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强访谈录——儿童阅读文化名人系列访谈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09:33:47
朱自强
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院长,中国海洋大学国家文化产业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
曾是东京学艺大学、大阪教育大学访问学者,大阪国际儿童文学馆客座研究员,台湾台东大学兼职教授,香港教育学院访问教授。多次到日本、香港、台湾等国家地区访学、讲学。
儿童文学理论家、儿童教育、语文教育专家、快乐教育理念倡导者、诗人、翻译家、文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主要学术著作有:《儿童文学的本质》(教育部八五规划项目)、《中国儿童文学与现代化进程》(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小学语文文学教育》(教育部教材项目)、《中国幻想小说论》(教育部十五规划项目),及《日本儿童文学论》、《儿童文学论》、《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
主要编著:
《快乐语文读本》(小学•12卷)、《新理念语文读本》(小学•12卷)。
主编著作:
《儿童文学新视野》、《中国原创儿童文学的走向》、《世界儿童文学名著》(28卷)、《中国孩子的好榜样》(名人传记•14卷)。
翻译儿童文学名著:
《龙子太郎》、《谁也不知道的小小国》、《蛇山上的爱子》、《动物会议》、《木偶奇遇记》、《不不园》,图画书《小蜡笔头》等,及新美南吉作品。
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当代作家评论》、《儿童文学研究》、《文艺争鸣》、《东北师大学报》、《大阪国际儿童文学馆学报》(日本)、《儿童文学学刊》(中国台湾)、《光明日报》、《中国教育报》、《文艺报》等报刊发表论文、评论一百余篇。
问题1、
您曾经提出儿童文学在中国应该市民化,让儿童文学成为整个社会的共识。最近的两个阅读推广会议——“21世纪”中国儿童阅读推广人论坛(2007.南昌)和这个国际儿童阅读文化论坛(2007.深圳),都看到了您的身影。走进阅读推广的行列,是您的自觉行为吗?为实施儿童文学市民化的一个途径?
您觉得作为一个儿童文学理论家,进行儿童阅读推广有哪些优势?
答:我在20年前第一次去日本留学时,就接触到了儿童阅读推广这个概念。
1988年10月,我结束了在东京学艺大学为期一年的学习,得到鸟越信、根本正义等日本学者的帮助,到大阪国际儿童文学馆进行了两个月的研究。在大阪,安达女士一家无偿为我提供了食宿。安达女士曾是大阪家庭图书馆联合会的负责人,她自己也与一些家庭主妇开办了“清风文库”。所谓“文库”就是家庭图书馆,是热心推广儿童阅读的人士,主要是家庭主妇们,通过各种形式搜集儿童图书,在固定的场所义务向社区的孩子们提供图书借阅和讲故事等服务的民间组织机构(在日本,像清风这样的家庭图书馆至少有五千个)。大阪国际儿童文学馆周三休息,而“清风文库”刚好周三下午开馆。为了了解日本儿童的阅读状况,我便在每周三的下午参加“清风文库”的活动。在那里,我做过帮助孩子们借还图书的工作,为孩子们讲过图画故事书,比如至今仍被收入日本小学语文教科书的中国民间故事《苏和的白马》,还有克莱尔·H·毕肖普的《中国五兄弟》(这个故事应该取材于中国民间故事)。
除了参加清风家庭图书馆的活动,我还去丰中市图书馆考察馆员为孩子们讲故事的活动,参加大阪家庭图书馆联合会举办的专家讲演会。通过这些活动,特别是与安达女士以及清风家庭图书馆其他人员的交流,我认识到了儿童阅读推广工作的重要,并在自己后来的儿童文学研究中进一步强化了儿童读者这一意识。90年代初,我的一些针对脱离儿童读者的创作的批评,就有着这一背景。我在《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一书中提出儿童文学在中国应该市民化,也是以日本的家庭图书馆的活动为参照的。
我参与儿童阅读推广活动当然是出于一种自觉意识,是自觉的行为。只是我投入阅读推广活动有自己的立场和角度。我是以儿童文学研究者和语文教育研究者的身份加入进来的。我认为,儿童阅读推广运动一定要有儿童文学学者和语文教育研究者的深度介入,因为,儿童阅读推广需要理论研究。比如,儿童阅读的主体是儿童文学,那么一般儿童阅读推广人对儿童文学的认识,就需要积极参与儿童阅读推广工作的儿童文学研究者的针对性观点的启发;再比如,一般的阅读学理论对儿童阅读推广固然重要,但是,儿童文学立场的阅读理论的阐发应该更具有意义。
在中国,需要儿童文学立场的阅读理论,如何建设这一理论,显然是一个新课题。
问题2、
您是儿童文学理论的专家,很多时候,做儿童文学理论研究的时候都有一个国外的参照体系,对吗?那您觉得,我们的儿童阅读推广,直接从儿童文学的文本入手则可,还是也要参照国外的阅读推广经验?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国外的儿童阅读习惯和国外的阅读推广经验吗?
答:我理解,儿童阅读推广应该有自己的理念和方法,而不只是单纯的儿童文学作品的阅读。在中国,这方面的研究已经开始。最近出版的阿甲的著作《帮助孩子爱上阅读》就如其副标题所示,是一本“儿童阅读推广手册”。
在日本,儿童阅读推广似乎主要在于“家庭文库”开展的各种活动,另外还有公共图书馆、学校图书馆的支持。在日本,有很多学者撰写供与儿童阅读相关的人士阅读的学术著作。比如著名学者鸟越信就有《儿童书籍的选择方法和给予方法》一书,此著作在他的学术著作中发行量最大。我想,看看这本书的目录,会对儿童文学研究者思考应该为儿童阅读推广做些什么有一些启发。
序 为什么要让孩子们读书
一、 儿童书籍的世界
1、儿童书籍的实态
2、好书•坏书
3、为什么坏书那么多
4、关于《皮诺曹》
5、关于《一寸法师》
6、关于传记
二、儿童书籍的选择方法
1、任何人都能够选出好的儿童书籍
2、选择儿童书籍的十二招
3、儿童选择的儿童书籍
三、给予孩子书籍的方法
1、没有不喜欢读书的孩子
2、给予孩子书籍的三种方法
四、关于儿童阅读的一问一答
电视、漫画与书籍/乱读型的孩子/只读同一类书的偏读型/反复只读同一本书/读书感想文和课题图书/儿童图书的阅读年龄表示/孩子们能够读懂民间故事的方言和非日常用语吗/图鉴和百科事典的选择方法/如果孩子过度喜欢读书怎么办
后记
问题3、
您曾经引用过波尔·阿扎尔在《书·儿童·成人》中的一句话,儿童书籍就像一个个翻山越海去寻求异国友情的使者,最终缔结起了一个儿童的世界联邦。您觉得最好的儿童文学作品都是世界性的?可是,在目前中国的儿童文学原创作品难以满足中国孩子阅读的状况下,如果以阅读引进版书籍为主,中国孩子是不是存在本土文化缺失的危险?他们能够在域外的书籍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文化体系吗?
答:虽然有研究者认为,中国儿童文学“古已有之”,但是我却坚持认为,儿童文学是现代文学,而且它的源头在西方。中国的儿童文学是于清末民初,在西学东渐的风潮中,受西方儿童学、儿童文学的影响而产生的。我们现在对于引进西方儿童文学的态度应该学习当年周氏兄弟面对西方的那份从容。鲁迅当年写《拿来主义》一文时就指出,西方“送来”的和我们“运用脑髓,放出眼光”,“占有,挑选”,自己“拿来”的是不一样的。鲁迅说:“没有拿来的,人不能成为新人,没有拿来的,文艺不能成为新文艺。”周作人也反对“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一“勉强去学”西方的“老主意”,他在《日本近三十年小说之发达》一文中说:“要想救这弊病,须得摆脱历史的因袭思想,真心的先去模仿别人。随后自能从模仿中蜕化出独创的文学来,日本就是个榜样。”
我是主张大量地、大胆地翻译介绍真正优秀的外国儿童文学作品的。但是儿童文学也有一个民族性的问题。本土的原创作品也必须大力提倡和扶持。优秀的本土原创作品的价值和魅力一定是外国作品所无法替代的。当年,我的小孩就十分喜欢任大霖、郑渊洁、葛冰等作家的作品。我们当然希望孩子们手边既有优秀的外国作品,也有足够数量的本土作家的作品,但是,如果本土作家的作品不能满足儿童读者的需求,孩子们去大量阅读外国优秀作品,我们对此也不必紧张。
因为一方面,在全球化的时代,了解异文化对一个孩子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另一方面,一个孩子的“文化体系”或者说对本土文化的认同,并不只是在读书生活中建立起来的。
不过,我很欣赏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们的确应该具有帮助孩子培养对本土文化的亲近感的意识。在这方面,我们成人社会是不是有值得检讨的地方?至少我们的小学语文教科书中就舍弃了最能反映本土文化和民俗的民间文学这一珍贵资源。
问题4、
您觉得在中国从事儿童阅读推广,最主要的障碍是什么?观念,读本还是体制?
答:首先是观念。是儿童观的问题。我们的社会在整体上缺乏对儿童,对“童年”的真正关怀。在对待童年的态度上,这个社会在退化。五四时代,关怀童年,关心儿童文学的是处于最前沿的思想家和文学家,比如周作人、鲁迅、叶圣陶、冰心等,但是,今天则不是。今天的中国,童年生态遭受如此破坏,可是思想界、学术界对此却颇为麻木,有的学者甚至站在成人本位的立场来阐释关于儿童的现实。比如,有的学者,采取文学和教育二元论的立场,一方面主张儿童文学的独特价值,另一方面却对强制的学校和家庭教育大开绿灯,归顺为了成人的“将来”而牺牲孩子的“现在”的教育观念;还有的学者用自己童年时代物质匮乏的痛苦来遮蔽、否定今天的孩子精神上无路、彷徨的更深重的痛苦。更有甚者,有的被人褒义地称为“思想的狂徒”的所谓哲学家竟会武断地把由于成人社会的责任所造成的儿童的厌学、离家出走、沉溺网吧、甚至犯罪(比如徐力杀母)等儿童问题,反过来归咎为是孩子自身本能欲望的膨胀而导致的道德沦丧造成的,进而反对“解放孩子”、“尊重孩子”,说“这种说法虽然表面上没错,却非常不明事理”,如此种种正是童年待遇的一个写照。
如果中国的儿童阅读推广存在障碍的话,我认为最大的障碍是童年生态遭受破坏的儿童生存现实。今年8月,我和五位朋友作了一场持续几天的关于儿童阅读的对谈(新蕾出版社将以“中国儿童阅读6人谈”为题,出版这本书),在谈到亲子阅读时,我说,家庭中的亲子阅读应该成为一种生活的方式。同样,儿童阅读在本质上是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的最大敌人就是功利主义,是功利主义的人生观、功利主义的应试教育。
这几年,我一直在关注童年生态问题,批判破坏童年生态的功利主义的应试教育。其实,童年生态问题,不仅是一个教育的问题,也是整个社会,整个民族的最大问题,是我们这个社会的危机所在!
问题5、
您同时也是一位语文教育研究者,那么,您觉得目前国内的语文教学界与儿童文学界之间的沟通足够吗?您对目前教育体制内的语文阅读满意吗?您觉得儿童文学是否应该成为语文教育的资源和方法?
答:应该说,近几年的小学语文教育教学改革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其中最主要的表现是儿童文学研究者(虽然为数不多)介入语文教育研究和活动,而语文教育界对儿童文学的语文教育功能也逐渐在提高认识。不过,以我的小学语文教育教学观来判定,语文教育教学与儿童文学的融合还远远不够。
我在7、8年前完成了教育部的一个小学语文教育的研究项目,其成果后来出版了一本书《小学语文文学教育》,我在书中提出,文学教育应该是小学语文教育的核心理念,小学语文文学教育应该以儿童文学为根基来展开。近几年,我在国内外演讲、讲学,都在呼吁小学语文教育应该儿童文学化,主张儿童文学应该真正成为小学语文教育教学的资源和方法。我认为儿童文学化,是小学语文教育改革、发展的阳关大道。
从儿童文学化这个观点来看,目前的语文阅读当然不能令人满意。
拿语文阅读教材来说,就存在着很多问题。
比如,阅读教材在内容上存在很多重大缺失:极具文化价值、语文价值的民间文学的缺失;真正能够培养想象力的幻想儿童文学的缺失;对儿童成长具有特殊意义的动物文学的缺失;培养优秀的人性品质的幽默儿童文学的缺失。如果说孩子们对语文教材缺乏学习兴趣,那么,肯定和这些缺失有关。
比如,阅读教材存在着儿童文学拟似的问题。被大量收入教材的不是经典的、优秀的儿童文学,而是按照“教材体”编写的所谓儿童文学。这种“教材体”儿童文学是教材编写者(而不是优秀的作家)根据自己对儿童文学(并不是一流的大量的儿童文学)的粗浅印象而作的命题作文,它们是拟似的儿童文学,并不是真正的儿童文学。
再比如,教材存在着对经典、优秀的儿童文学进行粗暴而拙劣的删改问题。这种删改,扭曲了孩子们对经典作品、优秀作品的认知,败坏了孩子们学习语文的胃口。
语文教法也存在很多问题。我所主张的儿童文学方法主要包括趣味性、感性化、整体性、意义生成、人文性等要素。但是,我所看到的语文教学,很多是违反儿童文学方法的。比如,关于整体性问题,我就看到过一位十分著名的特级教师,在讲授《鱼游到了纸上》这篇课文时,提出“这个题目哪个字让你眼睛一亮”这个问题,然后引导学生得出“游”字让人眼睛一亮的结论。这是我们的语文教育教学自下而上的文章观(即认为文章是依次由字、词、句、章来构成的)的一个表现。我还见到过这样的阅读课,教师在讲述故事时,讲几句就停下来,让学生猜下面作家会怎么写,或者问学生你会怎么写,然后进行讲评,之后,再接着往下讲,讲几句再提同样的问题,结果,一节课下来,学生都没有完整地读到过这个故事。最近,我应邀参加“首届上海儿童阅读论坛”,在听了几位教师的儿童文学阅读课后,进行点评时,我说,儿童文学阅读课当然需要教师引导下的讨论,应该有指导学生阅读儿童文学的方法,但是,在现阶段,针对讲故事时,不断向学生提问题,把学生从故事的欣赏中拉出来,打断学生的阅读思绪这一具有普遍性的做法,我们应该强调的上儿童文学阅读课的方法就是:第一,讲故事;第二,讲故事;第三,还是讲故事!当我们学会了尊重故事之后,才会在下一步找到指导故事阅读的正确、有效的方法。
问题6、
蓝袋鼠网站所倡导的亲子阅读,特别希望能够在教育体制的语文阅读之前(学龄前)或者同时(学龄期),给家长以正确的阅读观念,帮助孩子实现非功利阅读。这对于尚未进入校门的孩子来说,障碍比较小。可是,对于在学的孩子,家长应该如何平衡亲子阅读和语文阅读的冲突?
答:蓝袋鼠网站倡导非功利阅读是十分难能可贵的。非功利阅读是一个非常端正的阅读理念,这一理念与应试学习的语文阅读肯定存在着矛盾冲突。造成这一冲突的责任方当然是应试教育体制,要根本解决问题就要改变应试教育体制,但是改变这一体制牵涉种种复杂的问题,在这种应试教育制度没有改变之前,可以做的事情是对家长进行启蒙,改变家长对于包括儿童阅读在内的儿童教育观念。
我也想提一个问题:快乐的童年生活与应试教育的分数哪个重要?如果在发生冲突的亲子阅读和功利的、应试的语文阅读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你将作何取舍?再具体一些,假设每天孩子只有一个小时的读书时间,你是用于非功利的、纯粹给孩子带来阅读快乐的亲子阅读,还是用于功利的、应试的语文阅读(学习)?
如果让我选择,我一定会选择前者。非功利的亲子阅读给孩子带来的是生命的快乐和生活的实感,这些会成为吸纳新事物和知识的能力,成为朝向人生目标的一种精神素质,有了这种能力和素质,一个孩子的未来是令人放心的。不管他是成为所谓社会的“成功”人士,还是不“成功”人士,其人性的根基是牢靠的。但是,功利的应试学习则是令人怀疑的。应试学习是没有难度的,孩子们学得不好,学得很累,是因为它的无趣。无趣的东西对人生的幸福是没有根本性帮助的;无趣的东西不能为孩子指出人生的方向。
另外,我也不相信有着丰富的、高品质的阅读生活的孩子,会在语文学习(不管是应试还是不应试)上败下阵来。像我们这一代人,小学阶段遇上了文革,有哪几个是经过非常正规的语文教育的呢。起码在小学阶段,我的语文能力主要是由凭兴趣牵引的课外阅读来养成的。
问题7、
您在20世纪末的时候就有过预言,图画故事书肯定是中国儿童文学在21世纪一个非常大的生长点。近几年,在中国大地,图画书的事业果然轰轰烈烈地发展起来。这样的发展速度与您的预期是否契合?您觉得目前国内的图画书市场秩序怎么样?还需要注意哪些方面的问题?
答:20年前,我在东京学艺大学留学时,选修了我的导师根本正义教授讲授的《幼儿的文学教育》这门课。每次上课,根本教授都用一个包袱皮包了一大摞图画书,将它们介绍给学生。这是我的图画书认知的第一次或者说真正的启蒙。虽然在此之前,我也看过中国的图画书,但是从这门课上我却得到了一种不同的图画书概念。由这门课开始,我开始关注图画书,并购读了日本图画书研究专家松居直的《绘本是什么》、《看绘本的眼睛》以及其他学者关于图画书的论述。在清风家庭图书馆的两个月的体验,也加强了我的一种实感:幼儿文学基本就是由图画书构成的,图画书是幼儿文学的代名词。
1988年12月我回国时带回了十几个纸箱的书,其中有数百册是西方、日本的图画书。1981年,日本出版了《精选世界绘本100种》一书,其中所收入的百种图画书名著中,有20多种我当时已经拥有(顺便说一句,《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里“图画书”一章里所介绍的外国图画书名著的封面照片,就都是拍自我收藏的图画书)。回国后,我选出了其中的10种,如《白兔子和黑兔子》、《一棵大树》(即希尔弗斯坦的《爱心树》)、《在森林里》、《蓝孩子和黄孩子》、《哈罗德的奇异冒险》(即《阿罗房间要挂画》)等进行翻译,并带着这些图画书跑了长春、沈阳等几家出版社联系出版。几乎所有编辑都觉得这些图画书真好,但是,有的认为成本太高,没有市场而放弃,有的提出可以把四幅画面压缩到一页来出版,而遭到了我的拒绝。想到今天儿童读物出版的图画书热,我深感新的事物的产生是多么有赖于成熟的社会条件。
从90年代初开始,我在东北师大为本科生和研究生上儿童文学课,图画书都是专门讲授的内容。另外,我也曾经到幼儿园去给孩子讲图画书。
因为认定图画书的价值,图画书在儿童文学中特殊重要的位置,而且心里一直有着图画书的情结,2000年作“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对谈时,我提出了“图画书”这一议题,并在对谈中预测图画书将是21世纪中国儿童文学的一个非常大的生长点。至于说现在这样一个发展速度与我当时的预期是否契合,我只能说,图画书的出版的热度,特别是引进作品的出版数量和质量应该说还是令人鼓舞的,不过说到原创图画书则还不能乐观。我们的幼儿文学创作水准本来就不高,加上图画书的故事又有自身特殊的艺术文法,更大的困难还在于目前还很少有一流画家的自觉加入,因此,中国原创图画书的发展还有长长的路需要跋涉。
问题8、
蓝袋鼠网站也致力于图画书的推广,深感图画书的深入人心,与家长的阅读观念紧密相关。请您谈谈,像蓝袋鼠这样的亲子文化网站,可以从哪些方面继续开展图画书推广工作?
答:在中国推广儿童阅读,问题的核心是改变家长功利主义的教育观念,提高家长的儿童文学鉴赏力,因此作为有影响的网站,蓝袋鼠可以利用自己的传播阵地,多做一些启蒙工作。
问题9、
请您为蓝袋鼠的网友们推荐10本经典 儿童文学作品好吗?翻译作品请同时推荐翻译版本。谢谢。
答:儿童文学的经典作品很多。在中国,由于近年儿童文学的出版水平提高很快,加上儿童阅读推广渐成风气,很多儿童文学的经典作品对于关心儿童阅读的人来说,已经是耳熟能详。在这里,我推荐10种优秀的作品,其中有的可能并不广为人知。
童诗:
(英国)利亚文、图,黑马译:《一本荒唐书》,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95年8月第1版。
(美国)谢尔·希尔弗斯坦文、图,叶硕译:《阁楼上的光》,南海出版公司2006年2月第1版。
童话:
(美国)艾诺·洛贝尔文、图,党应台译:《青蛙和蟾蜍》(系列,四册)(台湾)上谊2001年6月第1版。
(日本)中村李枝子著、朱自强译:《不不园》,接力出版社2004年11月第1版。
故事:
(德国)埃·拉斯伯原著、埃·戴·蒙德改编、刘浩译:《明希豪森奇游记》,少年儿童出版社1980年9月第1版。
(法国)儒尔·勒纳尔著、倪维中译:《胡萝卜须》,浙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5月第1版。
小说:
(瑞典)林格伦著,高锋、时红译:《淘气包艾米尔》,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84年12月第1版。
(美国)赫尔曼·沃克著,常弓、骆莹译:《纽约少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85年9月第1版。
动物文学:
(前苏联)比安基著、马肇元等译:《比安基动物故事选》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12月第1版。
(加拿大)汤·西顿著,黎金、林希译:《春田狐》,少年儿童出版社1980年2月第1版。
谢谢蓝袋鼠的采访!
2007、12、16于青岛
采访手记:
与朱自强老师的联系有些曲折。起初刚好是先生到日本访问,回国后又到北京参加一个儿童文学大奖的终评,按严格的评审规定,手机一直呈关机状态。发出邮件的几天后,也就是出发参加儿童阅读文化国际论坛的前夜,意外地发现一个代先生回复的邮件,起初以为是先生的学生发来的,展开一看,吃惊不小,竟然是先生的夫人左老师。曾经在《中国儿童文学5人谈》这本书里,在先生的一句话里认识了朱夫人,为之感动良久,并对夫人充满想像的期待。这是怎样的一句话,我且卖一个关子,读过这本书的朋友应该知道。因了这番曾经的期待,收到夫人的邮件比直接收到先生的回邮更多了三分惊喜。之后,与夫人有了几次短信、几次邮件,还接过一个短暂的电话。文字的、语言的、声音的、气息的的魅力悉数传递过来,让人欢喜又让人仰视。欢喜,是因为其主观上的平和,仰视,是因为其客观上的高度。这一段前奏为后来的采访之径铺下了一层美丽的花毡。
先生是2007年12月1日中午到会的。从鸿波宾馆到就餐的酒店不过10分钟的车程,就在这短短的路程上,先生接过了我们的访谈稿。会议的时间很短,但先生的儒雅风范无处不在。从拟定访谈稿件的时候,我们其实心内已经了然,先生加入儿童阅读推广的行列,真的就是一种自觉的行为,是一个儿童文学研究者和语文教育研究者的担当。按理说,先生的风格是内敛的、低调的,但知性的光辉总也掩不住。就如海明威关于文学创作的冰山原理一样,先生的显性的光芒大抵也只有冰山的八分之一,而那水面之下的八分之七,令人的想像不自觉地壮观起来,而想像者,却很容易因为如此巨大的落差而委顿、一蹶不振。小隐娘就是这些想像者中的一个,之所以没有被想像本身打败,只是因为先生除了显性和隐性的“壮观”之外,还保留着一个真实的立体的人的本质,声调上、情感上、兴趣上都相当的入世随俗,也相当的率直坦诚。说说先生在最初的午餐桌上的一件事情。不知话题是谁开启的,余治莹老师承认自己是“闷骚”一族,席间大家都跟着哄笑,对于“闷骚”这个词,内地的宽容度好像还没有台湾那么高。据说在台湾,这已经是一个毫无贬义的词,而内地,在我的接触范围之内,至少有一部分人还是讳莫如深的。敢于承认的人,都是有大勇者。余治莹老师随手一指,说不定你也是,你,你,你……手指定格在朱老师的面前。大家都愣了,只是看着。只见朱老师呵呵一笑,回答了这么一句:本来就是嘛。大家遂释然,不免对“大勇”者们又多了一层敬佩。而,就在餐桌旁见证着的小隐娘,不免把先生和余治莹老师,引为知己。
因为先生觉得,这份访谈稿件不是泛泛而谈的内容,会期紧迫,决定还是会后书面回复。会后又是多少重要的日程安排啊。制定学院岗位聘任条件、出访韩国、为研究生招生考试出题……这个时候才知道,先生的身份有多少啊,任务有多重啊,而既往,我们习惯于把他只当成一个我们所敬重的人,喜欢听他说话的人……挤在这些重要的事情里面,先生还是把我们的访谈稿完成了。而且令人感动的是,先生的唯一一次延期,也在访韩的前夜提前通知了。小隐娘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地主老财”一样,榨取着他珍宝一样的时间……不过,负罪感倒是没有,因为我知道,会有很多人看了先生的访谈稿之后茅塞顿开;会有很多人看了先生的访谈稿之后修改了自己或者孩子的人生行程;会有很多人根据先生开列的书单按图索骥,走上了幸福的阅读之路……
小隐娘
2007年12月16日
附:“儿童阅读文化国际论坛”专题之『儿童阅读文化名人系列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