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企地王，谁该惶惶

    央企盛宴

    “和A股6000点时的迹象一样！”这是一个网友在五岳散人腾讯博文《帝王游戏中的连环套》上的留言，甚合我心。

    两会期间，“房地产”成为最热门的话题，相关提案几乎占了总提案数量的半壁江山。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政府工作报告中也将房地产列入民生问题，并表态“坚决遏制部分城市房价过快上涨势头”。随后，住建部部长姜伟新公开表示“(房价稳定)不行也得行！”为避“两会”锋芒，北京原定于3月8日拍卖的6块地，推迟到了3月15日拍卖，结果一天仍然创造了3个地王，且依旧是被央企拿下：中信以52.4亿元竞得大兴区亦庄地块，创下北京拍地最高总价；国企远洋地产则以40.8亿元拍下了望京某地块，拍出史上最高楼面价。目前北京四环以内期房均价突破3万元大关，而六环以外的房价也突破万元。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央企盛宴———这边是总理温家宝稳定房价的承诺言犹在耳，那边共和国长子们一天就制造三个地王，难怪《新闻1+1》的主持人白岩松都抛出了一个疑问：房地产市场究竟是总理说了算，还是总经理说了算？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央企盛宴，连昔日呼风唤雨的地产巨头如今也只有当看客的份。历来大嘴的华远董事长任志强这次也抛出了4亿元保证金来“咸与维新”，但此举被潘石屹调侃为“花钱买丢人”，因为你“争不过人家(中字头的公司)”。败下阵来的任志强在微博中抱怨说：“我们无法承受这样的天价，只好承认自己的无能。”

    面对天价地，连地产界龙头老大万科都只有当看客的份，地王不怕死的玄机何在？答案：他们是央企！拍卖会上举牌的主角，是中远、中信、中烟、中铁、中国兵器……央企的不怕死无疑是对高房价火上浇油，也引来舆论一片谴责———姜楠在证券时报发表文章《高房价要遏制　“长子”需“调教”》，南方都市报发表社论《不遏制央企“地王”房价将难回归》，远在境外的香港大公报也发表评论《央企频造地王，民众摇头叹息》，就在叶檀在网上大声疾呼“谁能让央企退出房地产”之际，国资委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除16家以房地产为主业的央企外，其他78家不以房地产为主业的央企要完成阶段性任务后有序退出房地产业。

    中国的词语有时真是奇妙，比如“原则上”，比如“尽量”，比如“一般”，这次是“阶段性任务”和“有序”，当年燃油税改革时，对于二级公路收费也是要“有序取消”，但燃油税施行都一年多了，收费站“有序”取消了几个？不知这次“有序退出”又是“有序”多久？“阶段性任务”又是多长一个阶段？地王刚亮相，国资委新闻处负责人就义正言辞地重申：“4万亿政府投资一分都没流入楼市！”从一分钱都没留入楼市到价值几十亿元的地王，这像不像神话？

    房价已经抛弃普通人

    央行的调查数据说，有七成二的城市居民认为当前房价太高，不能承受。早在2007年的时候，广州市天河区副区长丁建华就率先喊出了处级干部也买不起房；时间到了2009年，房价一路上涨，连市长大人也喊买不起房了———南京市代市长季建业说，“说实话，以我的工资来算，大概也要十多年才能买到一个小房，还买不起大房”；紧接着，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贺铿在央视节目《面对面》中说，自己是副部级官员，但用工资也买不起房；到了今年两会上，海南省委书记卫留成坦言，“一年工资也不少了，但现在要想买套房子，我看也买不起。”

    这么多的区长、市长、部长、省委书记都买不起房，那房子卖给了谁呢？腾讯网在自己的专题《央企拿地，就当看戏》中，指出了那些能买得起三四万元一平米房子的B类人，其中包括急于把钱洗白的贪官污吏、被送到北京上学的官宦和商人子弟、赚了大钱怕贬值成废纸的老板等等。

    同为官员的贵州省省长林树森曾经自爆官场潜规则：“不是说广州的什么领导、广州什么区的领导买不起房吗？现在一些人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说我也买不起房了。包括有些领导，房子都已经住到200多平米了，还在说买不起房。”有几百平米的房子在手，再买房当然底气十足。另外，3月18日《广州日报》的一条新闻也颇能说明谁在买房，日前，深圳沙井第一富村沙一社区前书记陈才兴被举报贪污腐败拥有资产30亿元。村官都如此，情何以堪！

    所以说，房价和官员的生活真是戚戚相关了。这个群体有多大，房价就能涨到多高。资深媒体人郭宇宽在年前就撰文说，房价已经涨到这个地步，已经不会再影响民生。因为一般老百姓都麻木了，无所谓了，你就让它涨呗，就算北京上海的房价都涨到1000万元一平米，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白岩松说，房价已经和普通人没有关系，连《人民日报》都说，普通购房者已经被“抛弃”。再看腾讯网的调查数据，“你还在意房价的上涨吗？”其中19906人投票不在意，占参与投票网民的76%。

    泡沫破灭或可倒逼出真改革

    泡沫盛宴之后，危险是显而易见的。谢国忠在最新一期的《新世纪周刊》中说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前车之鉴：在高峰时期，日本皇宫所占土地的价值就超过了整个美国加州，但近20年来，日本的房地产价格以年均7%的速度下降。叶檀也举出了香港的例子：在东亚金融危机之前，香港楼市好到炒作楼花，没人相信香港房地产市场会崩溃。但现实是，当货币突然紧缩之后，房地产如同不堪一击的多米诺骨牌，所有的投资者深套其中。如果中国内地不能摆脱对土地财政的依赖，日本经济迷失的十年，香港当年的负资产，就是我们的未来写照。

    另外就是地方负债的危机。2009年地方财政中，土地收入1 .6万亿元，地方融资总量7 .2万亿元。按照6%的利率计算，地方政府今年需要支付5280亿元的利息，也意味着从土地获得的近1/3资金都付了利息，地方债务可能会作为4万亿元投资和9.6万亿元信贷的后遗症，危及中国经济的安全。

    盛世危机早有人发出，也早已指出病根、开出良方：比如以物业税为基础的税制改革，比如加大土地供应平抑低价，比如加息以遏止房产投机，比如增加保障性住房供应解决低收入群体的居住问题，等等。

    无奈土地财政如同鸦片，而目前的地方政府无疑久吸成瘾的老烟鬼了。更有甚者，因为中毒太深，不仅不能戒毒，反而视其为中国在金融危机中能保持经济繁荣、一枝独秀的中国模式：一是来钱太快，拍出土地就赚钱；二是无本万利，反正土地本身从属性上说完全没有成本，只需要报批的一些手续而已，卖地之后还能收取各种税费等，还能连带激活一系列的产业；三是再让国企频繁高价拿地的行为来托市，把地产的价格炒上去，同时还能用这种方式刺激购买者的神经，让犹豫不决的人出手买房，最终收益都到了地方政府与国企手中。这种经济模式恐怕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以说土地财政的模式不变革，地王还会层出不穷。地产观察者许子枋认为：房地产在未来三年之内仍将被政府尤其是地方政府强力支持，或许是公开的，或许是隐蔽的。也因此，或最终导致房价调控政策落空，房价继续攀高。

    或许，真正改革必须要等泡沫破灭之后才有可能展开。只要房价泡沫一天不破灭，土地财政还能维持下去，就看不出政府有真正戒毒的决心。这从2005年以来的历次地产调控可以看得出来，每次调控之后都是报复性上涨，现在人们终于知道：政府从未提过“打压房价”，而只是“遏制过快上涨势头”。

    那么，改革的动力从哪里来呢？周其仁在回顾30年改革开放时说过，中国的发展从来都是被逼出来的。中国经济好的时候可以解决一些问题，坏的时候也可以解决一些问题，因为坏的时候会形成一个“逼迫”的力量。厉以宁最近在接受人民网采访时也说，改革就是靠“逼”出来的，经济形势好的时候，没人想到要抓紧时间转型。

    放弃对既得利益集团良心发现的希望，而应该耐心等待泡沫的破灭！也许泡沫破灭的危机能倒逼出真正的改革。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模式吧！

    □本报评论记者　何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