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方式和自我意识的由来

叶晓锜

斯宾诺莎在谈论概念时曾这样说过，“我说概念而不说知觉，是因为知觉这个词似乎表示心灵之于对象是被动的，而概念则似乎表现心灵的主动”。我非常赞赏斯宾诺莎的这个见解，概念具有一种特有的自我主动的建构性，正是这种自我主动的建构性赋予了心灵的主动和进取，给与了人类自我意识的创造和思想。

    概念以具有语音的符号制作为载体。在中国象形文字中我们可以直观地看到，这些象形文字，都是具有语音的符号制作。如，“火”这个文字，就是一个包含了它所特有的语音的符号制作。符号的运用，使人类的意识发生了一种重大的变化，一方面，符号的制作和运用使人类的意识在符号的指代中，产生了抽象与概括的概念方式；另一方面，符号的指代使人类的意识开始以符号为中介建构世界和事物，使认识从感觉的知性方式走向了符号建构的理性方式。

    概念的方式一经生成，它就会以其心灵的主动，以主客观化合为基石，通过从直观概念到逻辑概念，从个别概念到特殊概念、一般概念和根本概念的逻辑运动，建构思想、命题、知识和自我意识，并展开它的概念方式的主客观化合实践活动。

    概念方式围绕着抽象和概括的核心逻辑展开它的种种运动。如：

    1、自我与非我、主体与客体的概念界定运动；

    2、个别、特殊、一般、根本的概念进阶运动；

    3、种、类、子、目等等的概念归纳运动；

    4、是非、真假等等的概念判断运动；

    5、正负、上下、左右、阴阳等等的概念对称运动；

    6、秒、分、时，长、宽、高等等的概念时空运动；

    7、因果、关系等等的概念推理运动；

    8、终端、本原、绝对等等的概念终极运动；

    9、变换、组合等等的概念联想运动；

    10、计算、公式、几何等等的概念数学运动；

    11、音乐、书画、雕塑等等的概念艺术运动；

    12、其它等等的概念运动。

    概念的界定运动、进阶运动、对称运动、归纳运动、判断运动、推理运动、时空运动、极限运动、联想运动、数学运动、艺术运动等等，显现了概念运动所特有的自我的主动性和建构性。概念方式的特出意义在于：

    1、生成和发展出了人类所独有的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以及这种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的建构性和创造性。

    2、生成和发展出了人类所独有的概念方式的语言系统、文字系统、数学系统、艺术系统、知识系统和信仰系统，以及以此为载体的人类思想和文化的发展。

    3、不同概念运动的综合和侧重，建构了各个民族不同的思维方式和心灵方式，并由此深深地影响了各民族的心灵、观念、风俗、能力和文化形态，以及各民族各具特色的社会的和历史的主客观化合活动，赋予了人类活动、人类社会和人类历史丰富多样的面貌和多元发展。

    4、概念方式以其种种运动的建构，赋予了事物种种主客观化合的性质，如，自我性、辩证性、本质性、因果性、终极性、时空性、数学性、规律性、美学性、道德性，等等，以及由此而派生出来的种种性质。当我们谈论种种事物性质时，这些性质并不是事物自身所固有的，而是我们心灵概念方式的主客观化合制作。

    5、概念方式所具有的心灵主动，赋予了人类主体的所特有的主客观化合的制作性、能动性和建构性。这种概念方式的主客观化合的制作性、能动性和建构性，即造就了人类主体发展的精神世界，又造就了人类生活发展的物化世界。

    概念方式所独具的自我架构特性，造就和发展了人类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意识的主观能动。动物也有主观能动，如狼、狮子等会集体狩猎捕获猎物，渴了寻找水源，饿了捕获猎物，交配期取悦异性，感到危险而逃跑，这些都是本能意识。狼和狮子只有本能方式的主观能动，而没有自我意识的主观能动。正是自我意识，使人类获得了心灵的主动，获得了对自身、事物和世界的知识，获得了物质文化的创造，从动物世界中走了出来。

    自我意识以概念方式为架构，而本能意识则没有概念方式的架构。有无概念方式的架构是自我意识和本能意识的区别所在。人和动物一样具有本能意识，同时人又高于动物具有自我意识。   

    自我意识具有以下特征:

    一、它由概念方式所架构；

    二、它由社会生活所激活；

    三、具有主客观化合制作的实践建构性。

    1、何为自我意识？它是怎么生成的？回答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很难，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在种种哲学见解中，不少哲学家以为，自我意识是理性的高度、逻辑的必然、精神的终极、上帝的赋予等等。而在我看来，追根溯源，自我意识与概念方式相关，只有把自我意识放入概念方式中加以考察，我们才能深刻地、本源地理解自我意识的由来和本质。

    符号学者卡西勒认为，符号的制作和指代，使人类的意识逐步产生了它的自我性，并以符号为中介，逐步发展出了主体与客体，自我和非我的界分，从而使人类的意识发生了改变。卡西勒的这个思想是极为重要的，他已从本质关系上指示了自我意识的本质和由来。在我看来，当人类意识在进行符号的制作和指代时，这种制作和指代，一方面以其特有的自我抽象性和概括性，在种种互为联系的建构中使符号嬗变为了概念，使人类的意识发展出了它的概念方式。另一方面在概念方式中，每一个概念的自我抽象和概括，以及它和其他概念的种种界分和联系，使人类的意识，通过概念方式的种种自我摄取和自我建构，在人类的心灵中生成出了一种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和这种自我意识的不断扩展。因此，所谓自我意识，它在本质上是一种概念方式的架构，是一种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并随概念运动和概念建构的不断深化和扩张，获得一种人类所独有的关于自身、事物和世界的自我意识。

    2、个体的人不能产生概念方式，因而不能生成自我意识。在历史的记载中，《鲁滨孙飘流记》中的原型，英格兰人亚历山大·赛尔柯克因与船长发生争吵于1704年被遗弃在荒无人烟的鲁滨孙·克鲁索岛上。五年后当他被伍德罗·罗吉斯船长一行在岛上发现时，已成为“野人”，几乎完全丧失了声音和语言的能力。在凡尔纳《神秘岛》的小说中，丢弃到荒岛的个人因长期的孤寂而失去理智，这种失去只有通过社会的重新回归才能得到恢复。这里的所有关键在于，概念能力是由人类信息交流的符号制作和指代的运用所生成的；离开了人类信息交流的符号制作和指代的运用，个人的概念能力就会失去，而随着概念能力的消退，心灵的自我意识亦会消逝而去。

    人类有信息交流，许多动物也有信息交流。为什么人类的彼此交流能够产生自我意识，而动物的彼此交流不能产生自我意识呢？

    根本的区别在于，尽管许多动物有彼此的交流，但动物的交流无论是声音的，色彩的、动作的、气味的还是其他的，因缺乏符号的制作和指代，不能在意识中形成概念和概念运动，因而始终不能离开本能的巢窟，生成人类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人类信息交流与动物信息交流的本质区别是，人类的信息交流不仅是本能方式的更是概念方式的。恰恰是符号载体的概念方式，给与了人类自我意识的理智，把人类从本能中提升了出来，形成了人类的文化特质。动物的信息交流因没有符号载体的概念方式的建立，始终不能走出本能的羁绊。正是这点，划分了人类与动物的不同。

    概念运动需要人类社会生活的激活，自我意识需要概念方式的支撑，两者的相合使人类高于动物而拥有自身的特质。所谓人类文化，其核心就是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以及这种自我意识的不断深化和扩展。

    3、概念方式的自我意识的精髓是具有主客观化合的实践制作性和建构性。它使人类能够在实践和历史的主客体共建和主客观化合中，既有着认识的制作，又有着物的制作；既改变着客体，又改变着主体，创造了人类所独有的物质和文化，使人成为了万物的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