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文苑列传?赵壹》今译 - 文学编年 - 国学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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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文苑列传赵壹》今译

    赵壹字元叔,汉阳郡西县人(今天水西南)。体貌魁梧,身长九尺,美须浓眉,看上去很魁伟。而恃才倨傲,为乡党所排斥,才作《解摈》。后来屡犯罪遭罚,几乎遭死,友人相救,得以幸免。赵壹就此赠送书文谢恩讲
    昔日赵盾续乡里因饥饿将绝气人之命,而传称了他的仁义;扁鹊还虢国太子将死之弱脉,则世间显扬了他的神通。设想以前此二人不碰到这仁义人,不遇见那神医,则不就使垂危成气绝了。然而肉干出自车里,针灸针运自手指。今所依赖的,不是车上的肉干,手中的针灸针。只取决于敬仰的人,返还生命于司命神,使干皮又含有了血色,使枯骨又长出了新肉,确实所谓遇仁人遇神人,真应传颂而显扬。我畏于所禁,不敢色彩斑斑地明言,私下作《穷鸟赋》一篇。其词讲:有一穷途之鸟,收拢翅膀于原野。上有猎网,下有猎弩,前见猎鹰,后见驱赶者,弹球系绳张开在右,羿子的弓满在左,飞丸激矢,交汇于我。思飞不得,欲鸣不可,举头怕触击,摇足恐堕下。内心特别恐怖着急,感到乍冷乍热。幸亏仰赖大贤人,于我危我哀,昔日救济我于南边,今天振恤我于西边。虽顽,犹知细密思慕。内以书理我心绪,外用来告知天下。愿上天赐福于大贤人,使其归属贤士到永远,又为公爵又为侯爵,直至子子孙孙。
又作《刺世疾邪赋》,以舒其怨愤。讲:
    五帝的礼制不同,三王的乐制也不同,世间气数至极而自然要变化,不是故意递相对立。德政不能救世于混乱,赏罚岂足于惩治此世之清浊?春秋时期是混乱灾祸败趋的始端,战国又愈增加其毒害。秦汉也无法相逾越,就更加残暴。岂能谋民众的命运?只有为利己而求得自身满足。
    于此到今,诈伪多端,谄媚奉承日盛,刚正的人就不得生存。吮痈舐痔之徒却乘四马套车,正直之仕则徒步而行。卑躬溜须名势,抚然拍马豪强。若傲然违俗,立招致祸殃。貌似诚惶殷勤,实急于追逐物欲者,却日益富裕昌兴。我已糊涂犯迷惑,不知冷暖是什么。邪恶之徒显达进用,正直之士隐遁藏匿。
    究此病症所盛之因,其实在执政者不贤,女近侍掩着君主的视听呀,亲信执掌君主的威势和权力。于所喜欢的人就钻皮出羽,对所讨厌的人就洗垢求瘢。人们虽想谒诚尽忠,仕路极险恶而与之无缘。既九重宫门闭而不通,又有群起之中伤喧嚷。危亡就在旦夕,而还自以为安稳,仅放纵嗜好欲望于当前。此状与涉海船舵失灵,坐柴火堆上待燃,有何不同?得重用由于谗言谄媚,哪知辨别其丑美呢?所以,法禁被有势豪族阻挠,皇帝恩泽不达及寒门小户。人们宁愿贫寒于尧舜的荒年,也不愿饱暖于当今的丰年。凭持真理虽死而不亡,违背道义虽生而不存。
    有位秦地客,就此境况赋诗:“黄河水清不可等待,人寿短促不可延长。顺风猛烈吹倒弱草,富贵者称了贤良。经纶虽满腹,不如一囊钱。阿谀奉承者处高堂,正直不阿人靠门旁。”
    鲁地先生听到此诗辞,接着作了一首歌云:“权势者全是对,咳出唾沫成珍珠。寒士怀揣金玉,香草化作蔓草。虽贤者独悟,也为群愚而所困。姑且各守本分,不要重复地空奔走了。哀哉又哀哉,这就是命啊!”
光和元年(公元178年),全部郡的上计吏,到京城。此时,司徒袁逢接受计薄,计吏数百人,皆跪拜俯伏于庭中,不敢仰视。唯独赵壹只弯腰行拱手礼罢了。袁逢见此景而感诧异,令左右人上前责问他,说:“下面的郡计吏才作揖三公,为何?”对答说:“昔日郦食其向汉王弯腰行拱手礼,今天作揖三公,为何就怪了吗”袁逢则整理衣襟走下堂中,拉着赵壹的手,请安排上坐,因问及了西边的事,很高兴,回过头告诉在坐的人说:“此人是汉阳赵元叔啊。朝臣没有胜过他的,我请他同诸位分开坐。”在坐者皆注目。完了出来,他前往造访河南尹羊陟,不得相见。壹以公卿中不是羊陟不值得见的人托名,就数日前往到其门口,羊陟自然勉强许可通过,仍然卧床未起。赵壹直入上堂,遂即向前靠近,说:“我倚伏在西州,受高风久了。这今天才相遇却生突然事,这何命呀!”因而放声大哭,惊动家人,都奔入堂内,挤满两侧。羊陟知晓此是非常之人,就起身,请与其交谈,大为新奇。讲:“你出吧。”羊陟第二天一早按日常习惯乘车带随从,拜会到赵壹处。那时,众计吏盛行修整车马帷幔,而独有赵壹是简陋无饰的草帘车,他露宿在车傍,请羊陟前坐在车下,左右的人莫不惊叹。羊陟遂心与他言谈,直至黄昏,很高兴地离去,握手说:“美玉不剖取,必有抱璞泣血者以至相互明白呀!”羊陟就与袁逢共举荐赵壹。赵壹名声轰动京城,士大夫都想一睹他的风采。
    趁返还西部,路经弘农郡(豫西),拜访太守皇甫规,门卫不能及时通报,赵壹遂即离去。门官怕误事,又报告了此事,皇甫规听到赵壹的名字大惊,就追送书信感谢说:“失误不得见面,企望有德具风度人莅临,虚心致礼,为时已久了。传闻仁君怜悯其我,希望接受清心说教,以解释远方友的心惧。今朝外面告有一尉官两计吏,未讲明要屈尊门下,接着要启行,就知人已离去。如果有张贴书送来,怎么也要秉烛待旦。唯有仁君聪明远见,平息其平素心愿。岂敢轻慢骄傲,加之于依靠的人。惑误反常,不足以详细责究。倘且能原谅体察,补修原好,则何顺合能够如此呢!谨派遣主簿吏奉送书信。我下笔时气喘,汗流整个到了脚趾。”赵壹回复讲:“君的学识成为世人师范,士大夫们倾心仰慕仰慕懿德俊才,历年增多。人们绕上车辕兼程,渴望得到进言,早起沐浴,破晓就守侯在门口,满目寄希望于仁君,昭明其久仰的结果。用以抬高下贱地位,握发吐哺,得到接见。高者可开展五典研究,启发领会圣人及其经典的意旨;下者可立论当世,消除时灾。怎么能理解君子,自生怠倦,失循循善诱之德,等同亡国的骄纵怠惰呢!因为见机行事,未等良久,因此早些地自行返归,怕的是仁君操劳。过去有人或游说而不相遇,或想见的人士而不想见,皆归之于天意,不怪于他人。今赵壹自责罢了,岂敢有猜疑!仁君尽一丈夫,德有何损失?你派人远远持书信,沿路相寻找,我实在足已自。赵壹区区小人,怎么谈得上自我量才?其嗟异可丢去,谢也可享受,确实我原本愚钝浅薄,实在领会仁君的善意。但关节疾病发作,膝盖灼痛溃烂,请等他日,仅奉还其情。刚读来赐书,永远用来自慰。”遂即而去,不以返顾。
    州郡争相致礼聘任命,十多次征召于官府,他都不就职,终去世于家中。当初袁逢指使善观相的人给赵壹看相时,讲“仕途不过郡吏”,竟然应了此说法。
    赵壹著有赋、颂、箴、诔、书、论及杂文十六篇。


原文
    赵壹字元叔,汉阳西县人也。体貌魁梧,身长九尺,美须豪眉,望之甚伟。而恃才倨傲,为乡党所摈,乃作《解摈》。后屡抵罪,几至死,友人救,得免。壹乃贻书谢恩曰:

    昔原大夫赎桑下绝气,传称其仁;秦越人还虢太子结脉,世著其神。设曩之二人不遭仁遇神,则结绝之气竭矣。然而
脯出乎车,针石运乎手爪。今所赖者,非直车脯,手爪之针石也。乃收之于斗极,还之于司命,使干皮复含血,枯骨复被肉,允所谓遭仁遇神,真所宜传而著之。余畏禁,不敢班班显言,窃为《穷鸟赋》一篇。其辞曰:

    有一穷鸟,戢翼原野。毕网加上,机
在下,前见苍隼,后见驱者,缴弹张右,羿子彀左,飞丸激矢,交集于我。思飞不得,欲鸣不可,举头畏触,摇足恐堕。内独怖急,乍冰乍火。幸赖大贤,我矜我怜,昔济我南,今振我西。鸟也虽
顽,犹识密思。内以书心,外用告天。天乎祚贤,归贤永年,且公且侯,子了孙孙。
又作《刺世疾邪赋》,以舒其怨愤。曰:

    伊五帝之不同礼,三王亦又不同乐,数极自然变化,非是故相反驳。德政不能救世混乱,赏罚岂足惩时清浊?春秋时祸败之始,战国愈复增其荼毒。秦、汉无以相逾越,乃更加其怨酷。宁计生民之命,唯利己而自足。

    于兹迄今,情伪万方。佞谄日炽,刚克消亡。舐痔结驷,正色徒行。妪<女禹>名势,抚拍豪强。偃蹇反俗,立致咎殃。捷慑逐物,日富月昌。浑然同惑,孰温孰凉?邪夫显进,直士幽藏。

    原斯瘼之攸兴,实执政之匪贤。女谒掩其视听兮,近习秉其威权。所好则钻皮出其毛羽,所恶则洗垢求其瘢痕。虽欲谒诚而尽忠,路绝
而靡缘。九重既不可启,又群吠之狺狺。安危于于旦夕,肆嗜欲于目前。奚异涉海之失舵,积薪而待燃?荣纳由于闪揄,孰知辩其蚩妍?故法禁屈挠干势族,恩泽不逮于单门。宁饥寒于尧、舜之荒岁兮,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乘理虽死而非亡,违义虽生而匪存。

    有秦客者,乃为诗曰:“河清不可俟,人命不可延。顺风激靡草,富贵者称贤。文籍虽满腹,不如一囊钱。伊优北堂上,抗脏倚门边。”

    鲁生闻此辞,系而作歌曰:势家多所宜,咳唾自成珠。被褐怀金玉,兰蕙化为刍。贤者虽独悟,所困在群愚。且各守尔分,勿复空驰驱。哀哉复哀哉,此是命矣夫!

    光和元年,举郡上计,到京师。是时,司徒袁逢受计,计吏数百人,皆拜伏庭中,莫敢仰视。壹独长揖而已。逢望而异之,令左右往让之,曰:“下郡计吏而揖三公,何也?”对曰:“昔郦食其长揖汉王,今揖三公,何遽怪哉?”逢则
敛衽下堂,执其手,延置上坐,因问西方事,大悦,顾谓坐中曰:“此人汉阳赵元叔也。朝臣莫有过之者,吾请为诸君分坐。”坐者皆属观。既出,往造河南尹羊陟,不得见。壹以公卿中非陟无足以托名者,乃日往到门,陟自强许通,尚卧未起。壹径入上堂,遂前临之,曰:“窃伏西州,承高风旧矣。乃今方遇而忽然,奈何命也!”因举声哭,门下惊,皆奔入满侧。陟知其非常人,乃起,延与语,大奇之。谓曰:“子出矣。”陟明旦大从车骑,奉谒造壹。时,诸计吏多盛饬车马帷幕,而壹独柴车草屏,露宿其傍,延陟前坐于车下,左右莫不叹愕。陟遂与言谈,至熏夕,极欢而去,执其手曰:“良璞不剖,必有泣血以相明者矣!”陟乃与袁逢共称荐之。名动京师,士大夫想望其风采。

    及西还,道经弘农,过侯太守皇甫规,门者不即通,壹遂遁去。门吏惧,以白之,规闻壹名大惊,乃追书谢曰:“蹉跌不面,企德怀风,虚心委质,为日久矣。侧闻仁者愍其区区,冀承清诲,以释遥悚。今旦,外白有一尉两计吏,不道屈尊门下,更启乃知已去。如印绶可投,夜岂待旦。惟君明睿,平其夙心。宁当慢
,加于所天。事在悖惑,不足具责。倘可原察,追修前好,则何福如之!谨遣主簿奉书。下笔气结,汗流竟趾。”壹报曰:“君学成师范,缙绅归慕,仰高希骥,历年滋多。旋辕兼道,渴于言侍,沐浴晨兴,昧旦守门,实望仁君,昭其悬迟。以贵下贱,握发垂接。高可敷玩坟典,起发圣意;下则抗论当世,消弭时灾。岂悟君子,自生怠倦,失恂恂善诱之德,同亡国骄惰之志!盖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是以夙退自引,畏使君劳。昔人或历说而不遇,或思士而无从,皆归之于天,不尤于物。今壹自谴而已,岂敢有猜!仁君忽一匹夫,于德何损?而远辱手笔,追路相寻,诚足愧也。壹之区区,曷云量己?其嗟可去,谢也可食,诚则顽薄,实识其趣。但关节动,膝炙坏溃,请俟他日,乃奉其情。辄诵来贶,永以自慰。”遂去不顾。

    州郡争致礼命,十辟公府,并不就,终于家。初袁逢使善相者相壹,云“仕不过郡吏”,竟如其言。

    著赋、颂、箴、诔、书、论及杂文十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