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父亲韩复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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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流传关于韩复榘的笑话很多,说他没文化,不仅是老粗,而且是大老粗。但在他的次子眼里,韩复榘并非一介武夫,他出身书香门第,旧学颇有根底。能诗,善属文,尤以书法见长。

1932年时任山东省政府主席的韩复榘


我的父亲韩复榘,字向方,1891年出生在河北霸县(旧称霸州)东山台村。社会流传关于父亲的笑话很多,比如什么“行人都靠右走,那左边留给谁”、什么“我们中国人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建一个大使馆”、什么“十几个人穿着裤衩抢一个球”、什么“没来的请举手”、什么“连中国的英语都不懂”……这些笑话不仅在民间流传,甚至某些文章著作也以讹传讹,乐此不疲。

对于这些笑话,我一向置之不理。稍有知识的人也知道,这些笑话是编造的,是假的。这些笑话无非说父亲没文化,不仅是老粗,而且是大老粗。

实际上,父亲出身书香门第,旧学颇有根底。韩氏祖籍湖北蒲圻,明朝永乐皇帝建都北京后,韩氏依江南大户北迁充实京畿之令,迁居霸州,至父亲为北迁第18代。韩氏为霸州的望族之一,世代以读书科举为主,五百年来以科举出身者层出不穷,这在族谱中有详细记载。父亲祖上因家境中落而相当贫困,即使如此,我祖父韩世泽尚是清末的秀才,祖父以教书为生。父亲兄弟五人,他排行第四,自幼聪明好学,受到祖父偏爱,特送到本村小学读书。毕业后因贫穷再无能力去外地读中学,就随祖父在私塾中读书达七八年之久。其间熟读十三经,能诗,善属文,尤以书法见长。婚后,父亲到县衙任“帖写”,相当于现在的文书。职务虽卑,但也需相当的文化程度,决非文盲老粗可以问津。

对于父亲究竟是不是“老粗”,山东省从事多年文史研究的纪慧亭老先生断言:“韩复榘决非老粗,应属于旧知识分子范畴。”

曾受国民政府派遣,到山东工作过一段时间的陆立之,1994年在《炎黄春秋》上著文,谈到他与父亲接触后的种种感受。他说第一次见到韩时,“就感觉到世人是误解了他”。又说:“凭我个人观察,根据其人待人接物的各种姿态、其谈吐表白、其心态流露,我认为韩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在当时国民党所谓‘儒将’中,还很难找到第二人。”

1986年,与父亲有过密切交往的梁漱溟先生接受采访时说:“我印象中的他(指韩)对儒家哲学颇为赞赏,且读过许多孔孟理学之作,并非完全是一介武夫。”“对于民间流传的关于韩复榘的种种笑话,不只是我,如韩的老友张钫(原国民党政府军事参议院副院长)、闻承烈(冯玉祥军队的兵站总监)等,都认为许多不合事实。”
追随冯玉祥

父亲在县衙任帖写,薪俸极低,实难养家糊口,乃决然“投笔从戎”。1910年赴关外新民府,正值清政府新编练的北洋第二十镇招兵,他毅然当了兵,编在第四十协第八十标第三营,营长就是冯玉祥。冯发现父亲具有相当文化,不到半年遂将之由正兵提升为营部“司书”,军中最低一级官佐。

此后,父亲与冯建立了较好的感情。他参加了冯组织的以青年军官为主体的秘密反清组织“武学研究会”,并成为骨干之一。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武学会同仁积极响应,在滦州发动兵变,由王金铭、施从云分任大都督和总司令,冯玉祥任参谋长,父亲任左路军司令。滦州地处京畿,清廷大震,急调重兵镇压,起义终于失败。王金铭、施从云等牺牲,冯玉祥和父亲被捕入狱也将被处死。适逢清帝逊位,冯玉祥和父亲才幸免于死,但仍被开除军籍。

数月后,冯玉祥得陆建章之助,又在北京邀集旧部,重整旗鼓。父亲二度投冯,因父亲在滦州起义中胆识过人,被冯任命为带兵官。从此,父亲在冯麾下由一名低级军官逐步提升为拥兵数万的总指挥。
1923年9月,冯部驻军北京南苑,父亲被选送到陆军部主办的“高级战术指导团”学习,该团由著名军事学家蒋百里等任教,还聘请外国军事专家讲课,课程相当于“陆军大学”。翌年8月,父亲以优异成绩毕业,受到冯玉祥赏识。

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所部改编为国民军一军。1925年1月,父亲任国民军一军第一师第一旅旅长。11月,国民军进攻天津,父亲率敢死队首先攻入天津,并由此被升为第一军第一师师长兼天津警备司令。

1927年5月,冯玉祥所部被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父亲任第三方面军总指挥,率部将直鲁联军主力消灭。

1928年4月,奉军12个师攻河南。冯玉祥任父亲为北路军前敌总指挥。6月6日,韩率部击溃奉军,攻占北京南苑,成为第一支到达北京的北伐军,一时成为全国瞩目的风云人物,各报皆誉之为“飞将军”。
1930年,在蒋介石与冯玉祥、李宗仁、阎锡山之间爆发了中原大战。在中原大战之前,冯玉祥的军队在陕西华阴召开了一次军事部署会议。当时军队战线拉得太长,冯玉祥想集中兵力,捏起拳头打人。冯玉祥的西北军有四五十万人,将领分为两派,一派主张先打山西的阎锡山,把后路清扫干净后再打蒋介石。如果先打蒋介石,他们害怕蒋介石把阎锡山收买了,两面夹击西北军。而且阎锡山好打,一共才十来万军队。另一派主张联合阎锡山打蒋介石,这样力量更大。冯玉祥属于联阎打蒋一派。可他下面许多军官,包括父亲在内都主张先打阎,再打蒋。别的将领有不同意见也不说,但我父亲胆子大,脾气大,有意见就要说出来。

那时西北发生大荒,要把四五十万军队调到西北,怎么养活军队将成为大问题。因此父亲就说,军队不用调动,在河南待命就可以,而且最好先打阎锡山。冯玉祥知道其将领分为两派,一听就火了,说:“小孩子,谁让你多嘴,小孩子,不许多嘴。”父亲又说:“你说不打阎锡山,打蒋介石。那何必要等蒋介石打咱们,主动打他不行吗?你给我十万人马,包打武汉;给孙良诚十万人马,包打南京;给石友三十万人马,两边策应,这样分三路打蒋介石。”冯玉祥更火了,说:“是你指挥还是我指挥?到院子里给我跪下。”

实际上,冯玉祥在西北军搞家长式统治,把他的将官都叫孩子,将官们有错就罚跪。比如,他给吉鸿昌打电话说“跪下”,吉鸿昌拿着电话机就跪下了。吉鸿昌跪下之后,冯还问:“跪下了没有?”吉鸿昌说:“报告总司令,跪下了。”冯玉祥把手下最能打仗的军队叫“韩石二孙”(即韩复榘、石友三、孙良诚、孙连仲)。冯玉祥总是对人说,这是我的四只老虎。

虽然有人劝解,但冯玉祥还是让父亲去院子里跪下。当时父亲已经是河南省主席,居然还被罚跪,对此他十分愤怒,后来就与冯玉祥决裂了。

5月22日,父亲与石友三联名发电,表示“维持和平,拥护中央”,接受蒋介石任命为第三路军总指挥。父亲与石友三的脱冯归蒋,使冯玉祥在中原大战中遭到失败。

其实,父亲与冯玉祥之间在此之前就有隔阂。父亲与冯玉祥的矛盾,第一次是“投晋”事件。1926年,张作霖在南口对西北军发起进攻,父亲与石友三两个人奉命攻打大同,占领了大同火车站。当时冯玉祥去了苏联,西北军由张敬尧指挥。南口兵败后,父亲觉得必须先保着军队,于是与石友三商量投靠商震。商震原来在东北军,后来投靠了阎锡山。

他们找到商震说:“我们算你的部队,你给我们粮饷。你们不能解散我们的军队,还是我们自己带。要不然的话,我们就跟你拼命,我们在南口已经被打垮了,我们不能饿死啊。”商震回去给阎锡山一说,阎就同意了。三个月后,冯玉祥从苏联回国,在五原誓师。父亲和石友三带着军队回去了。但石敬亭却在冯玉祥面前挑拨离间,说他们不能同一条心,在真正危难的时候靠不着。

另一次是父亲担任河南省主席后,他还兼任二十师师长,但师长职务由孙桐萱代理。黄秋霖迟到遭到父亲撤职,冯玉祥对此不满,就安插石敬亭做二十师师长。石敬亭与父亲一向不和,这样就让父亲成了光杆司令,军人一般很忌讳这个。这时有人挑拨父亲说:“过去拿你当儿子看待,现在连师长都不让你当了。”这使父亲与冯玉祥的矛盾进一步升级,并萌生投靠蒋介石之心。后来父亲被罚跪,终于导致他脱冯归蒋。

虽然脱离了冯玉祥,但他与冯玉祥之间只是有矛盾,没有仇恨。后来冯玉祥两次去父亲治下的泰山,都是父亲安排一切食宿。中原大战失败后,冯玉祥去了泰山。那时蒋介石还通缉冯玉祥,但父亲还是把他当老父亲一样看待,不仅安排了冯玉祥个人的生活住宿,还安排了冯带来的一营人生活住宿。第二次是冯玉祥在张家口搞察哈尔抗日,后来冯玉祥抗日失败后又去泰山。我想:如果冯玉祥与父亲关系很坏的话,他就不会两次选择去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