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扉客:秀才杀猪大法(南都周刊 20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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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扉客:秀才杀猪大法

2010-3-1 11:03:25 来源: http://shifeike.blog125.fc2.com 浏览量: 550 跟帖 1 条今年祭出另外一套深藏箱底从不示人的刀法。那就是另外一句湖南乡间俗语,叫做“遇见秀才说杀猪,遇见屠夫说读书”,简称秀才杀猪大法。 2009代表作之一柏林墙倒塌20年系列报道:拆墙20年。载于第364期《南都周刊》 2009代表作之二上海乌龙剿匪记。载于第342期《南都周刊》     南都周刊主笔 南方报业2009年度记者 石扉客     真的是很害怕独行大侠这样的说法,这年头能活得像个人样就不错了。记者真的只是一份工,如果你试图寄寓什么,就去寄寓好了。告诉我,又有哪份工不能寄寓点什么呢?完全用不着神圣化和悲壮化。所以2010年给周刊写的第一篇稿子,叫做《为虚荣而奔跑》,这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     话说去年此时,被推到这个年度记者平台上时,我胡扯了句湖南乡间俗语作为职业语录,叫女子不偷人,只怕“迷细”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你足够“迷细”(耐得烦、霸得蛮),没有泡不到的妞,没有拿不到的料。     我随口胡说,肯定误导了一些人。是啊,这话经不起追问,假如哪个哥们问我,老兄啊,你去迷细一把,把李庄案的真相拿来吧,把佘祥林案的真相拿来吧……我想我除了内牛满面,就只有掩面疾走。     我错了,我承认。做不了伍德沃德,我们认了;做不了长井健司,我们也认了。可是连做一个号称泡妞拿料专家的“迷细”人,也那么别别扭扭,还能说啥呢?太没面子了。     为了挽回颜面,我决定痛下决心,今年祭出另外一套深藏箱底从不示人的刀法。那就是另外一句湖南乡间俗语,叫做“遇见秀才说杀猪,遇见屠夫说读书”,简称秀才杀猪大法。     这套刀法,本是我不传之秘,灵感直接渊源于我的三个偶像,分别是南帝北丐东邪,是的,没有西和中,就这南北东。南帝是香港的金庸,北丐是北京的黄永玉,东邪是上海的韩寒。     这三个偶像有个共同特征,叫做超牛逼。超牛逼的地方,在于他们都号称自己主要是干啥的,其次是干啥的,最后才是干啥的,     比如金庸喜欢说他首先是个历史学家,其次是个报人,最后才是写小说的;黄永玉喜欢说他首先是个木雕专家,其次是个写散文的,最后才是画画玩儿;韩寒喜欢说他首先是个赛车手,其次是个写小说的,最后才是个玩儿博客的。     如你所知,没成想最后这个,反倒成了这三人最牛逼的地方。大家都记住了金庸是最牛逼的小说家,黄永玉是最牛逼的画家,韩寒是最牛逼的博客主。     超牛逼吧?     可是,这些超牛逼的主儿,都得是天才才行啊。像我这种庸人,如果也去东施效颦一把,号称自己主要是个资深助教,其次是个床运专家,最后才是个应召男记。如你所知,别人不但不会认为我也是超牛逼,多半还会嘀咕说这是个超傻逼吧?     9 年前,刚刚从湖南来到上海的我,在黄浦江边看到船来船往,皆是功名利禄,忍不住心幡狂动,沉吟良久,梦想一夜之间暴得大名,可是苦无良策,急得差点投江。     所幸老天无绝人之路,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从天而降。老人家对我说,小伙子你要搏出位,可学秀才杀猪大法,要害就在两句话:遇见秀才说杀猪,遇见屠夫说读书。     一语点醒梦中人,自此我豁然开朗:     如你所知,我是学法律的,于是我决意去做新闻。对新闻人,我就狂秀自己的资深助教经历,225条刑诉法倒背如流的掉书袋本事;对法律人,我就大谈新闻理想主义、新闻专业主义、新闻红包主义……实在再唬不住,对前者,我就亮没注册的律师证;对后者,我就亮各式各样的非署发记者证。     如你所知,我做过电视和平媒。这样,对平媒的哥们,我就狂谈影像的魅力,直播的威力,结构的魔力。如果还唬不住的话,我就要拍桌子质问你了,咹,知道艾未未不?知道超牛逼的纪录片老妈蹄花不?什么?只知道柴静……;对电视圈的编导和摄像,我就谈文字的意象、平媒的快速反应空间、调查记者的深度开掘能力。如果还唬不住,我就要打开柴静的博客,你看看人家的文字,可比她的片子出名多了……     如你所知,我是扛活的民工啊,可是我也算是正经的助教。于是对张志安这样皓首穷经的学院派,我就要大谈操作与实务,“博士啊,你可知道一个版要填多少字,一篇稿子能换多少铜板吗?”对邓飞这样行走江湖的小刀手,我就要刺激其对理论修养阙如的羞愧,咹,邓民工啊,你知道啥叫媒介批评吗?啥叫美国新闻史吗?啥叫新闻理想泡妞主义吗?     如你所知,我是在所谓中央媒体扛过活的啊,可是我也是地方媒体的干活。于是对地方同行,我就要秀一秀央媒得天独厚的趾高气扬,咹,你知道我们级别有多高吗?咹,不知道?你看过王跃文的《苍黄》吗?赶紧看看,知道不,中国法制时报驻省记者站长就是副厅级啊,可以平调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等我回到地方媒体了呢,我就要对那些央视的同行们说,你知道啥叫地方媒体的灵活机动么?你知道为啥你们就是弄不过芒果台和乌鸦台么?     对业务好的同行,我就要跟他上上党课,你知道啥叫讲政治、顾大局、守纪律么?知道啥叫马克思主义新闻官吗?如果是马新闻官也收拾不下的硬茬,我就要翻出革命家史上上党课。你知道21世纪环球报道是咋死的吗?咹。不知道啊,财经时报你该知道吧?     万一遇到党课比我还上得好的领导呢,我要掰着手指头给他说道说道业务问题,你知道李海鹏、南香红是谁吗?什么?不知道?他们早过气了?领导你别给我来劲啊,有本事写篇李文凯那样的漂亮社论给我学习学习?     如你所知,这套刀法威力非同小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生生不息,貌似一切疑难杂症都可以通吃。     遇到做财经的,我就说文化报道的摇曳多姿;     遇到做文化的,我就说社会报道的波澜跌宕;     遇到做社会的呢,我就说国际报道的场面风光……     好了,如你所知,那只叫做拆墙20年的国际报道猪,就是这样被那个做社会的秀才杀掉的。     遇到土鳖,我就说兄弟我在美国的时候;     遇到洋文好的,我就说当年我在井冈山反围剿的时候。     遇到做消息的,我就说深度的韵味悠长;     遇到做调查的,我就说条线记者的人脉与资源;     什么?调查记者?那是用来包装和壮胆的,还有……收红包的。     什么?真相?你不知道吗?调查和真相的距离,就像雾里看花,又好像是三轮追汽车。     我知道,《党要内参,人民要真相》,但这就是一个《没有真相的时代》。     什么?你还想做卢跃刚,去直接和市委书记掏心窝子对话?拜托,那是 80年代,你还有那种可以依托的体制与平台吗?     什么,你要做赵世龙?别忘了,即便你像他那样疯狗般能突破,你还有90年代那种一篇稿子就天下扬名的情境与时势吗?     是啊,第三个十年都快结束了,体制越来越黑乎乎的,市场从来都是恶狠狠的,网络……网络当然是好东西,可是它也是遮天蔽日的蝗虫和食人蚁啊,它一直在不动声色的蚕食和消解你自以为是的职业优势呢!你这代从体制内部分离出来的新闻人啊,注定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别忘了啊,那场传媒领域的国进民退大戏啊,正在悄悄上演。怕只怕,此前还可以两间余一卒,现在只有荷刀独彷徨,连秀才杀猪的缝隙啊,也会渐行渐窄。     是的,你承认吧。像伍德沃德这种掘出顶级黑幕的记者,我们过去从来没有过,未来十年内也看不到产生的可能。即便像长井健司这样倒在枪口下时还在按下快门的记者,这种悲剧和悲壮啊,也会越来越黯淡。     是啊,请你告诉我,和一个死于矿难的民工,有什么质上的区别吗?(本文原载于《南方传媒研究》201022期)     石扉客的私人博客  http://shifeike.blog125.fc2.com 相关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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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扉客:为虚荣而奔跑

    2010-1-15 9:06:04 来源: 南都周刊 浏览量: 7497 跟帖 12 条你抱怨、颓唐、甚至诅咒、可是与你为伴的,还是那份挥之不去的自恋,那份一直支撑着你的虚荣。      一位喜欢自诩“调查中国”的同行,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去搜自己的每篇报道,然后把各类网站上的转载链接,复制粘贴到自己博客上去。     这当然是某种形态的自恋了。可是话说回来,谁不自恋呢?做媒体的同行们,谁不自恋呢?好吧,你终于开始承认,也喜欢时不时去搜搜自己的名字,也很在意版权页上的名字和顺序。是的,如果再给你发一个什么奖,夸几个好听的词儿,只要不是太假模假式,你会很受用,虽然面上也许还会绷着。     纠结啊,做媒体这些年来,内心的纠结,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一刻都不停息。这个结,打开来全是功名利禄,全是赤裸裸的欲望和白花花的银子。记者?这就是一个饭碗。是的,你再不想掩饰了。     你还是无法像那两个一直喜欢的女同行一样,总是平静而幸福。一个在一家名震天下的财经杂志,她说,我不想多折腾,就愿意在这家杂志做下去,一篇接一篇地安安静静地写她的调查报道;另一个,在央视一个顶级栏目里,她说,这是可以做一辈子的地方,我就没想过挪窝。     14年前,你在一所野鸡学校教书,每天打牌喝酒,上课吹牛,外加糊弄一帮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学生。     那种困窘而无趣的日子,似乎一眼望不到头。这个职业在未来的延伸空间,是从助教到讲师、副教授、教授,年复一年的古董般的阶梯爬升。王小波在随笔里描绘的那年轻讲师们的熊样,“住在筒子楼里,副教授一职遥遥无期,邻居在走廊上做饭的油烟从窗户里倒灌进来,打开每间厕所间断门,总有一根粗大的屎橛子在等着他……”     那时你还没来得及转正定级,连助教都不是。但你受不了那种吞噬青春的贫乏和单调,以及缺乏想象力的未来,于是在小波去世没几年后,你就匆匆逃离了那个破学校。就像90年代初期,一帮人争着喊着辞职下海,逃离刘震云小说《一地鸡毛》和《单位》里刻画的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机关部委生活。     是啊,你更愿意相信未来。丰富多彩的未来,那些富有挑战性的无限可能性的生活,是如此能蛊惑人心啊。     可是一晃十年,这日子突然倒过来了。     这门在昔日承载着光荣与梦想的职业,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突然一夕间华彩落尽,露出斑驳陆离的穷酸底色。     无冕之王的锐利和神气啊,貌似都只是在传说中。管制在继续挤压,商业在持续重压,新传播形态核弹般的毁灭式高压,危机波涛汹涌。人心里的巨浪啊,此起彼伏。     回头一看,那些你曾经弃如破履的名词,公务员、事业单位、稳定工作、国有企业……忽然都金光闪闪。是的,筒子楼早就变成了福利房,但这些概念都与你无关。     你只剩下了残存的职业信条式的虚荣:勇气、责任、新闻理想、职业荣誉感。在这些越来越黏稠而空洞的概念里,你不断努力告诫自己,客观、平衡,理性、建设性,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一个字一个字核对录音,一句一句权衡风险。啊,这就是新闻专业主义,你要有这份虚荣,也应该撑得起这份虚荣。     什么?车马费?跑线记者的部门资源?给亲戚朋友谋点好处的熟人关系?不不不,你只有杀人放火强奸抢劫的现场、贪污受贿作奸犯科的对象、穷乡僻壤里的拙劣骗局。不不不,你不是不需要钱,只是那些红包太小,不足以诱惑自己,你试图说服自己,等哪天后面再加N个0再说吧。     你还要继续骗自己,这还算是份不错的活,吸收的是疲倦,生产的是精神,很来劲,很提气,真的很富有挑战性……     但要命的是,你发现自己早生华发、气喘吁吁,甚至已经拎不起脚架,背不动行囊,爬不上楼梯。     当然,你不孤单。这一行,都是如此坚硬而残酷,没有例外。     如你所知,那个神话般的杂志,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那个明星般的主持人,没多久也被迫离开了那个她想干一辈子的地方。又让人忍不住想起王小波说的那只在一个不断搬家的老宅子里想找个安稳地方下蛋的老母鸡。     至于那个要“调查中国”的同行,是的,如我所知,他已经好几年没有音讯了,最新传来的消息,是住进了精神病院。     你抱怨、颓唐、甚至诅咒、可是与你为伴的,还是那份挥之不去的自恋,那份一直支撑着你的虚荣。为了这份虚荣,你奔跑,忙碌,擦着泪水,淌着汗水,在过去的2009,在现在的2010。(作者为南都周刊主笔) http://www.nbweekly.com/Print/Article/9582_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