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议乳山核电站(南方周末 2007-12-13)

争议乳山核电站
2007-12-13 17:02:00  来源: 南方周末  作者: 鞠靖　马昌博

■按照规划，胶东半岛120公里的海岸线上，将建造三座核电站
■距离乳山核电项目十公里处，是四A级的银滩国家旅游度假区
■国家《核电中长期规划》中，乳山核电站是惟一注明“需进一步研究”的
自从我国在“十一五”规划中明确将核电发展战略由“适度发展”调整为“积极发展”之后，沿海和内陆省份为建设核电站而展开的激烈争夺。在内地，湖北、湖南、江西为建设我国首个内陆核电站而展开的争夺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目前，中国提出要建内陆首座核电站的省份不下七家，包括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五省和吉林、甘肃。中部六省，除煤炭大省山西未明确提出上马核电项目外，其余五省均有核电建设计划，且沿江省份最具优势。但直到目前，国家发改委并未核准建设内陆省份提出的任何一个核电项目。
12月11日，威海乳山小石口的渔船码头上，鲁乳渔6号渔船靠岸不久。渔民小宋和他的伙伴们一起，将一箱箱海产搬上岸，鱿鱼、黄鱼、鲳鱼……很快堆满了码头。天空阴霾密布，海风迎面吹来，夹杂着浓浓的海味和潮气，让人瑟瑟发抖，但渔民们忙得热火朝天。
这片码头附近的海湾里，停泊着不下百艘大大小小的渔船，它们是附近小石口村、南夼村村民们谋生的工具。只要驾船向着大海航行一小时，撒下巨大的渔网，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就可以满载而归，这便是黄海赐给渔民们的丰厚礼品。
也许再过两年，小宋和他的伙伴们将不得不搬离这天然的渔场。就在码头旁直线距离不到1公里的土山后面，那个现在被称为“红石顶”的地方，正计划建造一座装机容量600万千瓦的核电站，相当于两个秦山核电站。
一年前，小宋就已经知道自己将因为核电站而搬迁，但他不知道的是，最近一周，乳山核电站已经突然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
环保总局高调“说明”
12月6日，国家环境保护总局网站突然发出一则“关于乳山核电项目的说明”。这则不到200字的说明，向人们透露出“乳山核电项目并未向我局提出申请，我局并没有受理该项目”的重大信息。
当晚，环保总局相关人士表示，根据国家《核电厂环境辐射防护规定》的规定，核电厂周围应设置非居住区和限制区，非居住区的半径(以反应堆为中心)不小于500米；限制区的半径一般不小于5公里。因此地方政府须妥善考虑核电厂建设的有关要求，在制定当地发展规划时，必须进行综合考虑和协调，做好安排。
环保总局不寻常的表态，引发众多猜测。一些人士认为，这意味着环保总局乃至中央政府对乳山核电项目工程持有一定的保留态度，甚至可能“叫停”。
12月9日，在国家环保总局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国家环保总局副局长吴晓青表示，山东乳山核电项目目前距进入环评程序尚早，更未开展建设活动，国家环保总局日前发布有关说明并不是要“叫停”这个项目。
但吴的另一段话却耐人寻味——他说，对于核电建设，国家有着比其他电站建设更加严格的报批程序和更加严密的科学论证审查程序，即使环保总局和有关单位审查通过，最终还要经国务院核准才能建设，“我相信有关部门和地方政府知道核电建设的相关程序”。
这番话既澄清了“叫停”传言，同时又再次对相关方面提出了警告。
实际上，这不是环保总局第一次对乳山核电项目发出声音。
今年5月29日，在对一份关于乳山核电项目信访材料的复函中，环保总局同样强调了国家环境保护总局和国家核安全局关于核电项目前期管理的要求。
山东核电梦
国家环保总局的这番公开说明将围绕乳山核电项目的巨大争议暴露在世人面前。
山东一直希望建立与自己经济发展程度和经济地位相称的能源体系。广东、浙江、江苏都已经拥有或正在建设核电站，山东是东部沿海经济大省中惟一没有核电的省份。
乳山核电项目最早可以上溯到1983年。那时正是国内第一批核电站大亚湾、秦山核电站的论证时期，山东也在胶东半岛选出了包括乳山红石顶在内的6个可能厂址。
乳山红石顶核电位于乳山市海阳所镇，该厂址被称地质条件稳定，无灾害性天气，附近人口密度较低，离输电负荷中心近，有较好的淡水资源，海水取排水方便，是较为理想的核电厂址。2003年全国“电荒”之后，山东海阳核电站被纳入全省重点建设工程。乳山核电项目也重新开始启动。
2004年2月，山东鲁能发展集团有限公司与山东省乳山市人民政府签署合作开发建设乳山核电站项目的协议，当时计划争取在2008年前完成立项等前期报批手续。2009年开工建设。
目前，海阳核电项目已全面完成前期准备，并有望于年底前开工建设。另一座位于荣成石岛湾的核电项目也在紧锣密鼓筹备中。
这三座核电站，直线距离不超过150公里，其中海阳核电站与乳山核电站直线距离仅为20公里。
建设核电站，除了可以解决电力需求外，还有巨大的经济利益。
2006年，威海市发改委曾称，核电建设对地方的带动是全方位的，一座核电带起一座小城，一座核电带动多方产业，一座核电富裕一方百姓。一是税收和建设规费。二是带动相关产业发展，最明显是建筑服务业和旅游业。三是拉动基础设施配套，提升城市品位。
山东省有关部门负责人曾经对《大众日报》记者说：“随着我国沿海地区经济的高速发展，适合建设核电站的厂址越来越少。因此，已经得到国家审查认可的厂址是国家的宝贵资源，十分难得。”
拥有合适的厂址，就意味着抓住了“摇钱树”。
民间的反对声浪
自从2006年乳山核电项目合作协议签字以来，民间反对这个项目的声音就没有平息过。
尽管已有众多专家出面证明，现有的核电技术已很成熟安全，乳山核电站不会发生泄漏事故，也不会产生辐射污染，但这一切似乎很难打消反对者的顾虑。
正如国家环保总局所总结的，主要的反对意见一是乳山核电拟选厂址与AAAA级旅游景区银滩距离太近；二是“120公里”的海岸线上同时建设三座核电站，过于密集。
相比较而言，前一个因素似乎更为重要，因为另外两大厂址荣成和海阳迄今还未遭到当地居民太多的反对。
除信访渠道外，目前针对乳山核电项目的反对声音集中出现在网络上，“银滩无核论坛”、“大海环保公社”、“天下第一滩”等论坛上有大量针对乳山核电项目的讨论。有论坛还曾通过网络征集签名，同时通过信函向国家有关部门反映。
这些讨论以及网络签名的参与者，大多数人其实不在乳山。将他们与乳山核电项目联系起来的，其实是银滩。他们或是钟情于银滩的美景，或是已经在银滩购买了房产。
银滩是乳山的名片。这片位于乳山东南部黄海之滨、绵延二十多公里的海滩在15年前还是一片荒滩。自从1992年建立银滩旅游度假区后，这里的沙滩和海景迅速吸引了来自海内外的游人。度假区规划面积8.5平方公里，规划控制面积65平方公里。2002年11月被国家旅游局批准为国家AAAA级旅游区。
2007年11月30日乳山市发改局和环保局公布的《环境影响报告书(选址阶段)简本》，“距厂址最近的城镇位于厂址NNW方位22km处的乳山市区……厂址的人口分布现状能完全满足核电厂的厂址条件。”
但实际上，距离厂址直线距离约10公里的银滩旅游度假区仅目前已建成的住宅面积已足够安置超过10万人，而在旅游高峰季节，聚集在银滩的人将数倍于此。
一位在银滩买房的业主说：“在天气晴朗的日子，站在‘红石顶‘，对面的银滩度假区建筑物清晰可见。将来核电站完工后，对于度假区的居民而言，核电站低头不见抬头见，那种心理上的感受，可想而知。”
12月7日，环保总局核安全司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财经》，国家环保总局突然“说明”的原因之一是，“近来乳山当地居民以及购买威海银滩房产的京津人士对‘当地是否建核电站‘非常关心”。
选址并非无懈可击
尽管有关方面称乳山核电项目还在进行前期准备，尚未进入报批程序，但仅就公开资料看，对照现有的技术规范和法律法规，乳山核电站并非无懈可击。
国家环保局1986年发布的《核电厂环境辐射防护规定》：“核电厂应尽量建在人口密度较低、地区平均人口密度较小的地点”，“核电厂距10万人口的城镇和距100万人口以上大城市的市区发展边界，应分别保持适当的直线距离。”
国家技术监督局1993年4月20日发布的《核热电厂辐射防护规定》中规定：“核热电厂用于城市居民供热时，距10万人口以上的城镇发展边界应不小于10公里。”核热电厂用于城市供热时，必须考虑传输距离所造成的热损耗，因此这里的“10公里”已经是短到不能再短的距离。而如果以此条件推及对传输距离没有限制的核电站，其距离只能比10公里更远。
另一个不可忽略的问题是，1939年1月8日乳山(北纬37.1度，东经121.6度)曾发生5.5级地震，极震区烈度为七度，区内多处出现地裂及喷沙冒水现象。大连地震台曾记录了这次地震，该地震被列入山东省地震局组织力量编辑的《20世纪山东十大地震》画册。至少在最近4年内，山东省地震局都记录到乳山发生规模不大的地震，其中多次发生在沿海地带。
世界上最大的核电公司法国电力公司亚太区首席运营官乐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说，决定核电厂址的条件，首先是地质条件，不能是地震带。
国家环保总局从11月5日起公开征求意见的《核动力厂环境辐射防护规定(意见稿)》(下称《意见稿》)，也可能对乳山核电项目带来严重打击。
《意见稿》中强调，核动力厂厂址选择的过程尤其应避开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生态脆弱区等环境敏感点；规划限制区范围内必须无1万人口以上的人口中心；10km范围内无5万人口以上的人口中心。
而在2007年11月30日，乳山市发改局和环保局公布的《环境影响报告书(选址阶段)简本》中称，“厂址半径15km范围内分布有大乳山风景区(距离厂址10.1km)、银滩旅游度假区(银滩管委距离厂址11.5km)”，“距厂址最近距离约9.2km的银滩新城区2020年规划人口为20万人”。
旅游兴市妨碍核电开发？
乳山核电项目所遇到的诘难，直接原因在于上个世纪确定的厂址，其环境已经发生重大变化。
中国电力投资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张晓鲁撰文谈及核电站选址时曾称，“由于以前未对已选厂址有效保护，规划的一些厂址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厂址有的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化工厂，或新兴小城镇或一个燃煤电厂”。
乳山核电项目正与此情况类似。1994年银滩成为山东省级旅游度假区之后，当地政府就将旅游业作为发展重点。
2002年，银滩被国家批准为4A级旅游景区，房地产开发高潮掀起。北方各个城市的大批度假养老者随之而来。这一策略曾得到山东高层的支持，时任山东省委书记的张高丽曾称“游在青威烟，住在银滩”。
非官方统计资料称，至2006年10月，在银滩开发建设总面积已经达到500万平方米，住宅6万余套，未来银滩的住宅面积将达到1000万平方米，可入住居民30万人以上，银滩将成为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
按照《乳山年鉴》和乳山房产管理部门的公开信息，加上2007年开工的项目，银滩实际建成的住宅小区已够50000户，按照每户3人计算，银滩已经成为人口远超10万人的小城市。
威海银滩的房地产广告在济南、北京、天津、石家庄、包头等城市时常可见。2003年，银滩房价在1000元／平方米，目前已在3000元／平方米以上。
在绵延二十多公里的银滩，已经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六十多个小区，加上在建和未建的共有一百多个小区，现有住宅楼两千余座。旅游旺季，这里人满为患、时常堵车，而其他时候，这里的绝大多数小区在晚上是一片漆黑。但“旅游兴市”带来的发展，竟为今天发展核电埋下障碍，这可能是地方政府当初未预料到的。
事实上，银滩管委会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说，他们也不赞成上马核电项目。银滩已经吸引了来自韩国、日本的数十亿投资，一建核电站，招商引资肯定会受影响。
在新华网论坛，一篇《核电站可重复建设，银滩的美丽不可复制》的帖子，短期内即创下上万人次的参与记录。一位网民写道：“既然已经发展了房地产、旅游度假业，就不应该再争取上核电站；退一步讲，你又要上马核电了，那就应该控制银滩的房地产发展规模。”
此前，中国已经出现因环境变化、地方反对而导致核电项目下马的先例。
福建惠安核电站选址与乳山核电站同时。2006年2月15日，中国核工业集团和中国华电集团已准备正式启动惠安核电站项目。但三个月之后，惠安核电项目却因为地方政府不支持而“易址”。
据了解，惠安对核电项目的态度转变很大程度上源于其经济实力的巨变。惠安综合实力已连续六年跻身全国百强县。已经富裕的当地居民环境保护意识日益强烈，对核电项目也由最初的渴望转为顾虑重重。
上马决心未变
面对种种争议，山东上马乳山核电项目的决心并未改变。
11月30日，乳山市政府官方网站上贴出山东红石顶核电厂公众参与信息二号公告，向公众征求意见，这是为乳山核电项目进行环境影响评价所必须的程序。
环保总局的“说明”显然给山东和威海地方政府泼了一盆冷水。
但为人们所忽视的是，乳山核电项目实际上已经“先斩后奏”。
国家环境保护总局曾于2006年6月发文《关于进一步加强核电建设项目前期工作管理的通知》(环函［2006］225号)，明确“在厂址选择安全分析报告和环境影响评价报告批准前，不得擅自开工建设，不得开展核电厂拟选厂址范围内的通路、通电、通水、通讯设施建设以及场地平整等工作”。
但公开报道显示，乳山核电项目前期准备工作于2006年初已经开始。到当年11月1日投资协议签字时，厂址现场临时道路已修建完成，具备了汽车开进现场的条件；厂址保护、核电科普教育活动以及现场办公等工作也已经全面开展。
据新华社消息，根据2007年11月国务院正式批复的《核电中长期规划》，已选定13个核电厂址，其中包括山东的海阳厂址和乳山红石顶厂址，但后者是惟一注明“需进一步研究”的。
国家发改委在给信访群众的回信中也称，“乳山厂址周围确实具有较好的自然条件，今后发展旅游的潜力很大。这方面的意见我们也非常重视。如何处理好山东省经济发展与保护旅游资源的关系，确实是社会各界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
乳山核电能否审批动工还未明确
国家环保总局在就乳山核电项目发布相关说明后，昨日上午，在国家环保总局，核安全司核电二处处长郝晓峰就此事接受了南方周末的专访。
环保总局没有“叫停”乳山核电项目
南方周末：环保总局当初为什么要发布关于乳山核电项目的说明？
郝晓峰：这个项目这两年来一直有群众不断上访、投诉，我们去年6月份专门准备了一个答复贴到总局外网上。最近乳山核电项目在按照环评法的要求做公众参与活动，又不断有群众频繁地给我们打电话表示反对意见。我们准备了一个简短的说明，主要是想告诉公众，目前这个项目还未进入环评程序，不要误认为政府已经审查核准了，项目只是在做前期论证和调查工作。
针对网上对这个说明的误解，总局吴晓青副局长用访谈的形式对这件事情进行了进一步的澄清。
南方周末：那么乳山核电项目到现在为止有没有违规现象？
郝晓峰：我们昨天刚从乳山厂址回来。据我们了解，目前该项目无论是从国家核准程序方面还是现场建设方面，均未发现有违规现象。
乳山核电能否审批动工还未明确
南方周末：乳山核电项目如果要审批的话，一般要多长时间能审批下来？
郝晓峰：这个不好说，乳山项目至少在进入国家相关规划后，才能开展实质性的审批工作。
南方周末：就是说虽然该项目现在炒得很热，实际上它并不是肯定能上？
郝晓峰：能不能上首先要看该项目能否纳入国家规划，其次要通过政府有关部门的严格审查，最后要得到国家的核准。目前乳山核电项目还处于前期准备阶段，还没有进入以上轨道。
2004年《国务院关于投资体制改革的决定》发布后，核电项目由原来的批准制改为现在的核准制，核电项目前期准备工作改由地方政府和业主公司先做，材料准备好了，再向国家有关部委报送，最后经国务院核准后项目才算最终确定。
成立公司、签订投资协议只是为了形成投资主体和责任单位，以便开展前期的现场勘探、调查工作，向国家提交项目申报材料。这与项目是否得到国家核准，是否可以开工建设不是一回事。核电前期工作都是企业自己做，只要不违反国家相关政策就可以。
反对者大多是外地购房者？
南方周末：最早接到公众的投诉或者上访是在什么时候？
郝晓峰：也就在这一两年，主要是由于当地大规模开发房地产，许多外地人觉得当地环境好买了房，之后发现要建设核电厂，可能感情上觉得不太好接受。
南方周末：公众反对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郝晓峰：主要的原因当然有核电安全方面的担心，我们从专业技术方面、核安全的审评监督方面以及国内外核电厂的运行经验等方面做了耐心的解释。后来投诉上访者的主要意见集中在乳山附近120公里的沿海一线要建设三个核电站，他们觉得太密了，离居民区太近。还有乳山这么优美的海滨城市应该以旅游业发展为主，不要再发展大型工业。还有人担心房子升值受影响等问题。
据了解，当地政府在发展规划中已经有所考虑，现在乳山房地产开发重点东移，靠近核电站这边不再开发。我们也一再强调地方政府要考虑核电厂建设的特殊要求，在规划中要作出妥善的安排和协调。乳山市如何发展，要取决于乳山地方政府和当地公众。
南方周末：乳山附近120公里的沿海一线要建设三个核电站，是否太密了？
郝晓峰：我们现行的法规标准中要求核电厂距离人口比较稠密的地方要保持适当的距离，但是说120公里的海岸中有三个核电厂合适不合适，不是简单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这需要参照国际普遍接受的原则，通过科学的方法来论证。在我们没有拿到准确的数据，进行详细的审评之前，很难下结论。此外，我们正在组织进行核电厂址综合评价工作，从规划的角度研究拟建的核电厂总体上对环境的影响。
核电投资需要防止无序
南方周末：是否是地方政府在规划上有些不合理？
郝晓峰：对地方政府的规划我们不太好去做什么评论，但是我们明确表示核电项目和房地产项目一定要在地方发展规划中做出适当的安排和协调。
南方周末：上一个核电项目对地方有什么好处？
郝晓峰：首先核电项目对周边经济发展具有强大的带动力，这对于经济欠发达地区是很具有吸引力的；此外核电厂建设能对地方带来一大笔税收。现在，地方政府环保意识不断提高，干部考核要求在“节能减排”上“一票否决”，但是当地的经济发展需要能源，核电显然是一个好的选择。
南方周末：说到核电的投资体制问题，过去是国家投资，是审批制，现在是企业投资，改为核准制，由核电投资公司和地方政府合作自行开发，核电开发的市场化是否会造成核电投资的混乱？
郝晓峰：为了保证核电安全、有序地发展，目前我们只同意中国广东核电集团、中国核工业集团、中国电力投资集团三家核电公司可以进行控股投资，其他企业想搞核电必须跟他们合作。
我们之前发了一个《加强核电建设项目前期工作管理的通知》就是针对这方面的问题，因为核电前期工作投资非常大，有的核电项目前期已经投进上千万，却一直没有得到国家的核准，这是一个巨大的浪费。还有现在前期工作都是由公司和地方来做，同一个厂址可能几家公司都来抢，形成了恶性竞争。此外，大家都拼命地想把自己的项目做成熟了，然后报批，一味地抢进度势必会影响到工程的质量。去年我们发这个通知就是希望各公司按照国家的程序规规矩矩地做。
最后请大家相信，国家核准一个项目不是随随便便的，国家环保总局一定会认真行使我们的职责，协同国家有关部委在各个环节上严格把关，确保人民的利益不会受到侵害。
我们没有任何违规操作
12月12日，乳山核电项目代理业主秦山第三核电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徐俊栋、山东红石顶核电有限公司筹建处处长王文升联合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采访。
以下根据采访记录整理：
必须说明的是，中核集团是个负责任的公司，我们是完全按照国家的法律法规在操作的，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违规操作，更没有未批先建。
我们之所以会选择在红石顶建核电站，首先是早在上个世纪，经过多年的专家论证，就已经确定这里是十分优良的厂址，第二是经过这么多年，厂址保存的很好，没有遭到破坏。
为了确保核电站的安全和合乎规范，我们要做厂址安全评价和环境影响评价，这中间有大量的论证、试验工作，其中包括40个专题报告，每个专题报告都要先通过专家小组的评审，然后上报国家环保总局批准，只有得到环保总局的批准，我们才能开展下一步的工作。目前，这40个专题报告的大部分都已经结束，得到了专家小组的审评，没有出现不符合厂址要求的因素。根据这些专题研究的结果，我们将编写环境影响评价报告和厂址安全分析并上报请国家环保总局评审。
关于地震，这是专题报告内容之一，对于这方面的评价我们会追溯很长时间的历史，绝不是只看几年。乳山可能确实有过地震，但烈度都很小，很可能是其他地方延伸过来的。经过我们论证，乳山红石顶核电厂址不存在能动断层，而且我们是按照可抗7－8级地震烈度来设计的。
为什么有人反对？反对的是什么人？绝大多数是在银滩买房子的外来人，从公众问卷调查可以看出来，乳山当地人是很支持这个项目的。
今年7月27日，我们接触过反核的人，对于核电站的安全和清洁他们是没有疑问的，就是有心理压力。这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担心核电站会对银滩有影响，我们邀请了乳山各界人士去秦山核电站参观，可以看到那里也有很多农民，都在很好地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
银滩确实有很多住宅楼，但是有多少人去住呢？只有6－9月份这样的旅游季节才有人住，没有常住户籍，谁也掌握不了当地实际人口，说有几十万人肯定是没有依据的。
关于120－150公里内三个核电站的问题，我们认为，其实远近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安全，如果不安全，哪怕只有一个都不行。一个区域里有多少核电站，环保总局和核安全局对此也会作出审查。目前，美国、日本、法国的核电站都是密集地排列在沿海地区，有的一公里就有一个，美国142个核电站分布在沿海，基本连在一起。我国的秦山核电站在1－2公里的范围内密集了9个反应堆，田湾核电站也是非常密集的。
有人担心破坏银滩景区，这是没有必要的。秦山核电站8公里外有个南北湖景区，去年之前还是AAA风景区，去年升格成了AAAA，可见不但不会影响景区发展，而且会促进发展。
乳山核电项目安全上没有问题
专访核电工程专家、中国工程院能源与矿业工程学部叶奇蓁院士
我国建设核电厂要求有500米的禁区，以电厂为中心的500米内一般是还让居民居住的，另外还有以5公里为半径的限制发展区。
另外按照国家的法规，在确定这个电厂批准前做两个分析论证报告，一个是安全报告，一个是环境影响报告，这两个报告都要进行非常详细的分析，包括电厂地区的地质、地震、是不是有爆炸物，海潮、海浪等等，还有地下水的活动，要证明这个核电厂在任何的恶劣的气候和发生地震的可能情况下都是安全的。
至于污染，核电站正常运行的时候，我们干得非常清静，大家不了解它，我们现在的排放标准，气体排放比国家标准低两个量，相当于几百分之一，水的排放比国家允许的标准也是低两个量级以上，大家可以放心。
乳山核电项目据我了解过去国家选厂址时已经选定了它，总体上来讲这个厂子是满足条件的。很多居民觉得这个核电站离居民区近，我了解的是小区离核电厂超过8公里，比之前的秦山核电厂要远。
至于三座核电厂在一起是否密度过大，比如法国，比山东省稍大一点，但总共有七八十个核电站，百分之七十几的电是靠核电发的，山东省现在才几个？问题不会很大的。
总之我就讲两个事情，一个是乳山核电项目总体上讲不会有问题，第二要科学地、实事求是地来评估这个厂子，同时听取方方面面的意见，按程序办。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southnews/zmzg/200712130832.asp
乳山核电项目利益博弈(中国青年报 2007-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