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2010-9 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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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情谊
文/小思
看黄裳的一篇文章,看到一个很沧桑又很温暖的人间故事,惘然情味,萦绕心间,久久不散。
1949年4月的一天,黄裳托靳以写信给远方的张充和,请她写几个字做留念。
当年10月之后,变化很大,远在外地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字没有写成。一晃30多年过去,风风雨雨,说是一场春梦,不见得了无痕迹;说是一场噩梦,又怕过于伤情。靳以早就逝去。黄裳大概也忘记了这件小事。只有张充和揣着靳以的信和一个未了的愿,就这样度过了30多年。
1981年夏天,黄裳收到由卞之琳转寄来的一幅长卷,写的是陶渊明的《归去来辞》,同时还附着张充和的短信:“奉上拙书一幅,想来你已忘记此事。靳以四九年的信尚在,非了此愿不可······并请你书赐一幅,作为纪念。但不要等30多年就好······
人生有多少个30多年?又有多少人能以30多年前的约定未了为念?更有多少人等得到30多年后的践约者来临?
一幅字,并不那么重要。可是,30多年变幻不定之后,它仍能到达黄裳手中,那就具有非凡的意义了。
面对急剧的世事变化,人不自觉的从无奈中学会了淡然,对人对事已失去了“托以终身”的承诺。一幅字,蕴藏着人类的光辉:情谊与信义,并非来自遥远的索求,而是来自人的内心。
许下一个诺言,就守它一生一世,30多年也无怨无悔,这是值得骄傲的事。
一幅长卷,虽不是文人的酬酢,却是一卷珍贵的人间情谊。

我们疯了吗
文/周伟民
如果一个人将垃圾堆在家里,把污水随便倒在自己家的地板上,把家养的金鱼、宠物统统杀死,把培植的花草统统铲除,人们一定会说,这个人疯了!
可是,我们一边把地球称为“地球家园”,一边却肆意地制造垃圾,并让垃圾堆积成山;肆意地制造污水,并把污水排入江河湖海;肆意地捕杀野生动物,使很多物种频临灭绝;肆意地破坏原始森林,使水土大量流失,使土地严重沙化……
难道我们都疯了吗?

最敬业的园丁
文/梁凌
看央视《第一时间》节目,有这样一则新闻——
在英国,有个74岁的老人,默默无闻地做了一辈子的园丁。本以为余生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了,但最近却有横财从天而降,幸运的他被击中了——他买的彩票,中了2500万英镑的大奖!
惊喜,是自然的。画面上,老头拉着他的妻子,握起拳头,笑得很灿烂。人们好奇,也是自然的:这个老人会拿这些钱做什么?当有人这样问他时,老头的回答出人意料,同时,也因为这个回答,他一下子成了媒体红人。
他是这样说的:“我要用一部分钱雇一个胡萝卜种植专家,学习种胡萝卜。”
他因此被评为“最敬业的园丁”。
原来,他一直想在菜园子里种胡萝卜,但多年来,怎么种都没成功,这成了他的心病。现在突然有钱了,他要实现这个梦:找个专家,教我种一地的胡萝卜。
这个老头名叫布莱恩,白西装,白头发,长得很精神,志得意满地左手拉着老婆,右肩扛着四个齿的耙子——应该是他劳作时的工具。他和老婆都在笑,是那种热情、昂扬、富有感染力的笑。
我看着他,也不知不觉地笑起来……这是个可爱的老头、幸福的老头。我羡慕他,不仅仅羡慕他中了大奖,更羡慕的是:他那么热爱自己的工作。钱多了不一定快乐,但热爱自己工作的人,却一定是快乐的。
但是,又有几个人热爱自己的工作?有人曾说:“干一行,烦一行。”工作,仅是谋生的手段,不得不做,便很烦恼——
他是医生:“这不是个好职业,忙起来没有假日,饭都吃不到一口热的。医生给人治病,到最后自己落一身病。”
她是教师:“下辈子再也不干这一行了,劳心费神、收入不高,还被一些素质差的家长冤枉。”
她是作家:“干别的什么都比干这个强,不仅压力大,还会得颈椎病,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
世上好像没有好职业,一旦我们不再为稻粱谋,似乎都可以弃之如敝屣。
但布莱恩是热爱的,当他中了大奖,不再需要以做“园丁”谋生时,他依然想种一地的胡萝卜。秋天一地绿,冬日一窖红,永远是布莱恩的向往,是他最朴素的快乐。

如果你是富翁
文/李峥
据说,比尔·盖茨坐飞机是不坐头等舱的。有人在经济舱看见比尔·盖茨,问他为什么不坐头等舱,他反问:头等舱比经济舱飞得快吗?如果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说明盖茨是个很实际的人,他看中的不是头等舱带来的虚荣,而是结果。是啊,头等舱的确并不比经济舱快,但就是因为它更舒适、有更好的服务,所以它更昂贵。但昂贵有必要吗?
同样是美国赫赫有名的富翁,麦肯锡上飞机只坐头等舱。后来,他说出了原因。他说:“我在头等舱认识一个客户,就可能给我带来一年的收益。”事实上,据他说,他的确在头等舱认识了很多名流,这些人有的真成了他的客户。昂贵对于他不但有必要,而且给他带来丰富的回报。
似乎很少有人思索过要不要坐头等舱的问题,可能这个问题只出现在买飞机票的时候。而且,这基本上不是个问题,有钱就坐头等舱,没钱就不坐,或是有钱也不坐,向盖茨学习。
盖茨崇尚的是节俭。不过,这可能是以前的事了,因为盖茨几次来中国坐的都是他的私人飞机。当然,坐私人飞机也不意味着摆谱,对于富豪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这是无法颠覆的真理。专机不仅代表身份,更代表高效和节约时间。
麦肯锡崇尚的是机会,对于他,坐头等舱就是认识和结交人的机会,而这些机会可能会给他带来巨额的利润。坐飞机的人多的是。,但是像麦肯锡这样能有效抓住机会的人并不多。对于中国人来说,节俭是比较容易做到的,但是,发现机会并把握机会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也许,我们更应该向麦肯锡学习。

静静生活
文/安妮宝贝
站在一个静的位置上,做一个无言以对的人。这么多年下来,身边走过的人起起落落,明白旁人的想法或态度,都是不重要的。不必去想别人会怎样看待自己,因为每个人都将走在属于自己的深渊边缘。也没有谁对谁错,是非标准本就无绝对。存在的只是人的偏见,猜测和评断,而那些的确是不重要的东西。
静静生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因为这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减少欲望,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欲望减下去之后,人就会变得纯净、刚硬。虽然,堕落和沦陷,总是带有快感。但是最终起决定作用的,是人的自控能力。
一个看起来骄傲自大,恣意妄为的人,实际往往不是那样的。
真正的战士,是内敛且有自控力的,如同一把插在刀鞘中的利刃。

发光的罗丹
文/茨威格
大师老了,他疲倦了——那银白浓密的乡民须髯,飘拂在起皱的死灰的脸庞上。他艰难地走过一座座大厅,那里摆满了他雕的石像。他睡眼蒙眬,踽踽曳足而行,仿佛走进了死亡。
但是白晃晃一道光圈,围着他闪烁不定:是雕像群神采奕奕,栩栩如生!它们一直睁着眼睛“沉默”地梦见了一个永恒。它们岿然不移,肃然不动,漠然无情,寂然无声,宁静地安于无尽的光荣。一丝笑意消失在大理石的嘴角,它们站在那儿,那伟大的奖品,久以忘怀的胜利,被征服的时间,凝结的晶体——那绵绵无尽的精神。
大师步履迟缓,在它们中间走着,仿佛沿着自己整个一生徜徉。他带着幸福的战栗、温柔的恐惧,不得不将它们一再凝望,为这个千古的疑问感到迷惘:它们在那消逝的岁月之前,曾经是他青春的玩偶和耍伴,而今仍然像当年一样闪闪发光,生命的波涛仍然纯净地流过它们冰凉而又明亮的形状。为什么他自己,它们的雕塑者,却不知不觉起皱了,变老了,每时每刻都在开始死亡?
他凝望着发光的雕像,感到自己老了,疲倦了。他猜想,在那些明亮、坚实的石块深处,一定有他自己衰枯的血管里的血,跳动如火焰,激溅如火星。他曾经用双手赋予石块生命,他现在仍用这一双苍老的手颤巍巍地抚摩它们,为了从这些沉默、冰凉的躯体上再一次感觉已经逝去的生命,就像一个干渴者,俯身在石像上,仿佛在窥望消逝岁月的古井。
但是,雕像群无动于衷,身披尸衣站立着。它们对他不卑不亢,若即若离,只呼吸着沉默,吞吐着光华。它们忘记了岩石、国土、时间和名字——忘记了自己的老家。它们无言地排列着,披着白布站在那里,对时间彼岸的盛衰和变迁了无牵挂,它们的大理石嘴巴从不向蜉蝣似的世人搭话。
它们头上挂着的时钟一直向前走着,多少城市崛起,又多少城市沉沦,多少容颜丧失了轮廓和色泽,多少家族兴旺,又多少家族凋零,多少人变成了面具和神话,一切都在残酷无情的岁月的磨盘中被碾成齑粉——只有它们以凝固的姿态,停息在不停的嬗变之中,因为它们永远结束了它们的生存。

《读者》2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