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开始的铁腕宏观调控

卢麒元
国家统计局九月份公布的八月份CPI数据再一次震动了管理层。显然，高通涨已经不再是前瞻性的估计了；显然，高通涨已经不再需要继续观察了；显然，管理层不能错过调控通胀的最后时机了。由于对经济形势判断的严重滞后，由于管理部门之间推诿扯皮，由于调控政策零乱和缺乏力度，中国经济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越了管理层的良好判断。严重的资产泡沫已经形成；严重的通货膨胀不可避免；严重的货币贬值已经开始；严重的生活压力逐渐逼近；严重的汇率风险逐步形成。管理层已经没有太多时间，铁腕宏观调控将不可避免。否则，危机和崩溃将不仅仅是教材上的词汇了。
中国宏观经济管理始终处于结构性困境。
首先，思想和理论上混乱。中国是典型的混合型经济，并且处于快速转型的过程之中。简单的计划经济理论和笼统的西方市场经济理论，均难以系统解释中国的经济现象。中国的经济管理面临极度的知识匮乏。但是，残酷的官僚竞争体制和巨大的利益分配，极大的边缘化了知识在管理中的作用。政策的依据不是知识，而是权力与利益的平衡。改革开放30年了，几乎没有人对中国经济现象进行系统的理论总结，几乎没有系统的理论解释，更加缺乏系统的理论创新。在经济理论方面，我们几乎是被动地照搬西方的理论、观点和方法。使用西方现代经济学方法，认识、判断和处理中国经济现实问题。结果常常是药不对症，错漏百出。中国对GDP的执著，中国对CPI的盲从，中国对IPO的疯狂，均表现出思想的肤浅和理论的混乱。由于管理层在管理宏观经济上缺少足够的知识，因此，也就缺乏足够的自信。表达为经济政策的无逻辑性和无系统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宏观经济政策层面缺乏必要的前瞻性，才会出现等一等、看一看、想一想、试一试的被动管理方式，才会导致经济的大起大落。
其次，组织和管理上的混乱。中国政府的机构设置仍然保留了计划经济的体制。中国涉及宏观经济政策的管理部门多达十余个。各部门立场不同、利益不同、方法不同，导致宏观经济政策五花八门，前后左右相互矛盾，缺乏一致性、连续性和系统性。加税的加税，加息的加息，加价的加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没有内在的逻辑性和一致性，混乱在所难免，效率大打折扣。同时，由于宏观经济政策的行政特色（缺乏法律保障），各级政府执行力度和程度差别巨大，致使相同政策到了不同地方就有不同的结果。房地产问题最为明显，中央希望控制房地产价格上涨，地方执行的结果却是疯狂上涨。这远远超出了知识或常识的范畴（并非无知），而是巨大利益驱动下的无奈（实为无耻），结果导致大规模的资产泡沫，出现了“意外”的财富大转移。就实质而言，这是有计划、合法的、大规模的掠夺国民福利。组织管理上的多头与山头，严重制约了宏观经济政策的效率。
再次，工具和方法上的混乱。由于转型经济过渡性特点，使得计划经济时期的行政手段和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政策工具同时使用，经济发展内在规律反复遭到破坏。由于中国经济不是充分市场化国家，对利率、税收、汇率等工具不敏感。同时，中国政府掌握了关键性生产要素供给，拥有非市场方式定价权，可以通过行政权力影响经济（例如强制安排生产要素价格）。因此，管理层在处理宏观经济问题时，往往会因为急功近利而舍本逐末。管理层通过政府行政行为强力扭曲生产要素价格，进而促成GDP高速增长，留下大量遗留问题。中国的环境问题、中国的贫富分化问题、中国经济结构失衡问题均是强力扭曲生产要素价格的结果。及至今日，管理层之所以迟迟不愿意使用市场工具调控宏观经济，也是由于政府过度参与市场博弈，利益难于平衡。行政手段具有一定短期效果，却无法解决结构性矛盾，甚至反复使矛盾升级和恶化。错误的使用工具和方法，是目前宏观经济管理中严重的问题。
通货膨胀一旦失控，将会导致经济危机的产生。中国毫无疑问进入国民经济高危期了。鉴于宏观经济政策的时效性，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了。管理层必须开始铁腕宏观调控。
中国经济结构失衡的本质，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缓慢建设的市场规范无法匹配急速发展的资本化进程。中国资本化的广度、深度、速度都极其惊人。这是一次盲目的、突然的、失控的狂奔。很少有人清楚，为什麽跑？往哪里跑？怎样跑？所有人只是本能地跟在后面跑。跑在最后面的，就是政府。
中国政府需要做的工作并不复杂。一是尽快规范市场；二是控制资本化进程。要使二者匹配协调，均衡发展。可以跑，但不是狂奔，更不是裸奔。
宏观调控的经济学含义，是政府通过对宏观经济政策调整，遏制转型期经济非理性发展。必须十分明确，这并不意味着政府以行政手段强制性干预经济。尤其不是通过资源垄断和价格控制操纵经济。不能使宏观调控异化为部门权力。宏观调控的意义在于恢复市场理性。之所以强调铁腕，是考虑到中国经济已经处于失控的状况。必须果断出手，出手要有力度。绝对不是提倡管理霸权主义。铁腕宏调应具备如下要点：
第一，早下决心。不要被各种过热与否的争论左右，不要被片面的数字左右，不要被海内外的观点和压力左右，不要被一部分人的利益左右。结构失衡就必须调整。
第二，高度集权。只能有一个声音。部门和地方的职能是执行。部门和地方不需要有各自的看法和主张，只需要严格地执行。执行就是标准，执行就是水平，执行就是政绩。
第三，以市场工具为调控经济的核心手段。行政措施只能是辅助市场工具的手段，不能喧宾夺主。必须严格按照市场规律办事，必须消除实质负利率，不允许通过实质负利率人为的制造资产泡沫；必须恢复市场内在的定价逻辑，不允许人为的控制要素价格，不允许通过人为定价制造垄断利润；必须保障国民福利不被剥夺，必须为城市居民大规模提供微利房和廉租屋，不允许将国民财富以地价和房价形式转移支付给少数人。只要思路明确、令行禁止，调控效果会很快就会显现。
实际上，铁腕是一种出于公正的胆识和魄力。表达了施政的严肃和严厉。严肃和严厉才有效率。当政府毅然退出生产要素的交易，不再与民争利，完全转型为规范和监管的角色，政策和措施就必然公正。一个令民众信任的管理层，当然会使人肃然起敬。市场会逐渐趋于规范和理性。
许多人曲解了DXP生前的一句话：摸着石头过河。邓公七十年代在江西进行过长时间思考，改革开放就是思考的结论。也就是说，过河和下河早已是既定方针，不容置疑，甚至不许争论。至于如何过河，可以摸索，可以探讨。摸着石头，是为了安全，而不是代替思考。邓公绝对不允许盲目的、突然的、疯狂的冲动。邓公对于市场经济的理解是深刻地。不搞市场经济没有出路，搞市场经济就会有风险。可惜，他老人家带领我们进入了市场，却没有来得及帮我们规范市场。中国的核心问题是市场不规范，是市场化不系统、不全面、不深入，是市场化建设跟不上资本化进程，是法制建设跟不上经济发展。
所以，宏观调控就本质而言，仍然是深化改革。铁腕宏观调控，就是坚决和果断地推进改革。惟其如此，才能通过波涛汹涌的河段，才能抵御来自各个方面风暴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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