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警语 示丁耕野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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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耕野居士

  昔寂室和尚雲:“世人欲修淨業,不可言我今忙迫,且待閑暇;我今貧乏,且待富足;我今少壯,且待老時。若分定常忙,分定貧乏,分定夭折,即於淨業無緣修習。忽爾喪亡,雖悔何及?何如趁身強健,努力修之。”至哉言乎!然今人無論信樂者少,縱能深信淨土,而因循虛待,蹉過一生者,比比皆是也。
  居士天姿醇謹,向見衲不久,即能警悟無常,長齋事佛,蓋宿緣有在也。然居士家無恒產,歲以館獲得糈。夫家無恒產,則不足可知矣。身有館職,則不閑可知矣。年方半百,則未至衰老可知矣。乃一旦謝館不赴,卻諸門弟子,秉持滿分優婆塞戒,楗戶終年,專力淨業,至於資糧薪水,初無會計,非勇猛丈夫而能若是乎?且以鬥室狹隘,半供經像,於中避囂息影,銳意精修,一如夏屋寬舒,泰然自足,惟慮其不能久久如斯也。嗟乎!夫人之居世,亦何定哉?竊嘗論之,暇莫暇於不失時,富莫富於常知足,強莫強於勤精進。今居士兼三者而有焉,則雖舉天下之閑者、富者、強有力者,與居士較,吾知其有名而無義矣。能如是,於生淨土也何有
  然更有一語,願相告誡者。譬如萬斛之舟,欲有所往,檣非不高也,舵非不正也,資具非不完備也,去志非不決也。乘風張帆,有瞬息千裏之勢。倘若船頭一樁,未肯拔卻,被一條纜索系住,雖種種推排,其能有濟乎?今時淨業人,終日念佛,懺罪發願,而西方尚遙,往生弗保者。無他,愛樁未拔,情纜猶牢故也。若能將娑婆恩愛,視同嚼蠟,不管忙閑動靜、苦樂憂喜,靠著一句佛號,如須彌山相似,一切境緣,無能搖動。或時自覺疲懈,惑習現前。便奮起一念,如倚天長劍,使煩惱魔軍,逃竄無地。亦如紅爐猛火,使無始情識,銷鑠無餘。此人雖現處五濁之鄉,已渾身坐在蓮華國裏,又何待彌陀授手,觀音勸駕,而始信其往生哉?
  或曰:彼居士勇猛精進如是,豈複牽於情愛?不幾於無病而授藥乎!
  予曰:不然。古人雲:“愛不重不生娑婆。”又雲:“道念若同情念,則成佛多時。”五通仙人,累劫精勤,尚以欲漏未除,隳其功行。故知未登聖果以還,鮮有不被其系累者。居士果世念輕微,道心勇銳,見欲避如火坑,憶佛如戀慈母,淨齋清課,永矢弗渝。又何妨以無病好人,常服良藥,豈不起居輕利,轉益強健乎!總之煩惱無盡,而生死根本,則唯貪愛,能漂溺行人,障往生法。是故先佛經中,處處訶責。但情愛一分疏淡,則淨業一分成熟,於生死岸頭,庶得解脫也。居士其勉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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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分定:指一生中確定了的境緣和職分等。
  ②指作塾師,以教書謀生。糈(xǔ),糧食。
  ③楗戶:閉門。楗,插門的木棍。
  ④夏屋:大屋,見於《詩經·秦風·權輿》。
  ⑤何有:何難之有。
  ⑥永矢弗渝:發誓永不改變。

顧兆禎居士

  末法澆漓,人趨詐偽。求其履道存誠,敦古反樸,如我老居士者,其人皆不啻披星撿月矣。然淨友中得君家公臣,又得君耕野,複得君舜儀,皆屬居士令親,何祥麟瑞鳳之以類而聚耶。就中君大孝遺身,所謂難行苦行。我所未曾為,亦所不能為,心焉欽服,非複筆舌所可贊述。讀長歌允稱其人,三複再複,彌見精麗。昔也知章八十耽吟,邱為九旬工賦。居士年居邱、賀之間,而著作亦兼擅其美。所冀惜分寸之陰,淡筆墨之好,回此精力,唯以淨業棲心。則慧芽增長,道種成熟,異日佛前蓮華化生,便非邱、賀輩所可同年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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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知章:唐代詩人賀知章。
  ②邱為:唐代詩人,年九十六歲。
  ③九旬:九十歲。

顧兆禎居士

  前有數行奉寄,想已塵覽。頃接手書,乃有“塵業情緣,卒難銷隕,何時得成妙觀”等語,足知求道之切。然依鄙見,即此厭塵情、忻妙觀,正坐學道內障。且避喧求靜處,世未有其方。塵情果可絕乎?要知萬法本閑,惟人自鬧。善乎!蕅益大師之言曰:“雖曰六根幻馳,六情紛動。仔細推求,塵既不居其咎,根亦豈職其愆?根既不職其愆,情豈獨當其罪?三科剖析,既無真主,縱使共合,哪有實法?而我輩於此虛妄法中,著我耽人,舍彼取此,猶如捏目,亂華發生,更欲分別華相孰妍孰醜,不亦謬乎!惟將身心世界全體放下,則智眼昭明,何處有塵情可厭。”然欲念佛求生淨土,正不妨熾然起忻厭心。此忻厭心,著之則成惑病,了之則是方便,亦存乎其人耳。
  所言“妙觀”者,《觀經》不雲乎:“諸佛正遍知海,從心想生。眾生心想佛時,是心即是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只此數語,便是念佛三昧秘要,一切觀門,無不從茲流出。蓋知“作”而不知“是”,則墮在權小。知“是”而不知“作”,必落魔外。“作”,即空、假觀。“是”,即中道觀。全“是”而“作”,全“作”而“是”。“作”、“是”一念,三觀圓融。故《大集經》偈雲:“若人但念彌陀佛,是名無上深妙禪。至心想像見佛時,即是不生不滅法。”智覺禪師雲:“一念相應一念佛,念念相應念念佛。”佛是本覺之理,念即始覺之智。故知正念佛時,始本會合,理智冥契,能所俱忘,自他不二。無念外之佛,為念所念。無佛外之念,能念於佛。超情越見,離句絕非。直捷圓頓,無過此者。除卻念佛外,豈別有妙觀可成耶?
  竊嘗論之,藥無貴賤,起病為良,治本治標,宜隨緩急。居士以耄期之年,回心向道,縱得百齡,餘光有幾?可不思束其功於至穩至易之途,而尚似探玄問妙,徘徊跂望於其間乎?衲前晤時,非唯不談妙觀,並為略去多種日課,僅以六字真言相勸勉者。此是海上奇方,能療急病,抑又標本齊治,緩急鹹宜,貴在深信力行。古人所謂:“但見阿彌陀,何愁不開悟。”然則何塵情而不銷隕,何三昧而不現前?然在今日,縱有百千法門,無量妙義,總置不用,唯此一味單方相贈。苟非斬釘截鐵,並力專持,其何以自振拔哉!若必謂持名功效不及用觀者,則彼佛所具身相微妙,經論所開觀法深細,博地初心,恐不易成辦,終不若依《小經》專一持名為穩當耳。但持名時,了達事理,一心不亂,即是觀境,不須別求玄妙。念老居士十分誠愨,忘年齒之高,殷殷下問,故敢罄布愚直之私,而一無諱忌也,惟審之擇之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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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智覺禪師:即永明延壽禪師。
  ②六字真言:即“南無阿彌陀佛”。
  ③愨:篤實,忠厚。

名字說與金水若居士

  天臺以“六佛”揀濫,初曰“理性”,次曰“名字”。始聞聖教,乃至明心見性,皆未出名字位。故知名字,其時甚長,而其義亦甚深無量也。居士名“善”,字“水若”。達此名,識此字,於見性成佛之道,思過半矣。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異哉!告子之言性也,雖非儒宗中至義,乃翻有類乎如來之契經也。惜其屈於孟子之辨,而卒無以申明其說,是亦如蟲禦木耳。
  夫十法界本乎一心,則善不善法皆性具,明矣。所謂性中有染淨種子,故世出世間無有一法而能外乎性。率性中淨種子而起現行,則為君子之道,謂之修善。率性中染種子而起現行,則為小人之道,謂之修惡。《中庸》曰:“率性之謂道。”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道無分於仁、不仁,即性無分於善、不善也。若性惟善,而無不善,則三途惡趣,非由心造,又豈得稱為法界乎?是故一闡提人,雖斷修善,不斷性善。若斷性善,則終不成佛。諸佛聖人,但斷修惡,不斷性惡。若斷性惡,則不能現穢惡世界,折伏眾生。此性、修之關,所當洞達。既不能離性以起修,亦不得廢修而言性也。
  請以水言之。所謂性者,即濕而就下,東流、西流者也。所謂修者,即決之東方,決之西方者也。居士欲修淨業,可不顧名思義,而審其所以修之之術乎?若其心,念念趣貪瞋癡,日深月甚,挽之不回,引之不出,發於身口,多與惡相應,則所謂決之東方,終為震旦國中人物。若其心,念念厭離五欲,系想阿彌陀佛,願樂親近,如子憶母,不為業境之所牽,不為他歧之所惑,則所謂決之西方,定於極樂世界蓮華化生,見佛受記。由是觀之,見性成佛,亦在乎決之而已。若能決之西方,而為西流之水,則必不入三途鼎沸之水,必不雜人天渴愛之水,不混凡夫之濁水,不沾魔外之惡水,不墮二乘之死水,不同權乘之客水,常得理水以潤心田,智水以融萬行,即此名字位中,而圓合如來之性水。既得與性水合,則會歸七寶池中,為澄淨,為清冷,為甘美,為輕軟,為潤澤,為安和,為除患,為增益,而究竟成八功德之聖水矣。西流而極於此,真能盡水之性者歟!
  然吾審居士之名與字,是從孟子義也,非告子義也。若夫決擇善法,修習令滿。決破不善法,修除令盡。則君子道長,小人道消,而終止於至善之地。是未嘗不與告子合,未嘗不與宣聖合,亦未嘗不與西方之大聖人合也。居士其力決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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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六佛:天臺圓教所立的由凡夫修行乃至成佛的六種位次,即理即、名字即、觀行即、相似即、分證即、究竟即。
  ②告子:戰國時人,曾與孟子討論人性問題,見《孟子》。
  ③宣聖:即孔子。

首楞嚴經勢至圓通章

  《首楞嚴》一經,說在《法華》之後,實為佛法堂奧。昔智者判教時,此經未來支那,故唯以《法華》、《涅槃》為後味。若令一見,必廣有疏釋,且判屬醍醐無疑矣。奈四依大士已滅,古今疏主各興異見,久如聚訟。後學不具擇法眼,靡所適從。至欲盡廢疏解,唯看經文,亦過激之論也。及乎以己智尋經,又多不能達其旨趣,則終於昧昧而已。試平心論之,眾解豈無長處?然不失之乖謬,即失之粗略。間有智識高超,出乎其類者,則又借此經發揮胸中創論。有真能舍己從經,曲順佛意,則西湖鑒一疏之外,吾未見其能並美者。孰謂今人必不能邁古耶?或病其主張太過,譏其杜撰不無。縱未能無遺憾,要亦大有功於此經者矣!至於舍識用根、歸重圓通之說,則諸佛誠言誰敢不信,此方教體誰敢不遵從?而議之者,皆違經抗佛者也。
  現前諸善友既已標心淨土,複欲研究此經,甚不易得。然始末無論,只此圓通文中,大有淆訛處。若非善讀善會者,則所謂醍醐毒藥,亦不甚遠。豈不聞楞嚴會上選佛場開,觀音登科,勢至下第。修淨土人,於此若不揀辨,何以發此經之密意,而堅後學之行願耶?但勢至法門非此經要義故,鑒師疏中亦引而不發。今則先辨法門,次彰密意。
  辨法門者。當知此聖圓通,屬七大中根大,以都攝六根故。依此六根而修念佛三昧,有三種不同:一者念自佛,二者念他佛,三者念自他佛。
  若念自佛,則與諸聖圓通是同,以根性為所念法門,以旋湛為能念方便。如《央崛經》雲:“所謂彼眼根,於諸如來常,具足無減修,了了分明見。乃至彼意根,於諸如來常,具足無減修,了了分明知”等。亦如此經,十方諸佛同告阿難:“令汝速證安樂解脫、寂靜妙常,唯汝六根,更非他物。”又如祖師雲:“在胎名身,處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從上諸祖,如斯指示甚多。此念自佛三昧,具攝一切教義、一切禪宗直指法門,罄無不盡也。
  若念他佛,則與諸聖圓通有異,以六根為能念,以果佛為所念。法身雖複一體,我無二種莊嚴,諸佛福智圓滿,成兩足尊。念彼果德,不生疲厭,眼常瞻佛相,耳常聞佛教,鼻常觸佛香,舌常稱佛號,身常禮佛像,意常緣佛法。六根所注,無非佛境,如是相繼,無間無雜。此念他佛三昧,具攝一切《彌陀》、《藥師》、《彌勒上生》等經,及蓮社一切業行、事想法門,罄無不盡也。
  若念自他佛,則與諸聖圓通,同而複異。先須開圓頓解,了知生佛一如,心土不二。托彼依正,顯我心性。既不迷性外有佛,亦不執彼土非心。此則開圓解處,與諸聖同。托他境處,與諸聖異。《十六觀經》所謂“勝異方便”,今文謂“不假方便,自得心開”。以此方便最勝極異故,不更假餘方便也。
  只就圓頓教中三種念佛三昧,對四種淨土,略辨攝生大用。惟念自佛者,攝歸實報、寂光二種淨土,然但能豎入,不能橫超;又但被利根,不能普攝;又則諸聖所同,不顯此門獨異,似非勢至攝歸本旨。今謂正攝念他佛及念自他佛二種行人,歸於同居淨土,兼複橫超方便、實報、寂光。是故文中深明感應道交之益也。
  次顯經密意者。選擇圓通法門,猶如國家用兵選將相似。或推作先鋒,或壓令殿後。殿後者為正選,餘則各隨常隊而已。其推與壓,要非無故而然。只如十八界中,必先根、次塵、後識,此常例也。今以六塵居先,而根次之。六塵中,必先色、次聲,以及香、味、觸、法。今以聲最居先,而色次之。於六根中,僅列其五,抽出耳根置於二十四門之後。蓋以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故,以音塵開先,聞根殿後,而獨詳明之也。雖不顯言其故,人已覺之。既歸重耳門,一經要旨,排列圓通,法應如是。
  然念佛法門,亦逗此方機宜,末世眾生須依念佛得度。乃此經方令一門深入,直了自性。若複雙選二門,則昧本經旨趣。若令念佛法門直爾混依常隊,又失他經廣贊之意。故今巧示推壓,如軍中密令,未許泄漏。蓋前於十八界中,明抽耳根為重將矣。今乃於七大中,暗壓根大為重將。而此根大,正屬念佛法門。既不違他經廣贊之宗,仍不乖此經用根之義,可謂至巧亦至密矣。夫七大次第,曰:地、水、火、風、空、見、識。見即是根。本應根先、識後,今移識居第六,而以根大殿後,亦如十八界中之耳門也。
  又於前五大中,推火大作先鋒,而以地、水、風、空次之,此有兩意:一為當機墮淫起教故,以多淫召火,警多聞人先除欲漏也。故文雲:“說多淫人,成猛火聚”,乃至“化多淫心成智慧火,諸佛呼我,名為火頭。我以火光三昧力故,成阿羅漢。願為力士,親伏魔怨”等,明以警之也。一切經律中皆以不殺為首戒,此經則以不淫為第一決定明誨;於三緣中,亦以欲貪先於殺、盜,均此意耳。二為末世對治重障,以煩惱雖多,惟淫欲為生死根本,最能障往生法故。令行人觀凡夫身內淫火,即如來藏性空真火,循業發現。深觀得悟,成智慧光。非唯不障往生,且能將送行人托上上品。所以《淨名》贊淫怒癡,以其體即藏性,而染淨功用在反掌間耳。故以火頭居先,亦如十八界中之陳那也。
  今請曆觀諸聖,除此二先鋒、二重將外,餘皆一依常例,次第不紊。可見二十五聖起座之時,諸大弟子結集之際,一威一儀,一起一止,皆有深意,悉符教義。以粗心遇之,又安可得耶!然則觀音雖獨登科,勢至豈全下第?但於觀音則明選,於勢至則暗選耳。良以圓根別入,故明選;諸根總攝,故暗選。此方教體,故明選;此土有緣,故暗選。通益當機時會現未眾生,故明選;別益惡世法末時不見佛眾生,故暗選。虎榜高題處,人所共知。朱衣暗點時,人所不覺。故曰大有淆訛,須善讀善會也。
  或曰:既是密意,何得泄漏?
  曰:楞嚴選佛場中,揭榜已二千餘年矣。此時若不明破,密將焉用?
  或又曰:誠如子言,則文殊說偈選擇時,豈亦不知密意?何不遵前例,一概都揀耶?
  曰:諸聖自陳,各說第一,故寄推壓,巧示密機。若承敕正選時,一依前軌,何得成密?然但聲塵、火大准歸常次,以此二門別意助顯,非本所歸重,故不更推出。至於勢至法門,仍順長行,置識大後,為二十四門之殿,未始不遵也。且既令專選一門,何得不揀勢至?觀其揀辭,仍與諸聖不同,但曰:“因果今殊感,雲何獲圓通?”意謂彼雖都攝六根、淨念相繼,而此相繼之念,既屬行蘊遷流,亦生滅法。以此為因,欲往生見佛,誰曰不可。今欲現證不生滅圓通,則因果不符,何能克獲?此揀現獲圓通為難,非揀往生後益也。其餘諸聖,單念自佛,唯屬現修現證,故揀則全揀,以不逗此土機宜,不合此方教體故也。有志修證者,亦可以深長思矣!
  然此為信力未堅者說,若果深信淨土,縱令《楞嚴》獨貶勢至,亦自不疑。何以故?以他經廣贊故,曰“不可思議功德”,曰“世間難信之法”,曰“一切佛護念”,曰“無上深妙禪”,曰“勝異方便”,曰“三昧中王”。多處極贊,既不生信,一處乍貶,何輒生疑?而況曾不獨貶,而況複示暗選乎?奈末世眾生讀此經者,既不能依教從耳門深入,現證圓通。偏於念佛法門,好起疑惑,乃至破他淨信,障他善行。薄福少智人,往往習氣如是。故茲約法依經,曲為辯析,不自知其辭之叢遝也,豈得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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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後味:天臺以五時判教,而以五味配五時。後味,即醍醐味,喻指第五法華涅槃時。
  ②四依大士:指能令眾生聞法開解,修行證果,而堪為依止的四種菩薩。其中五品、十信為初依,十住為二依,十行、十回向為三依,十地、等覺為四依。
  ③尋:探究。
  ④創論:自己的獨特見解。
  ⑤西湖鑒:應指明代真鑒法師,著有《楞嚴經正脈疏》十卷、《楞嚴經正脈疏科》一卷、《楞嚴經正脈疏懸示》一卷。
  ⑥旋湛:使意識逐漸澄湛,見《楞嚴經·大目犍連圓通章》。
  ⑦攝生:攝受眾生。
  ⑧見大:見即眼根的見性,統指六根覺知之性,故又通稱為根大。大勢至菩薩都攝六根,修念佛三昧,而證入圓通,在二十五圓通中居第二十四,為七大之殿後,即所說“二重將”之一。
  ⑨火頭:即烏芻瑟摩,因化多淫心成智慧火,得入圓通,在二十五圓通中居第十八,為七大之先。陳那:即憍陳那,又作憍陳如,因聞佛說四諦之法,以音聲而證入圓通,在二十五圓通中居初,為十八界之先。此二種圓通,即所說“二先鋒”。
  ⑩所說“前例”、“前軌”,即《楞嚴經》中二十五聖各述圓通的順序。隨後文殊菩薩奉佛囑,對二十五種圓通選擇取舍,作《選圓通偈》。偈中,聲塵居於色塵之後,火大居於地大、水大之後,與一般常例相同,而與前面二十五聖各述圓通的順序有異。唯有六根中的耳根、七大中的根大仍與前各述圓通的順序相同,不依常例,因此說念佛圓通為“暗選”。

旅三字說

  《妙法華經》雲:“三界無安,猶如火宅”,“若貪著生愛,則為所燒”。故先佛世尊方便勸諭,引之令出,以此宅中眾苦充滿,難可安居也。蕅益大師《淨信集》雲:“自寂光真性,翳於五住塵勞,而一切含識,鮮有恒居。雖四禪、四空,及方便土,亦屬旅泊。”旅之時義大矣哉!
  夫旅者,以行旅之人,次於旅舍之謂也。旅必有伴,亦必有處,亦必有其本業。今曠觀三界之中,同一旅也,而人異其業。業本既異,而處與伴亦殊焉。慨自有識以來,經塵沙劫波,積骨逾於富羅,飲乳過於溟渤,於中竛竮之狀,飄泊之苦,有不可勝言者。時而與獄種為伴也,則惡逆為其本,有間、無間是其旅處;時而與鬼趣為伴也,則慳貪為其本,曠野、山澤是其旅處;時而與畜類為伴也,則愚癡為其本,水、陸、空界是其旅處;時而與修羅為伴也,則瞋慢為其本,須彌、大海是其旅處;時而與人道為伴也,則綱常為其本,四洲、諸國是其旅處;時而與欲天為伴也,則戒善為其本,地居、空居是其旅處;時而與色、無色界為伴也,則禪定為其本,四禪、四空是其旅處。方其旅也,隨處而著,不知其旅也。嗟乎!故鄉之夢,尚自朦朧。客次之居,豈為究竟?是非托安養以橫超,悟寂光而上徹,又孰能外乎旅義也哉!
  天都汪潤生居士,法名“性淨”,別字“旅三”。去家遊學,有年矣。晚居琴川,有令嗣,長於才,夙柄家政,故居士得不為家累。雖厚棟華軒,可以逸老,以居士視之,蕭然若寄也。居士恒長齋事佛,以淡泊無欲為養,以操修問道為兢兢。康熙乙卯歲,仲秋之朔,乃其七十揆辰。諸親友故舊,爭為文以祝之,詩以頌之。居士謝而弗視,視亦不審,曰:“徒周章乎耳目耳!與其諛言之來,以沽吾名,何若法言之及,以裨吾心!”爰以“旅三”之字,而請說於予。
  予思居士既旅乎三界,是得其旅之大者也,豈天都、琴邑雲乎哉?然吾竊觀夫居士之邦人族士,類多操奇贏,走四方。其於旅也,惟獲其利,未盡其義也。今居士旅於斯,設有人焉,告之以猗生煮海之謀,進之以郭氏治山之策,吾知居士必掩耳而去之矣。獨茲七旬介壽之期,乃能卻朋樽而不顧,置性鼎而不禦,訪予於枯澹寂寞之濱,咨予以異世乖俗之旨,可謂真淳未散,大樸猶存。其幾於道者乎?曰:猶未也。
  夫既曰“旅三”,則一切法趣旅,更無有法過於旅者。所謂隨處而著,不知其處,理性旅也;了此三界,同為逆旅,本業、處、伴,各各差殊,名字旅也;知其非家,不住不著,於粗敝境,不生貪戀,觀行旅也;客塵煩惱,方便折伏,悠悠旅夢,仿佛欲醒,相似旅也;不離法界,隨寄塵寰,哀此旅人,盡力津濟,分證旅也;是朽故宅,屬於一人,我常在此說法教化,大火所燒,時我此土安隱,究竟旅也。苟不達此義,則於郵亭、傳舍,誤認家鄉,諸所謀求,無非火宅中事。又或畏此旅途多諸苦難,歸心孔亟,去不還來,將使六宇同昏,四生奚賴?若此者,皆無當於旅義也。
  然則居士之在今日,惟當以安養為歸宿之地,毋終為堪忍之旅客。若夫華開見佛,獲證真常,又當眷此娑婆,再來僑寓,將護眾伴,誘掖群迷。更於異域殊方,分身應跡,往來三界,終不疲厭。斯為究竟旅人,庶不虛居士立字之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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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次:在旅途中停留。
  ②劫波:“劫”的異譯。
  ③富羅:即毗富羅山。《涅槃經》雲:“一一眾生,一劫之中所積身骨,如王舍城毗富羅山;所飲乳汁,如四海水。”
  ④周章:流覽,周旋。
  ⑤操奇贏:又作“操奇計贏”,指商人通過積儲、販賣奇異稀有之物以獲利。
  ⑥猗生煮海:戰國時猗頓,以經營鹽池致巨富。
  ⑦郭氏治山:戰國時趙國邯鄲人郭縱,以冶鐵成為巨富。
  ⑧理性旅:指天臺“六即”中的“理即”。後文中的名字旅、觀行旅、相似旅、分證旅、究竟旅,亦同此。
  ⑨傳舍:古時供來往行人居住的旅舍。

觀佛毫相法

  《觀無量壽佛經》雲:若欲生西方者,當觀一丈六像,在池水上。又雲:身相眾多,不可遍觀,須從一相好入,謂專觀白毫一相,待觀成熟,餘相自然顯現。毫長一丈五尺,周圍五寸,外有八棱,中則虛通,仿佛如琉璃筒,在兩眉中間,表中道也。右旋宛轉,白如珂雪,瑩淨明徹,顯映金軀。依此想時,令心堅住。心若昏散,制令明靜。蓋明則不昏,靜則不散。當知明靜是止觀之效,定慧之體,亦即心之本體。止觀是工夫,定慧是因行,明靜是功效。明靜之極,頓合本體,若至果上,即成福智二種莊嚴也。
  今身心寂定,止也。觀佛毫相,觀也。毫相曆然,明也。堅住不動,靜也。所謂托彼身相,熏我心性,觀智若成,自然顯現,正此義耳。然欲修此觀,須了萬法唯心。經雲:“心如工畫師,造種種五陰。一切世間中,莫不從心造。”故知彌陀毫相,自是我心本具。定中所現,亦是我心造出。是心作毫相,是心是毫相,不從他得,不向外來。如是了達,方名如法修觀也。總之,能觀觀智為一心三觀,所觀毫相是一境三諦。何以故?定中毫相,雖現在前,皆想念因緣,無實性相。此因緣所生之法,法爾無自性、無他性、無共性、無無因性,四性皆空,故無實性。而此想念所生毫相,非惟性空,相亦叵得,如鏡像、水月,故無實相也。性相無實,故即空即真。隨念能見,故即假即俗。即假即俗,故非真空。即空即真,故非俗假。此則作是一念,遮照同時,離即離非,是即非即,故為三一圓融,不可思議中道觀境也。全諦發觀,觀還照諦,境觀不二,唯是一心。
  故古德頌雲:“境為妙假觀為空,境觀雙亡即是中。亡照何曾有前後,一心融絕了無蹤。”此頌影略,須略釋其意。言“境為妙假”,則空與中在其中矣。不具空、中,焉稱妙假。言“觀為空”,則妙空也,而中與假在其中矣。言“境觀雙亡”,則雙照在其中矣。雙亡即非空非假,雙照是即空即假,二邊不著,亦複不離,故即是中道。而下二句,即言亡照同時,一心融絕也。蓋境雖具三,既屬所觀之境,但稱妙假。觀雖具三,既屬能觀之觀,但名妙空。境、觀雖各具三,既用雙亡雙照之妙觀,冥合雙非雙即之妙境,但是妙中。由是舉一即三,言三即一,三一非同,三三非異。不可以意識思量,不可以名言分別,故曰“亡照何曾有前後,一心融絕了無蹤”也。境觀圓融妙理,以四語總攝無遺,透此妙伽陀,勝讀臺宗書數百卷。然非明了一心,淹貫臺教者,恐未易透也。
  經雲:“但聞白毫名字,滅無量罪,何況如法系念。”釋迦如來金口垂示,天臺智者勸令專修。近代唯幽溪大師,常修此觀。今淨業行人,苟能一心持名,往生可保。兼修妙觀,則托品必高。利根上士,胡不勉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