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纪事)陈残云杨干华与云浮文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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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云浮日报    发表日期:2009-05-24
□陈建平
陈残云:土改时任云浮四区区委书记,长篇小说《山谷风烟》写于云浮
我省著名作家陈残云,上个世纪50年代编剧的电影《羊城暗哨》、60年代、70年代创作的长篇小说《香飘四季》、《山谷风烟》,都是热遍全国的作品。那时年少的我也是这些作品的忠实读者。直至1992年秋,我才有幸认识陈老。那时设立县级云浮市,要邀请省里好几位曾经在云浮县解放初期参加土改的文艺界的同志前来参加庆典活动,其中有陈残云(著名作家)、关山月(著名画家)、史进(电影《大浪淘沙》演员)……我负责前往广州联系。
当我叩开陈老在文德路的寓所的门,他接过我递给的红色请柬后,知道我是云浮来的,分外高兴,拉我坐到他旁边。交谈的话题首先是从他在云浮土改时谈起。他说,那时他是云浮县四区(即现在云安县前锋、南盛一带)的土改队长兼区委书记。几十年时间过去了,他对生活、工作过的地方,七洞、大窝岭、横岗……记忆犹新,那时,山区的环境太恶劣了,山高岭陡林密,群众生活十分艰苦,每天吃的几乎是一锅清水似的稀粥,一边煮粥一边在粥锅上蒸一碟木薯干片,没油没盐。陈老带领的20多位土改队员,大部分都是广州南方文艺学院的学生,按当时的规定,土改队员都要分别和当地贫苦农民搭食,很少捱过稀粥木薯片的年轻学生也不例外,那种生活实在太难捱了。陈老十分担心这些年轻人捱不住,每到星期天,他都找个理由集中他们开一天会,实际上就是给他们加点菜,改善一下生活。那时加的菜通常是肥猪肉马铃薯,既能饱肚又多油水。讲起这些往事,陈老谈兴很浓。他还说起一件惊险的事,云城到四区不过十多公里的路程,但一离开县城跨过南山河后便是岭陡林密的天马岭。一天,时任云城法庭庭长(县法院院长)的画家关山月受县委书记委派,带着一份联合围剿土匪的绝密文件给他,从早上出发,在人烟罕至山高林密的天马岭迷了路。竟走到晚上七点多才找到陈老,一整天手指紧扣着从没打过枪的枪勾,整个手全麻了。一个作家、一个画家,他们的经历真让人想不到啊。
这时,一直陪在陈老身旁的夫人黄新娥教授悄声告诉我,70多岁的陈老近年得了老年痴呆症,遗忘性很大,但每当说起过去年轻时经历过的事,却特别的清楚。
由于要急着将另一份请柬送给关山月,在电话与他联系时他叮嘱我,第二天一早他要去香港参加他个人画展的开幕式,如要见面只能今天才有时间,我只好提前向陈老告辞了。
陈老在云浮参加一年多的土改,工作繁忙,生活艰苦,但也为年轻的作家提供了一笔丰富的创作素材。土改期间,他创作了两部中篇小说《喜讯》、《山区的早晨》。1975年夏天,他又重回云浮,不久又完成以云浮土改为背景的5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山谷风烟》,当时暨南大学一位教授在撰写广东土改运动文学创作研究专著,就是以陈老的《山谷风烟》为主要参考作品。
有点遗憾的是,云浮县级市设市庆典期间,陈老身体偶染微恙,难以成行,毕竟是已近80岁的老人,加上当时广州至云浮的公路大修,凹凸不平,唯恐路上有不测,我们也不敢太勉强陈老来云了。
1995年秋,我再次到广州拜访了陈老。时任云浮报社社长陈卓达同志计划报纸开设文艺副刊栏目,为了扩大影响,邀请陈老题写刊名,陈老欣然同意。当时我也一时心血来潮,向陈老提出给我写几个字以作纪念。陈老笑呵呵地说:建平,我很少给人写字,不是其他意思,只是我的名字那个残字,不好意头。特别对你们云浮人,残云,残云,不好听啊。
我却一点都不介意,也笑着说:如果我能得到陈老您的字,将是很大的幸福。陈老答应了,但他说:我现在不能写,年老了,白天手有点抖颤,等到晚上心静了才能写。
果然不几天,他给我写的“宁静致远”一张条幅用特急挂号寄给了我。
这次广州之行,刚好碰到陈老全套10册300多万字的《陈残云文集》出版,他给我们到访的人都送了一套,并一一签名留念。
陈老是个作家,自然十分关心云浮的文艺创作。1996年9月,云浮市作家协会成立,他亲笔题写“山青水秀、人杰地灵、万众一心、锦绣前程”贺词,寄寓他对云浮文坛的真诚祝愿。
我加入省作协,想请陈老作入会介绍人,他欣然同意:好啊,我们作协的大门是向你们敞开的。他亲笔在推荐书介绍人一栏签下他的名字,又亲自将我的申报材料交到组联部负责同志手中。
2002年10月3日,突然收到广东省作协发来陈老逝世的讣告,深感悲痛,不单广东省失去了一位著名的作家,我们云浮文艺界也失去了一位可亲可敬的文友与导师。追悼会过后,我曾给陈老的夫人黄新娥教授打去电话,黄教授一听是云浮的电话,连连说:云浮来的,云浮来的。感谢云浮作协主席与作家的关心。交谈时黄教授语调很平稳,并告诉我,陈老是在家里无疾而终,去得很平静。
杨干华:为云浮文学倾注心血,期望以石名世的云浮,诞生新的“石头记”
2001年4月1日下午,省作协组联部的黄丹宁突然打了个电话到我家里,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昨晚杨干华主席去世了……
“什么?”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惊愕,以下她说了什么话也听不清了。一个生性开朗活泼、刚年满花甲的人怎么说去世就去世了呢?人的生命真的那么脆弱吗?3个月前即元旦后不久,干华老还从广州回老家信宜探望九旬的老母亲时在云浮停留,约我见过面。在陪他吃午饭时,不知怎么谈到六祖惠能,还特意对我说:建平,我没到过新兴,下次来云浮一定去拜拜六祖。当时我一口答应下来。他的那番话至今还历历在耳。
干华老1962年高中毕业后当过民办教师、农村宣传队演员。1961年还在高中读书时,在《羊城晚报》花地副刊发表了短篇小说《石头奶奶》,开始步入文坛,以后出版了长篇小说《天堂众生录》、《天堂挣扎录》而成名。
我最早认识干华老是在1990年参加省作协第二期作家班时,当时他是省作协副主席兼文讲所所长。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虽然他已经是省里知名的作家,但一件皱皱的白衬衣,脚穿陈旧的胶凉鞋,满头的银发,一讲话就是笑脸相伴,一副普普通通乡里人的模样。
由于我们都属粤西人,因此很快便相熟了。正如他在替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石乡纪事》写的序中说:我还知道,这地方以前曾用过西宁东安的称谓,而我的乡下,就曾被西宁管辖过,与云浮人叫一声老乡,似应不算攀附。
干华老有浓郁的家乡情结。对我们云浮这块不是家乡的家乡文学事业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从文学人才的培养到文学活动的开展都给予热情的支持。他在生之时,我们市作协、市文联举办活动,邀请到他的,几乎没有推辞过。
1996年秋市作协成立大会,1997年春罗松年同志的长篇小说《多梦时节》研讨会、1998年文学创作座谈会……干华老都来了。我曾经向肇庆市文联、作协的朋友谈到干华老与云浮的关系,他们十分羡慕地说,曾经多次邀请陈老到肇庆,几乎没有一次得以成行啊。
2000年,我市一位年轻的女作家申请加入省作协,在材料审核会上,一些与会者认为该作家的作品还没达到入会条件,干华老却力排众议,认为该作家创作积极,有潜质,入会条件就应向文化欠发达地区倾斜。他的扶持意见赢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使该名女作家顺利加入了省作协,使她的创作积极性得到更大的鼓励。并且后来还有了罗定农民妇女李勇坚得以破格加入省作协的事。
干华老是极富人间真情的人,不论谈他的作品或是他的待人接物,都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长篇小说《天堂众生录》是干华老的代表作之一,取材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人妖颠倒的年代。干华老以辛辣的笔触鞭挞了那个时代的假、恶、丑,但更深一层地讴歌了就是在这么一个复杂时代人间存在的真、善、美,人性的善良始终不灭。至今我还清晰记得,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石乡纪事》完稿后寄给他看,希望他提些修改意见。我的这部小说写了县委领导、开发石材业的私营企业老板、追求爱情纯洁的年青人,这些都是作为主体而写的。但干华老却说:建平,你这部小说成功的人物却是那个三陪女,因为写出了一种人性,人性的真诚才是文艺作品的生命力。他这番话一直成为我创作的目标。
他写文章是这样,做人也是这样的。记得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说第二天要回信宜老家,中途停留云浮与我们见见面。能够与敬爱的师长聚聚这当然是好事。但到晚上,他又打来电话,说不来云浮了。开始我还以为他突然有急事改变行程。没想到几天后他又打电话告诉我,他已从信宜老家回到广州了。我惊讶地问,为什么不在云浮停留?他说:不好意思,我这次是回信宜奔丧的,按农村俗例,奔丧途中与友人相聚是不吉利的,要有所避忌。
啊?一个鼎鼎大名的作家竟然连这样一个莫须有的顾忌都为朋友考虑到了,不是至情至性的人是很难意识到的。尽管这是生活中的小事,他却做到了。
1999年,我们计划出版《云浮作家文选》,想约干华老写个序,之前听人说他不轻易给别人写序。但我一打电话给他,他一口就答应了,他说这是我们云浮老乡作家的喜事,当然要支持。《文选》出版后,按照不成惯例的惯例,我寄了800元稿费给他,岂料他收到后又原封不动寄了回来。并特急打来电话:建平,我收了你的钱,我们的交情就淡了啦。一句话,说得我没法再固执了。但每每想到此事,就为他的人格所感动。这与当下那些成天追逐于蝇头私利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清明时节雨纷纷,心香一瓢寄衷情”。陈残云、杨干华老俩虽然离开了人世,但他们留下了数百万字的真善美的精神食粮。他们感人的人品、真诚的友谊都令人勾起对他们的追思,特别是为浇灌云浮文苑洒下的心血和汗水,在激励着云浮文艺界奋力创作的激情,云浮文艺界不会忘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