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授文凭”的大学你敢上吗？·每日商报

  以制造机器人闻名世界的科学家李泽湘最初连门都挤不进去，只能乐呵呵地倚靠着门框；著名数学大师、菲尔兹奖获得者齐尔曼诺夫坐在会客厅里，等待拜访演讲者；中国科学院院士张景中、英国剑桥大学高级研究员陈应天教授等人，起初只是坐在观众席上，认认真真地听讲话。

  在12月18日举办的一场大学招生咨询会上，这些大人物都是配角。主角是身穿黑色风衣的朱清时，也是这所还没有获得教育部正式批复的大学的校长。下午两点，这位校长在校区启用仪式正式宣布，筹办中的南方科技大学将正式以“自主招生”、“自授学位和文凭”的方式进行教改，成为中国第一所从教育部手中收回办学自主权的高校。

  据南方科技大学方面透露，根据目前计划，南科大在全国范围内招收的首批50名教改实验班学生将和其他高校一样，于明年3月1日正式入学。

  如果有一所大学，在未经国家教育部门批准的情况下自主招生，并且毕业时发的毕业证，有可能也得不到教育部门的承认，这样的学校，你敢上吗？

  答案是：有人会上。南方科技大学的这一创举，吸引了600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和家长参加该校18日举办的招生咨询会。对于自授文凭和学历，山东学生刘子新的母亲一点也不担心，“送孩子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学本事。学历与文凭那是次要的。没有本领和能力，博士生一样无法在社会上立足。”而刘子新的父亲感兴趣的是南科大在课程体系设置上的“少而精”，且是“双语教学”。另外，南科大最让一家三口神往的，还有学术至上的氛围以及为本科生配备的一流师资，“北大和清华是有很多大师，但是真正能让本科生接触到的又有几个呢？”

  但是，质疑声也随之即来。“作为一所高校，自授文凭和学位，是很简单容易的事，只需制些证书，盖上印章就OK了。问题是这‘不合常规’的文凭、学位，还会放之四海而皆准吗？要是社会不承认，将来毕业生求职择业处处受阻怎么办？家长能冒得起这个险吗？”某报李记者说，南科大现在可以给孩子们一切求学上的优惠，但孩子毕业后的去向肯定是学校所无法独自承担的。包括深圳市委、市政府恐怕也无力完全解决这些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另外，孩子今后可能读硕士、博士，南科大“自授文凭”无法与其他院校接驳，真不敢拿孩子的未来去赌！

  事实上，早在3年前，深圳市政府就将建设南方科技大学（以下简称“南科大”）写进了政府工作报告。这个人均GDP全国第一的城市的目标是建立亚洲一流的研究型大学，参照模板是建校不到20年便跻身世界一流名校行列的香港科技大学。第二年，一份包括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一位院长在内的200多名候选人名单，摆在了校长遴选委员会主任、时任深圳市委组织部部长王穗明面前。这其中就包括中国科技大学前任校长朱清时。这位校长曾经以高调的姿态直面舆论，包括拒绝大学扩招、反对教育部本科行政评估等等。

  “想在内地办一所这样的大学，必须找朱清时。”香港科技大学的原校长吴家玮与英国诺丁汉大学校长杨福家，作为遴选委员会的学术委员向王穗明推荐道。

  校园里不准出现局长、处长等称谓

  “去行政化”不是说出来那么简单。对此，朱清时先拿自己开刀：这个自1998年就享受副部级待遇的官员，严肃地提醒市领导，自己从到深圳那天起就只是个打工的；去市教育局开会的时候，他会被安排为深圳职业技术学院院长的下手，以示他没有行政级别；为了将行政力量的干预降到最小，他制订了一份《南方科技大学条例》，其中，学校的最高决策需由理事会决定，而理事会中，一线教授代表不少于1/4，国内外的教育专家不少于1/4。

  一位行政人员告诉记者，朱清时对每位行政岗位的应聘者都要亲自面试，主题大多围绕如何理解“去行政化”展开。“做这件事的人，必须志同道合，必须有理想主义。”朱清时说。

  每次面试结束，朱清时还会提醒对方做好心理准备，“在这里，我和你们都是配角，教授们才是舞台上的主角”。据说，在校园里，他决不允许出现局长、处长的称谓，行政人员一律互称老师。

  为了让主角尽快出场，这个喜欢穿布鞋的老人常常要到世界各地“三顾茅庐”。

  物理学家、剑桥大学终身荣誉教授陈应天还记得，师弟朱清时打来电话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严济慈老先生60多岁的时候还在教我们，现在我们60多岁了，也该为下一代做一些什么了！”几个月前，朱清时亲自飞到陈应天太阳能企业的基地锦州，将南科大发出的第一份聘书交到其手中。

  更多的人是主动前来的。在2009年10月底赴南非参加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大会时，朱清时随身携带的400份南科大宣传单被在场的华人学者一抢而空。

  甫一上任，朱清时便接到了李泽湘的电话。作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赴美留学生之一，早在1986年，李泽湘就和很多同学自发编写了一份关于高校改革的建议书寄至教育部。多年后，他告诉朱清时，为了“一代人的高教改革梦”，他愿意回国做义工。

  迄今为止，已决定加盟的名师还包括原香港科技大学化学系主任李晓原、香港科技大学数学系主任励建书、中国科学院院士张景中等。除此以外，南方科技大学还将在5年内面向全球招聘30位特聘教授及其团队。

  这种理念还感动了不少志同道合者，原本是深圳一家互联网公司技术总监的朱朝阳就是其中一个。如今，他成为南科大负责网站维护的工作人员，由于人手不足，他还承担起安装办公室电话的工作。面试的时候，朱清时问他，为什么要辞职降薪来南科大？他乐呵呵地说，参与了这件事，以后就可以讲故事给孩子听了。

  文凭该不该由国家担保？又由谁认证？

  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校长同时申明了自己的建校原则，其中包括“去行政化”与“教授治校”。在他看来，只要有一所大学通过打破行政绑架的形式教改成功，就会跟上一批同样希望建立现代大学制度的大学，整个教育体系就能回归。他把这种改革称为教育界的“蛇口”，“30年前，经济要恢复活力，需要打破铁饭碗，30年后，教育要恢复活力，同样应该打破铁饭碗！”

  但是即使这样，南科大的文凭该不该由国家出面担保呢？

  “我国的学历认证是垄断性的，由教育部独家认证”，北京大学眭依凡教授在《改进高校教学评估》一文中指出，美国等高等教育发达国家，允许高校自发文凭和自授学位，但并不是说没有认证制度，相反其认证制度比我国更严格、更科学。这个评估体系由独立的、非官方的、非赢利的六大区域院校认证委员会组成。只有通过所属区域认证委员会认可的院校，才能获得联邦政府的间接资助，其学生才能申请并获得联邦政府提供的奖助学金和贷款，其毕业生才更容易得到雇主的认可。日本也规定，所有高等教育机构每7年必须接受认证评估，认证评估由第三方机构进行。

  无疑，南科大自发文凭是与国际高等教育制度接轨的一次大胆尝试。但是其自发的文凭仍然需要得到权威机构认证。像“克莱登大学”之类的“野鸡大学”很多国家不承认，根本没有师资力量，这种大学通过对学生颁发国家和社会不承认的文凭的手段招生敛财，就引发了许多问题，唐骏学历门的持续发酵莫不如此。而认证过程起码包括院校自我评估、同行鉴定、专家驻校检查等，这种内外部相结合的认证制度，能够促使大学重视人才培养的社会声誉，人才培养质量由此而得到保证。

  南科大要想“自发文凭”并获得社会“通行证”，起码应该有成熟的“重能力而不重学历”的用人环境。北京门头沟一位中学教师说，这个“理想状态”不现实，能力和学历本身就不是尖锐对立的矛盾体，从大学毕业生刚步入工作岗位起，用人单位怎么能知道他们谁的能力强，谁的能力弱？总不能靠无限期的“试工”，去“日久见人心”吧？在这个问题上，教育部应当为南科大的改革扫清障碍，可以成立多个独立性的学历认证机构，对南科大学历进行认证。

  首批学生明年3月入学 系教改实验班学生

  根据目前的计划，南科大在全国范围内招收的首批50名教改实验班学生将于明年3月1日正式入学。

  南科大首期教改实验班的生源主要有三部分，第一部分是面向全社会招生的生源，第二部分是国内各个高中推荐的生源，第三部分是报考中国科技大学少年实验班未被录取的生源。在18日的招生咨询会举办后，南科大已经陆续收到很多学生的报名，对于具体的报名数字，校方将统一发布。

  同时，近日参加复试的16名考生属于第三部分生源，南科大从报考中科大少年实验班的落选考生中挑选了40人参加笔试，有16人进入复试，从目前阅卷的情况看，16人中可能有10人以上被南科大录取。此外，各个高中推荐的生源也正在组织中。

  朱清时称，所有生源都必须经过南科大的笔试和面试，经过这两道“关口”后才能进入南科大接受教育。根据目前的计划，面向社会招生的生源和高中推荐生源将在明年2月进行笔试、面试，所有50名首批教改实验班学生将和其他高校一样，在明年3月1日正式入学。

  本报综合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