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经济(五)(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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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经济(五)(102)

(7)印刷业

唐初已有印刷品。《云仙散录》引《僧园逸录》说,玄奘用回锋纸印普贤像,施给四众(僧、尼、善男子、善女子)。后来逐渐流行,见于记载的也渐多。八三五年,唐文宗敕诸道府不得私置历日板。冯宿《禁版印时宪书奏》里说,西川淮南等道,都用版印历日,在市上发卖,每岁不待司天台奏准颁下新历,私印历本早已通行天下。佛像和历本都是大数量发行,利用印刷术是很自然的。纥干泉作《刘弘传》,雕印数千本。司空图为东都敬爱寺讲律僧惠确化募雕刻律疏,说印本逐渐散失,想再雕印版。柳《家训·序》说,中和三年(八八三年),在成都市上看书,多是阴阳杂说占梦相宅九宫五纬一类书,又有字书小学,雕版印纸,模糊不很清楚。依据这些事例,唐朝印刷业在广泛应用的情况下发展着,印刷技术也自然在继续改进。现存唐朝印本有咸通九年(八六八年)王玠“为二亲敬造普施的《金刚经》。全卷长十六尺,高一尺,卷首刻佛像,下面刻经文全部。又近年四川成都唐墓中出土印本陀罗尼经咒一方,约一尺见方,中刻佛像一尊,环绕佛像刊印梵语经文,四边印各种小佛像。这两件仅存的实物,足以证明印刷技术已达到较高的水平,为五代北宋的印刷业准备了条件。

(8)造纸业

造纸是极普通的一种手工业。因原料和制法不同,各地多有特产,如萧诚(唐玄宗时人)善造纸,用山西野麻及虢州(治弘农,河南灵宝县)土谷,五色光滑,称为斑石纹纸。又如薛涛(唐宪宗时人)侨居成都,取百花潭水制深红小彩笺,用来写小诗,时人称为薛涛笺。用纸写字印书以外,还有糊窗的纸,专包茶叶称为茶衫子的纸和作纸钱的纸。《封氏闻见记》说,送葬用纸钱,从魏、晋时开始,现在自王公至于庶民,通行纸钱,葬时焚化。纸的用途极为广泛,足见造纸业的发达。

(9)制糖业

六四七年,唐太宗遣使人到天竺摩揭它国学熬糖法,令扬州送上甘蔗,榨取蔗汁,如法制糖,色味远胜西域糖。《元和郡县图志》载蜀州贡沙糖,青州贡糖,足见制糖法已经流传。《幽燕记异》说,茅草地冬季烧去枝梗,到春季掘取土中洁白的余根,捣汁熬制,得糖味极甘,称为洗心糖。又有糖霜(一名糖冰),制法是唐代宗时人邹和尚所传,原料用甘蔗,遂宁(四川遂宁县)产最有名。

上列手工业只是许多种手工业中的一小部分,唐朝手工业生产确是超过以前各朝代。唐朝农业生产不见显著的提高,据各种记载,田有地势高下、土壤肥瘠、年景丰耗的区别,平均计算,一顷田不过得粟一百斛或米五十余斛,这和东汉仲长统所说平均一亩产粟三斛(隋唐一斛等于东汉三斛),北宋范仲淹所说中田一亩,取粟不过一斛(《上资政晏侍郎书》),产量相等,农业的进展,比不上手工业的进展。凡是精美的手工业产品,总是供统治阶级享用的,统治阶级从农民得到米绢布或钱,转向手工业者取得消费品和奢侈品,因之,手工业的进展与统治阶级从农业方面取得财物的增加是联系着的。隋唐以及后来的封建朝代,尽管每亩产量不比两汉有所提高,但中国南部的继续开发,却使剥削者取得大量的财物,借以满足奢侈品的需要。自隋唐以后,手工业比两汉大进一步而且继续进步着的原因在此。这种情形对唐朝说来,自唐中期起,农民破产流亡,农业一直在下降,手工业却一直在上升,与手工业关系较密的商业也一直在上升。

二、商业

商业在交易有无、加强黄河、长江两大流域的经济联系以及与四邻各国进行贸易等方面,是有积极作用的。但是,商人对农民和手工业工匠,剥削的残酷,并不次于以皇帝为首的官吏。官与商各有一套剥削方式,韩愈说官商卖盐事,可以当作一个例。

八二二年,有一个官替唐德宗想括钱法,建议官自己卖盐,可以获利一倍。韩愈逐条驳斥,说,乡村居民,很少有现钱,他们买盐,多用杂物交易,盐商什么东西都要,也有人一时没有杂物,先赊贷得盐,日后偿还。这是商人的剥削方式,居民得到一些必需品,仅有的一点杂物却被商人拿走了。韩愈又说,现在,如果吏人坐店铺卖盐,不得现钱,决不敢卖,贫民无钱买盐,官怎能获利一倍?又,贫家吃盐极少,淡食往往十天一月,非不得已不吃盐,如果官吏按户强迫买盐,势必用威刑逼勒民众出钱,这样,到处会发生骚动,对朝廷很不利。这是官府的剥削方式,用威刑要钱,不顾民众的死活。商人是巧取,官府是豪夺,方式不同,目的都是要吸尽民众的膏血。

商人用商品获利,官府用威刑获利,剥削的范围,同样广泛。商人所凭借的商品生产者自然是农民和手工业工匠。特别是行两税法以后,农民所有的米和绢布,必须先变钱才能纳税,商人因而有更多的获利机会,商业也就大大发达起来。下面略述唐时商业的一般情况:

(1)市两京市

全国最大的市是西京、东京两市,两市中西京市更大。西京皇城南面有一条大街名朱雀街。朱雀街东有五十四坊,属万年县管,西也有五十四坊,属长安县管。每坊广长各三百余步。东市(隋时名都会市)在朱雀街东,西市(隋时名利人市)在街西,各占两坊(两坊太小,恐有误)的地面。东市是四方财物的聚集处,有二百二十个行。贵族和官员住宅多在朱雀街东,因之东市商业尤为繁盛。西市店肆略同东市,居民多是浮寄流寓,人口比东市多。东京市称为南市(隋时称丰都市,又称东市,有一百行。又有大同市,其中有一百四十一个邸和六十六个行)。南市占两个坊的地面,有一百二十个行,三千 多个肆,四百多个店(《唐律疏议》居物之处为邸,沽卖之所为店。旅舍也称为店,这里所说四百余店,当包括旅舍)。又有北市,本是临德坊,唐高宗对立市。州县市下列诸市,也是较大的市。广州从来就是中外贸易的重要商埠,到唐朝,广州贸易更盛。李肇《国史补》说,南海舶,外国船也,每岁至……广州。师子国(斯里兰卡)舶最大……至则本道奏报,郡邑为之喧阗(热闹)。《唐大和上东征传》也说,西江中有波斯、波罗门、昆仑等舶,不计其数。广州市规模自然远不及两京市,但在州市中与扬州同属第一等。扬州是南北交通的枢纽,江、淮盐茶漕米和轻货,先汇集在这里,然后转运到关中和北方各地。扬州有大食、波斯贾人居住,多以买卖珠宝为业,朝廷在广、扬二州特置市舶使,足见扬州也是一个对外贸易的重要商埠。诗人张祜(唐宪宗时人)《纵游淮南》诗,有十里长街市井连句,商业大概比广州更繁盛。福建泉州(治晋江,福建泉州市)唐时已成通商口岸。唐文宗大和八年(八三四年)《病愈德音》说,南海外国船来到中国,地方官应优礼相待,岭南福建及扬州的外国商人,除舶脚(船税)、收市等外,任其往来流通,自为交易,不得重加税率。福建与岭南、扬州并列,足见泉州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商埠。此外,楚州(治山阳,江苏淮安县)、洪州(治南昌,江西南昌市)、荆州(治江陵,湖北江陵县)、明州(治鄞县,浙江宁波市)以及成都、汴州等,都是著名大州市,唐人称扬一益二,就是诸州市中扬州第一,成都第二。各县也有市,如富阳(浙江富阳县)县市在县城西北隅,周围二里五十步。盐官(浙江海宁县)县市在县城西南二百五十步。杜甫《盐亭县》(四川盐亭县)诗:山县早休市,江桥春聚船,县市商业,一般比州市小,山县自然更要小些。

草市

离州县城较远,在交通便利的地点因商业上需要自然形成的市称为草市。陈谿所作《彭州新置唐昌县》(四川崇庆县)《建德草市歇马亭并天王院等记》,可以说明草市的情形。《记》中说,从前商人往来,苦无投宿的地方,因而在建德乡立起一个草市。现在旗亭旅舍,屋屋相连,珍贵的货物都有,享用的器具全备,成为兴盛的商业区。《唐会要》载德州安德县(山东陵县)与齐州临邑县(山东临邑)接壤处有灌口草市一所。大抵草市所在,都是交通要道。杜牧《上李太尉论江贼书》里说,凡江、淮草市,都设在水路两旁,富室大户,多住市上,近十几年来,江南、江北,所有草市全被抢劫,只有三年遭两次劫,没有一个五年得安。唐人诗文和小说中,多说到草市,想见州县市以外,还有为数更多的草市存在。这种草市与当地的大庄主有关系,杜牧所说富室大户,就是兼营商业的大庄主。行市、墟市、亥市、集、庙会某地有大集会,商贾来会地出售货物,称为行市。岭南有墟市,西蜀有亥市,北方有集,都是村落间定期交易的小市。在神庙定期举行交易,称为庙会,性质与行市相似。自两京到乡村,都设立大小不等的市,说明唐朝有比较发达的商业。

(2)行

同业商店的组织称为行,行有行头。《周礼》地官司市职:以次叙分地而经市,以陈肆辨物而平市,意思是司市官划分市地成行列,同类的货物陈列在同一行列内称为一肆。一肆立一肆长,贾公彦疏说,若今(唐时)行头者也。肆长由司市指派,是服徭役的性质,并非官吏。唐时行头也是服徭役的商人。从春秋战国时期的记载中,市确是划分行列,如伯有死于羊肆(《左传》襄公三十年),与小人游,如入鲍鱼之次(《大戴礼记·曾子疾病篇》),市乱,民莫安其处,次行不定(《史记·循吏·孙叔敖传》),曾不如索我于枯鱼之肆(《庄子·外物篇》)。这里所说肆、次、次行,都是指市上的行列。《汉书·食货志》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又(桑)弘羊令吏坐市列,贩物求利;班固《西都赋》九市开场,货别隧分,左思《吴都赋》混品物而同廛。这里所说列、隧、廛,也都是指市上的行列。自春秋、战国以下,尽管名目不一,市上同业商店开设在同一地点却是定制。隋、唐时肆专指各个店铺,行是若干同业店铺的总称。隋丰都市有一百行,唐西京市有二百二十行,行数增加,显示唐商业比隋更盛。行有行头,又有牙人(也称牙子、牙郎、牙侩)。牙人招揽买卖,协议物价,官府和商人交涉,有时也使牙人出面。诸书所记行名,有金银行(又称金市)、铁行、太衣行、绢行、织绉锦行、秤行、肉行、鱼行、药行、辔行等。以此为例,二百二十行出售的商品,种类是很多的。唐武宗求长生药,道士献药方,内开李子衣十斤,桃毛十斤,生鸡膜十斤,龟毛十斤,兔角十斤。唐武宗使人到药行寻找,所有药店都说没有。一个大官要用白牛头作药,果然在肉行买到。大抵难得的物品,在行里总可以找到,只有象道士开出的那种药方,药行才无法供应。行是商店的组织,自然也是商人的组织。为商人制造物品的工匠,附属于商人,本身并不组织成行。如果工匠自己制造物品,由自己直接出售,那末,他加入本行是因为有商人身分。唐时手工业工人没有行,凡是行都是以商人为主、工匠为从的商业组织。隋、唐以前,行的意义仅仅是同类的货物须在市上同一地点出售,唐朝的行,又有拒绝非本行人任意加入本行的权利,例如织宫锦巧儿李某,要求加入织锦行,行中人借口如今花样与前不同,拒绝李某入行,显然,行有行会的性质,工匠不得行中人同意,便不得入行。

(3)交通

交通对政治、经济、文化有极其重大的意义。唐国内水陆交通畅达,就在许多地方被割据的唐后期,交通仍保持畅达状态,这给商业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陆路交通——全国交通以长安为中心,分为四条干线。东路自长安经洛阳至汴(河南开封市)、宋(河南商丘市);西路自长安至岐州(陕西凤翔县)以至成都(中唐以来改由县经汉中入成都),夹路都有店肆待客,酒食丰足,每店备驴供客租用,称为驿驴。南路自长安至荆(湖北江陵县)、襄(湖北襄樊市襄阳城),再南入长沙经广西达交州。北路自长安渡河至太原(山西太原市)出娘子关至范阳(北京市),或沿黄河东进转北,沿现在的京广线至范阳。沿路也都有店肆供商人旅客住宿。远行数千里,无须带兵器。上列诸城市都是西京以外的四方交通枢纽,从这些枢纽再到其他城市,同样安顺。例如出西京安远门,西到凉州(河西节度使驻在地,甘肃武威县)再西到西域诸属国凡一万二千里,沿路有驿,供行人酒肉。

以上陆路交通是安、史作乱前情形,安、史作乱后,行路有时会遇到危险,但交通并未阻塞。唐玄宗时,张九龄开凿大庾岭路,唐宪宗时,陆庶开福建陆路四百余里,两条新路的开辟,主要是为商业上的便利,想见其他地方也会有新开辟的商路。

水路交通——东南州郡,大都通水路,商运多用船舶。唐宪宗元和初年,宣歙遭旱灾,谷价上涨,有人主张平抑谷价,观察使卢坦说,宣歙地狭谷少,一向依靠外地输入,如果抑价,商船不肯来,粮食将更困难。宣歙地方多山,仍能利用水路通商,江湖附近地方水运的作用自然更大。长江中大船,载重量不超过八九千石。唐中期有俞大娘航船,比一般大船又大得多,船上驾驶工数百人,南到江西,北到淮南,每年来往一次,获利很大。凡是大船都为富商所有,他们以船为家,居楼下,奏乐歌舞,使唤婢仆,生活非常安适。至于洪、鄂等地,很多人水居,泛舟谋生,大抵从事商业或运输业。

水陆交通以扬州为中心,通济渠是南北水路交通的总干线,自扬、益、湘南至交、广、闽中等州,所有公家运漕、私行商旅,都依靠通济渠。《元和郡县图志》说隋氏作之虽劳,后代实受其利,唐朝廷收入主要来自江、淮,唐朝人特别感到通济渠的重要性,是很自然的。

唐建都关中,漕运有三门砥柱的险阻,从洛阳运米到长安,漕船多在三门峡覆没,一斛能送到八斗,就算是最好的成绩。改走陆路,两斛要运费一千文。民间苦于漕运,有斗钱运斗米的谣谚。唐高宗以后,朝廷经常想开凿砥柱,畅通河道,都未能成功。五代以下,不再有建都关中的朝代,三门为害,漕运不畅,是最重要的原因。

水陆驿——兵部属官有驾部,专管驿务,全国有官驿一千六百三十九所(《通典》作一千五百八十七),其中水驿(备有船只)二百六十所,陆驿(备有马驴)一千二百九十七所,水陆相兼驿八十六所。陆路上一般是三十里设一驿(不在通路上的驿称为馆),每驿有长,管理本驿,招待旅客。官驿馆在全国交通线上普遍设立,对商业有很大的便利。

对外海陆交通——唐朝前期国势强盛,威力远被四方,中期以后,仍保持大国声望,中外交通主要是海上交通,畅达无阻。《新唐书·艺文志·地理类》所录有关海外诸国的记载,为数不少,唐德宗时宰相贾耽著《皇华四达记》十卷,《古今郡国县道四夷述》四十卷,最为详备。《新唐书·地理志》采贾耽书,叙述唐与外国交通最重要的路线凡七条,五条是陆路,两条是海路。陆路:(一)自营州(河北昌黎县)入安东道;(二)自夏州(陕西横山县)通大同云中道;(三)自中受降城入回鹘道;(四)自安西入西域道;(五)自交州通天竺道。海路:(一)自登州(山东蓬莱县)海行入高丽渤海道;(二)自广州通海夷道。所谓海夷道,就是从广州出航,经越南、马来半岛、苏门答刺等地以至印度、锡兰,再西至阿拉伯(大食国)。上列七路中,海夷道是商业上最重要的道路,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道路,中国在两汉时已是航海大国,到唐朝海路走得更远,比两汉又有进一步的发展。

(4)对外贸易

《唐律疏议》引《关市令》,说:锦绫、罗、绸绢、绵布、牦牛尾、真珠、金、银、铁,并不得度西边北边诸关。西边、北边外诸邻国,向来有侵扰边境的惯习,唐禁止铁出关,显然是防止铸造兵器。其余禁物,衣料是要控制进关货物,目的在换取以马匹为主的各种牲畜,真珠、金、银、牦牛尾,国内稀少,不愿外流。少府监属官有互市监,在边境上掌管外国贸易,可见唐对西北边市,商业与军事兼顾,不许商人任意谋利。

从南方海路上来通商的各国,都是远国,不会发生军事行动,因之,禁令稀疏,朝廷在广州设市舶使,专管收税,外国商人,只要不违犯唐法律,贸易往来,完全自由。中国商人到外国通商,也很发达。据阿拉伯人苏莱曼《东游记》说,唐时中国海船特别巨大,波斯湾风浪险恶,只有中国船能够航行无阻。阿拉伯东来货物,都要装在中国船里。当时中国船称雄海上,也就意味着中国对外通商的繁盛。中国输出的主要商品,丝织物以外,瓷器也以世界最先进的资格受国际市场的欢迎。埃及开罗南郊福斯他特遗址,发现唐至宋初的瓷片数以万计,叙利亚沙玛拉遗址发现大批唐陶瓷器,其中有三彩陶器、白瓷器、青瓷器。印度勃拉名纳巴特遗址也发现唐瓷片。可以设想,瓷器在唐朝已是大宗出口货。婆罗州北部沙捞越地方,发现唐朝人开设的铸铁厂,据当地考古学者的论证,铸铁技术自中国传入,对当时还在铜器时代的社会,起着推动作用。依据这些事例,唐朝高度发展的手工业产品和技术,通过商人曾对海外诸国作出了贡献。

(5)大商业和商人

唐时商业多至二百余行,每行总有较大的商店。据现有材料看,最大的商业当是放高利贷的柜坊。柜坊又有僦柜、寄附铺、质库、质舍等名称,类似后世的当铺。唐德宗借长安富商钱,仅得八十余万缗,搜括僦柜的钱物,借四分之一,得一百多万缗,足见柜坊是大商业。柜坊所藏物品,主要是钱帛、粟麦。钱,一部分是柜坊自备的资金,一部分是别人的存款。唐僖宗乾符二年《南郊赦文》里说:自今以后,如有入钱买官,纳银求职,发觉后,钱物没收。柜坊明知事情,代为隐瞒,不来告发,要严加惩罚。因柜坊资金大,有钱人愿意寄存钱财,柜坊又兼似后世的钱店。钱以外的帛、粟、麦,是农民借钱的抵押品。柜坊剥削的主要对象,仍是农民。七三二年,唐玄宗下诏说,近来公私放债,取利息颇多,自今以后,天下放债或收息,私人只许收四分,官本收五分。朝廷规定四、五分,实际收息当高于规定。

开设柜坊的人,自然是巨富,还必须与权贵有关系。长安大商小贩多列名神策军籍。求官人通过柜坊等富商向宦官买官职,宦官也通过柜坊等富商成为工商业者的政治代表。

次于柜坊的大商业有盐商、茶商及波斯珠宝商。八八年,侯昌业上书斥责唐僖宗和田令孜,说强夺波斯之宝贝,抑取茶店之珠珍,浑取柜坊,全城般(搬)运(藏匿财物)。杨师立《数陈敬十罪檄》里说,搜罗富户,借彼资财;抑夺盐商,取其金帛。田令孜又想借京外富户及胡商的货财,盐铁转运使高骈上书阻止,说,天下盗贼(指黄巢等起义军)蜂起,皆出于饥寒,独富户胡商未耳。田令孜被阻不敢再夺取。田令孜强夺富商,失去作为政治代表的地位,但唐朝廷与富户胡商的关系,高骈却说得很清楚,即这种人受朝廷保护,与官吏相辅而行,刻剥民众使陷于饥寒的绝境。黄巢在广州为什么杀胡商,理由就在这里。

隋炀帝时商业已很发达,唐高祖时富商郑凤炽(一作邹凤炽,说是唐高宗时人),家产不可计数,邸店园宅,遍满海内,与权贵往来,势倾朝市。曾对唐高祖夸富说,终南山上每株树挂绢一匹,山树挂满,我家里还有余绢。这种记载未必可信,郑凤炽是隋、唐间巨富,却是事实。唐太宗时,安州(湖北安陆县)人彭通献布五千段供攻辽东军费,赐文散官宣义郎(从七品下)名号。唐高宗时,安州人彭志筠愿献出绢布三万段助军费,赐奉议郎(从六品上)名号。武则天时,张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数人在内殿赌博。唐玄宗时,京城富商王元宝,被称为天下至富,也称为王家富窟。这些都是唐前期的巨富,都和朝官甚至皇帝有来往,但除两个姓彭的人,得低级文散官名号,其余都没有官位。自唐中期起,富商依靠宦官得入仕途,正如唐中宗时辛替否《陈时政疏》说遂使富商豪贾,尽居缨冕之流,商人加上官势,更便利于剥削。

(6)官商合流

唐制,士族称为清流,作官称为清资官,不许兼营商业,工商算是贱业,不许入仕。随着宦官势力的兴盛,商人入仕的禁例逐渐消失;另方面,士流兼营商业,在开元年间开始,此后愈益盛行,禁例也逐渐消失。官商合流,都增加了刻剥民众的力量,同时,也加剧了宦官与士流的冲突。下面举出士流兼营商业的事例。

《旧唐书》开元二十九年,唐玄宗禁九品以下(当是上字之误)清资官置客舍邸店车坊。诏书说,近闻南北街百官等在京城东西两市及近场(市场)处广造店铺出赁,妨害商贾的利益。自今以后,凡出赁店铺,每间每月赁费,不得超过五百文,依法令清资官不许置产,已造的店屋准许出卖。开元末年,朝政已极腐朽,这种诏书,只表示朝廷要清流保持形式上的所谓高尚,并不求有实效。唐肃宗女政和公主,经营商业,获利逾千万。千万当是万缗钱,她在短期内成巨富,自然是凭借贵族势力。其他官员势力较小,获利也会少些。商业与官势相依附,才能获更多的利,是很显然的。唐代宗时,令王公、百官及天下长官不得与商人争利,在扬州所设邸店,一概禁止。原来诸道节度使、观察使,多托名军用,派人到扬州开设店铺,经营商业,官势再加军势,不仅普通商人受损,就是王公、朝官也不能相敌。唐代宗下令禁止,据《唐会要》说,诸道的店铺至是乃绝。朝廷禁令所以生效,因为得到王公、朝官和商人的拥护,但地方长官势力在上升,朝廷只能做到暂时的禁绝。

京城大商业多使用地方长官的存款。自唐代宗时起,节度使多从神策军大将出身。大将出加倍的利息,向商人借巨款,送给中尉,到方镇后,尽量搜括,偿还本息,自身还私蓄一大批钱存放在商店。足见唐中期以来,极大部分的钱是在神策军系统的内外各级军官手中。士流也不放松商业利益,唐武宗《赦文》里说听说朝外衣冠(士流),私置质库楼店,与人争利。归根说来,唐朝文武百官,在直接剥削民众以外,还利用商业作为另一种剥削手段。商业特别是高利贷业和奢侈品业的兴盛,正说明民众生活的极端贫穷和合流了的官商贪得无厌。

京城有大量的方镇存款,大商业也多是方镇所经营,因此,唐宪宗时,出现一种称为飞钱或称为便换的汇钱法。商人在京城,送钱到诸道进奏院(驻京办事处)及诸军、诸使、富家,自己轻装出京,在当地凭券取钱,购买货物,运回京城。飞钱法可免带现钱行路,对商业大有便利处。朝廷想取得飞钱的利益,令商人到户部、度支、盐铁三司飞钱,每千钱官收汇费一百文。没有一个商人肯来三司飞钱,朝廷只好允许免收汇费,结果还是没有人肯来。飞钱是官商合流的产物,朝廷意在收取商人的钱,不准备再付出,自然不会得到商人的信任。

汉、魏以来的士族制度,唐朝还保持着,到北宋才废除,这在科举制度里表现得很清楚。士族制度所以不能再继续存在,官商合流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唐朝手工业比前朝有很大的进步,商业也比前朝发达。手工业进步对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起着有益的作用,商业的发达刺激着手工业进步,也加强着各地区的经济联系,但官商合流却使官僚和商贾都增加了剥削的力量,受害最重的自然是农民。自唐中期起,农民破产流亡愈来愈普遍,反之,庄田和商业一直呈现殷富气象,显然,官商的殷富是从农民的穷困中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