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全伦：重庆警界“大换血”(时代周报 201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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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警界“大换血”
时代周报记者  邓全伦2010-03-24 22:36:16    第71期

目前，重庆市公安局各直属单位，各分局处、科级干部已集体“下课”，等待一次“大洗牌”
在声势浩大的“打黑风暴”后，重庆市公安局又抛出了一个警界“大换血”。目前，重庆市公安局各直属单位，各分局处、科级干部已集体“下课”，等待一次“大洗牌”。关于重庆警方“大换血”，薄熙来、王立军他们带给人们的“想不到”估计还有许多—这或许就是因为重庆的改革永无止境，重庆警方在创造重庆打黑经验之后又将诞生一个新的重庆经验……
最近，高峰（化名）和电脑较上劲了，一有空就手捧一本《计算机基础》钻研起来，甚至放下身段求教于上高二的儿子。
今年45岁的高峰，一名有25年警龄的老警察，10年来一直是重庆市南岸区某派出所所长。但他却是“电脑盲”，平时只会上网浏览新闻，根本不会编辑文件，对计算机硬软件知识更是不懂。对他来说，输个汉字比破案还伤脑筋：十指像木棍一样坚硬，右手食指笨拙地点击键盘，好半天才拼出一个字，急得脑门直冒汗。
谁想，这种尴尬突然被重庆警方掀起的一场改革放大，老高为之特别紧张，心头顿时压上了一块石头。
这场改革就是重庆警方正在实施的机构改革，它是一次猛烈的系统内大调整，重庆市公安局各直属单位、各分局，从副科级到副局级岗位上的所有警务官员，全部被集体解职，他们必须和普通警员一起，通过竞聘才有希望重新获得这些职位。其中，竞聘的资格审查环节就涉及到计算机技能考试。
事实上，改革的风暴已席卷整个重庆警界，被风暴裹挟的远不止高峰一人，和他同样命运的处、科级警官多达3500余名。
“集体解职”
对高峰来说，这场改革似乎来得有些突然。
3月8日一早，重庆市公安局内网上挂出了一份文件—《重庆市公安局直属单位分局机构改革实施方案》，并迅速在整个公安系统引起震动。该文件称，市局直属单位、分局除去各分局局长、政委等“市管干部”外，处、科职领导干部全体就地解任，参加干部公选。
当天，高峰的所长职务被解任，并和南岸区公安分局签订了《解任期间履职责任状》—“解职不解任”。“职务没有了，但工作还得干起来”，老高仍需继续履行一个派出所所长的所有职责。
老高坦言，他近来身心俱疲，压力倍增，除了像过去一样全力应付繁琐工作外，他必须投身于“竞技场”：在新的机制下，符合条件的全市警员只要愿意，都可以和他平等竞聘所长岗位。
而老高的境遇，从这一天开始重庆市公安局从副科到副局级别的所有警官都要面对。据重庆警方人士透露，这次重新竞聘的领导岗位多达3528个，其中处级领导职位300个、科级领导职位3228个，占重庆市公安局直属单位、分局处科级领导职位总数的4/5。
这些领导岗位面向重庆全市所有干警公开竞聘，“按《公务员法》、《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执行，即普通警员可应聘副科级，副科级应聘科级，科级应聘副处，副处应聘处级。公安机关凡符合条件的警员都可以参与竞争。”警方人士介绍说，按照规定，待岗的每个职位至少要有5人参与竞聘，每名警察同时可以竞聘两个职位。
其中还特别制定了加分政策，明确对在打黑除恶等工作中表现突出、曾立功受奖的、常年在边远艰苦地区工作的等10类情形给予加分。
“能力不再是唯一标准，工作能力和政治素养被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用人德为先，坚持将政治素养作为选拔干部的关键。”重庆警方人士强调，这次竞争上岗除对竞聘者德、能、勤、绩、廉的情况及其政治业务素质进行考察外，还将重点考察其在2008年6月王立军空降重庆以来的各项表现，不合格者一律不予任用。
重庆市公安局已成立了多个工作组推进这项工作，并特别成立了机构改革咨询监督组，专门邀请市纪委等部门专家全程指导、监督，并抽调各警种、基层民警代表参与全过程决策运作，发现徇私舞弊，一律严惩。
“双向选择”
目前，处级领导岗位的竞聘工作正在进行，现在处于报名阶段。高峰已报名参加一个副处级职位的竞争，“预计4月下旬结束，然后进入科级职位的竞争上岗。”按照规定，他如果参加副处职竞聘失败，可再次按原任派出所所长职务报名参加正科级职位竞聘。
“这些科处级警官任职已经到了6年期限，因此对他们全部进行重新竞聘上岗。”这场改革的领衔者、重庆市公安局长王立军表示，去年12月底，重庆市公安局在市级机关如政治部、纪委等部门实施了面向全系统的科处职公开竞聘试点。这次改革就是以该试点为蓝本。
知情者说，试点的同时，重庆警方机构改革启动了内设机构的整合重组，重新定位机构职能，目前整合已完成。
在重庆警方决策者们看来，内设机构的整合重组，其目的是有效解决机构设置不规范、职能定位不准、事权划分不明、政出多门不畅、权责不对应、基层警力匮乏而机关人员臃肿等问题，精简机构、裁减机关人员，将更多警力充实基层。
事实上，不光科处职警官将被卷入改革的风暴之中，普通警员也将受到冲击。“普通警员在直属单位工作10年以上的，这次必须交流、轮换。”知情人士介绍，重庆警方机构改革还将铁腕瞄准市局直属单位的民警，对他们采取双向选择的方式配置。
这些民警的双向选择面向各直属单位、各区县（分）局，程序和方法参照科处职警官竞聘的程序和方法执行。正是这项新政，让重庆市公安局直属单位的众多老警员心事重重，面临两种选择：“要么竞聘领导职务，要么下到基层。”
许多基层年青民警则表现出了极大热情，报名踊跃。一位来自重庆偏远区县的警察向时代周报记者感慨：“以前升职靠关系，现在这种推倒重来式的选人，坚持能者上，给众多毫无背景的普通警察提供了上升通道及机会。”
“这是重庆直辖以来警方职能配置、机构设置、人员配备调整变化最大的一次，事关重庆警局的长远发展。”在王立军看来，这次改革，一是机关与基层的干部进行交流；二是主城区与远郊的干部进行交流，改变了以前干部只在主城或者远郊单向流动的状况，便于全方位、多渠道发现人才。
对于这次改革，外界赞誉很多。观察人士认为，3500多个领导岗位的竞选，无异于给重庆警界带来了一场“大换血”。但重庆警方对这场改革保持低调，内部规定所有警员不得接受媒体采访，以及随意发表言论。知情人士表示，这是王立军害怕外界过多的杂音会阻碍改革的顺利推进。
洗牌缘起：人浮于事 内鬼涉黑
其实，这场“大换血”改革，早在王立军空降重庆伊始就开始酝酿。
知情者称，王立军对警队痛下“大换血”的改革决心，首先源于重庆警务机关人浮于事的积弊。2008年6月，他刚调任重庆时，正值全国公安机关“三基”验收的关键时期，他一到重庆就下基层调研“三基”，看到的情况让他坐不住了。
他来到开县，有个乡镇有9万人口，但派出所包括内勤在内，只有9名警察，警车只有一部长安车、一部陈旧的桑塔纳。按标准，即使是农村，每1万人也需要配两名警察。而反观当时的重庆市公安局、一些区县公安局机关，机构臃肿、人浮于事严重，而基层警力不足，治安形势严峻。
在与随行的“三基办”人士聊天时，王立军说，搞“三基”建设，就是要让警力沉到基层。当时亦有当地学者疾呼改革警务机构，促进警力下沉。
一个事实是，随着重庆打黑越深入，查处的涉案民警越多，其中包括重庆市公安机关多位要员，他们有原常务副局长文强、副局长彭长健，原刑警总队副总队长黄代强、原治安总队副总队长陈涛、原经侦总队总队长赵利明、原禁毒总队副总队长罗力等。
被称为“打黑支队”的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第一支队，其警员在打黑中纷纷涉案，最后支队被解散，一部分警员被抓，一部分分流到各派出所。而沦为涉黑势力保护伞“重灾区”的北碚区公安分局，局长谢德玖、副局长王小恒等也相继落马，辖区一个派出所甚至有一半的警员涉案。
王立军为之震怒：“打黑支队，比黑社会还黑”，“重庆警察队伍问题比社会治安形势还要严峻”。“内鬼”众多的重庆警队，很难让王立军信任，而不得不动用500名武警协助打黑，同时紧急向社会招考768名警察，力图换血重生。
文强案暴露出来的“卖官鬻爵”，更是让王立军看到了重庆警界的腐败乱象。据司法机关查明，在文强受贿的1600余万元中，有多达五成以上共计880余万元涉嫌“卖官”。
“以前，在文强等人的把持下，警员上升通道极具封闭性，滋生了腐败，必须整肃。”知情人士认为，由打黑开始进而引发的“重庆警界大换血”，终于在王立军亲自操刀的此番机构改革中，进入了实际操作层面。
重庆市公安局官网最新招录公告显示，3月26日起，重庆计划招收3163名民警。“新血液将补充一线警力，特别是要补充到基层交巡警队伍，以保证今后重庆主城区每天有800-1000名交巡警24小时在岗，确保巡逻链条无缝对接、昼夜循环，最大限度地保障市民的安全。”警方人士说。
而根据近期发布的《重庆市公安局2010年专才专录招考通知》，2010年将是重庆警局人才引进跨越发展的一年，计划招收警力7700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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