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期广州史记篇]广州建城 负山险，阻南海，岭南始风流

[第01期广州史记篇]广州建城　负山险，阻南海，岭南始风流(图)

http://life.sina.com.cn 2005-09-08 15:37 南方都市报
南方都市报  
1962年区庄螺岗出土的秦戈，是秦统一岭南的重要历史物证。

1953年出土的“蕃禺”漆盒，是秦在广州地区设置郡县的历史物证。

广州出土的东汉陶罐上有三只羊，说明广州自古以来就与羊有着不可割舍的联系。

1959年制作的五羊雕像，已成了广州的标志。

广州出土的汉代陶屋背后建有羊圈，证明当年民众养羊是事实。

在越秀公园内的“古之楚庭”石碑。
寻秦记
神话里的历史渊源
有一段时间，我开始对考古学产生一点兴趣，不知怎样就开始想当然地认为，一个城市的起源如果和一个神话传说有关，历史一定不会短到哪里去，而且几乎可以认定，这种神话传说基本都和动物有关。
去到罗马的时候，我很为自己的这个主观臆断自豪了一阵：导游告诉我，罗马的建城就和母狼的传说有关。直到这次采访我才发现，其实广州的建城传说就完全可以拿来满足我微不足道的虚荣心，根本不必拉罗马的虎皮来做大旗。
如你所知，我无意于说广州有个五羊传说便如何如何了，事实上，广州正式建城两千多年的历史摆在那里，而且，城市中心始终没有变迁过，这在世界城市史上都极为罕见，成为历史文化名城有足够的底气。我之所以对五羊的神话有兴趣，是因为不想将历史史实简单地罗列出来，如果仅限于堆砌资料，是不是太乏味了？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自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神话。我在采访的过程中，其实更愿意做的事，就是在这个民间传说之中找到某些与历史真实面貌有所关联的蛛丝马迹，或者说，验证这个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还好，我“牵强附会”的想法并非一厢情愿。专家告诉我，五羊神话与中原人迁徙到岭南是有一定关联的，中原人带来了先进的农耕文化，而且，广州的确曾广泛地养过羊，神话与事实的关联正是在似有似无、若隐若现之间，否则也就不是什么神话了。用深埋地底的古人遗物，来验证人们某些虚妄的推断，就有了一种不期然的喜悦，考古的魅力正在于此吧。
开篇语　缠绵今生，着迷前世
如果说把一个城市比作一个坐标系，那么空间的拓展就好比是横坐标，时间的长河则是纵坐标。
从2002年以来，我们的“广州系列”专题，在空间的拓展上已做出多方位多角度的尝试，先后推出“广州地理”、“广州人文”、“广州制造”，包括昨天结束的“抗战遗址”，这一系列的专题，已为读者呈现出广州城市底蕴、空间拓展、人文气质的波澜壮阔的画卷。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把重心转向历史和时间的长河，推出“广州史记”专题。专题覆盖的时间从公元前214年广州正式建城开始，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广州史记》借用史记二字，但操作方式上并不会沿用《史记》的结构。《广州史记》专题涵盖政治、军事、文化、行业、建筑等层面，中间会夹杂民间传说、野史、人物故事、民俗、民风等，专题的宗旨是以媒体的角度新闻的手法古今对照的方式解读广州2000多年来的历史和传统的沿革。
在这个专题中，你对这个城市历史的疑问将随着我们专题的进展逐步得到解答：广州是何时由谁建城的；南越国是怎么回事；光孝寺的历史渊源；广州出过几个状元；广州历史上有哪些民族英雄；广州历史上有哪些著名的学者、文学家；广州著名的历史建筑是在何时由何人建起的；广州的民俗、民风是如何兴起的……在今后的几个月中，你将可随着本报记者的采访足迹和笔触进入时光隧道，了解广州这个城市的前世今生。
爱一个城市，就像爱一个人；不仅缠绵于它的今生，更着迷于它的前世；如果你热爱广州，请跟随我们的脚步，关注我们的《广州史记》。　　　　　　　　　　　　　　——编者
前世之历史
公元前214年，广州建“任嚣城”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了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制的国家。秦始皇灭六国之后，又下决心将岭南纳入秦帝国的版图，发动了统一岭南的战争。《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为桂林、象郡、南海。”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派尉屠雎率领50万大军分五路向岭南进军，其中一路顺北江而下占据了番禺。当时岭南土著越人互不统属，力量分散，抵抗不了秦军的进攻，但随后利用熟悉的地形和善于翻山越岭的优势，白天躲在密林，晚上则出来偷袭，使秦军疲于奔命，陷入困境，连主帅屠雎都被打死。
到后来秦始皇派史禄开凿灵渠之后，解决了南下秦军的后勤给养问题，又重新部署了平定岭南的战争，最终由任嚣带领赵佗等人南攻南越，终于统一岭南。公元前214年，秦统一岭南大业完成，岭南地区从此纳入秦中央集权制国家的版图。今天广东省大部分属南海郡，郡治在番禺，这是广州行政区划建置之始。首任南海郡尉任嚣在番禺筑城(城址在今中山四路旧仓巷一带)，史称番禺城，后人称为“任嚣城”，这是广州建城之始。
“番禺”一词，最早见于《淮南子·人间训》和《史记·南越列传》。《史记·南越列传》载，任嚣在临终前对赵佗说：“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
为了巩固统一岭南的成果，秦王朝除了在南海、番禺设置郡县推行封建制外，又在岭南实行了多项措施，以促进当地的发展，主要有“屯垦戍边”、“筑道设关”、“谪戍移民，与越杂处”等。
历史物证
今生之遗址
从传说到考证，从虚幻到考证
隔了两千多年的时间，广州建城之初的遗址何处去寻？如果把民间传说算上的话，最著名的当然是越秀公园里的五羊雕像，寻访不如从此开始。而且，从之前查阅的资料来看，广州又有“楚庭”之称一说，越秀公园内正有其牌坊。寻找广州的城市之源，要从无法考证的民间传说开始，看似有点虚妄，其实也正是世上一切古城的例行之路——除非是如今一夜之间冒出的城市，发达的信息资讯已足够将原委说得一清二楚。
五羊雕像在越秀公园西门一侧，斜径而上，有游人若干。广州本地人进越秀公园者甚众，却一般并不常来此，因为太过熟悉了，反倒是外地游客会觉得见到五羊雕像才算到广州一游。五羊雕像早已成了广州的一个象征。事实上，五羊雕像早已经融入到广州市民的生活当中，尽管并不一定会常来仰视。记得2001年的夏天，五羊雕像最高处的那只巨型山羊的右角被雷电击断，一时成为各大媒体重点报道之事，而市民也议论纷纷，坊间更有各种传言，可见五羊在广州人心目中的分量。如果要算时间的话，这座五羊雕像只是1959年的作品，至今充其量不过四十几年时间，但是因为五羊的传说，分量便在与历史的横向关联中变得厚重起来。民间传说原来并非一个简单的愿望那么简单。
我去过越秀公园多次，但多是去孙中山的纪念碑，一直未注意到在其石阶右侧还有“古之楚庭”这一牌坊。这次可以寻之，自然找起来不难，不过，陈家祠的馆长告诉我，“楚庭”这一名称实际上是后代文人臆造的产物，学界并不取信，当不得真。让历史看起来更久远，如同穿得光鲜一样，无非是增添一种虚幻的荣光，无怪乎一块牌坊简单四个字，没有多少人会留意，权当是一次严谨考证之后的有趣插曲。
遗址自然没有，昔日文物却倒真有，就在俗称为“五层楼(镇海楼)”的广州博物馆，该馆藏有各朝代文物万余件，可谓浓缩了广州两千多年历史。有关建城之初的最珍贵文物有两件，一是秦代铜戈，1962年区庄螺岗出土，内刻有“十四年属邦工□□蕺丞□□□”铭文，戈铭的“十四年”为秦王政十四年(前233年)，这是秦统一岭南的重要历史物证；另一件为“蕃禺”漆盒，此盒是在1953年西村石头岗出土，盒盖正中烙印有“蕃禺”(番禺)二字，这是秦在广州地区设置郡县的重要历史物证。有了这两件，广州的城市建设时间正式定格下来，所以，要了解历史，你一定要去博物馆。
民间传说尽管美好，却不妨当作百姓的良好愿望；历史文物，尽管难寻，却有着无言的力量在，这一次的寻访，我以为正好可以看作是一次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知的过程：既然是历史，终归是要用事实来说话。
变迁之路
三国时，得广州之名
广州建城已有2000多年历史，难得的是，广州城垣由小到大，但城区中心一直没变，广州位居“历史文化名城”之列，并非浪得虚名。
在四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时期，广州地区范围已有人类活动。广州面临南海，地处珠江三角洲腹地，气候温和，日照时间长，雨量充沛，很早就开始了渔猎和原始农业活动。在广州的龙眼洞、飞鹅岭等地发现的远古文化遗址中，出土了大量石斧、石凿、石磨和陶器等生产工具。后来，随着耕作和捕猎技术的提高，学会了各种手工艺技术，出现了各行各业的工匠，他们不必从速耕种，也不需要住在分散的乡村，而是集中居住，从而奠定了广州城的基础。
秦朝于公元前214年统一岭南后，南海郡尉任嚣始建番禺城(古广州名)。西汉初赵佗建南越国，扩建此城为国都，人称“赵佗城”，城区中心约在今越秀区东起新大新西至仓边路、北起越华路南至中山路。从考古挖掘的成果来看，南越国宫署遗址中除了有南越国宫殿和南汉国宫殿遗迹外，还有从南越国以来各朝代的大型建筑遗迹，这些都是广州建城2000多年历史的见证。
汉代时番禺已成为全国闻名都会。三国时，吴国的交州刺史步骘扩建“赵佗城”。到公元226年，吴国设广州建置，治所在番禺，此乃广州得名之始。汉晋之际，广州渐成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至唐代已成为世界著名大港，城西的“蕃坊”(今光塔路一带)成为外国商人聚居的闹市区。而城南的商铺也越来越多，唐朝末年，岭南最高执政者清海军节度使刘隐扩建南城，其弟刘岩接兄之位后建南汉国，经济称雄于五代十国时期，广州城(时称兴王府)城南、城西郊外均建有供王族享乐的离宫，周边地区渐有发展。至宋代，广州周边有8个卫星镇，广州新建三城，城区扩大。明代，广州三城合一，城墙北至越秀山，西至今人民路，东至今越秀路，南至今一德路、万福路。清代增建东西“鸡翼城”，城墙建到江边。
民间传说
这是一个美丽的故事
广州有花城、羊城、穗城等几个别名，花城尚好理解，此地四季有花，那为什么又称“羊城”、“穗城”呢？
相传，有一年，广州因连年灾害，田地荒芜，农业失收，百姓饥荒。有一天，天空突然出现五朵祥云，上有五位仙人身穿红橙黄绿紫五色彩衣，分别骑着五只不同颜色的仙羊，仙羊口中各衔一棵一茎六穗的稻子，徐徐降落在这座城市。仙人把稻子赠予百姓、把五只羊留下，祝愿这里永无饥荒，然后腾空而去。从此以后，广州成了岭南最富庶的地方，也开始有了“羊城”、“五羊城”、“穗城”之称。为了纪念这个美丽的传说，广州后来还在惠福西路修建“五仙观”来纪念这五位造福广州的仙人。
据《广东通志》记载，五仙观的观址历代曾多次迁建，宋代时在十贤坊(今北京路省财厅一带)，南宋后期至元代在古西湖畔(今教育路一带)，明洪武十年(1377)，布政使赵嗣坚持将原五仙观改作广丰库，在今惠福路坡山现址再建五仙观。至于“仙人拇迹”，屈大均的《广东新语》里说：“穗石洞有一巨石，广可四五丈，上有拇迹，迹中碧水泓然，虽旱不竭，似有泉眼在其下，亦一异也。”
为了纪念这个美丽的传说，1959年，由艺术家尹积昌、孔凡伟、陈本宗等设计创作了五羊雕像，整个雕塑高11米，由53立方米石料组成，重2吨左右，最小的那件是小羊的尾巴，重50公斤，共用130余块花岗石雕刻而成，仅主羊头部一块石料，就重达4000余斤。雕塑当中，五羊大小不一，主羊头部高高竖起，口中衔穗，回眸微笑，探视人间，其余四只羊环绕其身，或耍戏或吃草，还有羊羔在吸吮母羊的乳汁。如今，五羊石雕被誉为广州的标志性城徽。1999年7月，五羊石雕更被广州市政府列为文物保护单位。
传说存疑
为什么是羊？
畜牧学家已经证明，广东的羊来自北方，这就说明“五羊传说”其实是一则史前拓殖神话。中原人早在公元前9世纪的周朝就开始南迁，并给岭南人带来了北方的文化和文明，相对于同为家畜的狗和猪来说，羊的繁殖力更强，适应力也更强，还有较高的经济价值，至今广东仍有“种姜养羊，本少利长”和“羊不离胎”之说，而广州一地在古代又曾是水资源丰富、绿草遍地之处，很适宜于羊的繁殖和饲养。
也有研究认为，可能是由广州地区原始民族的图腾崇拜而来。我国南方曾经存在过五支姜姓的部族，都以羊作为自己氏族的图腾，用黄、红、黑、白、紫五种颜色相区别，他们崇拜羊，认为羊是吉祥的象征，给他们带来了幸福。
传说的三个版本
五羊传说究竟起始于何年何月，主要有三种说法：
版本一：公元前887年，广州曾一度出现连年灾荒。一天，南海的天空忽现五位仙人，分别骑着不同毛色的山羊，羊口衔着一茎六出的优良稻穗，仙人把稻穗给了广州人，腾空飞逝，五只仙羊化为石头留在广州山坡。
版本二：五仙降临的情形差不多，但时间是南海人高固为楚威王相时，即战国周显王时期。
版本三：晋朝时，吴修为广州刺史，还未到任，有五仙人骑五色羊，背着五谷来到广州州治的厅堂上。吴修于是在厅堂上绘五仙人像以示祥瑞纪念，并且称广州为“五仙城”。
野史演绎
五羊衔谷，萃于楚庭
在越秀山上孙中山纪念碑前的石径旁，有一个“古之楚庭”牌坊。不明就理的人可能会想不到，此牌坊说起来还颇有渊源，是广州建城历史的又一版本。据广州旧志记载，周惠王令楚熊子恽统治岭南，南海臣服于楚，作楚庭以朝，所以广州又称“楚庭”，所以，在五羊传说的背后，有“五羊衔谷，萃于楚庭”一说。
事实上，无论五羊传说是否可以当真，是否存在过“楚庭”这个名称，但是通过“五羊衔谷，萃于楚庭”，其实正可以反映一段历史，那就是古时候由于诸侯崛起连年奋战以致民不聊生，中原百姓被迫背井离乡四处漂泊，而他们纷纷携带家畜、农作物向南迁徙的事实，在“五羊衔谷，萃于楚庭”中得到了曲折而生动的表达，同时也未尝不是古代的广州先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坐而论道
广州是这样建起来的
受访人：黄淼章，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陈家祠)馆长；黄庆昌，广州博物馆副研究员
记者：现在一般是把广州建城的时间定在公元前214年，但是也有说法认为广州最初名为“楚庭”，是在公元前800多年就有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差距？
黄淼章：定在公元前214年是有文字史料记载的，之前的形态如何，没有出土文物和相关史料，别的说法一直都有争议，我个人认为不应该采用。至于“楚庭”说法，我认为是不可能有的，而且，根据考证，这个“楚庭”实际上应该是在湖北荆门一带，不是广州。在越秀山上有“古之楚庭”的牌坊，其实是在明清期间广州开始出现这个说法，想一想，他们和最初的建城之间又有两千多年的时间相隔，他们又是从哪里验证的呢？如果有的话，古代史书里早就有记载了，根本不用到明清才有这种说法。
记者：那么在此之前，广州是处于一个怎样的社会形态？
黄淼章：最初的广州应该是属于原始社会的晚期，是各民族部落松散居住之处，还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社会形态。
记者：早期的广州城范围有多大？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建城呢？
黄淼章：早期广州这个地方水资源非常丰富，就是说地理环境比较好，适宜当时人类居住和生活。另一方面来说呢，广州地势险要，出于军事上的目的，也应该选择在这里。当时的广州后面有山，前面有海(珠江)，防守起来容易一点。早期的广州城市规模很小，大致就是现在的中山四、五路一带，几千年城市中心都没有变化过，这在世界城市史上也是非常少见的。
记者：那广州的名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黄淼章：最早是名番禺，关于这个，考古学家也有多种说法。一般来说，番是外夷，禺是居住的地方，相比于当时的中原地区，广州算是很偏僻的了，所以后来弄出个番山、禺山来。至于广州的城市名称，是取自原交州州治广信的“广”字，州治迁到番禺来以后，就开始叫广州了。
记者：广州建城之后有什么大的变化吗？
黄庆昌：建城实际上是广州历史上的第一次大发展。从现在考古挖掘的成果来看，秦汉时期的文物包括文字资料都出现在这一时期。而且，从这段时期开始，一些统治者像赵佗鼓励汉越通婚，他也带头实行这种政策，迅速促进了外来文明和当地土著的通婚，更加快了这里的经济发展。
记者：回过头来看五羊的传说，现在广州几乎都没有养羊，那么早期是不是很多？
黄庆昌：你可以看一下我们从汉代出土的陶屋，有许多是有羊的形象的，这说明什么？羊这种家畜曾经在广州是非常多的，后来可能是因为有膻味，还有“羊”字和吉祥的“祥”同音，慢慢地在广州就不太养羊了。
下期预告
赵佗，河北省正定(真定)县人。公元前219年，被封副帅随主帅任嚣率领50万大军征战岭南。公元前204年，创立南越国，自号“南越武帝”。
本版撰文：本报记者　刘炜茗　　本版摄影：本报记者　黄皓
广州史记专题由南方都市报与广东省中山图书馆联合编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