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人何时不再健忘(东方早报 2006-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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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华人何时不再健忘
早报美国特约撰稿人 吴琦幸 责任编辑 魏英杰 刘景 单雪菱　   2006-2-13 1:27:01
春节，这个海内外中国人共同庆祝的大团圆节日，已经获得了北美地区国家的认同，美国总统布什向美国华人发来信函，祝贺春节，墨西哥很多地区放假一天。刚刚在加拿大联邦大选中率领保守党击败执政12年的自由党而成为加拿大新总理的哈伯，也向加拿大华人发表新春贺词。他所任命的内阁成员中包括了一名华裔———枢密主席兼政府内部事务部长庄文浩。这见证了华人在海外的地位提高，显示海外华人近年来活跃在政治舞台上，争取发出更大声音。哈伯曾在1月26日举行的首次记者会上表示，加拿大华人理应在“人头税”这个种族歧视问题上得到一个由政府做出的正式道歉。
所谓加拿大政府向华人征收不合理的人头税一事，是指一百多年以前，华人来到加拿大参加淘金潮的工作，加拿大政府向每个工作的华人征收每人500加元，这个数字是华人当时普通工资的四年所得。这个针对华人族裔征收的带有歧视的税收，成为加拿大历史上不公正对待华人的一项举措。一百多年过去了，加拿大华人今天已经达到一百多万人，成为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各方政客也无法忽视这部分选票，于是各个华人参政组织及时地提出这个提案，要求那些来拉选票的政治人物作出承诺，向历史上华人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道歉乃至赔偿。政治人物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许诺的，支持的，同意的，没有一个反对。现在则轮到了政治人物来实现自己的诺言的时候了。我们对于加拿大华人的壮举感到高兴，并且乐观其成。
联想到美国的华人，现在的总人口根据粗略的统计大概有230万左右。活跃在今当美国政坛的华裔也不在少数，但是我们却从来没有听到哪一个人提出类似的提案。即使在美国两党向华人社区拉选票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华人政治团体也没有用这个议题作为武器，向美国的总统候选人、国会议员候选人提出这个全国性的话题。
是不是美国的华人更加健忘，还是美国在历史上没有过类似加拿大政府那样的歧视华人？不，美国歧视华人不仅早于加拿大，而且时间更长，影响更大。北美地区的第一个歧视华人法案，就是1882年国会通过的《排华法案》。
1849年华人开始大规模来到加州的旧金山参与淘金潮，引领美国的开发西部热。但是不久华人就受到白人工人的歧视和不满，因为华人的惊人工作效率是这些人就业的障碍。于是华人常常遭到白人矿工的袭击、欺负，甚至华工辛苦挖出来的金矿，也被一些白人矿工抢占。到了1870年以后，金矿开始枯竭，华人转而到其他国家例如加拿大去工作，还有一部分人留下来修筑铁路，他们打通了自然条件险恶的内华达山脉，开通了美国东西两岸的交通。但随着经济萧条，更多加州的工人将华人视为对头，并且游说加州政府甚至国会采取限制华人的做法，地方政府也要华人交所谓的人头税，洛杉矶还别出心裁地要华人交“辫子税”。种种的歧视最后终于导致美国国会在1882年通过了歧视华人的《排华法案》，从此后华人不得进入美国，在美国的华人则不得入籍，不能在美国购买房产，甚至不能在法庭上作证、指控白人犯罪等等。
这个法案的影响是巨大的。从此之后，华人只能退让到唐人街一隅、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因为一出唐人街就自身难保。大量的华人只能回老家，留下的人大部分情况潦倒。这一局面直到中国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成为美国的盟友之后才获改变，罗斯福总统于1943年签字废除了《排华法案》，但是对于这一法案给华人带来的心灵上和经济上的伤害，却没有一届政府正式道歉或者赔偿。历来参与政治选举的华人参政者和口口声声要维护华人权益的华人社团，也似乎淡忘了这件历史上最严重的排华事件。
最近我读一些讲述美国华人历史的书籍，总觉得历史上的华人来到美国的原动力是为了淘金，因此大部分人不是想在这块土地上扎根，而是苦熬几年，衣锦还乡。所以从一开始就对这块土地上发生的政治不感兴趣，就有一种临时观念，于是始终进不了美国主流社会，最后成为边缘阶级。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华人传统的教育仍主要是从经济方面考虑，于是虽然人口在不断增加，声音却永远弱小。再则，华人本身在这块土地上生活，没有一种抱成团的集体意识，而是按照地域、籍贯、政治理念分成各种派别。反观来自亚洲的其他族裔，例如韩国人、日本人，他们的集体意识往往非常强烈。二战时期，日本偷袭珍珠港后，美国政府将所有的美籍日本人赶到圈起来的生活区中，生怕他们在美国国内与军国主义的日本里应外合。战后，这些大约10万美籍日本人联合向美国政府抗议，并且组织了专门的谈判代表与美国政府交涉，最后得到了每人10万美元的赔偿。尽管这样，日裔美国人一有机会还是会重谈这段历史，还要组织当时的摄影展览、出版有关的书籍。
相比较，我们华人对于历史的健忘真让人吃惊。如果你去问一下在美国的华人有谁知道《排华法案》，那答案肯定让人感到沮丧，更何况要人们提出索赔了。还好，现在已经有加拿大华人走出了重要的一步，我想现在也是美国的华人提出赔偿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