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敫铭:“小天使基金”被截留事件调查(南方都市报 2009-5-22)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3/29 19:57:19

“小天使基金”被截留事件调查

日期:[2009年5月22日]  版次:[AA20]  版名:[深度]  稿源:[南方都市报]   网友评论: 2  条   马书军(右)当年为给儿子治疗白血病曾站街行乞。  资料图片   马书军(穿黑衣男子)卖房行乞救儿的事迹在2005-2006年间感动了很多人,《开心辞典》曾为他过生日。   由邯郸市红十字会申报的白血病患儿的家长进京查询受助款后,“小天使基金”被截留事件得以浮出水面。   红基会秘书长王汝鹏向南都记者提供的马书军发给他的电子邮件内容打印稿,里面对善款流向做了解释。

  南都记者调查的27名受助患儿中,受助资金在家长接收前均出现部分或全部截留。其中,“小天使基金”拨付的资助善款总金额为94万元,但家长实收的金额总数为38.5万元,55.5万元善款去向不明

  中国红十字基金会(以下简称“红基会”)发布在其官方网站的声明揭开了人们不愿看到的一些事实。善款是如何流失的,声明中被提及的患儿家长马书军又是如何从一个被资助者成为一个涉嫌截留挪用资助款的被追捕之人呢?本报记者就此展开了详尽的调查。

  红基会“小天使基金”办公室对受助白血病患儿的回访,缘于一位不速之客的登门。今年4月21日,一名叫程东学的白血病患儿家长来到了红基会“小天使基金”办公室。程东学此次进京,是查询先前爱心人士为其女儿捐助的定向资助款。

  在与基金会工作人员的交谈中,程东学否认向基金会提交过自己的银行卡账号,其女儿就医的医院也不是基金会收到的医疗发票所显示的北京协和医院。

  吊诡的是,“小天使基金”资助程东学女儿的2万元善款,早在2008年初就已打到了户名为“程东学”的银行卡账户上。

  这是自2005年成立以来,“小天使基金”第一次被受助者家长质疑。而8天以后,邯郸市红十字会一名相关工作人员,将早在一年多前就已到账的2万元现金交到了程东学的手中。大幕由此揭开,“小天使基金”在善款审批发放程序中存在的纰漏也开始浮出水面。

  幼儿朱振一之死

  邯郸市红十字会一个叫王莉的工作人员向家长强调,“通过我们的渠道,审批会更加容易”;然而,3万元钱家长只拿到1万,朱振一最终夭折

  谷银芳斜躺在床上,腆着即将临产的大肚子。在河北省邯郸市曲周县妇幼保健院二楼的预产房里,坐着谷的婆婆、妈妈,还有她的丈夫朱志强。

  2008年7月,朱志强和谷银芳决定再要一个小孩。所为不是其他,是小孩诞生时的脐带血———这血,医生说能救小孩哥哥朱振一的命。

  谷银芳腹中的新生命,预计在今年5月下旬降生,但朱振一却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去年8月,在邯郸市中心医院,朱振一夭折。夺走他性命的,是白血病。

  “已经花了十多万元贷款,甚至宅基地也卖了,”回忆往事,朱志强显得悲痛,“骨髓移植太贵没钱做,本来想靠脐带血给他救命的……”

  2005年5月8日朱振一的降生,曾给这个曲周县依庄乡曹庄村的农户带来无尽喜悦。如今,留下的却是繁重的债务和无限哀伤。

  2006年3月26日,朱振一在邯郸市中心医院被诊断出患上了白血病,病型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在中国,有400多万白血病患者,其中50%是儿童。

  在这个“一年种地也赚不了一万元”的家庭,为了给小孩治病只得四处举债。

  2007年1月,朱志强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一档节目,那是关于“小天使基金”资助白血病患儿的电视专题。“小天使基金”是全国第一个救助贫困家庭白血病患儿的专项公募慈善基金。

  朱志强拨通了“小天使基金”北京办公室的电话,并按工作人员的吩咐从网络上下载了申报材料。填好申请表并准备相关申报材料后,依据《“小天使基金”资助管理规则》申请程序的要求,朱志强找到了“县级以上红十字会”即邯郸市红十字会对资料进行审核。

  接待朱志强的,是一个叫王莉的工作人员。据朱志强对南都记者称,王莉向朱强调“通过我们的渠道,审批会更加容易”,“我就把身份证(原件)等资料都交给了王莉。”3个月后,王莉把身份证原件还给了朱志强。

  此后的日子,朱志强每月带儿子到邯郸市中心医院医治,都要赶去邯郸市红十字会询问王莉“审批通过了没有?”“钱到位了吗?”

  朱志强在等待中进入了2008年,当年农历五月,朱志强给“小天使基金”办公室打去了电话。“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说,‘资助了你那么多钱,这么久了连个电话也没给我们打’。”朱志强说,小天使基金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称,钱已经在2008年1月打到朱的账上,一共3万元。“打到卡上?谁的卡上?”朱志强去问王莉,据朱志强转述,当时王莉称钱确实已经到账,但其在忙着5·12汶川特大地震救援的相关工作,“没时间给你钱”。

  一个星期后,朱志强在王莉办公室领到了1万元现金。“上边说资助3万,你怎么只给1万元?”朱志强问王莉。得到的回答是,“小天使基金”已经停办,这1万元还是王莉从“蓝飘带基金”帮朱志强申请得来。

  “她叫我不要问得太明白,免得在北京的朋友工作被动。”朱志强说,虽然只拿到1万元资助款,但心里还是挺感激的。朱的妻子谷银芳则不同,知道只拿到1万元后,“我气得3天都没吃饭。”

  1万元钱,对于朱振一的治疗一个疗程都不够。两个月后,朱振一夭折。“如果有钱,再做大剂量的化疗会缓解病情,”朱志强和谷银芳打算再生一个孩子,用脐带血干细胞移植以便治疗儿子白血病的努力最终徒劳。

  偶然发现的秘密

  当程东学听“小天使基金”办公室工作人员说此前的申请已经审批通过,2万元资助款早已打到了他的账户时,一下“就蒙住了”

  与朱志强一样,程东学也是一名白血病患儿的家长。程东学的老家在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羊渠河矿新坡镇。自20世纪90年代初,程便在北京打工,在市场帮人卖螃蟹等水产品,每月收入800元左右。

  2007年初,程东学的女儿被当地医院初诊为白血病;同年2月,北京儿童医院确诊为“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家里没有钱。”程东学对南都记者说,为了给女儿治病,他们开始四处求医,多年打工攒下的3万元很快便花完了。

  负债累累求助无门之下,程东学只得向京城的媒体求助。媒体报道后,引发不少市民关注。为了规范爱心人士的捐款,程东学在红基会“小天使基金”处备案,爱心人士的捐款被定向转到用于资助其女儿的账户。

  彼时,程东学知道了专门救助白血病患儿的“小天使基金”。他从电脑上打印下“小天使基金”的申请表,填报好相关资料后,直接交到了红基会“小天使基金”办公室。

  此外,程东学也向邯郸市红十字会提出资助申请,据程向南都记者称,当时,邯郸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王莉得知程东学也申请了“小天使基金”后,“她说‘你怎么不通过我们,必须通过我这里才能提交上去’。”程东学说,为此,他又将一份相关申请材料交到了王莉手中。

  程东学并没有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北京的爱心人士捐助了几千元钱,邯郸市红十字会也救助了约2000元,虽然妻子与女儿骨髓配型成功,但近30万元的移植治疗费用让这个赤贫的家庭望而却步———回到邯郸后,程东学的女儿只得依靠廉价的药物维持基本的治疗。

  程东学没有忘记的是,在“小天使基金”的账户中,有爱心人士为其女儿定向资助的9600元。“我想把那9600元钱拿出来。”程说。

  4月21日,程东学来到了“小天使基金”办公室,当时发生的一切让其愕然。“小天使基金”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称,程东学此前申请的“小天使基金”已经审批通过,2万元资助款也已打到了他的账户。

  “这怎么可能呢?我什么时候给了你们我的账户?”程东学说当时自己“就蒙住了”。“小天使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只好拿出了相关材料,银行卡账号确实是程东学的姓名,北京的卡号,而申请提交的医疗发票出具单位是北京市协和医院。“我没有办过这个卡,小孩也没有在协和医院看过病。”对于这些材料,程东学否认与其有关。

  满腹疑惑回到了邯郸后,4月24日,程接到了北京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是“小天使基金”的工作人员,“他们说,‘该给你的钱会一分不少’。”程东学说。

  4月29日,程东学拿到了2万元现金,交给程东学钱的人,是邯郸市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王莉。

  红基会开始自查

  据红基会初步调查,在邯郸市受“小天使基金”资助的9名患儿中,已拨付的资助款项15万元下落不明,经手人都是邯郸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王莉

  “小天使基金”自2005年运行以来,程东学成了到办公室查询资助款并否认收到善款的第一人。程东学离开以后,“小天使基金”相关工作人员也陷入了疑惑:开户名为程东学姓名的银行卡被他否认,而程的女儿更没有在协和医院治疗过。

  最终,北京协和医院反馈给“小天使基金”的信息是,所谓该院的医疗发票均系伪造。“‘小天使基金’善款可能出现了问题!”这一消息引起了红基会高层管理人员的警惕。

  5月4日,“小天使基金”开始对邯郸市受助白血病患儿家庭回访调查。这时,去北京咨询善款情况的程东学已经拿到了2万元。而在查到患儿朱振一的父亲朱志强时,回访人员得知,早已拨出的3万元资助款,朱志强仅收到1万元。

  朱志强的妻子谷银芳对南都记者称,在未接到北京打来的电话时,邯郸市红十字会的王莉曾给她打过电话,“她问‘有没有人给你们打电话’,我说‘没有’。”谷银芳说。

  邯郸市白血病患儿受资助善款被截留的情况由此浮出水面。在该市受“小天使基金”资助的9名患儿中,已拨付的资助金额实为22万元,但家长实收的金额仅为7万元,15万元下落不明。据红基会初步调查,这9名受资助患儿的款项,经手人都是邯郸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王莉。问题并不仅限于此。“小天使基金”自成立以来,至今资助了407名白血病患儿;红基会在回访调查后发现,除了河北邯郸,河南省、浙江省、湖北省等受助患儿的受助资金也查出问题。

  据南都记者调查掌握的资料,在27名受助患儿中,受助资金在家长接收前均出现部分或全部截留。其中,“小天使基金”给这些白血病患儿拨付的资助善款总金额为94万元,但家长实收的金额总数为38.5万元,55.5万元善款去向不明。

  志愿者马书军消失

  马书军从“小天使基金”得到捐助款共41万元。得到资助的马书军,儿子因此摆脱了白血病的困扰。马也加入了红基会志愿者的行列,并开始协助患儿家长填报申请“小天使基金”

  红基会对“小天使基金”流向的内部自查,除了引起邯郸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王莉的注意外,一名叫马书军的人也开始警觉。

  今年32岁的马书军,是河北省邯郸市涉县偏城镇圣寺驼村人。2005年5月,马书军的儿子患上白血病后,其在天津为儿子求医时因无钱支付治疗费而站街行乞。

  1996年入伍当兵的马书军,其所在部队因1998年参加长江抗洪抢险而受到过表彰。马书军在街头行乞时,附上了其当年参加抗洪的相关资料。一时间,“英雄落难,乞讨津门”、“抗洪勇士卖房跪讨救子”等相关报道引起了公众的注意。“当年,马书军为保卫湖北、保卫武汉流血流汗!现在,该是我们为他做点事情的时候了!”湖北的媒体也发出了如此号召。

  当时,此事在全国热炒,不少人爱心涌动。通过中央电视台及《人民日报(海外版)》等媒体的报道,马书军为子求医卖房行乞的事迹感动了很多人。每接到一笔善款,马书军要么九十度弯腰鞠躬致谢,要么磕头跪谢———这更激起了公众的捐款热潮。“他那时候来到我办公室,都下跪过两次。”中国红基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王汝鹏对南都记者说。

  2005年至2006年间,马书军的老家河北邯郸、参加抗洪的地方湖北武汉,以及其儿子求医的地方天津等地,被其事迹所感动的市民纷纷慷慨解囊。刚成立不久的“小天使基金会”也向马书军伸出了援手,仅其联合中央电视台《开心辞典》举办的公益特别节目活动,就给马书军捐款11万元。至2008年11月,马书军从“小天使基金”得到的捐助款为41万元,此外,还有社会其他爱心人士的善款。

  得到资助的马书军,儿子因此摆脱了白血病的困扰。马自称为了回报整个社会,也加入了红基会志愿者的行列,除了为“小天使基金”宣传和募捐,马书军还开始协助一些白血病患儿家长填报申请“小天使基金”。一些白血病患儿家长对南都记者称,在患儿家长间,“马书军的名气很大”。

  今年5月初,获知“小天使基金”在调查邯郸市受助患儿善款流向的马书军,主动给同时负责“小天使基金”事务的红基会秘书长王汝鹏发来了一条手机短信:

  “我是马书军,我现在四川灾区做志愿者,昨天我听邯郸红会王莉说你在查邯郸几个孩子救助款的事。这件事,是我做志愿者的时候,协助邯郸红会报的,当时,我是走到哪就宣传到哪儿,我和小天使以及你创建小天使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原委是由我引起的。邯郸红会曾帮我募捐过1200元,我做了志愿者以后就告诉过邯郸红会要准备哪些材料,怎么办理。由于当时找我的人太多,我就把先批下来的和没批下来的分了,这样,大家都有份。”

  5月3日,马书军又给王汝鹏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据王汝鹏向南都记者提供的电子邮件内容,马书军对资助邯郸市患儿的善款流向做了如下解释:

  “……2007年4月我和白血病患儿韩家浩的父亲韩彦生和其友杨金保一起找到了王主任(注,即邯郸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王莉),希望她能给予帮助。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王主任得知北京小天使基金能够为白血病患儿提供帮助,而我又在小天使基金做志愿者,所以她希望我能够帮忙为邯郸白血病患儿申请救助款。当时得病的人很多,申报救助款的人也很多,但批下来的却没有几个,白血病患儿家庭的困难我最能理解,因此,我与王主任商量把救助款分成两部分,一部分(1万元)给批下来的家庭,另一部分(1万元)给没有批下来的家庭,这样大家都得到了帮助,我当时认为是在做一件好事,王主任当时也表示同意。”

  马书军当时并不知道,红基会的回访自查并不仅限于邯郸市的受助患儿。河南、江西、湖北等地的患儿家长,受助善款要么多被克扣一半,要么全部截留。而这些善款的经手人,均是曾经当过红基会志愿者的马书军。

  “有一天,他(马书军)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有小天使的人打电话问到资助款的事,你就说已经拿到了2万。”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河南受助患儿家长对南都记者称,其接到的受助款实际上只有1.5万元。

  5月7日下午,马书军来到“小天使基金”办公室。在向王汝鹏等红基会管理层解释时,马书军坚称被截留的善款要么是没有及时发放到受助患儿手中,要么是拿出一部分资助了其他没有通过审批的患儿。

  红基会副秘书长刘选国对南都记者称,马书军当时向红基会交了3.4万元截留款,“他说希望给他几天时间,好让他安置一下孩子和家庭,如果涉及违法他会主动回来自首。”刘选国说。

  在红基会办公室内做了解释后,马书军离开了办公室。临走时,马书军称感谢红基会领导给他时间去安顿家庭。此前,马在给王汝鹏的邮件中亦曾请求:“请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把事情处理好,您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我,我肯定会办好,绝不会再给您丢脸!”

  走出红基会的大院后,马书军消失在人海中。意识到问题严重的“小天使基金会”向北京市公安局东城分局报了案。

  被利用的缺失

  善款流失出现在最后的拨款环节。这种被称为“银卡直通车”的拨款方式,本意是想减少中间环节———但在拨款前,“小天使基金会”并未通知受助患儿家长确认

  北京市公安局东城区分局立案后,不久,从邯郸市涉县警方也传来消息。涉县警方称马书军在涉县自首,并上缴了1.6万元。这时,因对事件缺乏足够了解,马书军的人身自由并未被涉县警方控制。得知北京已立案侦查该事件后,涉县警方将1.6万元移交北京警方。

  “我们资助了一条毒蛇!”红基会秘书长王汝鹏将此事解读成发生在红基会身上“农夫与蛇”的故事。“他那天(5月7日)来解释的时候,还装得可怜兮兮的,但一下子就退出那么多钱。”王汝鹏对南都记者说,自从当上红基会“小天使基金”志愿者后,马书军骗取了红基会对他的信任。

  据王汝鹏介绍,由于当年马书军行乞救子的事迹广为人知,其获得“小天使基金”资助且当上志愿者之后,许多白血病患儿的家长“认为他在基金会有什么门路”。“‘可以说,是因为’小天使基金‘成立时间不长,而马书军垄断了相关信息。”王汝鹏说,不少患儿家长不清楚申请资助的相关要求,并将获得资助审批的期望寄托在马书军身上。河北省唐山市一名白血病患儿家属崔红梅的做法,印证了王汝鹏的分析。崔红梅对南都记者说,“从病友那里知道他(指马书军)能帮助申请资助,就按他的要求去办了。”

  依据“小天使基金”的申请规定,具有申请资格的申请人将申请表填写完整后,向县级以上红十字会(包括县级)提出求助申请;县级以上红十字会对申请人所报的资料审核后,在“小天使基金资助申请表”上加盖公章,一份留存备案,一份寄到中国红十字基金会小天使基金资助评审办公室。

  申请审批通过后,最后一步是拨款环节。据《小天使基金管理规则(试行)》第二十二条规定,“获得资助的申请人须向中国红基会提供与资助款额相等的患儿医疗费发票及费用清单,中国红基会审核无误后将资助款直接汇入申请人开立的银行卡账户或患儿就治医院账户。”

  “小天使基金”善款流失,恰恰出现在这一环节。邯郸市的申请者多为通过当地红十字会集中申报,留的联系电话也是邯郸红十字会的电话。审批合格后,“小天使基金”曾在其官方网站公布受助者的名单,但据了解,由于患儿家庭多是农民,根本不知道这一信息。

  据马书军给王汝鹏的邮件内容显示,获知受助申请通过后,邯郸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王莉将患儿家长的身份证(原件)交给马书军,办理下来的银行卡均掌握在马的手中。

  而其他省市区部分患儿的家长则向南都记者称,在准备申请“小天使基金”时,马书军便让患儿家长去办好了银行卡并把卡及密码交到他手中。

  “我们将这种放款方式看做是一种创新。”红基会秘书长王汝鹏对南都记者称,这种被称为“银卡直通车”的拨款方式,本意是想减少中间环节,让善款直接到达受助患儿家长手中———但在拨款前,“小天使基金会”并未通知受助患儿家长确认,此外,对部分医疗票据也没有进行核查。

  一直向南都记者强调善款被截留是因为资助了“一条毒蛇”的王汝鹏也向记者坦言,“如果当时确认一下这些银行卡是否在家长手中,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正在进行的善后

  “这是个警示!”红基会秘书长王汝鹏说,排查后,如发现受资助的患儿未收到足额善款的,将进行补发。对基金会内部的监管机制,将进行改善

  5月15日,北京警方赶到邯郸市涉县马书军的老家圣寺驼村,但马已不知所终。自从为儿子治病卖掉房子之后,马书军在老家已无住所。

  圣寺驼村坐落在山上。村支书马计林(音)向南都记者介绍,村民的主要收入是靠外出打工,如果仅依靠核桃、花椒等山货,每年只能赚四五百元。

  马书军的父亲马金廷,最近一次见到儿子是在春节过后,“他回来不到一天就走了。”马金廷对南都记者说,“他也帮不了家里什么忙,念不好书小学毕业就不读了,脾气大谁也管不住他。”自从马书军1996年当兵之后,父子之间便很少交流。

  北京警方约谈了邯郸市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王莉,据知情者向南都记者转述,面对警方的询问,“王莉显得很沉着,回答几乎滴水不漏。”由于缺少马书军的口供,警方暂时未对王莉采取强制措施。“她还在工作,最近下乡了。”邯郸市红十字会专职副会长曹雪梅对南都记者说。

  “这件事情,对我们是个警示!”红基会秘书长王汝鹏说,排查了历年受资助的患儿收到的善款情况后,如发现未足额收到的,“小天使基金”承诺将进行补发。对于基金会内部的监管机制,王称将对其进行改善,“要让家长知道不经过任何人就可以申报,申报时一定留下详细的联系方式,以后审批通过我们将逐个通知,在拨发资助款时将认真审查核实……”

  王汝鹏继而对南都记者说,自2005年成立以来,“小天使基金”募款有限,至2008年底仅募款1584万元。“几万元资助对于患者只是杯水车薪,而能通过申请得到赞助的家庭,也不到申请求助的10%.”

  在一篇文章中,王汝鹏表达了自己矛盾的心情:“我最不愿担任的职务,就是这个‘小天使基金’资助评审委员会的主任;我最痛苦的时候,就是召开评审会来评审确定救助名单的时候。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原本不该抛下一个,但是由于资金有限,我们必须用笔划掉求助名单上的大部分孩子。这对于我和每一个评委来说,都是一件苦不堪言的事。”

  今年2月,中维会计师事务所对“小天使基金”2008年财务收支状况进行了审计,其审计结论是:“没有发现小天使基金的管理和使用存在违反国家相关法规、财经纪律以及中国红十字基金会专项基金管理办法的情况。”2008年,中维会计师事务所对“小天使基金”的财务审计结论亦如此。

  如今,北京警方在追寻马书军。朱志强并不认识马书军,他只认识王莉。“领到一万元钱的时候,我差点就跪下来给她磕头了。”对没有及时拿到儿子全额的“救命钱”,朱志强只是感到惋惜,“给得太迟了!如果钱来得早一点,我的孩子也不会这么快就去了。”

  截留事件揭发始末

  4月21日,白血病患儿家长程东学到“小天使基金”办公室查询资助款并否认收到善款,引发质疑。

  5月4日,“小天使基金”开始对邯郸市受助白血病患儿家庭回访调查。

  5月7日下午,马书军来到“小天使基金”办公室做解释,上交了3.4万元截留款,并恳请“给他几天时间”安置家庭。走出红基会的大院后,马书军消失。“小天使基金会”随后报案。

  5月15日,北京警方赶到邯郸市涉县马书军的老家,但马已不知所终。由于缺少马书军的口供,警方暂时未对另一经手人王莉采取强制措施,“她还在工作”。

  □采写/摄影:本报记者 上官敫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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