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慕春 : 文章的作法 - 一五一十部落 | My1510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9:35:38


文章应该怎么写?这话一出口,我就感到自己空虚了,迷茫了,欠了钱而拿不出的惶恐不安。文章岂有一定之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与经验与阅历,同时,每个人对于文章的阅读也好,撰写也好,或者也都有自己的看法,那么,我这篇文章岂不是步了八股思维的后尘,自造一些条条框框在束缚自己的同时,还想着羁勒别人?

 

 

不过,话虽如此,我还是可以谈谈文章应该怎么写,或者这样,我不以一个文章作者的角度来谈这个问题,我以一个多年学着读书的读者身份切入,说说我自己的一点浅陋看法,古人说,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就以自己的“一得之愚”来个“贻笑大方”,也算是在这个讲究多元崇尚个性的全球化一体化时代,自曝其丑吧。

 

 

记得小时候,我就很喜欢读文章,特别喜欢读古代的人与故事。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大约九、十岁的时候,有一年回省城看奶奶,收了很多压岁钱,因为很喜欢《水浒传》的连环画,于是跑到人民南路一家儿童用品店附设的古典文学专柜里买了一套《水浒传》,大洋三块五角,爱不释手捧回家中,虽然字都认不全,却很喜欢的读了又读,翻了又翻,好像日本人常说的“枕中秘籍”一样珍爱。于是我似乎懵懵懂懂明白一个道理:很多好书,之所以有人读,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它有趣,推论开来,好多孩子之所以很小就喜欢读书,是因为他惊奇地发现,原来只要文章写得好,读书其实不是有人所想的一种苦差,而是一种趣事。吾家黄山谷曾说:三日不读书,则语言无味面目可憎。这就说明“趣事”一说真是所言非虚,如果这本书写得没有趣味,读起来味如嚼蜡,恐怕读书就真正是一桩苦事了。

 

 

很多人之所以一生都嫌恶读书,恐怕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小时候运气不佳,所读之书大都没有趣味的缘故吧。就我个人来说,真正对文科产生浓烈兴趣,还是差不多二十出头进入社会以后的事了,因为我原来所读的书,无论是学校的教科书,还是坊间的大部头,包括老师的教读,大都缺乏一个要素,那就是:趣。

 

 

这个“趣味”的“趣”其实包罗很广,只要一本书拥有这个矿藏供你挖掘,而又没有井下窒息的危险,无论你是供孩童牙牙学语的教科书,还是自诩有真知灼见的学术著作,甚至高头讲章红头文件,一样可以有趣,那么这个趣到底包含些什么内容呢?

 

 

一,文章的轻松幽默。

 

 

这倒不是因为我毕生是个喜欢诙谐的人要故意如此说,是因为我发觉,真正文章写得好的人,大都具有轻松幽默的品性,比如我最喜欢的民国那一代学人,无论是热情浪漫的徐志摩先生,还是平正通达的胡适先生,嫉恶如仇的鲁迅先生,冲淡谨饬的周作人先生,或者梁实秋林语堂郁达夫钱钟书梁遇春俞平伯诸先生,他们的文章首先就是因为轻松有趣,即使表达很沉重深刻的内容,一样可以用一种与读者即兴谈天的形式,轻松幽默的文笔,来抒发他们的人格理想;就是他们的学术文章,也是一样不让我们感觉枯燥,而能真真感受到那种学富五车极富修养的真学者带给我们思想上的启迪,情感上的润泽,以及读书求学的快乐。谓予不信,聊举数例,以概其余:

 

 

“中国的政治军事财政外交等国家大事,总不上轨道,乱跑野马,唯独文章一事,却每是规规矩矩,数千百年,如出一辙的。晋谢康乐评张华的文字说:‘张公虽复千篇,尤是一体耳。’这句话,到现在也还可以应用,小说作品中的三角五角恋爱,姑且不必去说起,就是军人的通电,第一总以‘天祸中华,干戈迭起’为起讲,中间总以‘庆父不诛,鲁难未已’为声讨,落后总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为誓约,末了总以‘旧时袍泽,海内髙贤’为证人。”(郁达夫《说文章的公式》)

 

 

“论文字,最要知味。平淡最醇最可爱,而最难。何以故?平淡去肤浅无味只有毫厘之差。作家若元气不足,素养学问思想不足以充实之,则味同嚼蜡。故鲜鱼腐鱼皆可红烧,而独鲜鱼可以清蒸,否则入口本味之甘恶立见。”(林语堂《写作的艺术》)

 

 

“豆腐店的老板梦想发大财,也有法子。请村口王老师写副门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这也可以过发财的瘾了。赵乡绅也有他的梦想,所以他也写副门联:‘总集福荫,准致嘉祥。’王老师虽是不通,虽是下流,但他也写得一副门联:‘文章华国,忠孝传家’???两千年前,有个九十岁的老头子对汉武帝说:‘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两千年后,我们也要对现在的治国者说:治国不在口号标语,顾力行何如耳。”(胡适《名教》)

 

 

像这样的例子可谓不胜枚举。我之所以喜欢那个时代的学人文士,道理就在这里。一方面他们几乎都有强烈的作为知识分子的那份社会责任感,一方面他们表达思想的文字读来有时那么活泼灵动,我们既可以得到思想道德上的启迪,同时也感觉一种沁人心脾的愉快,感觉读书真是一件有趣的“雅事”。可惜这种读书的趣味,在我们这个时代,却很难邂逅了,标语口号的文章比比皆是,或者故意要显出自己风趣的,却又很遗憾的没有思想,或者,把低级趣味的粗鄙或者拿腔作调的深沉当成自己的深度或——思想。

 

 

二,文章的真情洋溢。

 

 

记得《世说新语?伤逝》里有几句话,我很喜欢。“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这说明人的情感在我们这般普通人身上,是人人皆有个个毕具,发为文章泣为诗词的时候,自然也就显现出来,这以那个时代的学者鸿儒们最为明显。不过在我们这个装模作样标语口号泛滥的时代,这种美好的质素,虽不敢说是片瓦无存,消失殆尽,至少也颇有点“古风荡然”了,像这种淋漓痛快的抒发,看不到了,所以有时我温读他们的宏文华章,也多多少少有一点失落,有一丝黯然。

 

 

“我要一把抓住这时代的脑袋,问他要一点真思想的精神给我看看——不是借来的税来的冒来的描来的东西,不是纸糊的老虎,摇头的傀儡,蜘蛛网幕面的偶像;我要的是筋骨里迸出来,血液里激出来,性灵里跳出来,生命里震荡出来的真纯的思想。”(徐志摩《“迎上前去”》

 

 

“死是寻常事,我知道,堕地之时,死案已立,只是修短的缓刑期间各不同而已。但逝者已矣,生者不能无悲。我的泪流了不少,我想大概可以装满罗马人用以殉葬的那种‘泪壶’。有人告诉我,时间可以冲淡哀思。如今几个月已经过去,我不再泪天泪地的哭,但是哀思却更深了一层,因为我不能不回想五十多年的往事,在回忆中好像我把如梦如幻的过去的生活又重新体验一次,季淑没有死,她仍然活在我的心中。”(梁实秋《槐园梦忆》)

 

 

正如我一向倾慕的钱钟书与梁遇春的授业恩师叶公超所谓,“一种散文有无文学的价值,一定要在散文之外看它能否抒情。没有抒情的散文就不能说有诗的因素。反过来说,很多诗的句子假使把抒情的成分去掉,就变成了没有结构、没有意义的一般散文了。”(《<火鸟之歌>序》)

 

 

其实不止绝妙的或是一般的抒情达意的散文是如此,就是一般人望而生畏的学术文章,也可以因为具备情感的质素而让人浸淫其中不能自已,只要这种情感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而非逢场作戏矫揉造作流于滥调,也自有一种感荡人心的风姿。

 

 

我以从来不喜欢滥情的钱钟书先生评骘罗素的文章为例。

 

 

“读他的时候,我们往往顺了他的意思滑过,忘掉了是在读着好文章。除非到他讲得兴高采烈的地方,议论特别的风发泉涌,我们才如梦初醒,悟到我们是读着一个现代的伟大散文家的作品,一半懊悔,一半诧异着向来没有留心他的妙处。这种地方,在罗素的书里,举不胜举,随便打开他的一部书来,例如《神秘主义和逻辑》(Mysticism and Logic)罢,在第六十面上,我们就看见一节诗的散文——还是散文的诗呢?——像情人一般的颂赞着数学的崇高和美丽???????”(钱钟书《作者五人》)

 

 

我也就在罗素这本书里摘录一段,看看什么叫做“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在灾祸降临之前,唯一存留下对于高尚思想的珍视。正是高尚的思想才能使人最后的时日变得崇高尊贵。让我们崇拜人亲手筑建的圣殿,蔑视命运之奴那胆怯的恐怖;让我们不要被运数的主宰搞得神情沮丧,而应该超脱肆虐的暴君对人外在生活的统治,永怀一颗自由之心。(商务版罗素自选文集《神秘主义与逻辑》第19页译者戴玉庆)

 

 

但是文章要想写得好,光有深厚的学养与实感的真情或者还是不行的,你必须要有独特的不同流俗的个性——因为深刻,所以个性。

 

 

三,文章流露的个性。

 

 

这个性当然不是学习非洲黑人鼻孔穿环或者故意要学有些男人扮女人,显出你的与众不同,它应该是一种洞悉社会人生的底蕴以后,一己灵心自然随意的流露,一种没有斧斤气的深度表达。当年鲁迅在《野草》里那篇题名“秋夜”的文章,就有这样桀骜不驯的句子,很另类地表现出他的性格。“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这个很拗峭的句子废名也很欣赏,曾专门在他那篇《莫须有先生坐飞机以后》有所评述:“他写《 秋夜》时是很寂寞的,《秋夜》是一篇散文,他写散文是很随便的,不比写小说十分用心,用心故不免做作的痕迹,随便则能自然流露,他说他的院子里有两株树,再要说这两株树是什么树,一株是枣树,再想那一株也是枣树,如是他便写作文章了。本是心理的过程,而结果成为句子的不平庸,也便是他的人不平庸。”

 

 

废名这句话是针对现实有感而发的,因为他在湖北故乡黄梅县金家寨“课蒙”的时候,很多小孩子学习鲁迅的文章,于是“我家门前有两株树,一株是枫树,还有一株,也是枫树。”

 

 

废名笔下自己的化身莫须有先生很高兴,觉得“能够将平凡的事情写得很不平凡,显出作者的个性,莫须有先生简直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很别扭的。”

 

 

但当莫须有先生接二连三发现这样的句子后,于是他翻书找到了鲁迅的《秋夜》,这才醒悟原来都是小孩子的模仿,于是他生气了。“你们为什么总是模仿呢?一个人为什么这样不能自立呢?我总是教你们写实,作文能写实,也便是自立。你们模仿鲁迅,你们知道鲁迅作文是写实吗?他家后院里确是有两株枣树??????”

 

 

废名这里的“写实”,其实也有独抒胸臆的意味。其实一个人做人也好,写文章也好,都非要有点“特立独行”的气质才行,否则千篇一律万口同声,这个世界也未免显得太枯窘而不值得一过了。生活的味道好比写文章的手法,没有一点真真源自人生独到体会后的独到个性,是很没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就拿鲁迅本人的那篇关于《坟》的“题记”来说,就真真切切而很有个性与趣味的表现了他性格的不平庸:

 

 

其次,自然因为还有人要看,但尤其是因为又有人憎恶着我的文章。说话说到有人厌恶,比起毫无动静来,还是一种幸福。天下不舒服的人们多着,而有些人们却一心一意在造专给自己舒服的世界。这是不能如此便宜的,也给他们放一点可恶的东西在眼前,使他们有时小不舒服,知道原来自己的世界也不容易十分美满??????我的可恶有时自己也觉得,即如我的戒酒,吃鱼肝油,以望延长我的生命,倒不尽是为了我的爱人,大大半乃是为了我的敌人,——给他们说得体面一点,就是敌人罢——要在他的好世界里多留一些缺陷????

 

 

写到这里,其实我自己也慢慢醒悟了,我哪里是在谈什么怎么作文章,引用了这么多我个人这些周作人所谓“过去的生命”留下的痕迹,无非是在回顾真正的文章大家之余,强迫大家跟着我一起去学习他们是怎么写文章的。在这些文笔轻松活泼、思想深刻透辟,情感丰腴厚实的文章大师那里,我们或者可以通过潜移默化的朝夕相处,日久天长的耳鬓厮磨,而懂得真正的好文章应该具有什么样的品质、风貌,然后我们在摩挲把玩的欣赏过程中渐渐地学到他们文章思想中的好处,学会怎么作人,怎么去品鉴周遭的环境与社会,进而运用到我们自己的表达当中。这样一来,我们自己的文章水平说不定也会日新又新精进不已哩。

 

 

同时,我们还可以训练出自己鉴别好文与滥调的本领,在我们日后广泛的阅读当中,去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剔除那些标语口号式的空洞,装腔作势的造作,还有提倡深入浅出结果弄成白开水般的浅薄,真正寻到表达自己的“文章作法”,以及属于自己特有的文章表达,然后融百家之长而集于一身,那就不辜负我这篇小文抛砖引玉的小小用心了。但千万切记的是当年鲁迅在讽刺性的《作文秘诀》里最后的几句针砭:“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而已。”毕竟古往今来,像那种“嵌宝文字”与“献媚文章”已经很多了,这或许都是些代代传承的人类思想的精华,我们不需要再给它们来个“锦上添花”了,我们不去凑趣或是肉麻当作有趣,也许我们天生不是那种特别乐观的人,于是我们专门挑刺般的只为要——雪中送炭。

 

 

(欢迎讨论,但没本人许可,或一五一十同意,请勿转载,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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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评论(12)

    1萨格拉斯 | 2010-04-06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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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弱地问下,可以转到自己的QQ空间么~~

     

    当然可以,只要不是畜牧网或是什么娱乐网。

    --- 黄慕春 2柏蔚林 | 2010-04-06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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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哥此文可以作为大家的写作参考了。简单扯几句,福柯有句话,如果在开始写作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写下去了。这个话讲得很深刻,写作的过程就是一个总结、归纳、思考、升华和表达的过程,很辛苦。另外西方的学术传统中,关于研究的一个要点,就是能不能在现有成果的基础上,批判性的表达出自己独到的观点。揉在一起,带着问题去写作,反过来通过写作促进思考。

     

    蔚林兄说得很好,福柯这句关于写作的话,应该类似金圣叹所谓“无全书在胸而姑涉笔成趣”的意思,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就是周作人所谓“情生文文生情”的交相作用,当然,我这篇主要谈文章特别是散文或者一般的应用文体(学术文章,新闻等等)的特色,在我心目中,应该是怎么样的,一句话,要有“趣”,文章写得轻松幽默,有自己的真情实感,有自己的个性,这样的话,不管你想要表达什么,呼吁什么,都会更加的深入人心。

    另外,好的文章,都是预先有个问题在心里酝酿的,文章写出来以后,从思想性的角度,就是看这个思考的问题有无价值,有无特色,能够见人之未见,发人所未发,或者,能够写出人人心中皆有而人人笔下所无的问题。

    --- 黄慕春 3萨格拉斯 | 2010-04-06 1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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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觉得,说起文章的作法,其中有关技巧形式只是其中一个方面。

    黄兄觉得什么样的文章是有趣的文章呢?记得在某次评论中你认可纳博科夫的观点,承认技巧是优秀作品的精髓所在。

    可是数千年来,中国传统文人视作文技巧为雕虫小技,有关文艺技巧的总结和回顾,例如《文心雕龙》等相似的著述被认为属于作文中的枝端末节。只是到了近代,才被相关学术研究的人所重视。

    而对普遍的大众来言,作文的技巧如果是过于繁复,或是过于高深,就很难理解。(这又扯到另外一个话题,一篇好文章是作者发自内心的书写,还是出于某种动机的一种劳作?)

     

    谢谢朋友关注,你所说的,就是我很早就思考过文章的思想与文章的艺术性(结构、语言等技巧)如何协调或者有无矛盾的问题,一句话,是为人生的艺术,或者是为艺术的艺术?其实现在在我看来,从某种意义上,这两个都是伪命题,我结合朋友喜欢谈的纳博科夫的艺术观太谈谈这个问题。

     

    是的,纳博科夫的确很是轻蔑文章中或者小说中所谓思想的,但是在我看来,这跟我所有写过的文章以及表达的思想都一点都不矛盾,一方面因为文章的思想与文章的表达艺术是两个层面的问题,另外一方面,好多人我看还不能真正理解纳博科夫这些话的深意,因为他的这些话是有语境的。

     

    首先,纳博科夫作为被祖国清算过的人,对于当年苏联那种宏大叙事风格的所谓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是很不感冒的,并且老实说整个苏联比起俄国文学,无论是在整体上还是个别上,都远远不能相提并论了。为什么?就是故意用所谓的“思想”来做扼杀文学与艺术的借口,看起来很“平民色彩”,实际上搞一刀切,这对于真正的艺术与人生,都是相当有害的。

    --- 黄慕春

    另外,纳博科夫虽然不谈思想,但并非他的作品没有思想,而是他反对那些把自己的所谓“思想”不加修饰的放到自己的作品当中,那就会扼杀艺术创造的个性。纳博科夫真正的意思不是不要思想,而是反对把文学或者艺术当作“思想”的传声筒,纳博科夫对于人性的解剖与理解,对于人的深层心理的揭示,在我所读过的作家当中,恐怕只有乔伊斯可以与之媲美。所以,纳博科夫的作品也好,文论也好,都是有真正的思想的,而且,他是真正的不跟风的艺术家,于是我直到现在,都在四处搜访他的全集,准备好好学习他的“思想”

     

    另外,朋友关于技巧过于繁复,过于高深,与普遍的大众的关系,我觉得也可以谈谈。当然,在一般的新闻方面的表达上,最重要的,是及时,准确与真实,而不是技巧,但我所谓的技巧,一般是指文学而言,或者诗歌散文等等。严格来说,真正需要技巧最需要技巧的,只有小说。

     

    但是,我这篇文章其实是从整个写作来谈的,如果一篇文章矫揉造作或者装腔作势或者空洞无物或者标语口号,那无论它是小说,散文,或者新闻,书信,它都会让人感到没有阅读的欲望,没有阅读欲望就不能深入,文章的效果就很难达到。这方面,就是新闻业的楷模如邵飘萍林白水邹韬奋等等前辈,也是很注重的文章的“趣”的,当然我这个“趣”是广义的趣味,所谓轻松幽默与真情实感与独特个性别人我不知怎么样,反正我是很喜欢这类价值的,在我看来,它不仅不限于文学,而且站在所有的文章一个出发点都是为了让人接受这个角度看,这三个“趣味”的价值要比没有这三个价值的文章好的多。

     

    并且,普通大众与文章欣赏的深度也是一个相互作用的关系,好的文章读得多了,普通大众的水平也自然就会提高,那么就是一个良心循环,这就好比西方的发达国家一般来说要比落后国家的文学欣赏水平高一样,因为读者好的优秀的作品读得多了,自己的欣赏水准也会跟着提高。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谢谢你的关注。

    --- 黄慕春 4神經刀 | 2010-04-06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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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鲁迅说过(暂时不记得是哪篇文章,大意):写文章之道就是把那些字词句删到删无可删的地步,让每一个字都不是多余的,所谓字字珠玑。春哥说到了“趣”,我感觉趣、清、丰是三个重要方面,它们相互制约,往往不可兼得。你要趣了可能不是那么清,因为趣有时意味着一种含而不发的状态,不是清晰的讲理。比如我那篇《魔鬼的理性》,其实我完全可以把它写得趣一点,但这样在逻辑上就失之清透,最后我下决心选择清。丰就是旁征博引、延展浩荡之类,但读者或许会觉得云山缭绕、不知所云,失之于清。而且体态丰满不够轻巧,容易无趣。三者的平衡要作者自己把握,这就是艺术。如果三者俱佳那是极品文章。

    怎么写文章吸引人?其实可以换个角度来想:怎么说话吸引人?比如给你十分钟时间让你对身边的人述说一种想法,如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掩口而笑,笑过之后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写文章也是说话,虽然不完全是,确实有一些文章不适合念出来。春哥的文章全都太文绉绉了,可以学我,适当尝试写一些完全是大白话的文章,甚至用市井的语言。许多伟大作家不是也写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样传诵千古的大白话式的作品吗?

    关于写文章我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不过我就是不说(暂时),我以后再说。

     

    关于这篇文章的用意,本来是见仁见智的,我也没有要别人尊崇膜拜的意思,我在上文也说得很清楚的。另外,我这篇文章的趣味,一,轻松幽默,二真情洋溢,三,独特个性,严格来说,都不属于文章的技巧,而是属于文学比较公认的价值,或者从读者接受性的角度来说,如果你的文章笨重的像一块砖,谁爱读呢?如果你的文章装腔作势没有真情实感(情感可以内蕴,不必表现直接表现出来,但要看得出来,琢磨得出来),如果你的文章没有自己的特色,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个性,谁读呢。

     

    每一个优秀的作家或者文章作者,都有他自己的特色,甚至还能看到他文章中表现的人格,而现今我们的时代很多文章,无论你是艺术的小说或者呼吁社会良心的媒体,有几个具备这样质素,我这篇文章的用意,(我写很多文章都是有多重用意的),也是对当今时代的一个纠驳。一个反省的提倡。

    另外,刀兄觉得我写文章文绉绉,其实我倒觉得我的文章“很通俗”了呢?至于中间穿插了一些浅显的”文言”或者“古人的成句”,那是文章行文的一种手法,目的是在使我的文章具有我自以为是的层次与内蕴,而不是要故意掉书袋,这种写法很常见,随便在我喜欢阅读的作家里都有。

    大白话写好了是佳作,写不好往往是滥调,当然,在这点我不喜欢强求刀兄,因为刀兄有自己的行文方法,但我觉得刀兄的文章有些方面才真正不够“说话”,很多地方概念化的痕迹很重,而且很重材料与我是一样的,但有时过于堆砌,而不够凝练,感觉有时好像过意要罗列出一些一般人不知道的“术语”与“理念”似的,很有点“学术化”的味道,而不够通俗。呵呵。

    --- 黄慕春

    顺便告诉你,早前有朋友说我写文章是受过“学院训练”的,所以很“学术化”,我今天又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当然是受过“学术训练”的,但我从来不读当今所谓的学术,我要么外国,要么民国,我写文章最恶心的,就是那种看似“很学术”其实是没有个性的材料堆砌,这个怎么说,那个又怎么说,但自己怎么样呢?从来看不到。我念书的时候,就是这种貌似客观学术的文章读得多了,于是深恶痛疾,以为这样的文章谁都可以写,只要你有坐功,天天在图书馆坐着,保管写出来的文章是既“客观”又很“学术”,老实说,大陆坊间现今出版的所谓“学术著作”,基本上都是这个风貌,而我所喜欢的民国学人的学术著作,那才真的让人“耐读”,因为我能看到他们的个性,相反,现今的学术界,无论学术文章,还是所谓学术散文,比起那个时代,简直不啻霄壤,所以,说了这么多,我是想说,我是很不喜欢学术的,当然,你要一点基本书籍都不读,而一味要求别人下降到你能接受的层次,那我就有点犯难了,真正的通俗或者不通俗,不在于一个人文章中的用字,而在于这个人文章中字词句的组合,有时很通俗的字词句,因为不一般的组合,一样很“高深”,但刀兄是喜欢动脑的人,而思想一向不同流俗,应该不是问题。

     

    谢谢你的关注品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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