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白家峁血案调查

一个吕梁山下“村矿矛盾”的极端悲剧

    “100多人，都是青壮年，手持砍刀、镐把，冲过来什么话都没说就砍杀起来。”在向南方都市报记者描述当时目击的血案时，白家峁村的村民仍心有余悸。

    那是10月12日中午，当村民们准备回家吃饭时，10多辆小轿车、大巴停稳之后，陆续走下了100多名青壮年男子。

    “他们大多都是本地口音。”这些男子手持砍刀、镐把、钢管等物，迅速冲向或坐或站，围在帐篷周边的村民。

    这些人不由分说，见人就砍就杀。顿时，求饶声和哀嚎响彻山坳，腿脚麻利的村民则飞奔逃命。

    半个多小时后，青壮年男子们上车后扬长而去。整个事件中，有4名村民倒在血泊中而后死去，14人不同程度受伤。

    村民们认出了“青壮年”里边一些人，其中便有三兴煤矿保卫科科长李保民。煤矿保卫科的成员，村民们俗称为“护矿队”。

    这是一起在“护矿队”和“守矿人”之间爆发的血案。这起山坳里的杀戮事件，根源是矿权纠纷。

    事后，村民们向南方都市报记者称，这是一起无法避免的悲剧，“怎么避免？如果要假设，不知道有什么回旋余地，看来必须死人。”

    在山西省官方强力推行矿权改革，大举进行“国进民退”的资源整合大背景下，白家峁村矿血案所揭发的，是扎根于煤海深处像矿难般不时便会发作的“村矿矛盾”，究其原因，较为普遍的说法称：皆因利益分配不公。

    村矿矛盾初显

    水井开始枯竭、房子出现裂缝，村民认为是煤矿开采造成

    白家峁村在山西吕梁山区，为吕梁市临县林家坪镇辖下的行政村。全村有700多人，以种植谷子、玉米、土豆等农作物维生，经济作物是山上枣树产的红枣。

    1984年，该村挖掘了一口煤矿，在村子西南面约500米远的一条山沟里。

    矿井建好后便承包给了个人经营。那是一个提倡“有水快流”的时代，地下富含煤矿的山西农村，能挖出煤炭的村庄大多都打了矿井。

    煤矿的有与无，对大多数村民的生活并无太大影响。村民们依旧经年种植谷子，收获枣子。日子过得贫苦但安宁。

    村与矿的矛盾，进入21世纪后才开始爆发。

    村民称，煤矿日进斗金，但村民并未从中获得任何好处，“除了一些人给煤矿开车运煤矸石外”。据了解，煤矿每年会支付给白家峁村一万多元的承包费，但有村民说，“这些钱我们没有见到，估计是让村干部们分了。”

    分了就分了，反正煤矿本来就没有，后来有了，村民也没有什么好处。许多村民本不想去管它。他们依旧种玉米土豆，农闲时就外出打工。

    但是，有一个问题是不能容忍的，那就是有了煤矿之后，白家峁村民的生活环境受到了威胁：村里原有的水井开始枯竭，不少村民的房子开始出现裂缝、甚至坍塌——— 对于这一切，村民们将主要责任推给了煤矿，认为是煤矿夜以继日的开采，让土地塌陷，让井水干涸。

    村民们开始重新审视村矿与自己生活的关系。

    矿权悄然变更

    村煤矿已经被私人以“合法”的形式吞并

    1984年开挖的村矿，其性质属于村办集体煤矿。当时，煤炭还未被人们普遍称之为“乌金”。

    村民成平顺承包了这个煤矿，由于开机技术及设备所限，在1997年前，当时的生产能力在年产3万吨左右。

    1997年4月，白家峁村委与临县双勇煤矿(后组建临县双勇煤焦有限公司)签订合同，将该煤矿承包给双勇煤矿，期限为50年。

    在双勇煤矿经营期间，村矿的生产能力在1999年达到了年产30万吨。

    2002年，该矿的经营权再次发生改变。当年5月23日，双勇煤矿与太原三兴煤矿气化有限公司(后组建为山西三兴煤焦有限公司)签约，将该矿出让。

    接手白家峁的村矿之后，三兴煤焦有限公司对煤矿进行了扩建改造。到2008年底，这已经是一座年综采能力为90万吨的现代化煤矿。

    在山西三兴集团公司的官方网站显示，作为前述集团控股子公司，山西三兴煤焦有限公司于2003年正式投产。公司煤矿地处吕梁市临县城南林家坪镇白家峁村。矿井地质条件构造简单，煤层发育稳定，煤炭特征为中灰特低硫肥煤。

    白家峁村矿在煤价高企的时候，日夜不停地运转。但是，多位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的村民称，煤矿所产生的收益，依旧跟大多数村民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赚了那么多钱，我们的生活也没有得到什么改变。”从记者获得的材料证明，这座让经营者日进斗金的村矿，其经营权早已悄然改变。

    在双勇煤矿经营煤矿期间，通过临县地矿局、吕梁市地矿局向山西省国土资源厅申请煤矿企业名称变更。在此期间，该村矿采矿人及经济属性类型等，也同时被申请变更。

    村民们并不知情，在三兴煤矿从双勇煤矿手中接下白家峁村的村矿时，该矿的性质已经改变。村集体转让的，不再是承包权了。村矿的采矿人，已经变更为山西三兴煤焦有限公司，其经济类型，也变为“有限责任公司”———其股东是几个来自太原的“煤老板”“集体”性质已不复存在。

    进入21世纪之后，煤价高企，而在此期间，山西省矿难频发而被舆论诟病。2004年，山西的主政者们提出了明晰产权，以期遏制矿难及进行地方财政的“矿权改革”资源整合运动。

    白家峁的煤矿依然运转，村民们依旧不知情。在矿权改革期间，村煤矿已经被私人以“合法”的形式吞并。

    据山西国土厅的相关材料显示，2006年11月，临县人民政府依据《山西省煤炭资源整合和有偿使用办法》(省政府第187号省长令)的要求，以临政函[2006]53号文件为白家峁村矿明晰了产权。其性质为有限责任公司，投资人及投资比例为：太原三兴煤炭气化有限公司97.5%，张根玉1.5%，张新玉1%。

    由此，村矿在法律手续上，显得与村集体再无瓜葛。

    虽然，村民们坚信这一切都是“非法”的。

    争夺矿权官司

    山西省国土资源厅、三兴公司被村民告上法庭

    2008年，村矿“私有化”被揭露，这源于白家峁村迎来了新一任村委主任。这是白家峁村矿自1984年开挖后的第四位村主任。此人正是曾第一个承包村矿的村民成平顺。

    对于村矿的熟悉，成平顺自然强于其他村民。更为难得的是，村民们称成是依靠民主选举上台，他能最大程度上代表村集体的利益，维护村民权益。

    由于煤矿常年不停运转，附近多处民居由于地陷而产生裂缝，不少屋子成为危房，有的甚至坍塌。由于饮用水源枯竭，村民们只得到邻村买水以供日常所需，一担水需花费1元。

    村集体领导前去和经营煤矿的三兴公司谈判，希望解决白家峁村存在的困难。但据村民介绍，商谈并没有结果———煤矿不愿意为村民的遭遇承担责任。

    煤矿的理直气壮是有道理的，煤老板们的理由是这是一个“公司”；村民们也不敢造次，因为，三兴煤矿设立了一个保卫科，科长李保民的兄弟在临县公安局任职，而其手下也有“凶悍”的保安。

    早在2004年12月，白家峁村的村民因地陷、水枯等问题前去讨说法，第一次去矿区并无准备，第二次去，则被七八十个青壮男子打了出来。

    自此，村民们怕了煤矿的“护矿队”。据村民向南方都市报记者介绍，上访，成了他们反映问题的主要途径。

    在与煤矿发生纠纷期间，村民们继而发现：煤矿之所以总是“理直气壮”，是原属于村集体的煤矿，其权属关系早已发生改变。

    在新一任村委的带领下，村民们除了上访，也选择了采取法律手段解决问题。去年，白家峁村委向山西省国土资源厅和山西省工商局分别递交了申请，要求纠正白家峁村村矿在采矿权属上的错误登记，并要求依法撤销三兴公司注册登记的行政审批(前述“临政函[2006]53号文件”)。

    山西省国土厅对此申请并未采纳，只是在回复意见中称，白家峁村的煤矿产权已经明晰，且有相关法律法规佐证。

    白家峁村委只得将此事诉诸法律。

    2008年10月7日，山西省国土资源厅、三兴煤焦有限公司被告上法庭，白家峁村要求支持将村矿的采矿权人、经济类型，恢复回当初开掘矿井时最先登记的内容。

    2008年11月7日，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此案，并于今年6月30日作出一审判决，确认山西省国土厅2002年作出的变更违法；撤销被告省国土厅于2006年作出的采矿许可证，并责令其在30日内重新作出具体行政行为。

    此外，法院也提出司法建议：“将2002年4月4日变更后颁发以及之后延续换发的采矿许可证中采矿权人、矿山名称由‘山西三兴煤焦有限公司’恢复为‘临县白家峁煤矿’，经济类型由‘有限责任公司’恢复为‘集体’。”

    冲突临界点

    一审判决后，一方欣喜，一方愤怒；煤矿停产，村民轮流守矿

    一审官司胜诉，白家峁村顿时沸腾了。村民们期待拿回属于集体的煤矿，在经营权转让诸事宜，不断与矿方谈判，甚至有村民建议村集体经营“村矿”。

    然而，矛盾也在升级。三兴煤矿与白家峁村因此事的纠纷已不可调和。“还有什么回旋余地？没有。”有村民如此表示。

    在此期间，三兴煤矿已经停产了一段时间。今年5月，为加快煤炭产业调整升级，山西省政府出台了《山西省煤炭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其规划的核心，是如今被舆论称之为“国进民退”的资源整合。

    山西省政府的目标是，到2010年，全省保留1000座煤矿，兼并重组整合后的煤炭企业，规模原则上不低于年产300万吨，单井生产规模原则上不低于90万吨。低于该规模的将被关闭或兼并。

    虽然暂时停产，白家峁村地界上的三兴煤矿是符合要求的。为了应对山西省的新政策，这座煤矿的单井产量年产规模如今已攀升到90万吨，而通过整合周边几家煤矿，预计到2010年，三兴煤矿年产将达300万吨。

    一审的判决，成了三兴煤矿和白家峁村冲突的临界点：一方欣喜，一方愤怒。

    据白家峁村民称，一审胜诉之后，在今年5月开始矿产资源整合期间煤矿因此停产，林家坪镇政府因此派人蹲守煤矿加以保护。但据村民称，官方组成的人员蹲守没多久就撤了。

    今年7月始，为了保护煤矿，白家峁村村民在“离(石)碛(口)公路”白家峁段进入煤矿的路口搭上了大帐篷。“我们实行24小时守矿，早上8点，下午4点，晚上12点换班。”一位村民称，没有农活的村民，都自发到大帐篷来轮流守矿。有守矿的村民，爬上了矿区大楼楼顶，摘除了竖立在上面的“三兴”两字。“这个煤矿是属于我们的啦！”

    7月14日，山西省国土厅不服太原中院一审判决，向省高院提起上诉。在二审庭审期间，白家峁村村民分成了两拨，一拨轮流守矿，一拨先后来到太原旁听庭审。

    现有证据表明，在二审期间，三兴煤矿也在采取相应对策，以期解决白家峁煤矿陷入的官司。

    “护矿队”血洗村庄

    100余名青壮男子手持砍刀等物对村民乱砍

    10月12日，白家峁村一些村民称这是对方“蓄谋已久”，而一切又“太突然”。

    据现场目击村民称，中午十一时许，护矿的村民正准备轮换回家吃饭时，一列车队浩浩荡荡便往矿区开来。

    开路的是奥迪等轿车，其后跟着10多辆其他轿车及2辆大巴。车辆停稳后，100余名青壮男子陆续走下，“他们没有喊口号就冲过来了，”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村民，向山上飞奔而去。此后，几位腿脚麻利的村民也跑到了山顶。

    他们看到：

    手持砍刀、镐把、钢管等物的男子，对不明就里的村民乱砍乱打。

    村民吉爱珍被砍了一刀。

    边抵挡边逃命的穆小明没跑几步就被打倒了，刀子、棍棒齐下，穆被打得鲜血直流。

    郝兔照被打倒后，被飞奔而下的东风牌运煤车轧得不成人形。

    郝玉生的头上，身上，中了无数的砍刀和棍棒。

    ……

    村民们开始报警。而稍微镇定后，村民也认出了李保民、赵四丑(音)等人———“这是矿上的‘护矿队’”。

    手持凶器的人把帐篷点上了火，面对部分被打村民的求饶，回应的是棍棒和砍刀。“他们不分男女老少”。

    此后，这一干人等将村民的摩托车、面包车等一通乱砸之后扬长而去。

    没有受伤的村民，用自家的农用车、面包车等将伤者送往医院。由于伤势过重，成虎虎、郝玉生、穆小明先后因抢救无效身亡。

    颅骨破裂的成爱国、被砍成重伤的成四奴(音)至今昏迷不醒。在伤者中，年龄最大的女性伤者张继玲，肋骨被打断4根，而近70岁的男性伤者成业山，多根肋骨及大腿都被打断。

    事后，在法医对郝玉生进行尸检解剖时，在场的目击者称，其头部、胸部、腿部均受到重创，惨不忍睹。

    案发后不久，临县当地警方对凶手进行了追捕，临县官方并成立了多个部门组成的“10·12”案件处置工作领导小组。据知，吕梁市已抽调离石、柳林等7个县市的100多名警力参与侦办该案。

    据临县官方消息，目前，已有24名疑犯被刑拘。他们大多是劳改释放人员。

    15日夜，三兴煤矿的法定代表人、经理石金山在其太原寓所离奇死亡———目前官方说法是“自杀”，但其自杀动机未明。石是该矿两大股东张根玉、张新玉兄弟的妹夫。

    18日，案件的主要责任人李保民10月18日投案自首。

    在此期间，吕梁市县领导相关部门与28名白家峁村党员代表、群众代表进行了沟通和对话。临县政府对死者家属暂予5万元抚慰金，对伤者予以5000元抚慰金。

    此外，“工作不力”的林家坪镇党委书记、镇长、林家坪镇派出所所长、指导员以及临县公安局一名副局长被停职检查——— 被停职的临县公安局副局长李海滨，是此次案件的组织者之一、三兴公司保卫科科长、护矿队队长李保民的弟弟。

    不可避免的事件？

    村矿矛盾由来已久，而纠纷往往都会通过暴力方式解决

    惨剧发生后的第4天，2009年10月16日，山西省高院作出终审判决，维持太原市中院一审判决，即煤矿归白家峁村集体所有。

    然而，故事并没有因此终结。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不少村民胆颤心惊，甚至有的死者家属，还担心日后会遭到报复。提到“护矿队”，不少白家峁村民仍不愿多谈。

    一位山西本地媒体人士对记者说，山西“村矿矛盾”由来已久，“冲突都是因为利益”。

    2004年，《半月谈(内部版)》第12期曾载文称：

    “既是革命老区又是贫困地区的吕梁市蕴藏着丰富的煤炭资源，煤炭市场的升温给了吕梁市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但同时又在拥有煤矿的农村引发了尖锐的村矿利益冲突。

    在矿主暴富、纯农户赤贫的对比中，在贫富差距迅速拉大、社会财富再分配失效的情况下，农民们只要能抓住一个理由，便要去争取自己的权益，保持卑微的心理平衡。”

    而问题的另一面，是矿方也会维护自己的利益。为了不受村民侵扰，在山西乃至中国其他地区，由私人开采的煤矿大都会设有“保卫科”，其下会有一批“护矿队”。在山西南面的湖南省，随着郴州市委书记曾锦春的垮台，媒体调查发现，在曾庇护之下，一个在宜章县名为“荣福”的煤矿，其下的“护矿队”拥有武装，并不断与矿区村民发生暴力冲突。

    “10·12”血案发生后，在临县一些本地人看来，这也是一起不可避免的事件。

    在矿区，因利益分配而引发的纠纷，往往都会通过私人途径以暴力方式解决。据媒体报道，在2007年，曾担任过白家峁村委主任的成运强，因与附近煤矿的人员发生矛盾，其遭到殴打，而成运强的弟弟被杀。

    白家峁村的村民甚至坚信，矿区存在着黑恶势力团伙。“你不要把我的名字说出去，他们会报复的哦。”一名接受记者采访的村民说。

    山西省高院终审判决煤矿归白家峁村集体所有，但观察者们认为，问题或许才刚刚开始。在矿权改革过后，山西省基本明确了煤矿的产权，但据了解，原属于村集体的村矿，不少是属于“集体挂名、个人经营”的模式(白家峁煤矿即属于此列)。

    在被称为“国进民退”的新一轮资源整合中，村矿的问题将再次显现———关于村矿造成的地陷、饮用水枯竭，以及利益分配等问题，资源整合时都会集体爆发。

    目前记者暂无法获知三兴煤矿矿方说法，但惨案发生后5天，有人在网络上以矿方口吻称村民是刁民———“整天在矿上聚众闹事不止，致使煤矿停产至今，而且还堵截矿上工人的出入，使工人们连最起码的生活保障都没有”——— 这似乎进一步证明双方矛盾由来已久。

    血案过后，此前曾因上访被太原警方拘留的村主任成平顺被释放，但此后，他就不知所终。目前成手机关机，村民都说找不到他。

    白家峁村村民在同乡丧命的地方都摆上了花圈和供品，以祭奠乡人在天之灵。如今，村民们不再守卫村矿。在进入矿区的入口，只留下未被烧完的大帐篷。花圈和纸钱，在秋风中摇曳纷飞。

    “10·12”血案最新进展

    ●24人被刑拘

    据临县官方消息，目前，参与血案当日行凶的24名犯罪嫌疑人已被刑事拘留，他们大多是劳改释放人员。

    ●主“犯”自首

    案件的主要责任人李保民10月18日投案自首。

    ●5人被停职

    临县公安局副局长李海滨以及林家坪镇党委书记、镇长、林家坪镇派出所所长、指导员，均因“工作不力”被停职检查。临县公安局副局长李海滨，正是此次案件的组织者之一、三兴公司保卫科科长、护矿队队长李保民的弟弟。

    ●抚慰死伤者

    临县政府对死者家属暂予5万元抚慰金，对伤者予以5000元抚慰金。

    链接

    白家峁“风云”

    村民因纠纷被杀

    记者报道被判刑

    2007年10月9日，白家峁村原村委主任成运强和几个司机到附近的虎山煤矿拉煤，却因卷入一起大股东和小股东的冲突而遭到殴打，成运强的弟弟成维秀被杀害。

    2008年《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景剑峰对此事进行采访调查，随后在当年2月26日该报社主办的《情况专报》内参上，以《山西吕梁一黑恶团伙罪行累累逍遥法外》为题进行反映。

    内参报道后，上级部门曾派人调查该起涉嫌“黑社会”犯罪案。

    随后，采写该报道的记者景剑峰被捕，并于2008年12月4日以窝藏罪、妨碍公务罪和受贿罪等在临县法院被提起公诉，获刑1年。举报者成运强则以寻衅滋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然而，报道揭露的“案中案”并无下文。

    记者遭遇死亡威胁

    “打死一个给50万”

    2009年，最高人民检察院主管、检察日报社主办的“正义网”记者刊发报道，称在白家峁村采访过程中遭受煤老板死亡威胁。

    正义网的报道显示，白家峁行政村南庄自然村的村民称：“吕梁市某官员同煤老板勾结强占我们村的煤矿，我们想要回，政府干部威胁我们……”

    “正义网”记者在采访期间，遭到暴力威胁。5月中旬，有人更发短信给记者：“……人家有的是钱，老板放话了，再弄煤矿的事，打死一个人给50万。”

    采写：本报记者　上官敫铭　摄影：本报记者　上官敫铭 李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