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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优货币区视角下我国货币政策区域效应研究
□ 黄国妍
摘要:近年来中国的货币政策实践表明我国货币政策效果上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别。本文从统一货币政策的理论基础一最优货币区理论出发,运用最优货币区标准对中国进行检验分析,找出产生货币政策区域差别的原因,并提出相应的对策,以减少统一货币政策的区域差别,增进货币政策的有效性。
关键词:最优货币区;货币政策;区域效应
中图分类号:F8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1428(2009)06-0027-04
根据最优货币区理论,如果一个国家或区域符合最优货币区标准,在一国或一定的区域范围内实行单一货币和统一的货币政策无论是微观交易效率还是保持宏观经济的内外均衡都是最优的。但从我国近年来的货币政策实践看:2007年开始从“稳健”转为适度“从紧”的货币政策对东部地区特别是珠三角、长三角区域产生了明显的过度紧缩效应,而对中、西部一些资源丰富的地区负面冲击则相对要小;2008年下半年至今在面临同样的外部冲击下,东部地区所受影响最大,中西部地区的影响就要滞后。在“宽松”的货币政策下,东部地区调整速度也最快。可见统一的货币政策在各地区反响不一,甚至对某些地区产生了明显的负面冲击,进而损害整体内外均衡的宏观经济目标的实现,即出现了所谓的单一货币政策区域效应。由此引发我们思考:像中国这样的大国是否符合最优货币区标准?从区域平衡发展的角度考虑统一的货币政策是否应该适度差别化?本文运用最优货币区标准对中国进行检验分析,目的是找出产生货币政策区域差别的原因,并提出相应的对策,以减少统一货币政策的区域差别,增进统一货币政策的有效性。
一、统一货币政策的理论基础-最优货币区标准理论综述
对于最优货币区,《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的解释是一种“最优”的地理区域,在这个区域内一般的支付手段是一种单一共同货币,或者是几种货币之间具有无限的可兑换性,其汇率在进行经常性交易和资本交易时互相钉住,保持不变;但是区域内的国家与区域外的国家之间的汇率保持浮动。而“最优”是指如果一个货币区的成员国在面临冲击造成的外部不平衡时,货币区有充分及时的调节机制,使放弃各自货币的成员国不必依赖汇率工具就能达到内部的充分就业、物价稳定和对外收支平衡。理论上,货币区不以国境为限,可以跨越国境形成较大规模的货币区域,也可以在一国内部形成若干货币区域。
最优货币区理论(OCA)从1961年蒙代尔开创性的研究到现在,理论不断发展,OCA在理论上的贡献在于运用最优货币区标准检验若干个国家和地区是否适合组成货币联盟,从而在一定范围内实行单一货币政策。根据最优货币区理论,一个国家或地区应具备以下这些特质和条件才适宜组成或加入最优货币区:
1、生产要素流动性标准。Mundell(1961)认为如果区域内生产要素具有较高的流动性(包括地区间和产业间劳动力的流动),则因为需求转移而导致的供给和需求失衡,可以通过劳动力在不同国家和地区间的转移来解决,以汇率调整实现经济均衡的必要性将大大降低。
2、经济开放度标准。McKinnon(1963)认为所谓经济开放度是指在一国经济结构中,可贸易商品的生产占该国总产出的比例。假定一国经济完全开放,汇率波动就会引起国内成本或物价的同比例变动。汇率工具的调节功能就会完全失效,因此在外部价格同样稳定的前提下,那些贸易关系密切的经济开放区更适合组成最优货币区。
3、产品多样化标准。Kenen(1969)提出以程度高的产品多样化作为确定最优货币区的标准。一个国家生产和消费的多样化将带来进口和出口产品的多样化。如果冲击在不同产业间不完全相关,多样化的贸易结构就会使对每一个部门的需求或供给冲击的作用相互抵消,从而减少了通过汇率调整来抵消冲击的必要性。
4、金融市场一体化与资本流动性标准。Ingram(1962)注意到金融市场的高度融合减少了地区间收支失衡
所需调整的时间及成本。假如国际金融市场是高度一体化的,只要国际收支失衡导致利率发生小幅变动,就会引起均衡性短期资本的大规模流动。
5、相似的经济、贸易结构和冲击对称性。Mundell(1961)指出,相似的贸易结构将使国家更容易面临对称性的贸易条件冲击,从而降低了运用汇率调整的必要性。Tower&Willett(1976)也提出,当国家和地区间的经济结构和冲击对称性较高时,无需汇率调整,使用共同的货币政策可以实现经济均衡。
6、通货膨胀相似性标准。Habefler(1970)和Fleming(1971)分别指出具有通货膨胀相似性的国家或地区能够组成一个成功的货币区。各国通货膨胀率的差异。通过影响汇率、利率来影响短期资本的流动,从而导致国际收支的失衡。因此,如果长时间内国家间的通货膨胀率低并且相似,则贸易条件将会很稳定,在这样的国家间组成货币同盟的成本就会小些。
7、随着最优货币区理论的发展,有学者对上述单一标准进行总结,如S.Rehman(1997)总结了最优货币区的五个标准:第一,跨国境劳动力和资本的高流动性;第二,经济的高开放度和较小的经济规模;第三,价格和工资的灵活性;第四,商品市场一体化;第五,财政一体化。
二、我国统一货币政策区域效应的理论检验
在最优货币区理论发展过程中,大都侧重于运用该理论评判特定的一些国家或地区是否具备最优货币区
的标准,却忽略了对组成最优货币区的基本单位——单个国家内部经济同质性的检验。事实上,一个国家内部经济不会完全同质,特别是像中国这样的大国,由于自然环境、历史背景、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等方面的差异,导致长期以来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以及典型的城乡二元经济,可能并不符合最优货币区的标准。这样建立在最优货币区标准之上的统一货币政策,就会出现明显的区域效应。
本文进行的检验主要是依据最优货币区标准运用相关的统计数据来验证我国是否是一个最优货币区。对于我国区域的划分参照我国“十一五”(2006-2010)规划的标准:东部地区包括河北、北京、天津、山东、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广东、海南10个省市:东北地区包括黑龙江、吉林、辽宁三省:中部地区包括山西、河南、安徽、湖北、湖南、江西6省;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12个省区市。
1、生产要素流动性。从劳动力在地区间的流动来看,我国东部为劳动力净流入地区,中西部为净流出地区;流动人口的绝对值虽大,但占全国总人口的比例却相当低。资本在各地区的流动性也存在较大差异,资本集中流向东部地区,东部地区投资额超过中西部和东北地区的总和。实际利用外资额中西部、东北加起来没有东部地区的零头大。
资本自由流动的程度还可从资本的价格一利率是否符合一价原则来判断。以市场化程度较高的民间借贷利率为依据,以2007年为例,各地区民间借贷利率水平相差较大,东部地区由于资金规模较大,市场竞争激烈,导致利率总体水平相对较低,且增幅较小。而中西部地区由于资金规模相对较小,利率总体水平较高。民间借贷利率水平的差异说明我国各地区之间资本尚未完全自由流动。
2、经济开放度标准。可从各区域的外贸依存度(当年进出口总值占GDP的比重)来近似衡量。历年来东部地区的对外贸易额度都超过了中西部、东北地区之和,从对外贸易依存度看,东部地区最大,其次是东北地区。这也间接反映了四大地区经济开放度的差异,以及外部需求对实体经济的影响程度。典型如2008年年中开始,东部地区长三角、珠三角率先感受到外部需求放缓的压力。
3、产品多样化标准。地区产业结构的不平衡性必然影响到地区产品多样化程度,因此可按产业结构指标(即各产业产值占当年GDP比重)来衡量。三类产业在地区间分布也很不均衡,东部地区第二、三产业所占比例较高,而中部和西部地区第一产业所占比例较高。此外,各地区产业结构调整速度也很不一致。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早在2008年9月东部地区工业增加值由上半年平均15%的增速跌至个位数增长,而中西部地区在11月才首次出现个位数增长。
4、金融市场一体化标准。金融市场和金融中介机构体系发达程度各地区差异较大,我国主要的金融中介机构总部、金融市场和金融中心都集中在东部。而中西部、东北地区相对较落后。截至2007年末。东部地区集中了全部的政策性银行、国有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的总部和30%的城市商业银行及城市信用社,外资银行96%集中在东部地区。全国近三分之二的存贷款集中在东部地区,东部地区金融中介的规模总体上最大。2007年末,东部上市公司数量占全国一半以上,股票和债券筹资额占全国的比重超过80%,东部地区集中了全国89.9%的保险公司,且集中程度继续提高。主要金融市场如证券交易所、外汇交易中心、黄金市场等都在东部。东部地区银行体系在分配资金时,行为更市场化,相对更多地分配到非国有经济部门,西部地区在上市公司较少的情况下,直接融资的数量较少。而中国长期以来城乡二元经济的存在,使金融资源大量向城市集中,农村成为资金净流出地区,城乡金融发展差异明显。
5、相似的经济、贸易结构和冲击对称性。根据前述2、3、4标准可以推断我国各地区经济、贸易结构差异明显。从而冲击及所造成的影响不可能是对称的。由于东部地区制造业、投资、外贸依存度、经济总量占GDP的比重较大,冲击对东部地区的影响相对较大。
6、通货膨胀相似性标准。2006-2009年我国经历了物价水平由上升到下降的一个小周期,从表6可以看出,总体上东部地区相较中西部地区物价水平要低。而从典型地区看差异比较明显,如西部的青海2008年CPI指数高达110.1,而同期的浙江只有105.0;2009年1月,青海物价水平回落到101.6。而东部的浙江CPI指数则为99.2。可见,如果依据通货膨胀水平采取统一的宽松或紧缩的货币政策,货币政策效果必然会出现区域差异,甚至各区域经济表现冷暖不一。
依据上述标准,很显然中国还不是最优货币区。
三、结论
1、由于我国目前不是最优货币区,统一货币政策存在明显的区域效应,而且具有动态累积效应,长期看会拉大地区经济差距。由于存在着大量的经济异质性因素,我国统一的扩张性或紧缩性的货币政策在各地区效果就会存在差异,无论是反应出现时间还是程度上都会出现不一致,而且这种不一致,从动态角度看,具有累积效应,即如果假定其它情况不变,那么,在较长期的经济周期过程中,央行统一的货币政策调控,会拉大地区经济差距。
从货币政策传导的利率渠道和信贷渠道可以推断统一的货币政策对东部地区影响最强。而中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相应效果就会弱化一些。原因主要有:(1)东部地区制造业所占比重最高。(2)东部地区对利率较为敏感的非国有经济占比较高,且较为活跃。(3)东部地区利率市场化程度最高。(4)东部地区资本市场发达,民间借贷活跃,大量外资流入,但金融中介规模较大且存贷款数额较高,表明所需资金仍大量依靠银行信贷。(5)东部地区所占经济总量最大,央行在制定统一的货币政策时必然以之为参照。
2、中国作为一个大国,即使不符合最优货币区标准,也必然坚持统一的货币和统一的货币政策。由于我国不符最优货币区理论,按照OCA理论中国应该在国内实行若干个货币区域,比如按东、中、西、东北部实行四个货币区,这样才可能因地制宜制定相应的货币政策以实现宏观经济的内外部平衡。但统一货币的好处显而易见:既节省了不同标准之间进行转换的交易成本,也有助于提高市场交易的微观效率,而且主权国家视货币主权为国家民族的核心主权。对于中国这样的大国必然是“一个国家一种货币”。此外从理论上来说。如果多种货币并行流通必然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现象,交易秩序混乱,严重时可能导致国家经济崩溃。因此不能只考虑最优货币区的经济标准,在实践中还有政治、经济等多种因素,促使一些国家即使不具备最优货币区的标准,也会采用单一货币和统一的货币政策。
3、我国应在不损害货币所代表的国家主权和单一货币交易的微观效率的同时,增进统一货币政策的有效性,在确保统一货币政策目标和总量调控统一的前提下适当运用差别化的货币政策工具,以减少货币政策的区域差别。我国客观存在的经济差异性、金融运行的二元结构特征内在要求国家政策的制定与实施应当更加充分地考虑到不同地区因统一货币政策的不同反应所造成的经济差距扩大的可能。考虑到地区的异质性,可以适当运用一些差别化的货币政策工具:对一些选择性工具如再贷款,可对中西部地区放宽条件及期限、支持范围,并给予价格优惠;在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的基础上可依据实际情况对不同部门、不同产业和不同地区实行差别利率:对一些定性工具如“窗口指导”实行区域差别。对一些总量控制的工具在微观操作上也可适度差别化,如对支持三农的金融机构可规定较低的存款准备金率;调整再贴现对象和适度引导信贷资金投向中西部地区等。
4、长期内则综合运用财政政策、产业政策等多种政策手段和工具致力于缩小区域经济与金融发展差距,引导资金和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在各地区合理均衡配置,促进各地区产业结构协调发展,扩大中西部地区市场化和对外开放程度,促进国内利率市场化进程,逐步走向经济与金融融合,最终达到全国整体经济与金融发展的同质性和平衡性,以此为逐步向最优货币区标准迈进创造条件。
摘自：上海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