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王近山》(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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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失去了战场,爸爸比死还难受
1978年的4月,我最后一次见到司令爸爸。他的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癌细胞也大范围转移,病痛的折磨已经把他变得面目全非了。他的意识有时还是清晰的,只是变得很烦躁。我们全体子女都聚集在老爷子的身旁,痛心疾首。
爸爸在与病魔抗争了4年之后,各个方面都恢复得不错。可能是忽视了继续检查和治疗,在很短的时间里突然又旧病复发了。
见到我已经脱下了军装,司令爸爸很不高兴。他相当不满意我自作主张转业回了北京,并且大有嫌弃之意。我也不想再跟他谈起此事,毕竟已时过境迁,也不想再惹他生气。
爸爸听说大姐生了个小孩,这就意味着他已经当上了外公。当时孩子还在北京,因为太小没带过去。爸爸明知已不久于人世,执意要见一下他的第三代人。大姐赶紧跟北京联系,叫她的婆婆带着孩子火速前往南京!
南京军区总医院全力抢救着爸爸,他的许多老首长和老战友专门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看望他,给他带来了最好的药品。我们全家人更是想尽一切可行的办法,配合医生做着最大的努力,希望爸爸能在战胜病魔中再出现新的奇迹。
然而,奇迹却始终没能再出现。
爸爸的病其实是由诸多的因素形成的:
他的性格直爽,胸怀坦荡,胸中永远燃烧着一团火焰,他热爱共产党,热爱毛主席,爱祖国、爱人民。几十年来历尽苦难,饱经沧桑,却永远都是信仰不变,宗旨不变,观念不变。他天生就是一个战争的狂人,命中注定就是应该战死在沙场。性格决定命运,离开了战场,没有了战争,没有了用武之地,他就失去了生命的意义。在和平年代里,政治上的血雨腥风使得他无所适从,他不懂得如何委婉地去维护和捍卫自己的那片领土和尊严。他所经历的那些是是非非、坎坎坷坷,使得他的心灵受到严重的摧残。长年的压抑,无法宣泄的痛苦,成为他积劳成疾的最终结果。
爸爸“解放”后到了南京,恢复了党籍,生活条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感谢党组织,感谢毛主席,感谢他的老首长、老战友许世友。他珍惜自己重新恢复的一切,积极努力地做好上级领导交给他的所有工作。当时的中苏关系比较恶劣,差一点就要打起仗来。爸爸觉得这正是启用他的原因。他天天“备战备荒、准备打仗”!可是,很多年过去了,仗却一直没有打起来。他郁闷!他焦躁!心里永远想的都是“打仗!上战场”!
到了上世纪70年代中期,国内的政治运动依然是此起彼伏,很多优秀的国家领导人、军事领袖遭到批判,对于历史的评价也是反复地被颠覆着。当时的南京军区就有人利用批林批孔运动迫害邓小平和许世友伯伯。爸爸当然是心存不满,可是又无可奈何。他了解自己的病情,他对未来的生活和前景都已失去了信心。
有一段时间,就在家里,爸爸把所有的文件、书信以及日记,甚至还有许多珍贵的照片统统拿出来烧掉了。当时黄阿姨见到此情此景十分痛心,因为她看得出来爸爸是多么的伤心和失望。她还想劝阻爸爸留下一些值得珍藏的东西,可是爸爸根本不听她的……
胃癌,在当时的环境和条件下,已经不算是不治之症了。但是听说爸爸到了后来讳疾忌医,不肯看病,也不肯吃药,胃部疼痛时居然用擀面杖去擀自己的疼痛部位。显而易见,失去了战场,他比死还难受。
明日请看:司机爸爸最后一次为司令爸爸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