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润造镇

在9月10日举行的华润置地品牌战略启动会上，华润集团董事长宋林首次公开展示了华润在广西捐建的首个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示范小镇。

这个希望小镇地处百色市右江区永乐乡西北乐片区，涉及4个自然屯7个村民小组，一期工程规划面积4.15平方公里，涉及人口348户1428人。

或许，在五丰行30万头左右的生猪出栏数的大盘子里，希望小镇的生猪来源可以忽略不计。但田秋香这样的养猪户不可能忽略郭晋清，以及正在郭晋清帮扶下进入的市场。

华润旗下的五丰行，正是香港市场生猪的主要供应商。田秋香的信心来自华润希望小镇工作小组组员的口头承诺：“华润帮你把猪销出去。”

华润对百色希望小镇的规划包括了开拓生态养猪基地。用华润集团董事长宋林的话来说是“养好猪、养贵猪”。

宋林认为，在帮扶的初级阶段，包销合同与保护价，是可以订的，但不可有路径依赖。“华润从来不靠政策扶持、不靠市场垄断”，希望小镇的生猪打“生态”牌。

目标一致，希望小镇的村民们和宋林在座谈时都聊得很欢。

宋林建议，希望小镇的生猪通过五丰行进到万家超市后，可以有一个品牌，或可称为“百色猪”。话音落地，被村民称为“西瓜大王”的黄积帮提出来，“希望小镇供给万家超市的西瓜可不可以打‘澄碧’的牌子，那可是‘有机’西瓜。”

宋林为此击节。在他看来，如果田秋香与黄积帮能成为企业家，经营小镇的意识或许就能培养起来了。

此外，生猪不用精饲料，西瓜不施化肥农药，还有已经进到万佳超市的小蕃茄、刚刚下地的紫心薯，都可以与华润的产业链结合在一起帮扶发展。因此，他提议，“在初级帮扶阶段，不要急于上规模，但中后期规模推进是要配合市场一起考虑的。”

宋林很熟练地与村民聊起了是否要养牛、养香猪的生意经。村民们则提出大青椒进到万家超市好不好卖？此时，村民们方知，华润在镇上早已铺开的“万家育苗厂”、“五丰家禽孵化厂”的用意。

目前的记录中，已实施完成的产业帮扶项目还有2009年春节前，华润万家和五丰行分别实施了小西红柿的和生猪的收购工作。万家的小番茄收购工作自2008年11月13日正式启动，在第二年的1月15日完成，共收购小西红柿340568斤，支付收购总金额394128.8元。

在收购西红柿时，万家超市派到小镇来的工作组成员，帮助村民建立了产品分级意识，村民一起参与分拣、包装、装车。因此除了及时支付小西红柿的收购款以外，万家以质量奖励金的方式对村民参与分拣、包装、装卸等工作进行了利益补偿，实施了利润的二次分配，12月23日万家首次分配了质量奖励金22057.9元，涉及农户222户。

记者了解到，华润收购小番茄后，价格稳定在每公斤2元，最高达到4元，而2007年最高每公斤仅1.6元，而且波动大。

根据公开资料，2009年3月，华润已收购的17万公斤小番茄，通过华润下属企业直接进入深圳、广州等地超市，由于减少了环节，企业就将多出的利润返还村民。2008年春节前后，华润集团就以每公斤0.2元，两次发放质量奖励金，这让村民们兴奋不已。

这一轮走下来，村民从原来地头简单销售变为直接参与分拣、包装、装车，渐渐树立了向流通、向产业链的其他环节要利润的意识。

其实，所有收购与扩大规模的节奏都是渐进式的。

比如西瓜收购：2009年5月10日前，合作社与万家签订收购意向，5月15日开始收购。

紫薯收购：8月20日前合作社与万家签订收购意向，8月30日左右开始收购。

生猪收购：对于现有存栏的村民散养猪，如经统计180公斤以上超过50头的，合作社与五丰行签订一次收购意向，如此类推。收购期限暂定至2009年年底。从4月份开始，按月统一发放猪苗一次。统一发放猪苗的养殖户，8月底开始由合作社与五丰行一次性签订分批收购意向，保证签约农户的生猪销售。

根据记者了解，即将要实施的产业帮扶项目还有两项：华润万家超市将与村民专业合作社共同出资成立种苗育苗厂。此前，小镇村民都是一家一户分头育苗，品种杂乱、种植无序。

种苗厂成立以后，将统一育苗、指导种植，贴近指导农民测土、配方、施肥，由传统农业向有机、生态现代农业转变；同时万家还直接与农民专业合作社合作，对西瓜、芒果等集中收购。

五丰行与合作社共同出资成立家禽孵化厂，提高农户家禽饲养规模；五丰行另一重点是将把生猪的定点订单养殖收购方式标准化，在希望小镇推进生猪饲养产业化。

希望小镇的农村经济结构正悄然改变。

契约精神

华润希望小镇五丰家禽孵化厂占地面积2000平方米，由五丰行与小镇农民专业合作社共同出资。

据了解，该工程在3月开工，2009年5月建成，6月投入运营。孵化厂将孵化出优质的鹅苗、鸭苗，提高农户家禽饲养规模，同时通过配套的种鹅饲养场，扩大百色当地著名的“皈乐鹅”种群规模，实现规模化养殖。

前期，从来没有摸过地里活儿的的华润七人小组的小伙子们，把专家请到村里，一次次组织了西瓜栽培及后期管护、生猪养殖等技术培训。

其准备不可谓不充分。专家们到田间地头手把手的对种植农户搞技术指导。结合测土配方施肥结果，给出初期、中期、后期的管护及水肥指导方案，保证新品种引入成功。专家对小镇片区全部砂性土质作了调查统计，为明年大规模引入提前作准备。

2008年6月上旬，组织了希望小镇管理会的成员们外出考察温铁军所推进的部分农民专业合作社及梁漱冥乡村建设中心、华西村等模范村。温铁军是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院长，也是华润集团转为希望小镇请来的产业发展顾问。

走出去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工作组协同五丰行组织村民外出参观河南五丰生猪养殖基地，上海五丰上食食品有限公司肉类专柜、加工中心。华润万家超市组织农户外出参观旺泰佳河源种植基地、旺泰佳布吉蔬菜分拣中心、布吉农批市场、万家超市及配送中心。

由此，一批像田秋香、黄积帮这样的对土地有感情、有智慧的农民养植户，开始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产业链的话语权。

在当地有“西瓜大王”美誉的黄积帮，原先只有4.5分地，现在承包了10亩地。这个种植大户一年加起来的收入是，西瓜2万元、小蕃茄1万元、玉米6000元、晚稻4000元。他在地里从来不施销酸钾等化肥，只施农家肥，为的是争取华润万家的“订单”。

不过，华润工作小组的成员们的体验过程，在希望小镇并非如鱼得水。

首先是想象中的差距。

还没有来到百色右江永乐乡的时候，项目小组的成员们，对新农村经济形态的想像仅源于书本。“我们想到了寿光的300亩现代农业的示范园”，一位组员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比如，万亩蕃茄园、万亩西瓜园、万亩单一品种的种植园等等，那是具规模效应的大企业化的农村经济模式。

温铁军因地制宜，强调的是“打生态牌，算经济账”。这与华润希望小镇在规划建设及产业帮扶过程中强调的生态有机循环可持续发展的基调，不谋而合。

2008年12月初，温铁军到广西百色作实地调研。他认为，希望小镇的产业帮扶发展思路总体上做到了因地制宜并独具特色，与可持续发展、生态有机农业、农民专业合作等国家大力倡导的理念结合得很好，建成后将为解决“三农问题”提供较大的借鉴。

并且，温铁军进一步指出，创建希望小镇，利用“企业特有的资源及组织能力”来解决三农问题，在中国尚属大胆的尝试和积极探索，有一定的理论研究价值。

此后，温铁军两次派出农民培训团队对西北乐村民进行了培训，主题是“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及“生态农业”，村民反响强烈。温铁军在希望小镇有了一批农户“粉丝”。

解决了想法上的差距，还有现实中理解的差距。华润万家超市每天销售小镇的小番茄近1万斤左右，由以前的经销商上门供货，改为直接由希望小镇供货，最多时万家华南片区超市只卖希望小镇的小番茄。

但突然有一天，万家告知小番茄断货数天了。工作小组发现，整村的人全都不见了，放在地里的小番茄也没有人采摘。原来，邻村有人结婚，这个村的全村人要去喝喜酒。“你们的小番茄过几天再收吧”！

工作小组呆住了。流水席要吃一天，甚至是三天呢。不得已，小伙子们背起筐，到其他村子去收小番茄了。万家断货，这是件比喝喜酒更大的事情。

这样的契约精神，可能是小镇村民们学到的最重要的商业理念之一。

央企和农村的关系

2008年4月17日，广西壮族自治区郭声琨书记率领广西代表团访问华润，宋林与郭声琨就华润在广西捐建希望小镇的想法产生强烈共鸣，双方随即签署了《关于华润集团在广西贫困地区捐建“华润希望小镇”的备忘录》。

同年的5月5日－7日，宋林率考察团赴广西实地考察百色、崇左等地的贫困县区，最终选择了百色市右江区永乐乡北乐村片区。

随后，这里出现了太阳能路灯照明、每30户一个生态湿地、无污染自循环污水处理、区域综合教育基地……

但彻底改变希望小镇的居住环境只是华润集团的第一步目标。其最终目标是要提高农民收入，彻底改善农民的生活质素。

华润的思路源于对现实的深思：在农村改革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30年后的今天，小镇农民的个人收入已有了不同程度的提高，但希望小镇可持续发展却面临瓶颈：集体经济缺失，公共积累几乎为零，这也是当前中国农村发展中普遍存在的突出问题。

其提出的解决方案是，通过产业帮扶，成立农民专业合作社，扶持小镇发展富有地方特色、能与华润产业发展相结合的种养业。

如此一来，就可以提高农业产出效益，推动当地农业发展模式向有机、生态方向转变，从而改变传统的农村经济模式。

根据农业部于2009年9月的公开资料，《农民专业合作社法》自2007年7月1日实施以来，截至2009年6月底，依法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登记并领取法人营业执照的农民专业合作社有17.91万家，比2008年底增长61.46%，入社农户1500万户。

华润其实也看中了农民专业合作社这一组织形式，并将其正式确定为华润希望小镇产业帮扶和发展农村集体经济的载体和平台。

据悉，该农民专业合作社目前注册登记等各项相关手续办理工作全部结束，注册资本40万元，入社社员426名。其中农民424名，共交纳入社股金19.24万元。记者还了解到，华润慈善基金作为合作社社员之一，参与了华润百色希望小镇农民专业合作社在2009年1月19日的成立大会。

华润慈善基金加入并交纳入社股金20.26万元，永乐乡农业技术推广中心作为事业单位成员入社并交纳入社股金5000元。

会上，合作社表态，将培养一批当地生产经营致富带头人，让农民熟悉现代农业管理方法，成为中小企业家；同时合作社还与华润集团相关利润中心合作进行农业产业投资，延伸农业产业链方便希望小镇更规范发展订单农业。

合作社的理事长暂时由华润驻希望小镇的七人小组的组长担任，副理事长由村民选派出来的两位代表担任，他们各负责三个组，分别是种植组、培殖组、物流组，另外还设有农技组、农资组、销售组。

根据规划，合作社将实施三步走，前期由企业牵头经营，然后入股经营，最后企业退出股份由农民自己经营。华润工作小组的一位组员告诉本报记者，合作社的工商注册也是“很有讲究的”。

其透露，合作社领取法人营业执照，在工商登记注册是借鉴十七届二中全会后颁发的“农民专业合作社法”的相关条例，为“合伙、有限责任公司”的盈利性服务组织，出资以股分算；但投资决策以社员数来算，即一位社员为一票；集体决策则以投资股份数算。合作社的盈余的60%以上要分配给农民(社员)。

这位年轻的组员，对中国农村的行政组织结构及经济组织结构的研究有自己的现实体会。他指出，“希望小镇”对新农村建设的探索，是对上述两层结构的重塑。

百色西乐村、北乐村的4个屯组成一个新社区，小镇管委会在行政、公共事务等方面实行了民选自治，直属永乐乡管理，在村与屯的管理体制的设置方面，得到了百色市政府、右江区政府层面的指导与支持。而在希望小镇农民专业合作社与管委会两个组织结构之间是相关联的。其中，合作社集体提留盈余的15%给管委会作行政开支的补充。

在华润集团与百色市委、市政府的定期通气会上，百色市委书记刘正东将希望小镇的经济创新、制度创新定为“大手笔、很低调”。

刘正东说，希望小镇的经济产业链的雏形已经出来了，在行政组织结构的调整要尽快纳入社会系统，将华润前沿的央企管理体系、市场体系与偏远小村的基层制度创新联系起来。

央企与农村关系的思考，通过华润百色希望小镇的模式创建，被官方认可为初具硬件基础。而行政管理系统与教育系统、文化系统等软件系统的全面对接，还将是一个漫长的试验。

刚开始，华润集团空降到永乐乡的工作小组，只管基建。后来各利润中心的成员放在一起，一个一个地加人，形成七人小组。首期七人小组是清一色的小伙子，正当事业步入正轨、业务上堪当重任的时候。他们有的已经在希望小镇“潜伏”了一年，有的刚到半年。

记者了解到，华润集团驻百色的七人工作小组中一位成员即将回到北京，他有些不舍地说，“还没有看到完整的成果呈现出来”。据说，华润集团新派来的组员里会出现第一位女性。组员们因此开玩笑：“要给希望小镇注入软环境的文化元素了”。(本报记者郑清对本文亦有贡献)

根据公开资料，华润慈善基金于2008年10月在香港注册成立，成为华润集团统筹管理社会公益活动的平台。在华润慈善基金的牵头下，华润置地、华润水泥、华润医药、华润燃气、华润电力、华润万家、五丰行，华润集团旗下的这些利润中心们，全程全面参与小镇建设及产业帮扶。“华润系”被拧作一个“社会组织形式”的优势开始逐渐显现。

在当天的发布会上，华润集团也宣布，2008年冬，华润万家共收购希望小镇出产番茄34万斤，总金额近40万；在未来将同时开展种苗育苗场、家禽孵化场、生猪的订单养殖收购方式的研究，以推动华润希望小镇多种产业的发展。

截至今年9月下旬，华润百色希望小镇已完成90%的工程建设。可以说，产业帮扶、组织重塑均初见成效。

产业链帮扶

养猪是百色希望小镇上30岁打工女田秋香的“梦想”。正是她，对华润的帮扶项目最早做出反应。

“(以前)基本是挣多少用多少，根本积攒不下钱。”一年前的10月7日，田秋香听家人说华润要来百色帮扶，立刻坐火车回到了家。

精瘦、语速较快的田秋香以前在深圳龙华等地打工。她可能不知道华润有个五丰行，但知道有个华润万家，因此认定：“机会来了”。

2008年10月13日，田秋香买了第一批20头猪苗，花了4000多元。

田秋香的养猪经与众不同，“猪要睡好、要安静”，在猪饲料放一些叫“猫豆”的植物渣饼一起煮，猪吃得特别欢。

田秋香的账也算得“门儿清”。20头猪苗，清饲料养六个月可以出栏。现在直供给华润五丰行，每公斤大约可赚2元，这比以前一天一跌价的收入要稳定、有保障。

在希望小镇的初级阶段，田秋香的生猪可以得到五丰行包销的承诺，甚至还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保护价：8-10元/斤。在甲型流感刚起，市场恐慌性抛售猪肉，市价低于5.2元/斤的时候，有了后盾的田秋香心里比以前踏实多了。

生猪收购是五丰行产业帮扶的第一步尝试。从2008年12月初开始，五丰行就在希望小镇开始了当地生猪养殖的调研工作，在查明品种、存栏量并认真做好疾病检疫之后，在2009年1月13日五丰行在希望小镇收购了首批50头生猪，14日上午50头生猪运抵深圳清水河屠宰场。这一次收购生猪总重4711公斤，收购总额64069.6元，收购价按随行就市的原则为6.8元/市斤。

于是，田秋香把第一批生猪出手之后，又进了30头猪苗。此外，她还考虑是否要养那种卖得起价钱的、30斤以下可出栏的“香猪”。一碰到五丰行那位雷厉风行的女老板郭晋清，田秋香就会问：“收不收香猪？收的话我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