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富禄“花炮节”探秘(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4 13:34:53
 引言)花炮节既然起源于葛亮村,后来为何又演变出更大型的富禄“三月三”花炮节和另一个富禄八佰街“二月二”花炮节?这三个花炮节,有什么关联和不同的地方?

    当记者深入富禄的街区、村落调查采访,一幅别具特色的民族融合画卷展现了出来。

    花炮节,“三足鼎立”的形成

    富禄原来叫福禄,因江得名。根据民国末年所修的《从江县志》,都柳江至民国时期,名福禄江。

    人称“富禄通”的68岁的张新忠说,当葛亮村已经成为木材聚散地,商贾云集之时,现在的富禄街所在仍是一片梯田,直至葛亮村的一场大火烧得商贾们四散奔逃。

    大火过后,想重建集市、家园的汉人意识到要避开木材重重堆积的葛亮村,但又不能离得太远。于是,他们选择在葛亮村对河往下一公里的北岸重建,便是现在的富禄街,形成了新的集市,并成为乡镇级别的经济行政文化中心。

    客家人迁离后,侗族人重新在葛亮村建起了村寨。有趣的是,他们不仅没有推倒天后宫,还精心修缮起来,并沿袭了客家人传统,在农历三月二十三举行花炮节。

    花炮节对商家和各民族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毗邻地区的各民族在这一天到来购买农具,交换农副产品和生活必需品。节日期间,人山人海,商机无限。因此,迁到富禄街上的客家人,为吸引客流,他们结合当地“三月三”民俗,推出了富禄“三月三”花炮节。附近的八佰街也进行仿效,推出了“二月二”花炮节。

    这就形成了富禄花炮节“三足鼎立”局面,沿袭至今,大大促进了当地商贸集市的发展。

    变化,从汉文化到苗歌侗舞

    张新忠说,最早办花炮节时,是汉文化唱主角,主要表演是舞龙舞狮,唱桂戏和彩调。接着侗戏,苗族、侗族的芦笙踩堂、侗族的多耶等少数民族风情文化加入了花炮节,形成了多民族的节日。

    富禄的三个花炮节,起初形式相同,内涵各异。葛亮村“三月二十三”花炮节燃放的三樽炮分别为关帝炮、天后炮、孔明炮。富禄“三月三”花炮节燃放的三樽炮是供奉“三王庙”。富禄八佰街“二月二”花炮节燃放的三樽炮是供奉“土地公”的,分别为发财炮、如意炮、添丁炮。

    后来随着民族融合的推进,三樽炮的含义统一为发财炮、如意炮、添丁炮。解放后,三樽炮又分别定义为“团结炮”、“胜利炮”和“幸福炮”,但民间普通接受的是传统的含义。

    从三个花炮节内涵变化可看出富禄民族融合,文化互相影响的进程。

    比如,葛亮村上侗族人的花炮节祭祀妈祖,而富禄街上以客家人为主的“三月三”花炮节祭祀的却是当地少数民族尊崇的“三王”,文化的互相影响和接纳融合由此可见一斑。长期研究宗祠文化的市文化馆副馆长罗方贵还发现,富禄街上,有一座廖氏宗祠,为苗族人所有。众所周知,苗族是从来没有宗祠文化的,这座廖家祠堂显然吸收了汉族做法或原来祖先曾是客家人。

    如果你从客家人的角度去调查,你会发现市民70%都带着客家人的血统;但如果从侗族、苗族的角度去调查,得出的结果与前者并不差多少。也就是说,富禄街上大多数居民都拥有多民族血统。

    这是客家人与当地少数民族联姻的结果。两百多年前,要想在富禄站稳脚跟,跟当地少数民族联姻是十分必要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

    张新忠是客家人,但他家里也是多民族组成,其女就嫁到了侗寨。炮王王仁生的祖先也是客家人,其祖父娶了苗女,接着几代人均娶嫁当地少数民族。现在王仁生是苗族。据了解,尤其是在初到富禄谋生的客家人第一、第二代中,多民族家庭占95%以上。

    由此可见,客家人与当地的苗、侗、壮族通婚,长期的共同生活,衣食住行和文化习俗互相影响,已经不分你我,兼容并蓄了。    

    花炮台,流露着融合的思维

    而民族文化之间的互相尊重显然成为了他们长期和睦相处的基础,这从花炮台(亦称镜屏)的制作内容上便可见一斑。

    住在富禄街上的朱明先跟张新忠是哥们,他为花炮节制作花炮台已有30多年。

    70岁的朱明先也是客家人的后代,宽脸庞,络腮胡,汉人的特征很明显。

    朱明先的手艺是老艺人传下的。文化大革命后恢复举行的第一届花炮节上,他曾一举抢得头炮。他对捧回家的花炮台产生了兴趣,开始模仿制作,并不断创新。现在,朱明先制作出来的花炮台之精美,让人惊叹。谁都无法料到,这竟然出自目不识丁的艺人之手。1982年国家民委、体委把“抢花炮”运动第一次推介到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举办的全国第二届民运会作表演项目,并从富禄居委会扎制花炮台一樽,送到呼和浩特市。这樽花炮台便出自朱明先之手。

    朱明先说,最早的花炮台仅为三圈花里面挂一块金牌在里面。后来,才演变成以传达神权为理念,制作成庄重肃穆的庙宇建筑和古代宫廷建筑造型。

    朱明先制作的花炮台,其材料以木板、方条、竹片为主,炮座左右侧为葫芦形状,正面仿照宫廷大院门形式制作城门,城门左右柱子为浮龙、飞凤绕柱面上,红墙绿瓦。瓦檐镶嵌飞禽走兽翘角,栩栩如生。城门内为冠冕堂皇大厅,摆设案台,台桌上摆设文房四宝,厅堂两侧,金山、银山一座。两旁站立金童玉女。城门两侧镶满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花朵缠护至城门头。炮座顶披红绸,城门头花从中扎有三只蝴蝶在探花,其中大的一只居中,意为祝英台化身,左右两只为梁山泊和马文才。大门两侧书写楹联一对,门上方有横批。多书写吉祥愿望。

    花炮台的制作每年都有所不同。今年,朱明先制作的三座花炮台造型分别以鼓楼、三王宫和富禄大码头的闸门。

    鼓楼很显然代表着侗、苗族居住的干栏式建筑,三王宫则是代表此处夜郎文化的共同信仰。然而,闸门又代表着什么?

    张新忠说,建这座闸门的砖头来自都柳江上的孔明桥。孔明桥最先为广东南海人莫海为便客商、民众往来斥资千金所建。1945年,孔明桥被洪水冲毁。次年,由客家人赖云芝牵头发动四乡八寨群众集资重建,于1947年恢复如新,成为各民族心连心的桥梁。后桥梁又因洪水冲毁,在文化大革命期间,群众将其桥墩青砖拆搬到码头兴建“语录门”,现被称为团结门,寓意着富禄各民族团结如一家。

    传承,热闹背后的忧思

    富禄的“抢花炮”活动以其极为浓郁的民族特色和竞技特点,被人称之为“中式橄榄球”。

    多年来,在国内外媒体的推动下,“抢花炮”已成为富禄最具魅力的民俗活动,享誉海内外。现在,富禄花炮节已经被列入自治区非物质文化。81岁的炮王王仁生便是传承人。

    1982年起,国家民委、体委相继将“抢花炮”列为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表演项目、竞技项目、大型重点竞技项目,并多次委派王仁生、张新忠出任“抢花炮”项目裁判员。

    然而,在这些光荣的背后,忧患若隐若现。

    321国道的畅通却使富禄失去了水运上的优势,失去了商业重镇的地位。一时无法适应的富禄人没有别的经济发展形式替代,依然守着一爿店面生活,只能忧心忡忡地看着富禄迅速衰落。随之而来的是人口(特别是人才)的迅速外流。富禄镇历史上人口曾超过2000人,如今只有1000出头。

    同时,随着市场的日渐萧条,主要由商人筹资的花炮节举办正日渐艰难。

    王仁生坦陈,现在的花炮节越来越不好组织,除资金原因外,现实的人们开始看着奖品来,而不仅仅出于信仰。花炮信仰危机,再加上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赛队减少,所有这些都将成为富禄“三月三”花炮节持续传承的难题。 (记者 赵伟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