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多元化，是力量不是麻烦

中国社会多元化，是力量不是麻烦

　　社会的多元化有许多方面，如社会舆论多元、利益多元、价值观多元、社会生活多元、社会组织多元、思想与政治理念多元。从近几年的不少现象来看，中国已经进入一个多元化的时代，中国已是一个多元的社会，而毛泽东时代所倡导的“全国一盘棋”的局面已不再了。

　　利益多元显而易见的，也是中国进入多元社会的最为直接的原因之一。上个世纪80年代初，中国已故的领导人邓小平发动改革开放，可以说得到全体国民的支持，原因是利益的一致性，但是，到了90年代中期以后，改革遭遇到各种阻力，改革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改革不像80年代那样得到全民的拥护与支持而顺利开展，原因在于经过十多年的改革，中国的利益分化了而形成多元的格局。这是阶层分化而来的利益多元。　

政府部门利益多元化

　　例如，80年代、90年代初期，农民进城普遍受到城里人的欢喜，因为他们解决了城里不少生活的问题，也方便了城里人的生活，但是90年代中期后，城里人对农村进城的民工并不那么欢迎了，一个主要原因还是利益问题，进城的农民竞争城里人的工作机会，要分享利益。

　　更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政府部门利益多元化了。例如，目前中国城市房价普遍看涨，引起各方的关注。面对这个问题很明显能够看出中国政府各部门如建设部、中国人民银行、发改委、税务局、地方政府等态度不一，从中折射出政府部门利益的不一致性和利益的本位主义。

　　而讲了多年的所谓地方保护主义实际上就是利益多元化的一个重要表现。改革开放前的计划经济时代，地方政府作为中央计划的执行者，一切只要按计划行事即可，那时财政统包统支，并且地方经济利益意识相比较而言是较弱的。改革开放后，在强调放权让利、增加自主权的政策导引之下，地方政府不再单纯是中央政府的“代理人”，更像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地区的“所有者”，可以通过组织与运用经济资源增进自己的利益，追求利益最大化。

　　中国的财政分税制的实行，尽管在激发地方自主性方面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这也是实施地方保护和分割市场的动力，是对地方利益的认可。

　　随着中国经济改革的深化，社会舆论也日益活跃：一是社会舆论对社会生活的影响越来越大，对社会影响之深度和广度恐怕是前所未有的；二是社会舆论铁板一块的时代已经不再了，代之是多元化的趋势。

　　中国社会舆论的多元化主要表现为，一是舆论主体的多元化，各利益主体在经济、政治、文化体制改革中推出的各种方案、在各类改革中发出不同的声音、并且通过社会舆论反映出来；二是社会舆论传播渠道多元化，这就是说中国共产党和政府已经不能完全掌握和控制所有的社会舆论传播渠道；三是社会舆论影响多元化。现在中国每一件重大的事项或新闻的出现都会有不同的评价，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

　　最近，北京市的两件事遭遇社会的强力质疑：北京移动公司的所谓话费下调，报纸、电视、网络等纷纷评论，中国中央电视台这次还专门搞了一个专题节目，似乎有“揭穿”北京移动公司的“把戏”之意；北京市政府面对近几个月北京房价飞涨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遭遇到社会各方人士前所未有的批评。

　　再例如，2006年5月10日，江苏省公安厅长黄明带头在南京新街口广场庄严宣誓：“自觉遵守交通法规，坚决抵制不文明交通行为，崇尚社会公德，倡导文明风尚，从我做起，不闯红灯，走文明路，做文明人”。要是在以往，社会舆论定会对黄厅长的行为大加赞誉，想必他本人当时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事实是这样：社会舆论对这件“善举”却少有的一致性的批评：基本法律常识要主管部门领导宣誓显然属于做秀，要不他们自己原本也是不守法。

舆论多元化是重要挑战

　　社会舆论的多元化的确是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所面临的重要挑战之一。

　　不同的阶层、群体持有不同的价值取向，一个正常的社会在价值观上自然应该是多元的。反过来说，多元化的社会应当允许不同的个人价值观有存在的空间。

　　中国社会价值观念上的多元也是必然的。中国改革开放后，社会经济的发展、外来文化的冲击、大众传媒的膨胀和社会阶层的进一步分化，使原本相对单一的社会价值观念发生变化，走向价值观念多元化的时代。

　　而价值观念的多元化意味着社会是宽容的。一个最好说明中国社会宽容的空间的存在和扩大例子就是中国社会对同性恋的态度之变化。中国中央电视台不久前专门采访同性恋问题研究专家李银河教授，她曾经几次呼吁中国全国人大立法让同性恋婚姻合法化。

　　但是，中国目前因价值观多元化而导致三个方面的问题是值是关注的：一是社会价值观中的“追名逐利”的世俗化和功利化日趋明显了；二是多元的价值观之间彼此是对立或矛盾十分突出，多元却不和谐，有些人称之为“恶的多元化”；三是像社会正义与公平、平等、责任与义务、诚信等社会的基本价值观被边缘化并且这些价值取向相当的匮乏。

　　某种意义上说，目前在中国掀起的由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所倡导的“八荣八耻”的社会主义荣辱观教育运动正是纠正上述不良现象的一种努力或企图。

思想界严重分化与对立

　　思想与政治上的多元更多的是以对立、分歧或分裂为特征。思想与政治上的分歧一个主要问题就是有关经济改革的问题：自由主义中的右翼主张加快市场化改革，自由主义中的左翼提出有好的市场经济也有坏的市场经济，而好坏取决于政治制度，而各种左派人士则强烈反对目前的改革政策，认为市场化改革是导致目前所有问题的原因。过去对改革的必要性与意义是有共识的，但是目前对于要不要改革本身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论，表明中国思想界的严重分化与对立，及政治上的多元取向。

　　中国社会的利益格局、社会舆论、价值观念、社会生活、社会组织、思想与政治倾向的多元，总体上说是社会改革的一个结果。以市场化为核心的经济体制改革意味着由国家代表的社会整体利益的解体，利益格局日益多元化，而社会利益格局的多元与分裂趋势导致社会舆论和思想界的多元与分裂，导致价值观念的多元化，导致社会组织的多元化，导致生活方式的多元化。

　　一个基本的理念是，现代公民应该懂得，人们因其处境或处境不同，对问题或社会现象、事件自然会有不同的看法，价值观念、政治理念、生活方式诸多方面应是多样的，而现代国家也应该承认和赞同多元化。

　　对于中国共产党与政府来说，应该将社会多元化视为建立一个更民主、更自由、更富裕、更充满活力、更和谐、更文明的社会的一股重要力量，而不是一种麻烦。

　　·作者任教于中国浙江大学法学院比较政治与公共管理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