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祚来:那些“单位人”制造的黑暗(东方早报 201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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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单位人”制造的黑暗
2010-3-30 1:55:11

吴祚来
福建南平血案的主犯郑民生,本是一个“好人”,一个医术精良的外科医生,但他不善与人交际,在单位遭冷落,最终失业,在爱情上又因自己出身乡村、经济困窘,而备受打击。在接受审讯时,他道出了实情,他是想借杀人来制造巨大的影响力,使人们看到他身后的、造成他身心受伤害的幕后角色,其中一个是他当医生时的领导,这位领导“总是排挤他,给他设置升职障碍,还唆使他辞职,想逼走他,致使他最终失业”,而另一位就是他的一位情人。
法律会审判罪犯郑民生,而社会要审问的是民间社会自身。我们要问的是,如果民间社会有足够的善意,如果单位领导有足够的善意,郑民生会被他内心中的恶意逼到这个份上,成为杀人元凶吗?
这个曾被誉为“郑一刀”的外科医生,用本来可以给人治病的刀,砍向了社会,砍向了社会最软弱的地方、最容易受伤害的群体:孩子们。我们正在被撕裂的社会,因此流血,痛彻心扉。这位外科医生,报复的是整个社会,但现在对他的任何谴责都没有了意义,都不可能挽回那些幼小的生命。我们真正要铲除的,是滋生郑民生恶行的社会生态。
传统中国社会转型到现当代,取代家族的经济文化主体是“单位”。传统社会里,人们重视个人的家族,所谓名门望族就是一种身份的体现,建国以后,单位则成为个人身份地位的某种象征,社会转型之时,大量的经济单位瓦解,事业单位也面临各种问题,但有一点几乎相同,就是单位一把手几乎掌握着每一个人的发展命脉。他们与传统社会里的族长不同,没有血缘关系,对个人也就谈不上责任感与爱心了,所以,一旦个体疏于应对单位领导,他可能就“运交华盖”,结果就是郑医生这样,被迫辞职,在下坡路上走到天黑。
即便是在知名高校里,我们仍然能看到这种单位力量的巨大存在,西安交大六位教授举报本单位的教授科研造假,被学院打压,正义无法伸张,而近日媒体广泛报道的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萧瀚,被无端下岗,都使我们看到,“单位”在暗箱行使着公共权力,这种权力使“单位人”不仅谈不上尊严,连工作机会都随时受到威胁。一个私营企业主可能会任贤用能,因为下属能给自己企业带来财富,所以能够宽容下属,但一些事业单位却不同,享受着政府财政,又有着生财之道,只有权力没有责任,更谈不上对他人的义务,所以,在这样的单位只要下属对领导稍有不尊,动辄就被解聘、下岗待岗,而被下岗待岗者却无处伸张。有人说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腐败,对个人来说,单位负责人绝对的权力,必然对个人形成绝对的高压,个人一时可能屈从于其高压,但在一定的时候若爆发出不满情绪,危害的可能就是单位甚至整个社会。
相比之下,郑民生遇到的爱情挫折,则是因此而次生出来的必然结果。没有单位,没有像样的工作,没有家庭后援,无法在城市中生活与立足,爱情连连告吹,是其必然。一次次寻找工作机会的失败,一次次爱情无望,在内心中积累的,只会是仇恨,其他人的目光对他都会是一种歧视与嘲讽。他因此要报复的是整个社会,借此使自己仇视的对象曝光,让人们看到驱使他作恶的潜在力量。
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据《新快报》报道,26日上午,在南平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一位中年妇女突然向前来医院慰问受伤孩童的南平市委书记雷春美拦路喊冤,并口出惊人之语: “我女儿的冤屈得不到伸张,如果你们不处理好,我也去杀人!”这样的狂语出自一位母亲之口,足以使我们这个时代蒙羞。当人们将杀人作为追求正义的补偿之时,当市委书记无法一一面对自己市民的公义之时,我们的执政者应该警醒。只有缝合这个社会伤口,使因经济差距拉大而造成的社会断裂不断修复,使每一个正义都得到伸张,才能避免恶性的流血事件再度发生。(作者系北京文化学者)
http://www.dfdaily.com/node2/node24/node224/userobject1ai21641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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