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小说《土街》提出了什么问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6 08:51:54
“肮脏”小说《土街》提出了什么问题? 花随月转阴晴收录于 老愚博客

 

       在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拉美爆炸文学作家略萨之后,出版界注意到本土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上世纪中期横空出世的亦夫就这样进入发掘视域。

      当年,他以欲望三部曲《土街》《玄鸟》《媾疫》名世,赢得了不算小的受众群,由书商操作的印刷物风行一时,颇有洛阳纸贵之势。多年后,还有一批忠实的粉丝在豆瓣上交流阅读心得,有人把亦夫的小说视为性启蒙老师,有的将它看做堪比《百年孤独》的中国魔幻现实主义标本。

     《土街》的背景是土改,所有人物都因这场变故而改变。财主与贫农的对抗,既是实写,也是善与恶斗争的象征。推翻既有秩序,似乎建立起了新秩序,但可怕的是,这种史无前例的革命的结局是伦理的毁灭。按照作者的叙述,每个人埋藏心底的恶悉数被激活了,成为酵素,产生更多更大的恶,最终造成人性的大灾难。

       有人不屑地贬亦夫三部曲为“脏系列”,因为里面写了人的丑陋丑恶丑相,比如擤鼻涕、挖耳屎、撒尿拉屎、说脏话、变态的性交等等。文学一直与美好联系在一起,从中小学到大学的文学教育灌输的也是一些抽象的正面品质,再加上对出版物严厉而琐碎的审核,文学事实上成为温室里的花草,玻璃纸一般虚假的玩意儿,好看但令人腻味。在“政治正确”和“给人温暖”的筛子过滤下,文学修炼出一种特有的生存特性:阴柔、绵软、精致、乖巧。文字里的人物,仿佛是来自其他星球的怪物,那些孜孜以求功名的职业及金钱写作者,给我们贡献了两类截然不同的动物:一种有精神而无生命,一种有肉体而无灵魂。高于我们的虚假不堪,低于我们的乏味无聊。

      《土街》里无所不在的性描写,并非色情作家的下贱诱饵,而是具有深意的象征。性与人,人与性本来就是合二为一的东西,纯性描写毫无疑问是动物性的,也是靠不住的,贾平凹模仿性的《废都》可做恶例,一个个好端端的人被弄得只剩下了性冲动,那是对生命的亵渎;抽去性的人是空洞和虚假的,自然也无法可爱起来。亦夫的性描写其实一点也不过分,它是生命之帆,也是人性的落点,尽管强烈却也是生命本身就有的能量。如果说脏,就未免有点矫情了。人在无法超越自己的动物性局限前,一切表现无不带有脏的特征:因为对他的期望是人的,看到的却是未能成为人的;还因为这种期待,我们就无法容忍人类的那种动物性,一条狗的排泄不会引起人的强烈反感,但一个人的当街大小便会令人厌恶。

      埋没十六年的长篇小说《土街》再版后,有批评家概括该书的主题是“逃离土地”,由此诘难作者,农民离开土地之后怎么办?这似乎不应由作者来回答。提出一个现实命题并非小说的特长,更非其使命。“土街”并非一个真实的村庄,而是虚拟的生态部落,我们就在那里面。“中国就是一个土街”,文学教授朱鸿在《土街》西安首发式上的话,或许有点文人式的夸张,但庶几近之。

      土改实质上是国家收回了土地产权,自此改变了土地和人的关系。农民失去了与土地的天然情感,为他人种地,在不是主人的土地上假装做主人,这或许就是逃离的开始。但这责任却不应由他们来负。人很难去爱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摧毁乡村伦理引发一系列恶的核聚变反应,最终导致末日的降临。这是我理解的《土街》的主题。充沛的激情,鲜明的人物形象,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作者虽然写的是毁灭,心底里却隐含着对人类的悲悯情怀。

      至于被人诟病非议的性描写,以及对脏行为的描写,在二十年前或许不符合审美规定,人们的洁癖不允许接受它所描绘的人物及世界,但今天,当社会能客观地看待中国和自己时,它不免显得太过现实主义。当人们觉得自己已经不再需要精神的时候,动物式的生存就是必然的。这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