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远程教育专家丁新教授访谈

远程教育，最主要的是思想观念

　　——著名远程教育专家丁新教授访谈 
　　[本期人物：丁新教授，华南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教育信息技术学院副院长、网络教育学院常务副院长] 
　　编者按：记者是带着远程教育“怎么办？”、“怎么学？”这两个问题，求教于我国著名远程教育专家丁新教授的。从远程教育的概念及其发展，到教与学的方法和观念，从网络学院的教学管理，到市场运营，丁教授高屋建瓴地畅谈了远程教育的方方面面，在近两个小时的访谈中有一种观念始终洋溢着，令记者感动，鼓舞。——这就是教授对人的思想观念的极其重视，这样一种意识贯穿着每一个话题： 
　　远程教育应用与发展在国内外的不同，有社会观念意识的因素在起着作用； 
　　远程教育的教育理念，重在塑造人们新的信息意识和学习观念； 
　　远程教育运营的模式与成败，市场与产业化意识在崛起和潜在作用； 
　　我国远程教育的发展，有赖于整个社会思想观念的变革与提升…… 

　　打开思路，应用海阔天空 
　　记者：远程教育，还有人们常说的网络教育，是什么样的概念？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远程教育有哪些应用？ 
　　丁新：互联网、电信网、卫星网，这世界上三大通信网络的发展和高速连接，给教育，特别是远程教育提供了新的技术手段和发展机遇。 
　　网络教育，有广义和狭义之分，校内和校外之分。广义网络教育是基于三大通信网络的，狭义网络教育指基于互联网的；校内网络教育，譬如我在华师通过校园网讨论一些问题，或利用视频会议系统讲课，或大学生通过互联网查阅学习资料，这种校园里的网络教育以面授为主，网络为辅。网络教育还有远程的，面向校外，面向社会办学，以网络为主，通过网络进行教学。譬如我在华师讲课，学生在中山、珠海同步收看学习，通过登录网站下载资料进行学习。 
　　远程教育的概念就是为难以接受面授教育的学生提供新的学习机会，靠(互联网、卫星通信网等)网络环境和技术媒体来支持。国际上的共识是，远程教育的本质就是教的过程和学的过程分开进行。以前(传统)教学是同时同地进行的，面对面发生的。现在是我做好课件，学生来点播，我讲课时大多数学生不在现场，而学生学的时候我不在现场。课件可能是我去年在广州做的课件，现在学生在中山听。 
　　远程教育是对校外的，面向社会各界大众。远程教育是一种教育形式，可以有不同的层次，可以是高等教育，也可以是基础教育。主要的特点是教和学不同时，或者是同时不同地，或者是不同时也不同地。像澳大利亚，地广人稀，农牧场地域辽阔，孩子上学很不方便，通过远程教育这种手段，孩子们可以在家里学习。当然学生还要参加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读博士也可以用这种手段，你可以在莫斯科读悉尼大学的博士，学习在网上，答辩再到悉尼来，甚至答辩也可以在网上进行。远程教育还有一种特殊的优势，如企业的总经理，工作忙得不得了，想拿个学位，但不可能到华师住校读三年。对那些不能在常规的面授学校里学习的人，没有时间住校的人，通过远程教育，可以网上学，晚上学，出差时学，打高尔夫之余也可以学。国外的网络教育主要是为那些学习能力比较强、家里有网络连接又有求知欲望的人办的；还有就是为残疾人、社会低层的人、失业的人这些弱势群体办的，这就是网络教育的两个层次，一个很高一个很低。我们国内现在主要是为考不上大学的人，还有大学毕业后再学第二学位的人办的。 
　　此外，远程教育大量服务于短期培训。如IBM公司等一些大公司常常用网络教育来搞短期培训，好处是：当一种新产品推出来，要对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营销人员进行培训，传统的方式是把大家从世界各地调回来集中在一个地方学，费时又费力。现在我把新产品的特点、营销策略等资料，包括专家的讲课放在网上，各地的营销人员可以很方便地随时随地学习，效果并不差，而且省钱省力。 

　　重塑精神，育人更重思想 
　　记者：远程教育除了您上面提到的特点，与传统的教育还有哪些不同？ 
　　丁新：远程教育要求学生熟悉网络，掌握网络学习的技巧。所以我们网络学院的第一堂课就是教他远程学习方法。有的学生刚入学时没有什么网络基础，有的连互联网为何物都不知道。所以读网大比读传统学校有更大的挑战，通过网络学习不仅可以学到专业知识，而且可以提高信息能力和信息素养。 
　　网络教育既教知识、能力又教思想，更主要的是教思想。这是我们必须教的东西。除了常规面授应该帮助学生改变和树立的观念之外，网络学院还要帮助学生改变和树立信息观念，对信息素养、信息技术的认识，对信息社会的认识，信息社会对人的作用的认识，等等。 
　　第二，开展网络教育要对一些旧的社会习惯作斗争，包括社会，特别是家长的习惯看法。一些家长对网络教育这种新的教学方式有怀疑，他觉得我的孩子来读你的网大，你老师不天天看着他，跟他天天不在一起，都是让他在网上，他真的在学习吗？家长希望孩子在老师眼皮底下看着。这是一种老的习惯。 
　　再有一点是我们的教育方法确实要改。我的改革办法很简单，就是坚持名副其实的网络教学，去年一年我几乎就坚持督促学生天天主要在网上学习。他们一开始很不适应，一定要下来听老师面授。一个学期下来，有相当一部分学生逐步适应了这种学习方式，一有时间他就主动在网上学习。网络学习没有时空的限制，他可以在华师网络学院的网络教室学，也可以在当地的学习中心学习，还可以在自己家里或单位学习。我们规定学生还必须参加网上讨论。根据学生在网上的表现给部分成绩。但是老师要引导，家长要配合。让学生在无所不包的网络环境下有自我保护意识，培养自律的能力。 

　　多方合力，发展情系“终身” 
　　记者：我国现代远程教育为什么发展得这么快，发展现代远程教育的意义体现在哪些方面？ 
　　丁新：远程教育在国外是非常火的，国内也开始火起来。在国外一个大学，如果没有远程教育这一块，不能通过网络向外传送它的教学内容，这样的学校就可能沦为二流大学。因此美国几乎所有的大学都有远程教育。美国还由一些名牌大学如斯坦福大学等联合创办了美国国家技术大学，通过远程教育进行工科硕士学位教学。国内近几年教育部批了67家大学在搞现代远程教育试点，有的办得比较好。办远程教育，能够促进大学的信息化，能够带动大学老师跟上信息化的步伐，提升教学质量。 
　　国内的发展有几个因素：首先是需求，有需求才有发展。我们国家有成人教育，有电视大学，传统大学也在扩招，为什么人们还需要选择远程教育呢？一个因素是，大家想尝试一下先进的信息技术手段能够带来多少方便，能够带来学习方法的多少改观，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提高学习的效率，这个需要大学来做，大学也愿意做。从教育部的角度来说，觉得我们国家高等教育的人才培养模式，传统的面授为主的模式比较单一，那么能不能通过网络教育来丰富我们国家的人才培养模式？从社会各界来说，能不能通过网络教育来改进提高我国的教育质量，在保证教育质量的前提下扩大教育规模？有一些有影响的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在推动网络教育。我们国家主要是这几个力量在推动远程教育的发展。从社会学生来说，他们想找一种威信高的模式来进修提高自己或者说拿一个文凭。文凭过热是当前社会的一个问题。当今知识经济是以知识为本，以知识为主要资源的社会。但也有学生求学的目的就想拿一张文凭，也不管拿到文凭之后到底有没有学到知识有没有本事。这些学生可能会为拿到文凭而作弊。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学生，与社会风气有关，但影响很不好。 
　　所以我们这些网络教育工作者，既要把先进的教育手段、教育方法引入到教学里面去，又要跟这些传统的，跟信息时代先进的教育方法手段，以及这些先进的教育方法手段带来的先进的教育思想格格不入的习惯和风气作斗争。 
　　我们国家发展网络教育或者说现代远程教育，其总目标是为了构建终身学习社会。“发展现代远程教育，构建终身学习社会”，从国家的文件看，这两句话总是连在一起的。终身学习型社会，必须要有一个终身教育体系。这个体系必须要有一个平台，这个平台如果是面对面的传统教育平台可能是不行的，必须是高科技、信息化的平台。而终身教育的概念一般是建立在国家基础教育高度发展，并且能提供相当普及的高等教育的基础上的教育，一定是人们有了一定的素养，一定的学习能力之后的教育。 
　　终身教育平台在哪里？在很大程度上要通过远程教育的实践去构建。所以我们国家的远程教育肩负的任务很重，从基础教育一直到高等教育的整个国家教育信息化大问题。发展现代远程教育，这是国家教育信息化列在首位的任务。第二个任务，担负着非面授的，非学校校园的高等学历教育。第三个是高层次的继续教育；第四个对企事业单位来说，网络培训也是很重要的手段。此外它还要承担构建终身教育体系平台的任务。 

　　三管齐下，质量多重保障 
　　记者：远程教育的质量怎么保证？ 
　　丁新：网络教育的教学质量，我想一个是靠教育部和地方教育行政部门来管；第二个是主办大学要管；第三个靠网络学院自律，其中包括要建设好学习中心和学习支持服务体系。　　 
　　首先一个方面是靠教育部的制约。教育部对网络教育管得很严，有一个准入制度。就是你哪一个大学想搞网络教育，必须教育部审批。批了以后挂教育部现代远程教育试点学校的牌子。还有一个准入制度就是，我华师大通过了教育部的审批，但我一定要到校外，如到中山、连南办，到珠海办，能不能办？要省教育厅审批。所以从主办权来说就有两个准入制度。第二个是年报年检制度，也是分部、省两级进行，每年一次。网络学院和学习中心自查自检，部、省两级抽查复查，专家组研究讨论，教育部根据年报年检的情况和专家组的意见，召开网络教育工作会议，提出积极发展、规范管理的指导意见和措施。 
　　另一个就是对网络教育的课程，教育部正在做认证工作。通过认证的好的课件在全国推广。但这个认证不是强制的。教育部希望通过推广好的课件减少一些盲目投入和重复建设。任何一个大学不可能每一个学科都是最好的，如人民大学的《邓论》(邓小平理论)要比有些大学的《邓论》讲得好。所以网络教育有一个好处，可以用全国甚至国际上最好的教学资源。 
　　第二个方面大学一定要把自己的网络教育管起来。譬如我们网络学院是跟华师的教学质量体系联系在一起，而不是自定标准。 
　　第三个方面是靠网络学院自己的自律。国家批准华师为现代远程教育试点高校是对华师的信任。华师网络学院一定要把品牌和质量放在第一位。我认为网络学院还要有可靠的质量保证和科学的淘汰机制。因为网络学院的招生是宽进严出，现实生源没有普通全日制高校那样有保障。加上社会风气等因素，没有淘汰的机制是不符合教育规律的。当然也不能因为淘汰率太高而影响人们受教育的强烈愿望（或机会）。所以网络学院要充分发挥信息技术教学手段的优势，针对学生现实基础，更新教育观念，改革教学法，改进服务，提高教学效率，严格教学管理，特别要严格考试管理。 
　　 
　　探索规律，市场前景光明 
　　记者：从试点网络学院来看，它的运营有一个市场的模式；还有一个技术的模式，就是采用互联网，卫星宽带网等电信技术手段，还是采用有线电视或卫星电视等等电视媒体手段，当然这也一个市场的问题。 
　　丁新：要不要跟公司合作？所有的网络学院都在想这个问题，有的就走出了一步。因为网络学院从一诞生，就置身于远程教育市场。相对于其他教育形式，远程教育产业化的步伐可能会更快一些。跟企业的合作有不同模式。最彻底的跟企业合作的模式是中国人民大学创造的。它跟一家企业合作，成立了一个公司。人大按自己的教学计划派老师去做课件，完成教学任务。公司负责日常技术支持和市场运作，不干预教学，双方按三七比例分成，70%归公司，30%归学校。后来这家企业把股份卖给了中华学习网，继续按这个模式运营。人大这方面做得非常好。公司对学校的教学干预很少。人大借助于公司把课件做得非常好。因为它有很强的技术力量做支持。人大的教学规模现在也大，也略有盈余。人大校方对网络教育非常支持，对网络学院的提成他没有用于发奖金或用在别的地方，而是用于网院的发展，用来建大的演播室。与企业合作有一个好处，公司带来了一种市场的模式。北京外国语大学现在也在走这种模式。广东的华工也是与公司合作，运作也比较好。 
　　网络大学在市场上占多大的份额，决定于你的质量，你的竞争力。市场经济有它的规律。我们国家在教育的产业化方面，网络教育先走了一步，而且相对来说较为成功。 
　　还有一种是独资的形式。不跟任何企业合作，学校自己进行企业化运作。网络学院跟学校的其它学院采取不同形式，可以成立网络教育公司，完全是由学校投资。 
　　还有一种也是学校独资，但不搞公司化，网络学院按学校的常规的学院去办。网络学院所有的钱都交给学校，然后学校把钱返回来。这种形式也取得成功，现实运作中网络学院都没有负债。网络学院的财务由学校负责，网络学院不用管财务上的事，集中精力抓教学。网络学院跟企业有多种多样的合作形式出现，但不管怎么运行，你这个网络学院还是教育单位，必须按教育规律办事。特别是网络教育的所有东西必须跟大学的所有规章制度相吻合。譬如华师网络教育学院，我的教学计划，我的课程设置，必须按学校的制度办。无非是面授改成网上学习，试卷命题也是由学校的教授来完成的。这种形式的好处是，(网络教育的)教学质量有人管，有人监督，不是网络学院院长自己办学，自己监督自己；网络学院作为大学的二级学院，执行学校的教育标准。这也保证了我们网络学院的教学计划跟华师大的一致。但网络学院有一个优势，我可以用全国最好的课件，比如《邓论》等。 
　　网络教育的运营有几个问题，譬如技术、资金、运营模式等问题。一定要清楚跟公司合作能够解决什么问题?特别要注意的是，绝不能让公司化或合作的公司干扰教学。有的公司很简单，希望合作以后按照学生数多少提成，你多招一个学生，我就可以多收一个学生的钱，公司希望你多招一万个学生，多招二万个学生，这就可能干扰办学。但公司不能干扰教学。学校有控股权，是最大的股东。 
　　另外就是，电信行业这一块。北大是卫星电视模式，它的网络教育是盈利的，是收学费的，但它免费使用中国教育电视台的频道资源。直到今天还是这样。但是北大的这种模式是在特殊环境下形成的，基本上后面就很少有这种形式的，这就逼着网络学院去寻求与卫星公司和电信企业的合作。 
　　网络学院与电信企业的合作也有几种模式。分成的方式中，有一种是支付年租或月租，租费多少是预定好的。这种方式，我招八个学生九个学生都是付这么多钱，招学生多了赚了钱与你卫星公司没关系。还有一种是与办学规模联系的，网络学院收费按一定百分比给卫星公司。但是这种模式现在也有问题，有的网络学院招生以后，它招了一万学生，说有四千是通过卫星上课的，六千学生没用卫星。怎么付费，谁也说不清楚。 
　　我想，对数字化手段的问题，我还是对电视、卫星电视这块继续看好，特别是有线电视。因为现在我了解到有线电视主要在大城市。像我们广东，有有线电视的都有中国教育电视台。高层次的教育还是要通过卫星(互联网)手段。另外一个就是，很多信息看电视要比看计算机清楚，就是说计算机界面没有电视那样有动感，有冲击力。所以电视还是有一定的优势。而且我很欣赏卫星技术。华南师范大学网络学院在连南山区搞开学典礼，通过卫星直播。广东乃至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信号非常清楚。而且卫星信号(传输)没有带宽跟不上的问题，教学效果比较好。 
　　另外我想随着国家信息化的进展，电视手段的应用还会有更新的技术出现。所以一开始我就对广东电信的天网比较看好。另外我们也在跟中国教育卫星电视台联系，如果价钱很便宜的话，也放一些东西上去。因为人们接触事物很多是通过电视媒体。但电视媒体有个缺点，它播出去以后，如果它不重播了你就看不到了。计算机网络就不一样，网络资源放在那里，你什么时候看都行。总之不同的手段各有各的优势，有条件的不妨都试一试，有线电视网、卫星通信网，甚至视频会议系统只要经济上允许，都可以试试。 
　　华南师范大学与广东电信以及中华学习网和江苏科建的合作都是相当成功的，从天网到地网技术都得到了广东电信的有力支持。华师网络学院应用广东电信微波通信局的“星网通”卫星通信业务会江苏科建的平台，直播华师的实时网络课程，并将生成的流媒体课件高速下载到各地的学习中心。通过广东电信的10兆专线将华师网络学院的“华师在线”教学与教学管理平台接入互联网。通过一年来的实践非常成功，特别是，根据学生学习实践开设的实时讨论课程，效果更好。 最近华师网络学院和广东电信一起共同进军印度尼西亚，开拓东南亚的华文远程教育。 
　　我希望，电信企业视野要开阔，要抓住网络教育这个机遇，把教育市场做得更大，为远程教育率先产业化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