽华扶上皇后宝座时，公元589年，隋军兵马长驱直入，攻陷了皇城。
懦弱、怕死的陈后主，瞬间失却了往日潇洒浪漫的风度，得知皇宫失守的消息后，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尚书仆射袁宪严肃地说道：“隋军进入皇宫后，必定不会对陛下有所侵侮。事已至此，陛下还躲到什么地方去？我请求陛下把衣服冠冕穿戴整齐，端坐正殿，依照当年梁武帝见侯景的做法。”
一心想逃命的陈后主没有听从，下了坐床飞奔而去，逃出后堂景阳殿，就要往井里跳。袁宪苦苦哀求，陈后主不听。后阁舍人夏侯公韵用自己的身子遮挡井口，陈后主极力相争。争了很长时间，才得以跳进井里。
不久，隋军士兵四处搜寻不到陈后主，向井里窥视，并大声喊叫，井下无人应答。士兵扬言要落井下石，方才听到有人呼唤、求救。于是抛下绳索往上拉人，却感到非常沉重，等到把人拉上来，士兵才吃惊地看到，原来陈后主、张丽华、孔贵妃同升而上。所有的人都忍俊不禁，鄙笑不止。
而皇太子陈深，年方十五岁，关上阁门，安然端坐。隋军士兵进来以后，陈柱子太子从从容容地对他们好言慰劳说：“你们一路上鞍马劳顿，还不至过于疲劳吧？”隋军士兵被这个小太子镇定自若的气质所折服，不但没有嘲弄羞辱于他，反而纷纷向他致敬。陈深因此得受新朝皇帝的一方赏地，自给自足，晴耕雨读，得以善终。
《孟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灾难面前，作为一国之君的陈后主颜面尽失，自己不尊重自己，任何人也不会尊重你。可是他年幼的儿子，却不失风度，赢得了敌军的敬佩。都说“虎父无犬子”，谁又敢断言犬父无虎子乎？

孝道试卷
文戈
 
同事给我一张“孝道试卷”，每题5分。晚上回家逐一做题，结果越做心情越沉重，最后打分，我没能及格。
1.父母年龄是多大？
2.父母生日是哪天？
3.父母身高是多少？
4.父母腰围有多大？
5.父母穿多大号鞋？
6.父母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7.父母身体健康吗？
8.如患病，所患何病，吃什么药，怎样吃？
9.如果你不和父母住在一起，那你常回家看望父母、常打电话给他们吗？
10.如果你跟父母住在一起，那么，你常陪父母聊天、和他们谈心吗？
11.父母有哪些兴趣爱好？
12.父母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13.为父母洗过头和脚吗？
14.常顶撞父母吗？
15.常让父母为你操心吗？
16.父母不高兴你会哄他们开心吗？
17.常抱怨父母没本事吗？
18.算过父母在自己身上大概花费多少钱吗？
19.父母吃剩的饭菜你能吃下去吗？
20.父母老了你嫌弃他们吗？
 　　给父母钱，为他们治病，帮他们干活，我一直自认是孝敬父母的。做完这张“孝道试卷”，我羞愧无言，因为真正的孝敬恰恰藏在生活细微处。
 

 
睡眠
亨特（法）
 
最美满，最身心舒畅的睡眠，只有当炎炎夏日时节的白天，在那辽阔的田野上才能得到：躺在青草或者干草上面安然入睡，一片树荫为你遮蔽着骄阳，你感觉到一种清新，爽快的微风在大地之间回荡，高高的天空环抱着自己，向四面八方伸延——什么能比得上这么美妙的感受？大地，苍穹，和平的人类似乎充塞了整个宇宙。在酣睡的人和赤条条、欢天喜地的大自然之间不存在任何隔阂。
 

 
没有"以后"
韩国总统李明博
 
    　　　　　　　　　　要给母亲做一件漂亮的衣服，
 
    　　　　　　　　　　等我赚到钱以后。
   
要给母亲买好吃的，
   
 等我找到工作以后。
   
 要让母亲做趟飞机，
   
等我成为富豪之后……
   
小时候我想为母亲做很多事。
   
每次结论都以"以后"结束，但光凭想象也让我非常快乐幸福。
   
但那时我不知道，
   
其实没有"以后"。

点燃善念
清山
 
2009年的美国网球公开赛，自开赛以来，精彩纷呈，冷门迭爆，本土选手罗迪克和大威廉姆斯相继被淘汰出局。跌宕起伏的赛事让观众看得惊心动魄、如痴如醉。对于比赛中出现的精彩瞬间，电视会反复播放，让观众充分领略网球运动的无限魅力。
 
有时，电视镜头也会瞄向场外。有这样一个场面格外令人心动：一场男子单打比赛，观众席上几乎坐满了人，大家都目不转睛，期待着比赛尽快开始。两名运动员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发球运动员数次将球举过头顶，蓄势待发。但裁判微笑着示意他再等一等。看到裁判迟迟不开球，观众席上开始躁动起来，持球运动员再次将球举过头顶，期待着裁判开球的哨声响起——在网球场上，裁判有着绝对的权威。纵使如此，裁判也不能随意延误比赛。在观众的不满声中，发球运动员斗胆向裁判耸肩表达自己的不解。
 
裁判不急不躁，微笑着指向观众席。这时候大家才发现，有位老大妈正步履蹒跚地走向她的座位。赛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转瞬间变得很温柔，两名运动员垂手肃立，耐心等待着那位老球迷落座……
 
这个镜头在随后的日子里被电视台反复播放，播放次数甚至超过了网球场内精彩镜头的次数，许多观众认为，这个画面堪称本届美网比赛中最温馨、最经典的镜头。
 

 
常人与非常人
陈世旭
 
见到一个高档楼盘的售楼广告词：“你将拥有的居所，常人要用一生去想象。”巨大的广告牌矗立在城市的交通要道上空，来往经过的人谁也不可能忽视。商人要卖房子，要吸引眼球，要打动人心，怎样夸大其词都可以理解。但这个广告词里对“常人的想象”却似乎有一点武断。商人的意思很明白，能住他卖的那种房子的人，不会是常人，而是非常人。但他有多少根据认为“常人”就一定会“用一生去想象”非常人的居所呢？
 
非常人是怎样生活的，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戴什么，涂什么，抹什么，睡什么，玩什么，坐什么车，包括住什么房，的确有许多常人关心和艳羡，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样的常人并不会太多，常人更多的是关心自己的日子。
 
从媒体上看到，某国总统某次主动同街边的旁观者握手，以示亲民，结果却遭遇一位仁兄的拒绝。总统大怒，竟当街骂娘。其实大可不必。问题不出在对方，而出在自己。出在自己不懂常人的尊严。结果反而让自己失掉了非常人的尊严。
 
回到最初那个广告词，我想说的是：对“常人的想象”怀着下意识鄙视的妄断，不仅是不地道的，更是可笑的。
 

 
某个清晨的日落
黄俊郎
 
清晨，有些花开了，在没有人醒来的清晨
 
他静静地坐床边上，喝着咖啡、抽着烟
 
在清晨里，他轻轻地闭上眼睛
 
他仿佛看见了那年和妻子开着小货车沿街叫卖的日子
 
还可以看见小女儿在货堆里写作业的日子
 
还可以看见那年他把整货车的水果卖完之后
 
跟着老婆和女儿到从来不曾去过的餐馆庆祝的日子
 
在这个美丽还带着薄雾的清晨
 
有些花谢了
 
他看见好多好多的过去，所以他笑了
 
一直到邻居发现他时，他的手里还拿着
 
老婆和女儿的合照
 
他走的很安详
 
不过
 
那已经是太阳下山以后的事了。
 
 

 
蚂蚱和蜻蜓
郑渊洁
 
一只蚂蚱和一只蜻蜓栖息在同一片庄稼叶上。
 
“别看咱们躺在一起，其实咱们不一样。”蜻蜓说。
 
“哪儿不一样？”蚂蚱问。
 
“我是益虫，你是害虫。”
 
“谁定的？”
 
“人”
 
“为什么？”
 
“我吃蚊子。你吃庄稼。”
 
“为什么吃蚊子就是益虫，吃庄稼就是害虫？”
 
“蚊子吃人血。人吃庄稼。”
 
“这个世界是围着人转的？”
 
“是。”
 
“我觉得不是。不信咱们问问上帝？”
 
“问吧。”
 
蚂蚱掏出手机给上帝打电话。上帝答复它说地球是大家的，是属于所有生命的。
 
“怎么样？”蚂蚱问蜻蜓。
 
“那个......”
 
“我现在宣布，人是害虫。”
 
“为什么？”
 
“人和蚂蚱抢庄稼吃。”
 
“啊？”
 
“你也是害虫。”
 
“为什么”
 
“你帮人，帮害虫的东西当然是害虫。”
 
“这......”
 
“依我看，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对别的生命来说都是害虫。”
 
“照这么说，地球上没有益虫了？”
 
“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在上帝那儿都是益虫。”
 
休息够了，蜻蜓继续吃蚊子，蚂蚱继续吃庄稼。
 

《读者》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