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轻市长周森锋沉默应对“全民考核”

身陷舆论漩涡仍拒绝媒体采访，新华社评论称“公权已经处于公众监督的阳光之下，不管掌权的人愿意不愿意”

    事件本身的是非曲直或许不会很快有明确答案，但以网络为主体的舆论关注现象表明，在当代中国社会，公权已经处于公众监督的阳光之下，不管掌权的人愿意不愿意。——— 新华社评论

    周森锋最终还是婉拒了记者的采访要求。记者在宜城市政府大楼撞见周，他快步离去，只给了简单的回应，“谢谢关注。”在与南都记者的交流中，周森锋使用了四次“谢谢”婉拒采访。

    6月21日，以全票当选宜城市市长之后，湖北本地媒体一句“周森锋可能是目前全国最年轻的县（市）长”，让周森锋一夜成名。全国多家媒体纷至沓来，网络上也不依不饶。

    而周森锋选择了沉默，除了早前接受新华社记者的采访外，他一概不接受其他任何采访；周之前的同僚和亲友，也接到了电话，“不要接受采访”。

    “他怕什么呢？”苦守在襄樊多日的不少媒体记者如此发问。周森锋沉默，他的不少同僚也沉默，宜城民众甚至也对其知之不多———“传说”，很多事情只是传说；周森锋只得在网络江湖和现实生活中若隐若现。

    回避和沉默

    与外界及舆论对周森锋就任宜城市市长表示出极大关注不同，在襄樊及宜城本地，市民对此并没有表示出太大的关注。

    在宜城市采访期间，南都记者曾在街头随机采访了多位市民。他们很多对新市长上任表示冷漠，甚至有人不知道新市长叫周森锋。“我可不管这些，谁当我又管不着，不要让老百姓没法过就行。”一位李姓出租车司机说。

    “这次当选让我很受鼓舞。面对代表们的一张张选票，我深感职责之重要、使命之艰巨”，“这个舞台很广阔，我唯有牢记使命、履职尽责，自律、自警地走好一个青年干部成长的每一步。”全票通过当选市长后，周森锋如是对新华社记者说。

    5月8日至14日，襄樊市委组织部对周森锋的基本情况进行了公示，其将拟提拔担任正县级领导职务。据知，在公示期间，并没有人向市委组织部反映周森锋存在问题。

    与不存在问题一样，周森锋在襄樊从政5年，能说得出的“政绩”最终落实为组织部门的概括：“无论在哪个岗位上，他都是责任心强，作风民主，经常深入群众，深入实际，受到干部群众的一致好评。”

    对于周森锋当选宜城市市长，襄樊市委组织部相关人士认为并没有什么特别，“一个副处级干部5年后升任正处级，很正常”。

    近年来，“80后官员”逐渐走上政治舞台；如被网友称为“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时年28岁)、共青团山东省委副书记张辉，25岁当选共青团江苏省泰州市委副书记的孙靓靓——— 他们的就任无一例外都引发热议；与其他“80后官员”不同的是，周森锋对各种争议选择了沉默。

    由于选择了回避和沉默，周森锋只得逐渐陷入网民和媒体追寻真相的舆论漩涡。“事件本身的是非曲直或许不会很快有明确答案，但以网络为主体的舆论关注现象表明，在当代中国社会，公权已经处于公众监督的阳光之下，不管掌权的人愿意不愿意。”新华社刊发的《权力要经得起阳光照晒》如此评论。

    挂职襄樊

    周森锋初到襄樊，是一名未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彼时，襄樊市官方与清华大学签署了人才合作协议，周于2004年7月被引进，在襄樊市建设委员会挂职。

    周时任建委副主任(副处级)，主要分管城市规划、风景名胜区管理、历史文化名城管理等工作。

    襄樊市，是《三国演义》“三顾茅庐”、“隆中对”等故事的发源地；金庸笔下郭靖大侠苦守的襄阳城，也是该市一个城区。2004年，襄樊被确定为湖北省省域副中心城市，但其城建规划却屡遭诟病。急需城建规划方面的专业人才，成了襄樊市官方与清华大学签订人才引进协议的初衷。

    另一个背景是，自2002年末，随着该市原市委书记孙楚寅落马，襄樊遭遇“官场地震”，该市领导干部70余人被处理；由此，因吏治出现问题，人才也出现断口。

    在诸多背景之下，清华大学的三名研究生被引进襄樊挂职，彼时就读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研三的学生周森锋是其中之一。

    周森锋出生于1980年7月，挂职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学生气”、“勤奋”是当时同僚对他的主要印象。

    挂职期是一年。据襄樊市委组织部相关人士介绍，挂职结束后，如果双方都满意可原岗留任，如果挂职干部想走，档案等人事关系也还保留在就读学校里。至于给挂职干部副处级的公务员级别待遇，“完全是出于吸引、留住人才的考虑”。

    挂职期满后，周森锋成为该批引进人才中惟一选择留下的人。“襄樊的生活条件不是最好，但是，绝对有一个较好的干事环境。”对于选择留下，周森锋曾对当地媒体《襄樊日报》如此表示。

    建委三年

    留在襄樊的周森锋，在当地媒体记者的笔下，成了市委、市政府礼贤下士的“贤士”。昔日三国时期刘备在襄樊隆中“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而当下襄樊官方“一号工程”留住了周森锋这样的人才。

    “看到自己的建议进入党委决策之中，自己指导的项目一个个建成，所有的苦和累都忘记了，这就是干事的快乐和成就感。”作为襄樊市城市建设委员会最年轻的领导班子成员，周森锋选择留下以后，同僚对他逐渐去掉了“书生气”的印象，“肯吃苦”、“有能力”是最多的评价。

    《襄樊日报》记者见证了周森锋“吃苦”的一个细节。他为了采访周森锋，约访时间从上午一推再推到晚间8时，而晚10时许采访结束，周森锋又跟人到某地下管网改造工地去了。“到基层工作后，事情十分繁杂，几天来他一直在工地上奔走，每天工作都在十几小时以上。”

    周森锋在建委工作初期，正是该部门重组之时。体现周专业能力的一个例子，是其通过调研，向建委党委提交了一份《关于协调处理好局委关系的建议》。在该建议中，建委党委采纳了周提出的“加强规划工作计划控制、联系协调、宏观监督”等三项措施。《襄樊日报》的报道称，周森锋的若干合理化建议都被建委党委和市委、市政府采纳。

    周森锋在建委工作期间的另一项政绩，是推动了该部门的信息化工程，主持建立了建委的官方网站。2005年，建委网站开通运行后，获得了由政府官员和市民组成的行风评议小组的好评。

    在襄樊建委工作期间，周森锋也收获了爱情。2006年上半年，周森锋与同为河南老乡及校友的霍焰结婚。此事在当时被传为特殊人才选择扎根襄樊的美谈。

    “从他稍显疲惫的脸上，从他行走生风的步伐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日渐成熟的清华人。”《襄樊日报》曾如此概括周森锋的成长轨迹。

    2007年11月，周森锋从建委调任襄樊市城市规划管理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2008年8月，周的工作再次发生变动，其被调任襄樊宜城市市委常委、党组副书记。

    对于其在规划局的工作，规划局一王姓人士称“成绩有目共睹”，但其并未能提供任何具体事例，“多是些‘纸上谈兵’的事，规划做好了，不可能那么快就变成现实嘛。”

    而其调任宜城市后，与襄樊政界有较多接触的一名当地媒体人士称，“组织部门看好他了。”

    质疑无解

    宜城市，是襄樊市下辖县级市。战国七雄之一的楚国曾定都此地，楚庄王亦曾在此成就了“一鸣惊人”的霸业。

    6月21日，周森锋也在此“一鸣惊人”。当日，宜城市四届人大四次会议以无记名投票的方式选举市长，周森锋全票当选。

    当地媒体的报道称，周森锋“系湖北省目前年龄最小的市长”。“最年轻市长”，一时成为当天各大门户网站最醒目的标题。

    令襄樊官方始料未及的是，网民最先发出的不是赞叹，更多是质疑：“他有什么背景？”“他的父亲是谁？”“为什么那么年轻？”……不到一天时间，这些质疑声便传播于国内多家活跃论坛，各种版本的“背景说”也被一些网友演绎得活灵活现。

    在网络上，周森锋最先成为了众多网民的“假想敌”。最初的版本是，周森锋为官宦子弟。但人们随即发现，周森锋出生于河南省禹州市神垕镇一家普通农户。

    猜测并没有停息，周森锋的岳父又被传为一名省部级官员——— 霍焰的父亲早前为某煤矿会计、现今因煤矿转让而处于无业状态的事实又将传言击破。

    此外，周森锋妻子曾被网络盛传为襄樊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传言也被证伪。霍焰的身份是襄樊市人大常委会内务司法工作委员会副主任，目前在基层接受考察锻炼。

    为了平息网民的猜忌，在襄樊市宣传部门的协调下，周森锋于6月22日下午赶赴武汉接受了新华社湖北分社记者的采访。在新华社的报道中，周森锋身份的定语是“出身于河南省禹州市神垕镇一个普通农民家庭”。

    “家庭背景”的传闻破灭之后，舆论对周森锋平步青云的各种质疑又逐步升级，网民又发现了周森锋的“打伞门”及“香烟门”。在媒体的证实及网友的自我修正下，“打伞门”及“香烟门”，最终走向烟消云散。至今仍悬疑未解的，是周森锋在清华大学就读期间，所发表的两篇论文被指称为“抄袭”。

    但周森锋对“抄袭门”保持缄默，记者在宜城市政府大楼“堵”到他时，他对这一问题避而不谈；当南都记者就此问题再次向其发送手机短信，希望得到其回应时，之前还与记者短信往来的周森锋不再回复。

    面对种种质疑，在网络上，开始有人“同情”周森锋。有网民认为用“狗仔队”的态度刁难周森锋，已经越过了舆论监督公权的界限；有人亦为周论文涉嫌抄袭的问题开脱，认为这事与其就任市长并无直接关联。

    在周森锋本科阶段曾就读过的同济大学，该校文化批评研究所副教授王晓渔则认为，“如果我们以抄袭是体制性问题为由容忍了周森锋的抄袭，是否也要做好准备，以腐败是体制性问题为由允许他腐败呢？”

    对于周森锋论文涉嫌抄袭，不少网友也显露出担忧，“上学论文抄袭，将来政绩造假！”

    6月25日，天涯论坛出现了一篇名为《我是周森锋，我来回答大家对我的质疑》的帖子。帖子就周森锋论文涉嫌存在抄袭、其家庭背景、下属为其打伞等问题进行了简短说明。南都记者就这一帖子作者是否为周森锋本人向其求证时，周仅回应一句：“您的判断呢？”

    时至今日，面对待解的各种质疑，襄樊官方和“最年轻的市长”周森锋不再发表更多意见。

    本报记者　上官敫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