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江：真理检验标准打破了权力标准，不可以用权力说话

编者按10月13日15：30，《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主要作者之一孙长江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以“真理标准讨论”与思想解放为题与网友进行在线交流。
摘要
●一个民族有了思想枷锁和组织枷锁不打破，这个民族就没有希望了。
●真理检验标准是打破权力标准的，就是用事实说话，不可以用权力说话了。
●中国最大的问题是权力集中，但是权力集中还没有监督，所以就提出真理的检验标准，只有这样才可能很好地杜绝这个问题。
●改革开放最重要是要开放，要与世界接轨，与世界文明融合在一起，这才最重要。
●现在社会所有不正常的东西，都是因为不受监督的权力搞鬼搞出来的。
访谈全文
【孙长江】：各位网友你们好，能跟你们见面聊聊天，我很高兴。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帮助了推动平反冤假错案
[船山石]：孙先生，请谈谈《实践是检验真理标准的唯一标准》这篇文章出台的背景。
【孙长江】：这篇文章的背景有大背景和小背景两部分。从大的背景来讲，主要是从1978年，是中国当时有几个大问题：一个是1976年毛泽东同志逝世，接着“四人帮”被抓，大家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大家都在想一个问题，就是中国为什么会被弄成这个样子，当时的形势，全国经济濒临崩溃，冤假错案遍地都是，所以大家都在想，因为以前不敢想，现在敢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中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直到了1978年以后，就又提出了几个问题，这几个问题都互相联系，一个问题是怎么样看待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第二个问题是如何看待“文化大革命”，接着就想到如何看待晚年毛泽东。当时中央党校在胡耀邦的领导下，也在想这个问题，中央党校在1987年，中央党校有一些人在讨论党史问题时，中央党校的理论研究室的主任吴江同志，就提出对对无产阶级革命理论要重新进行考虑，不能够把无产阶级及其革命理论变成“打倒一切”这种理论。当时无产阶级主要是抓走私派，“打倒一切”的理论所以当时胡耀邦说，这个问题很重要，让吴江写一篇文章，就登在这一年五月份的“理论动态”第一篇文章就讲“无产阶级革命专政下及其理论探讨”就是否定这个理论。因为这个理论就是写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就是写毛泽东晚年的理论体系，所以吴江提出这个问题，胡耀邦很重视，就把这个文就写在“理论动态的创刊号。 紧接着想到，“文化大革命”，大家对“文化大革命”带来的灾难如何看待，大家认为应该稳定它。大家还想到，毛泽东同志晚年的一些错误，所以这个历史走到1978年时，这时社会就有可能提出毛泽东晚年的问题，以前没有人敢提，现在有人敢提了。这三个层次：一个是无产阶级格伦理论，一个是“文化大革命”，还有一个是晚年的毛泽东。 当时的大背景是大家要考虑毛泽东晚年问题，小背景是，在1977年中央党校复校，在开学典礼时，叶剑英在会上就讲到，我们党校要研究九、十、十一、三次路线斗争，实际上就写了整个文化大革命的情况，实际上叶剑英在党校提出的问题，是要研究“文化大革命”问题。所以要讨论这个问题。 这个时候，胡耀邦几次要让中央党校党史研究室组织一个班子研究这三个路线的历史。当时的研究胡耀邦提出一个指导思想，即研究这三个论断要遵循：完整的、准确的理解毛泽东思想这一原则，以实践为标准，这时在学习过程中，就引起了一些误解，以为检验真理有一个标准，一个是完整、准确的理解毛泽东思想，一个是实践。后来吴江跟我讲了，我就说不行，要是有两个标准就出现了问题，如果完整、准确的毛泽东思想，那还是错误的。因为毛泽东思想是有错误的，所以我们认为错误就不能作为标准了，所以我就跟吴江说，我们要写一篇文章，就讲检验真理的标准就是实践。理论本身不能作为另外一个理论真理，只有实践才可以检验。所以这篇文章主要的精神，就是在“唯一”两个字。吴冷西当天他打电话给胡积伟，说这篇文章是错误的，理论上是错误的，政治上影响会很坏，是要看旗丢刀的。这些要鼓动大家去怀疑毛泽东，这是极其严重的。后来胡积伟就把这个电话传出来了，邓小平听说了这个反对意见，就表态了，说怎么能够把实践检验真理标准来当成大问题来反对呢。 为什么我写这个大文章，因为这个大背景是冤假错案很多，经济也不好，出现这么多冤假错案怎么办，上千万让受到牵连，胡耀邦就进行了一些平反冤假错案，一平反就碰到一些问题，就说这个案子是毛主席定的，毛主席画过圈了，就不能动，胡耀邦就讲，这个案子无论是谁批的，主要是看事实，如果错了都一定要改变，不管是谁批的，不管哪一届干部和组织批的，所以胡耀邦说，我们要用“两个不管”来对待“两个凡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帮助了推动平反冤假错案。所谓“唯一标准”就是毛主席讲的话也不能完全作为标准，要看事实。事实对的，就对，事实不对就要改观。所以那时很多冤假错案都平反了，所以他们现在非常感谢胡耀邦，因为他替很多人都“伸冤”了。为什么写出来，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现有矛盾。只看实践，不看别的，敢想毛主席所讲过的话，敢想毛主席所讲不一样的东西。所以当时影响很大，很多人都讲到，都写了一些文章表达自己的观点，把人们的思想解放了。胡耀邦讲过，在束缚我们民族的有两个枷锁：一个枷锁是精神枷锁，就是毛主席讲话；一个是组织枷锁，有很多冤假错案需要处理，如果从这两个枷锁解放出来，中国有很多就不敢想问题，很多人才就被埋没了。要从思想束缚，一个民族有了思想枷锁和组织枷锁不打破，这个民族就没有希望了。所以我们就写了这篇文章。
[非如此不可]：孙老，请谈谈耀邦平反冤假错案的意义？
【孙长江】：意义很大，胡耀邦同志有两大功劳：一个功劳是他组织和推动真理标准讨论；另外一个功劳是平反了冤假错案。他使数以千万计的人冤情得到昭雪，当时这是很不容易的。如果没有这个评论，这不仅是思想上的转变，所以在某一方面来讲，胡耀邦同志的功劳是不可抹煞的。当时耀邦同志也是顶着非常大的压力，因为有很多“大元老”都反对他，但是他坚持为这些人平反，可以说没有平反这个冤假错案的过程，就没有今天的中国。胡耀邦在组织领导平反冤假错案时遇到许多的问题，许多案子，包括刘少奇的案子，一碰，就说是毛主席画过圈的，毛主席说过话的，不能动，胡耀邦受到的压力很大，但他坚决不动摇。胡耀邦说，毛主席为什么要发动文化大革命？从十年浩劫一开始，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今后在党校、要真正地广开言路，真正实行“三不主义”，“不抓辫子，不戴帽子，不打棍子”，我还要加上一条，不装袋子、切不可动不动就把一些道听途说的诬蔑陷害人的材料，装进一个同志的档案里。建国以来，从1957年开始
，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的政治运动，坑害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人才，文化的大革命的十年更是弄得到处都是冤假错案，人人担心，没被坑害的只能当哑巴，甘当白痴，因为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谈不上还有什么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情来充分发挥他们的真才实学，那些剩下的多半是庸才，奴才和鹰犬。”。胡耀邦还说：“对他们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党心不安！民心不安”。
真理检验标准打破了权力标准，不可以用权力说话
[不是我不爱你]：嘉宾，你觉得“真理标准的讨论”对于改革开放有何意义？
【孙长江】：首先它打破了权力标准，真理检验标准是打破权力标准的，我们原来是以权力作为标准的，现在真理作为标准，实践作为标准，就是用事实说话，不可以用权力说话了。所以我认为对打破权力标准意义很大。中国最大的问题是权力集中，但是权力集中还没有监督，所以这就很危险了，所以就提出真理的检验标准，只有这样才可能很好地杜绝这个问题。
[非如此不可]：改革开放之前，您是不是感觉咱们国家是不是处于崩溃的边缘？是不是对国家前途充满悲观情绪？
【孙长江】：当时我是觉得情况很严重，因为到处都是冤假错案，谁都不说话。所以我们就觉得一定要突破这个难关，要改变。当时负责搞媒体的一个领导人耿飙说“如果按照‘两个凡是’，‘四人帮’等于没有粉碎”，所以这个话就代表了当时的情形。我认为当时的确是很悲观。
[一石润元]：请问嘉宾：是先有真理，还是先有实践？
【孙长江】：一般理论上讲，先有实践的，理论来自实践，理论从实践中来，经过实践检验又回去指挥、指导理论。
[一天一地一广仔]：嘉宾，改革开放的30年，能说是思想解放的30年吗？
【孙长江】：总体上可以这样讲，但是这样讲又显得比较简单了。我们必须要改革开放。改革开放存在很多的阻力，很不容易冲破，当然我们可以这样说。因为中央很重视也很强调这个问题，但是这样讲还是稍微简单了一点。
[璇玑子]：老孙：你认为今天的局面和你当初写那篇文章的初衷是否一致？
【孙长江】：现在中国的情况当然比以前好得多，因为现在中央提出“和谐社会”、“以人为本”、“科学发展观”，不搞以阶级斗争为纲，这很好，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口号，我认为还是要实践，我们是不是做到了“和谐社会”“为人为本”尽管我们现在进步很大，但是还存在一些问题。改革开放最重要是要开放，要与世界接轨，与世界文明融合在一起，这才最重要。
[登泰山而小鲁]：嘉宾，与其说解放思想不如说解放表达，你说呢？
【孙长江】：所谓的表达是表达你的思想，这是言论自由的问题，你要解放思想，首先你要敢说，但是要让你说才可以。毛主席说敢说、敢想、敢做，但是“敢说”要有一个环境。没有这个环境你还是不敢说的。我本身就是这个先例，我写了这篇文章，结果挨了很多整，所以这就是一个例子。
如果不搞政治体制改革，改革就没有希望
[翠鸟1]：嘉宾:你如何总结这30年改革开放的？
【孙长江】：中国改革开放是很伟大的，收获很大，得到很大的成果。但是改革开放非常艰难。路子经常有时偏歪，现在也有一些老百姓对改革开放有一点想法，大家感觉改革开放的果实没有得到，实际上改革开放是受到的权力的干扰，为什么发大财的人都是搞垄断的人，因为特权进来的原因。所以改革开放的结果是使两极分化很厉害，贫富差距很大，为什么这些东西出现了，就是因为改革开放的问题，是因为有一种特权的力量，因为有很多特权的人构成一种利益集团，他们就干扰了改革，如果不搞政治体制改革，改革就没有希望。
[余乐]：孙老，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大力推进政治体制改革的时候了？
【孙长江】：是的。改革开放为什么到现在成果不大，因为它是“一条腿”，主要是要反对那种不受监督的权力，现在社会所有不正常的东西，都是因为不受监督的权力搞鬼搞出来的。
【孙长江】：今天只能谈这些我自己的感受，也没有好好地准备，对不起大家，耽误了大家时间。再会。
嘉宾简介
孙长江《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主要作者之一。1978年初，孙
长江被调往中央党校。1983年夏天，到首都师范大学担任哲学教授，继续从事教学工作直至离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