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菇(盛世民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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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菇(盛世民族情)

刘宏伟《 人民日报 》( 2010年06月28日   24 版)

  夏天,头晚的一场新雨后,一簇簇金黄的松菇就蹿出了地面,或招摇地粘在松树根部,或匍匐在浅草丛里,用几根青草拂面,无限娇羞地露出一个半个散发着光泽的盖帽。

  是被雨水唤醒的高原精灵?还是原本就是新雨撒下的种子?面对着眼前这片青翠中的点点金黄,这样的疑窦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它们就那样真实地呈现在那里,清冽的芬芳自成一体,透过草地和泥土的清香,悠然地钻入鼻孔,全身弥散。

  一场雨后,在白亮亮的拉萨河畔,在那些并不显得高大的松林地,随便地找上一片,无论是在匍匐着的青草中,还是粗壮的树根旁,就能发现它们的影踪。大的超过成人的手掌,或一枝独秀地占据着一小片草地,或鹤立鸡群般地立在一大簇小松菇间;小的甚至只有小拇指大小,往往是一大簇一大簇地拥挤在一起,高低错落,大小不一。

  如果你够仔细的话,用一根小木棍,轻轻地撬开那些松软鼓包的泥土,等待你的将是另一抹意外的欣喜,一个个根茎粗壮、盖帽油亮的松菇,就那样倏然地出现眼前,仿佛彼此都有些措手不及。

  我给这些高原的精灵们起了个名字——拉萨菇。

  我在拉萨工作期间,最喜爱的两件事情:开车到拉萨河跟雅鲁藏布江交汇处的水草湾里垂钓,几乎每次都是以数十条肥大的鲤鱼、鲫鱼的丰硕战果收场;傍晚时分到拉萨河对岸的荒岛欣赏拉萨的黄昏,在那片沉寂的金黄中找寻自我。而真正令我期待的,惟有这新雨后的拉萨菇。

  只要头晚有新雨降临,我总会彻夜难眠,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或独自,或邀约一二好友,驱车沿着拉萨河畔朝离市区较远的地段开去,停下车后,拿起一个塑料桶,急不可待地钻进一片松林里,仔细地找寻起来,每次并不贪多,捡上小半桶后就得往回赶,还得上班呢。如果恰巧碰上周末,便会朝附近山头找去,开辟新的地盘,收获也就更多。

  松菇的吃法很简单,把捡回家的松菇,先用清水泡上一个小时,这样就能很容易地去掉粘连在松菇上的松针、杂草和泥土。将清洗干净的松菇根部的硬茬掐掉,连同半个猪肉罐头,少许的盐,一起放进高压锅里。大约40分钟后就可以起锅了,在起锅前先放少许葱白进去,一股馥郁的清香便会经久弥漫在房间里,打开窗户,随风飘荡,附近好几栋楼里的居民都能闻到。

  用汤匙舀上一勺放进嘴里,先是被一股清香呛鼻,接着嫩滑松脆的松菇开始满嘴游动,来不及发出吞咽的指令,一股黏稠的浓汤就已经顺着喉管滑了下去……快速地咀嚼几下,连同一口长气咽下,全身每一个体细胞都在刹那间舒展开来,仿佛无数的鲜花在体内绽放……

  离开拉萨很多年了,每到下雨天,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惦记起高原上,那一片青翠掩映的金黄。此刻,京城正下着一场初夏的细雨,虽然远隔万水千山,我仿佛又隐隐闻到了那股清冽的奇香。

  拉萨菇……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