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亦群：上官鼎闯荡台湾江湖(南都周刊 2008-7-11)

上官鼎闯荡台湾江湖
2008-7-11 11:37:17　来源: 南都周刊　浏览量: 165 【  0条】
上官鼎，一个在他虚拟的江湖里快意恩仇的热血少年。刘兆玄，一个在现实江湖中必须委曲求全的老年政客。民主规则下的这个江湖，显然已经无法如武侠世界中那般快意恩仇，刘兆玄团队走马上任以来，即以“道歉”次数创下纪录。昔日的上官鼎，今天的刘兆玄，该如何面对这个台湾政坛的江湖呢？
南都周刊编辑：吴金　特约记者：岳亦群

制图：大超
他少年名动江湖，以未满弱冠之年，应约代古龙续写《剑毒梅香》，随后以武侠小说《沉沙谷》一书成名。据说金庸曾表示，台湾武侠作家中，他第一喜欢古龙，第二喜欢上官鼎。
江湖少年江湖老，但他很快“金盆洗手”，二十五岁便宣布封笔退出江湖，远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深造。而之所以选择多伦多，是为了追求学妹钱明赛女士。若干年后，钱果然成了他夫人。
他学成归台，当上台湾新竹清华大学的教授。但他又不甘寂寞，先后做了“交通部长”、“行政院副院长”。2008年初夏，更应马英九之邀，出山担任“阁揆”。在台湾“双首长”体制下，他成了台岛的第二号实权人物。
他是上官鼎，一个在他虚拟的江湖里快意恩仇的热血少年。他是刘兆玄，一个在现实江湖中必须委曲求全的老年政客。民主规则下的这个江湖，显然已经无法如武侠世界中那般快意恩仇，刘兆玄团队走马上任以来，即以“道歉”次数创下纪录。
昔日的上官鼎，今天的刘兆玄，该如何面对这个台湾政坛的江湖呢？
江湖险恶，侠客小试牛刀
“沉沙之谷，险甲天下，飞鸟不渡，鹅毛不浮”。这是上官鼎在《沉沙谷》小说中，对于江湖险恶的描述与譬喻，用来形容台湾政坛之险恶，或许是再贴切不过。从浩荡江湖堕入“沉沙谷”，可他却从未被打败。
身为“外省人”精英、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大学教授的刘兆玄，因为具有国民党背景，很快就得到高层赏识。
1979年，他被延揽进入台“国科会”任职，进入学官两栖的阶段，当时这是国民党政府笼络知识分子的普遍做法，犹如侠客获得朝廷的任命，既要兼具一身铲奸除恶的好武功，不负侠名，又要在面对官场上黑暗斗争时，以恪尽“锦衣卫”的职责。
在学术领域中，1986年，44岁的他已成为初时任教的清华大学校长，进而在国民党的“老”“公”政治中，获得了同是学者出身、即将担任“阁揆”的连战的推荐与拔擢，在1993年出任“交通部长”。
正如上官鼎多部小说中的主角一般，刘兆玄初入“江湖”，便以“快、狠、准”著称，而他侠心未泯，身怀“绝世武功”，更不惧和权势顶撞。
当时，刘兆玄在“立法院”首度备询，民进党“立委”余政宪毫不客气责难他——“台北到高雄不到四百公里，为何连续假期行驶要耗掉十五个小时？”并要求刘为“慢速公路”的窘境负责。
刘兆玄二话不说立即道歉并承诺改善，指示部属研究实施“高承载制度”，也就是一部自用轿车必须搭乘满三个人以上，才能够上高速公路，大大减轻开车民众假日的拥塞之苦，给民众果子的同时，也从余政宪那讨回了面子。
他也自述过一个例子，1996年台湾举行“大选”，当时李登辉正积极要争取连任“总统”，但因开放行动电话执照的问题，引发上千民众抗争，李登辉生怕情势不利，影响选情，便把刘兆玄叫来问话，并要求他提出对策。
面对李登辉质疑他“搞飞机”、“办事不力”、让民众抗争的责问，刘兆玄一点也不畏惧，直接对李登辉“呛声”。针对开放行动电话执照一事，他跟李登辉说，“我已经把两边所有有意见的‘立委’，一个一个说服了，现在你要我收兵，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用英文跟李登辉说：“It’s now or never，你选举完，我就不干了，当初也说好只做三年，但现在摊子还是要顾”。一番话堵住李登辉，只得让他放手“发功”，当晚“立法院”通过法案，几千个搞抗争的，果真在他意料之中，鸣金收兵了。
刘兆玄曾自嘲，他的工作就是“管理抱怨”，但他觉得“乐在其中”。不只是小老百姓多如牛毛的挑剔，连同公众工程的承包厂商，也曾对他不通融的性格“怨声载道”。
据其过去僚属透露，1999年在“行政院副院长”任内，曾经有承包台北捷运的厂商表示，为了节省经费，已经把工程变更的细部计划，送给当时的“阁揆”萧万长，萧万长也已经同意，不过此案是刘兆玄所经办，希望刘兆玄能同意批核。
但刘兆玄认为，工程的变更不能通过“走后门”来协调，坚持本案应由主管机关提出说明后才能放行，他无法点头，还交待幕僚说，“案子退回去，厂商送来的水果也退回去！”该承包商只有摸摸鼻子认栽。
除了交通事务之外，他也和李远哲一块搞了一阵子教育改革，并担任官方“教改推动小组召集人”，提供不少治校经验与建言。
而他在“9·21大地震”时穿着牛仔裤巡视灾区，未换西装革履即跑回“立法院”备询，虽然让“立委”颇感不尊重，却因而赢得媒体和老百姓的好评。
王旗变幻，高手暂别江湖
被厂商、媒体和官僚人员认为“难搞”的刘兆玄，在2000年又重拾他洒脱的日子，不是因为他厌倦了政治，而是国民党的连战在“大选”中输给陈水扁，痛失政权而稍做沉潜。
当时，国民党因败选兵荒马乱，党内一会儿整肃李登辉“台独路线”，一会儿又重组党务搞起智库，刘兆玄因为政治资历丰富且形象良好，加上他和连战密不可分的关系，从而出任国民党智库“国政基金会”副董事长。
强力主张国民党必须要“大破大立”，他提出的许多点子，包括从地方栽培更多青年人才从政，国民党党产信托，黑社会人士不得参与党内初选提名等，均获得连战点头推动。
刘兆玄认为，智库虽然是个“闲单位”，但还是可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在这大隐隐于市的基金会中，他不但继续“练功”，而且功力还精进不少，在一切低调行事中，掌握党机器党组织的当权派，一样要让他三分，成为不出风头的“大内高手”。
除了提供国民党改造方案，主持对抗民进党执政的议题研析外，他也积极参与推动台湾的科技产业及学术，利用李国鼎科技基金会和玉山科技协会理事长的名义，帮国民党搞起“科技外交”。
另辟战场的上官鼎，不愧是有先见之明的“高人”，从连战到马英九选举，台湾的高新技术业者着实“回馈”了至少数十亿新台币，刘兆玄暗中发功相助的功绩不可泯灭。
虽然刘兆玄提出不少政策被采纳，但2004年“连宋配”却因为“3·19枪击疑案”再度败选，刘兆玄这次选择到东吴大学担任校长，继续培育英才，这是他另一段快乐的光阴，年届六十的他依旧是“风流倜傥”。
已经帮国民党打了两次重要的仗，当时有人劝他可以借机凝聚其人脉做生意，但刘兆玄并没有像他的弟弟东元电机董事长刘兆凯一样从商，原因其实很简单：刘兆玄说，“要做事就挑自己喜欢做的事，教育事业充满了挑战，帮助很多年轻人，不是钱可以衡量的。”
做生意从来就不是他的本行。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一本武侠小说的男主角，是从生意场上起家、驰骋江湖的。
再度变身为“刘教授”，刘兆玄生活随兴，乐趣绝对不减当年，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演讲，看戏，听音乐，甚至一度传出和媒体女记者出身的名嘴、已为人妻的尹乃菁“约会”，把“阳明山冷水坑”炒成全台皆知的景点，引爆非议。
但政治上的霸气和多年“江湖领袖”经验，也让他带到了校园，若大学系所的想法和他不一致，他会压住公文，甚至曾把某学系的系主任职务“留缺待补”，侠客特立独行的风格和霸气，显然未曾随着年纪渐长而变得圆融。
爱吟诗作对的刘兆玄把他任教三十年的感想写出来：
“闻道一代三十年，各领风骚忆从前，学与孔庄直对话，思难跨越父子间。卅年教学清华苑，曾历学潮一代迁，如今一年经数代，反觉代沟细相连。新潮旧浪相对撞，但见飞沫漫长滩，待得千沟连层断，谁起文衰再回天。”
“刘校长”想法特多，不甘寂寞，这首诗或许可做一个注脚。
但回归校园和学子打成一片，毕竟不是他的终点站，2007年，他的同乡战友马英九决定投入2008年“大选”，这一次他再度毅然拔刀相助。
虽然有国民党的年轻精英和客卿认为刘大侠“不适合再影响选举”，但来自连战的支持与马英九的交情，以及亲国民党系多位学者相挺，刘兆玄在这场选举中得以继续做他的“点子王”，成为选举的“地下军师”。
重返江湖，门户纷争难息
马英九胜选后，“上官鼎组阁”之说传遍台北政坛，“马萧政权”即将从“(马英)九(萧)万(长)”变成“九万兆”，年逾65岁的刘兆玄却被外界批评为“老人政治”。
在政坛上重作冯妇，刘兆玄还是凸显其浓厚的个人风格，霸气十足，孤傲至极，却又能屈能伸。面对民进党人的刀光剑影，他也只重复他的名言，“做人一定要有格调”；施政上，他也持续主张“迅雷不及掩耳”、“急事缓办”、“一步到位”的武侠哲学。
刘团队主政至今，从油价调涨、节能减碳、股市崩盘、物价飙涨、官员绿卡(美国永久居留权)、保钓争议到小儿肠病毒、家人涉内线图利，绿派教主“小龙女”蔡英文率领民进党“古墓派”“立委”和台独势力，直轰“九流(马英九、刘兆玄)”政府害苦台湾人，一堆政坛死去的僵尸，猛批上官鼎的“独门绝活”原来是“唱高调”。
然而刘兆玄是关关难过关关过，至少目前马英九对其信任未减，人民也还没轰他下台。毕竟为了人民的不便，他可以再三道歉，但为了对手批评“阁员”双重“国籍”，他也敢于呛言“我可以不做‘院长’，但台湾要有国际观”、“放弃绿卡也是一种牺牲”。一派理直气壮、怒气不减地帮属下挡刀枪的大侠气势。
马英九上任前即传出，油价将在新政府到位时调涨，预计是六月份，然而刘兆玄上台的第一招，就是以闪电手段，提前在5月27日涨价，让台湾人民吓了一大跳，开车族彻夜排队等候加油。
事后也招致不少批评，认为刘兆玄突然实施提前涨价是“失信于民”、“配套不全”，但刘反驳，他觉得这个政策(涨价)绝不会令所有人满意，“本来就是个死结，不如各边都动一动”，这不是“是非黑白的问题”。
他的逻辑是：黑和白，对和错，政策上是比例问题，而不是绝对的，这和小说里“正邪不两立”实大不相同，侠客上官鼎在应付大众俗务时，摇身一变成了政客刘兆玄，却不见政客的官腔官调。
当日本海防船撞沉台湾保钓船，引起台湾及大陆两地人民同声追讨时，刘兆玄可以讲出“不惜一战”的狠话，但刘兆玄毕竟不是“七步干戈”之人，现实也不是快意恩仇的武侠世界，所以他事后又缓辞表示“不是那个意思，是要优先和平解决”，前后说法被批评是“模棱两可”，不过事件最后能在妥协中落幕，并得到日本政府官员的鞠躬道歉。
而在绿营“立委”潘孟安两度指其家人涉入政府标案利益，有“内线”及“走后门”之嫌时，刘则挺身跳出来拍胸反驳，“我相信我的家人”。
“天黑得像墨一样，虽然看不见，但可知满天浓厚的乌云定然层层密布。偶尔一两阵骤雨，打在树叶上发出急促而有节奏的声响……忽然间，一条人影从黑暗中纵起，在光滑的绝壁上一借势，又腾起四五丈，一折身形，轻飘飘地落……”(见上官鼎武侠小说《芦野侠踪》)
现实情景也似乎是这样。刘兆玄在险恶的江湖中出招，但对手也不会轻易屈服，双方的斗争和比划，仍在继续之中，上任一个多月以来过招逾百的“第一回合”，只能说是平分秋色。
刘兆玄在游黄山时，曾对黄山巨石与“梦笔生花”古松题过诗，赞叹其孤傲挺拔：“小树昂立神木中，仙姿逸气拟不同，既生黄山巨石上，敢傲梦笔方是松。”
截至目前为止，“刘内阁”仍在台政坛屹立不摇，或可验证其处事之道，纵使身披铠甲，一样能屈能伸，可以暴怒，也可以道歉。
或许政治场域和武侠世界不同，但从武侠世界中神游归来的刘兆玄不同于一般“学而优则仕”的软弱冬烘，而能更加愈挫愈勇，正如高手内力深厚，自体疗伤便可痊愈；而行走江湖得懂得“黑白难分，能屈能伸”，盖棺之后才知谁是英雄。
台湾政客的武侠情结　特约记者 岳亦群
金庸的《笑傲江湖》是一部很出名的政治隐喻武侠小说，据说小说风靡天下后，东南亚某国开会，对立两派都热衷引用这部小说来讽刺对手，一方以“左冷禅”来形容对方是野心家，对方则以“岳不群”来回敬你是“伪君子”(左与岳均为《笑傲江湖》中的大反派)。台湾政坛也有此流风，好以外号来形容政客，比如指责对手为“黑白郎君”、“藏镜人”等(均为台湾经典电视布袋戏中的大反派)。有些外号已成为该政治人物独有的标记，草莽性格较强烈的民进党人，各色外号犹多。而台湾政治人物也颇好著书立说，甚或以武侠小说发抒郁闷。
事实上，台湾政治人物有许多外号，大多是从武侠小说或戏剧等文学作品中得来，例如民进党主席蔡英文被称为“小龙女”，得自于金庸的武侠小说《神雕侠侣》，取其入政坛时乃是“如同遗世独立”且“功夫高深莫测”之形象。
在马英九与王金平被外界解读为明争暗斗的时候，王金平也以武侠布袋剧主角之一“一页书”自喻，表示很钦佩这个仙风道骨、隐身在后的角色，而“一页书”唯有与主其事的“素还真”并肩合作，江湖才会安定、和平，以此隐喻王马关系。
在布袋戏中，“一页书”与“素还真”是两大主角，彼此默契很好，亦师亦友，却又若即若离。不过，“素还真”虽是武林正道领袖，但行事风格被批评权谋，戏迷为此论战不已。
而台湾前海基会副秘书长、“陆委会”主任秘书詹志宏，则是被媒体记者私下以“大蕃薯”称之，“大蕃薯”是香港漫画《老夫子》的主角，以诙谐著称。
已故的台湾前“法务部长”陈定南，则是因其性格刚毅，处事公正，敢开罪权贵，被民众称为“陈青天”，以赞扬他如同包青天一般的风骨。而早期台湾“省议会”有所谓党外“五虎将”(郭雨新、李万居、郭国基、李源栈、吴三连)，则以三国曹军张辽、徐晃、张郃、于禁、乐进，以及蜀军“关张赵马黄”相提并论，形容其问政的慓悍风格。
有些表演艺术中则以武侠小说式的譬喻来嘲讽政坛名人，例如“相声瓦舍”表演的段子里，就曾用“铁脸撕不破小方”来形容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的妻子连方瑀，因为其脸部整形而表情总是呆滞，笑得太僵。同一段子里，前新党“立委”谢启大则被称为“黄旗门掌旗手谢大妈”，连战被称为“连帮主”，宋楚瑜则被称为“宋掌门”。
而以“武侠小说”著作出名的，除了笔名“上官鼎”的现任“阁揆”刘兆玄外，还有曾任民进党副秘书长、高雄市政府民政局长、笔名“阿图”的许仁图，这位谢长廷的老部属原为报社主编，在从政多年后，终于在2007年出版此生第一部武侠小说《大武林》，其中隐含许多针对台湾现实政治的影射。
《大武林》花了许仁图二十年的构思，总共写了七遍，然后把它毁了，媒体报道说他“神游武林、傲啸江湖、先后易稿七次，最多写成五万字，结果总觉自己功力不足，而黯然销毁”，受到父亲及弟丧的感叹，在最近三年赶写，终于完成。
另外，许仁图还曾在自己小说《钟声二十一响》改编成的电影中，担任男主角，可惜电影票房惨淡无奇。
现任台北市劳工局长苏盈贵也一样酷爱武侠小说，自称把金庸和古龙都读了个滚瓜烂熟，甚至和刘兆玄一样，在青年时期也自己提笔，写了一卷武侠小品，书名引自宋代词人周邦彦《满庭芳》词——《憔悴江南倦客》，书名颇符合他日后在法界“嫉恶如仇”、政界“孤掌难鸣”的形象。
而姚嘉文(现任“考试院长”)的著作《七色记》系列小说共20册，则是以历史演进为经，以两岸地点和事件(如天地会等)为纬，以艺文及写实手法，铺陈弱势遭到强权迫害的辛酸过程。其中以甲午战争后为时代背景，影射台湾独立的《黄虎印》，亦曾改编成剧本，上月还改编成歌仔戏搬上台北剧院，轰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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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武侠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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