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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2:11:05
“陆士谔预言”乃误传 所谓“精确预言百年后上海举办世博会”只是后人的一厢情愿   百年前印行的《绘图新中国》书影   ▲陆士谔书中写道:“宣统二十年, 开办内国博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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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2010年上海世博拍摄《上海传奇》的贾樟柯导演说:“他(陆士谔)写了一本科幻小说,他预言2010年上海会开世博会,而且世博会就在浦东举行,那个时候要建一个海底隧道。100年后,世博会真要在上海举行了,我觉得这是一个梦想成真的故事。”

  上海世博会事务协调局与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联合制作的大型电视纪录片《百年世博梦》也如此说。

  经传媒的广泛报道,“陆士谔百年前精准预言上海2010办世博会”这一说法已深入人心。这样一个“梦想成真”的故事确实很动人,但遗憾的是,这个故事其实经不起考证。

 

  陆士谔没有“精准预言”

  在陆士谔的小说《绘图新中国》中,小说主人公陆云翔在好友李友琴的导游下,观览了1951年的上海,他来到人民广场(跑马场)的“新上海舞台”看新剧,在南京路(大马路)坐地铁,到了外滩,忽惊见黄浦江上跨着一架“大铁桥”,他便问“导游”:“这大铁桥几时建造的?”女士道:足有二十年光景了,宣统二十年(1928年),开办内国博览会,为了上海没处可以建筑会场,特在浦东辟地造屋,那时上海人因往来不便,才提议建造这桥的,现在浦东地方已兴旺得与上海差不多了。

  那李友琴说这桥是1928年在浦东开办“内国博览会”时为了方便人们来往才建造的。白纸黑字,怎么就成了“陆士谔百年前精准预言上海2010办世博会”了呢?时间不对,一为1928年,一为2010年;性质也不对,一为“内国博览会”,一为“世界博览会”。

  读者诸君可能要问:“内国博览会”是不是“万国博览会”之误?百年前的书出点小错也不是不可能的。那“内”字或与“万”字形相近,但要知道,此书是繁体字版,如果是“万”字的话,当印为“萬”字,查此书后面出现的“万”,果被印成繁体“萬”字,看来此处“内”字不可能因字形相近而印错,必为“内”字无疑。

  其实,“内国博览会”就是“国内博览会”之意,这在今天听起来别扭,但在当时却并不别扭,“内国”与“外国”相对举,就是“国内”之意。

  因此我们可以说,陆士谔不仅没有“精准预言”“2010年”,而且他所说的“内国博览会”亦非我们今天所说的“万国博览会”,所谓“精准预言2010年在上海召开世博会”只是粗心的后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的幻想有的变成了现实

  实质上,陆士谔的声名来自于百年前他对上海未来的“幻想”,而这些幻想在今天有的变成了现实。

  陆士谔(1878—1944),青浦人,名守先,字云翔,号士谔。早年跟随名医唐纯斋学医,后来来沪行医,陆医生一边行医一边写小说,一生创作了百余部小说,鲁迅曾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评他的作品“皆不称”。

  他的“理想小说”《绘图新中国》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宣统二年(1910)正月初一,主人公陆云翔(即作者自己)百无聊赖,在喝了好友李友琴赠送的20年陈的花雕后,“穿越”到宣统四十三年(1951)的上海,而一个文明发达、面貌一新的上海令他感到陌生和惊诧。

  他在好友李友琴的“导游”下游览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上海。这时上海租界的治外法权、行政权已收回,洋货已被国货淘汰了,京沪开通了火车,我国的各式兵舰坚固灵便都非他国所能及,我们海军军力“全球第一”。

  拥有“十二万个座位”的“新上海舞台”在全市都设有了售票点,走在覆有透光琉璃瓦的“雨街”上不用打伞,南京路(大马路)下有了地铁,黄浦江上架起了铁桥,黄浦江底挖掘有隧道,我国高校都有了外国留学生前来求学,汉语成为“现在全世界文字势力最大”的语言文字,人们出门可以租坐“出租车”,从徐家汇到南京路十多里间店铺从没间断过。

  “国民游憩所”里阅报室、丝竹室、棋话室、弹子房、藏书楼、骨董房、书画房,应有尽有,新发明的烟火在空中可以燃出图画,中国发明了“西洋各国从不曾有过”的飞艇,人们可以随时乘座“空行自行车”,穿着“水行鞋”就能安然地在淀山湖上行走,水面上行走的都是那电机船……

  待到作者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仍睡在榻上,原来所有光怪陆离的美妙景象,只是一场幻梦。

  正是陆士谔对上海、中国未来的想象,以及这中间的诸多想象在今天成为现实,而不是他预言到什么世博会,调动起人们的好奇心,从而使得陆士谔一时成为一个“神人”,此书成为一本“奇书”。

  所想事物当时世上已有

  今天,我们常常惊怪于百年前的陆士谔能“预言”到南京路下有地铁、黄浦江上架铁桥、黄浦江底通隧道、大剧院里放电影等,而且这些“预言”在今天都一一实现。我们的惊怪显然是建立在这些新生事物的设想都是一百年前的陆士谔在医房或书房里“独家想象”出来的。

  其实,他之设想并不是他的“独家想象”,他之所想事物,在当时世上本就存在,只是当时的上海没有而已。

  就说那轻轨地铁,早在1876年,李圭就在纽约看到了高架桥隧道上行车的景象(李圭:《环游地球新录》,谷及世校点,湖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74页)。当年在伦敦漫游的李圭还提到正在讨论中的英法海底隧道。

  我们知道,上海是西学新学荟萃之地,那么,34年后的陆士谔幻想上海将来大马路下通地铁,黄浦江下掘隧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呢?

  因此,我们可以说,陆士谔的“预言”和设想只不过是一个“看到他人有,希望我也有”的渴望和幻想而已,并不是他独到的惊人的“发明”。

  其中一些天马行空的“不靠谱的”幻想,才可能是他的独创,比如军舰上蒙覆着可以“制服炮弹”的“橡皮包甲”,能使人在水面上行走的“水行鞋”,可随时乘坐的“飞车”等,如果这些设想都实现了,我们才能说他是“神人”。

  100年前,陆士谔小说人物随口提到上海曾于1928年举办过“内国博览会”,今天被粗心的人们误传为他“精确预言百年后上海举办世博会”,遂使士谔其人其书声名日隆。于是,采访探寻,翻印整理,好不热闹,这对士谔来说,不能不说是件幸事。然而,倘能启士谔于地下,他对今天的误解和喧闹能安心接受吗?(原载《中华读书报》2010年4月14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