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同学 : 质疑学校 - 一五一十部落 | My1510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2:05:47

我在曼哈顿最差的和最好的学校里教了三十年书。当老师的时候我谙熟厌烦的滋味。周围的事物了然无趣。我总爱问学生问题。有时我问他们,究竟什么使他们感到这么厌烦?回答总是一样:他们说,学习很愚蠢,内容他们早就知道。他们想干点实在的事,不想一直坐在这儿。他们说,教师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的科目,明显的,也没兴趣了解更多。孩子们是对的,教师们跟这些学生一样也感到厌烦。

事实是,厌烦在学校老师中普遍存在。任何在老师的办公桌前呆过一阵子的人,都肯定疲乏无力、牢骚满腹、无精打采。若问他们为什么会感到厌烦,老师似乎要归罪于学生。面对粗鲁的、只对分数感兴趣的学生,怎么可能不感到厌烦?即使果真如此,老师们自己也同样是这种十二年义务教育制度的产品,这个制度给学生的厌烦无以复加。而教师作为体制内的人,受到的限制比学生更甚。这一切究竟是谁之过?

对此我们都有责任。在这方面,我的祖父曾经指点过我。七岁时的一天下午,我对祖父抱怨说,我觉得烦。他当即扇了我脑勺一巴掌,告诉我,再也不许当他的面说烦。我烦是我的错,与旁人无关。使自己高兴、学习,是我对自己无可推卸的责任,不懂得这一点的人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尽量离他们远一点,他们不可信任。这一巴掌根治了我的厌烦。年复一年,在各个地方,我向一些了不起的学生传授了这个真理。我为此常常破坏规矩,歪曲法律,让孩子们能够打破厌烦,不被它捕获。

帝国当然有所反击。孩子气的成年人常常把对立和忠诚扰在一起。我病假之后回来,发现所有准假的证据都被故意销毁,我被解职,甚至教师职照也被吊销。我苦苦奋争了九个月,最后,一位学校秘书终于出来作证,证明这是一场阴谋。我的家庭在其间所受的牵累和磨难恕不一一赘述。我于一九九一年退休时,有了更多的理由去怀疑学校:它以漫长的学期、囚室的风格的教室将学生和教师禁锢起来,就像一座虚拟的生产幼稚和无知的工厂。可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非如此不可。如果我们想做,我们就能轻而易举地抛弃老旧、愚蠢的体制,帮助孩子们受到教育,而非仅仅上学――这是我从自己的经验里得出的体会,许许多多的老师也有此心得,但因为害怕报复而保持沉默。我们只要稍微变通,不那么恪守时间、课本、考试的约束,而把孩子交给真正有能力的成年人,给每个学生他们所需要的自主权,让他们时时能够冒险,年轻人所具备的最好的品质:好奇、冒险、坚韧、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得到充分的鼓励和发扬。

但是,我们没有那样做。我越问为什么,像工程师一样追究这个问题,我就越感到困惑。假如学校并不存在问题?假如学校理应如此,并没有错,应当公然违背常识、漫长的养育儿童的经验,不惜代价,一意孤行?小布什总统说:“一个也不能落下。”这句话,也许偶然道出了真相?他或许是指,我们的学校要保证每一个孩子都不能长成大人?

我们真的需要学校吗?不是指教育,而是指强制的上学:六节课一天,一周五天,一年九个月,十二年。这个死规矩是否真有必要?如果真有必要,原因何在?不要以阅读、写作、算术来搪塞,因为两百万家庭学校的学生对这种老生常谈早已置之不理。如果这还不算数,有一大批美国名人,从来没有像我们的孩子这样,受过十二年一贯制学校的修理,仍然出类拔萃,独领风骚。乔治.华盛顿、本杰明.富兰克林、汤玛斯.杰弗逊、亚伯拉罕.林肯?没错,的确有人教过他们,可他们绝不是学校制度的产品,其中没有一个人曾经中学毕业。在大部分美国史中,孩子一般不上中学,可是没上过学的人成为海军上将,如法拉格特;成为发明家,如爱迪生;成为工业巨擘,如卡内基和洛克菲勒;成为作家,如梅尔维尔、马克吐温、康拉德;甚至成为学者,如玛格丽特.米德。其实,直到最近,年满十三岁的人才被视为成人。阿里尔.杜兰特与其夫威尔共同撰写了精彩的历史巨著,多卷本的世界史。虽然她结婚时只有十五岁,可又有谁会认为她缺乏养?不上学恐怕并不意味着没教养。

在美国,我们被教成(在学校学会)成功与上学同义,或至少有赖于后者。但是从历史上看,并非如此,不论以知识还是以金钱来度量成功。今天世界各地都有人想方设法完成自我教育,而无须依赖义务的中学教育,这种中学常常等同于监狱。那么,为什么美国人总把教育与学校制度混为一谈?公立学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直到一九O五至一九一五之间,集体教育的强制性才在美国扎下了根。尽管这一概念的产生要早得多,此种做法的推行贯穿了十九世纪。这一家深远影响家庭生活和文化传统的巨变之所以产生,原因有三:

1. 培养好人

2. 培养好公民

3. 使每个人最大的发挥作用

这些目标现在仍然时时出现,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接受了这些目标,视之为公共教育的崇高使命,尽管学校的现实与之相距甚远。但是,我们大错特错。加重了这种错误认识的是大量的美国文学,其中对义务教育的使命陈述与前者惊人地相似。比如,门肯在一九二四年四月号的《美国水星》杂志上,发表了对教育的见解,他声言,教育的目标不是:

……要把知识灌输给年轻一辈,或者唤醒他们的智慧。…这实属谬误。这样的目标只会把个人全部降低到同一平庸的水平,培养和训练出一个标准化的公民群体,压制下异见和创造性。这才是美国政府要达到的目标….这也是其他各处政府的目标。

因为门肯是著名的讽刺作家,我们可能会对这段议论置之不理,把它当作极端的讽刺。虽然如此,他的文章确实追根寻源,追溯到当代教育制度的雏形:普鲁士军事帝国,这个国家现已消失,但是永远不应当被遗忘。美国刚刚跟德国打过仗,后者继承了普鲁士的文化和思想。门肯当然意识到其中的讽刺意味。

门肯在讨论这个问题时是十分严肃的。我们的教育制度的确起源于普鲁士,这实在引起人的忧虑。

如果你心里有数,就会一次又一次地遇到到学校起源于普鲁士这个奇特的说法。威廉.詹姆斯多次提到这一点。早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克里斯多弗.拉希在其所著《真正唯一的天堂》中,借主人公奥雷斯蒂斯.布郎森之口,公开谴责美国学校的普鲁士化。一九四三年,侯瑞斯•曼恩(通用与人名辞典不同)向马萨诸赛州教育理事会所做的《第七个年度报告》,这个报告是向弗烈德里克大帝献上的一首颂歌,呼吁把普鲁士的学校制度带进美国。如果考虑到早期的乌托邦政治,就不会对普鲁士文化在美国大行其道感到意外。在美国独立革命的年代,一位普鲁士人曾任华盛顿的助手。到了一七九五年,大批说德语的人定居在美国,人数如此之众,以至国会考虑出版一个德语版的《联邦法》。让人最为吃惊的是,美国人对普鲁士文化中最糟糕的部分竟此热衷。这个精心设计的教育制度,动机在于生产平庸的心智、阻碍内在生活、剥夺学生重要的领导才能、确保民众的顺从、不够完善。以上种种都是为了培养“好控制”的民众。

詹姆斯.布赖恩特.科南特二十年之久担任哈佛校长,他同时也是一战时的毒气专家、二战时的原子弹项目负责人,二战后德国美国辖区的高级专员。他的确是二十世纪一位最有影响的人物。正是从他,我第一次觉察出美国学校教育的目的。没有科南特,我们就不可能享有现在这种标准测验的形式和级别、也不可能拥有著名的科罗拉多李特尔顿市科隆比纳那样能够容纳两千到四千学生的庞大的中学。离开教职退休后不久,我读了科南特的在一九五九年写的论文,这篇文章长得像一本书,题为:儿童、父母和国家。我饶有兴趣的发现他把我们现在上的学校视作一九O五至一九三十年之间一场革命的结果。一场革命?他没有做过多的阐述,但是,他的确将我这个好奇而无知的读者引到亚历山大.英格利斯的一本书,这本书写于一九一八年,书名是《中学教育原理》。作者在书中写道:“作为革命家亲眼目睹了这场革命。” 

哈佛的一个教育课程以英格利斯的名字命名。英格利斯说得很明白,美洲大陆的义务教育目的与普鲁士当年是一致的。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的欧洲,民主运动蓬勃兴起,要给农民和无产者谈判的权力。普鲁士的学校的目的在于渗透和破坏这一民主运动。现代的、工业化的义务教育要对下层阶级团结一致的运动动一动手术。学校用科目、年龄、不断的排名考试、以及名目繁多的细节把儿童分隔开。一旦无知的人类自小就被分离,那他们也不大可能会再度团结一致,形成可怕的威胁。

英格利斯将现代学校的作用-实际作用-归纳总结,他认为学校有六种基本功能。前面列出了学校的三种目标,天真地相信了这些目标的人们,看到英格利斯的分类,会吓得毛骨悚然:

1) 修正的或调节的作用:学校应当建立固定的反射性的服从权威的习惯。这当然需要完全摒除批判性的判断。有人主张学校应教授有趣、有用的内容。这一主张当然不予采纳。只有试验自己能否使学生学习或者做无聊、愚蠢的事情,才能检验出学生是否有条件反射式的服从。

 

 

2) 整合的作用:或许也可称为协同的作用,因为它的目的在于尽量使儿童彼此相像。协同一致的人是可以预料的,或可控的。对那些想要驾驭和操纵劳动力大军的人,这是求之不得的。

3) 分析和指导的作用,学校意味着决定学生的社会角色。通过数学上的统计数字及事件记录,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就像你的永久记录,是的,你确实拥有这样的记录。 

4) 分捡的作用:一旦社会角色被分析出来,孩子们就被分类,按照他们对社会机器的价值而加以训练,没有更多的考虑。所谓“发挥个人的最大作用”仅止于此。

5) 选拔的作用:这与人的选择无关,而是达尔文式的自然选择,所谓的物竞天择。总之,这意味着有意识的改良物种。学校会给不合竞争的品种贴上标签:低分、补习班、以及其他种种处罚。这些明显的使同龄人对他们另眼相看,视之为劣等,有效的将他们逐出牌局。这就是自种种小羞辱自一年级起就开始实行,它的目的在于:将泥沙冲入下水道。 

6) 预备教育的作用:以种种规则限制社会体系需要一个精英管理集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一小部分儿童悄悄的被传授以如何管理的这个社会系统的知识,学习如何监视、控制一群被故意愚化的拔去爪牙的民众,这样的民众使政府不会遇到挑战,使公司永不缺乏听话的劳力。

(除夕时,开始译这本《集体教育大规模杀伤武器》。每有会意,就多译几段,奇文共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