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样为刘勰定位 - 文学编年 - 国学论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7:42:53
该怎样为刘勰定位
该怎样为刘勰定位
朱文民
对刘勰的定位问题,这是中国学术史上的大事,多少年来一直困绕着刘勰研究者。它既涉及到对《文心雕龙》性质的认识,也涉及到对刘勰著作《刘子》一书的认可上。文论界对刘勰的定位主要局限于《文心雕龙》一书为文学理论专著的评价上,对以往学人中列《文心雕龙》为子书的呼声充耳不闻,对于耗费了刘勰大半生心血的佛典整理及表现出来的佛学思想也忽略不计,对《刘子》刘勰作又持否定态度,因而钱仲联、傅璇琮等人主编的《中国文学大辞典》对刘勰定位为“文学理家”。对刘勰及其《文心雕龙》的研究一向主要在高等院校的古文论专业内,对刘勰及其著作的研究又基本上活跃在中国文心雕龙学会,而学会每次举行学术研讨会能接到入会通知的主要是学会的理事和古文论界圈子内的一些人,文心雕龙学会的普通会员也很少能接到入会通知,更不用说史学界和哲学界的学者能有与会的机会了。再说,刘勰从政虽“政有清绩”,又毕竟是小人物,史学界很少涉及到他,所著《刘子》一书,一度又被打入伪书之列,因而对刘勰定位始终在“文学理论家”和“文学批评家”之间摇摆。但文心学界亦不乏有卓识者,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对刘勰的定位有了发展。如王更生、罗宗强、杨明等先生将其定位为“文学思想家”或“伟大的文学思想家”。
首先公布刘勰为“中国文学思想家”的是台湾著名学者王更生先生。他在1996年9月出版的《文心雕龙研究》第二辑中发表了《刘勰是个什么家》的文章。他说:
刘勰是个什么家?听起来好象是不成问题,实际上很不容易找到众所认同的答案的。因为若干年来,学术界之于《文心雕龙》,或翻刻,或校勘,或注释,或著为专门论文抉发幽隐,而对“刘勰”其人,除了考其家世、生平、交游,编制年谱外,他到底是个什么家?却很少被人关注。不过这的确是值得大家集思广益,共同回答的问题。孟子说:“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⑴
王更生先生对刘勰的家学、《文心雕龙》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及对当时社会文风的针砭和日后社会对其作用的评价等方面论述考察,认为刘勰的社会作用,绝非齐梁之文士所能比拟。王先生说:“明叶盛《菉竹堂书目》把《文心雕龙》归入子杂类,吴兴凌云本、陈仁锡《诸子奇赏》本均尊刘勰为‘刘子’,归有光《诸子汇函》本,辑有《云门子》指的正是《文心雕龙》。”这说明世人早已对刘勰以“子”论之。王先生还说:
《文心雕龙》中的刘勰,除了“体大虑周,笼罩群言”,这些一般性的条件,为众所周知外,至少下列五点是现在所谓“文评家”、“文学理论家”、“文学家”不曾有,或不曾全有的特质,那就是一、对民族文化的高度认同,二、征圣宗经的思想体系,三、文学济世的伟大抱负,四、骋绩垂文的高赏风骨,五、折衷古今的卓越眼光。由此观之,我们只有尊称刘勰为“文学思想家”,才能得其为文用心之“真”和用心之“全”。否则,不仅扭曲了刘勰在中国文坛上的地位,更是自贬学术研究的身价。
就刘勰的《文心雕龙》而论,王先生对刘勰的定位基本是接近史实的,但就我的研究和看法仍觉不足。就在王先生公布刘勰为文学思想家这一定位不久,罗宗强先生费时八年撰成的《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一书由中华书局出版发行。罗先生的大作共分十章,其中有三章是专论刘勰的文学思想,占了120多页的篇幅,在这样的一部力作中仅刘勰就几乎占了三分之一的份量,可见罗先生对刘勰思想之看重。罗先生说:
在齐末梁初,出现了一部文章学的理论巨著《文心雕龙》,随着这部理论巨著,一位伟大的文学思想家来到我们面前。他就是刘勰。他不是诗文创作的实践家,但他的骈文的高度成熟的技巧可以雄视前此的任何一位杰出的骈文作者;他不是哲学家,但就其思想的深刻性,就其理论的系统与严密程度而言,他在众多杰出的思想家中,可以说毫不逊色。他的含蕴丰富的文学思想,他建构起来的理论体系,令后人叹为观止,如今也仍然充满魅力,而且依然让人莫测其高深与神秘。……他在我国的整个文学思想史上却占有独特的、他人难以更替的地位。
就定刘勰的《文心雕龙》为文学理论专著而论,罗先生的评价应该说已经到位,因为他比王更生先生的评价又冠一“伟大”二字,并有“他在众多杰出的思想家中,可以说毫不逊色”一语,可谓刘勰《文心》之知音。但余仍觉不足。
余仍觉不足的原因就是这一定位仍不能涵盖刘勰一生所作的学术贡献和理论贡献。首先,在《梁书·刘勰传》中有刘勰“依沙门僧祐,与之居处十余年,遂博通经论,因区别部类,录而序之。今定林寺经藏,勰所定也。京师寺塔,名僧碑志,必请勰制文。”仅三百余字的一篇传记,叙说刘勰对佛教典籍的整理工作就占了十分之一多。“定林寺经藏,勰所定也”,这一定论是有根据的。《梁书·刘勰传》是姚察亲撰,姚察起家梁南海王左常侍,刘勰在世时他已出生,14岁时在建康钟山明庆寺受菩萨戒,一生笃信佛教,常来往于钟山寺院,《梁书·刘勰传》中的资料当是他第一手资料。定林寺是南朝四大藏经处之一。定林寺经藏书目今在《出三藏记集》中,这书目均由刘勰亲自编定,其大量序文亦由刘勰捉刀,不仅由刘勰区别部类,录而序之,且由其整理抄定。据贾树新先生统计,定林寺经藏约一万三千卷。从《出三藏记集》看,内中尚有梁普通年间的材料,可见僧祐死后,刘勰奉敕与沙门慧震入定林寺撰经期间,一直为《出三藏记集》增添新的资料,可以说整理佛学典籍耗去了刘勰的大半生。这说明刘勰在世时,主要是以文章家和佛经整理家的身份名世的,因而对刘勰仅冠以“伟大的文学思想家”还是不能涵盖刘勰为学术所作的贡献,平心而论再冠以“著名佛学典籍整理家”是当之无愧的。
其次,说“刘勰不是哲学家”,这是古文论研究界的一种偏见。一是认定《文心雕龙》为文学理论著作,他们研究古文论,一部《文心雕龙》足矣,二是他们既不希望哲学界的人掺合,也不希望历史学界的人插手,我尝听到文论界的学者说:某某人研究《文心雕龙》是半路出家,言外之意,透出一种卑视味。尽管被他们视为“半路出家”者成就显著,仍被文论教授视为异类。再是对于刘勰的另一部书《刘子》,历史上又有人疑为伪书,这正中其怀,对这种现象著名学者胡道静先生读了林其锬、陈凤金的《刘子集校》及其附录《刘子作者考辩》一文后,1986年3月23日曾写信给上海社会科学院的林其锬、陈凤金先生痛批鞭挞。他说:
人知‘文刘’而不知‘哲刘’久矣,虽有辩者,用力不足,难排众口。今始一拨云雾,影响之广,诚非限于为一人一书定谳也。
4月11日的信又说:
我以小人腹,度君子心,认为有些同志,大约存在这么一种思想:好端端的一位文学理论大家,忽然又戴上一顶哲学家桂冠,心里就十分不自在。实际上文学家兼哲学家(或史学家,甚至科学家)有何不可!文学而升华为理论,尤其是进入了哲学领域。人们的头脑多框框,看问题就僵化。再则是历来有人轻视《刘子》书,认为伪作。那么捧彦和的人更怕因此玷污了他。说空话不行,历史学者,考订学家,重在提出证据来下判断。二位对《刘子》作者的断案如铮铮之铁,可还有人很不服,我猜是我估计的‘思想问题’吧!⑵
胡先生说的“二位对《刘子》的断案如铮铮之铁,可还有人很不服”,是指林其锬、陈凤金二先生的《刘子作者考辨》一文发表后,杨明照、程天祜二位先生又提出一些反驳意见。我对杨、程二先生的意见反复琢磨,认为二者的辩驳并没有说服力,因而又撰有《把〈刘子〉的著作权还给刘勰——〈刘子作者考辨〉补证》一文,对杨、程二先生的意见进行辩驳,认为《刘子》一书,无论从思想倾向,还是谋篇布局以及语言特色,与《文心雕龙》并无二致。《刘子》和《文心雕龙》的思想基础皆出于《周易》。台湾学者游志诚教授就看出了这一点,他在《刘勰与易经再论》一文中说:刘勰《文心》和《刘子》“两书之中心思想,一举《原道》,谓自然之易道;一立《清神》,用易道之神义。两书明显用易学思想,可证刘勰之‘子论’,溯源自易经。思想本源自易学,兼包儒、道”。他又说:“刘勰写作《文心》、《刘子》走的是‘子论’系统,非自限于集部之学。《文心》、《刘子》两书之篇数,一用大衍之数五十;一用天地之数五十五。”这一点主张《刘子》作者为刘勰的林其锬、陈凤金二先生在自己的文章和不同场合多次指出,但《刘子》刘勰作的反对者杨明照等先生仍坚持《文心》和《刘子》思想倾向不一致,且谋篇布局也不一样,因而否认为刘勰作品。杨先生对这铮铮如铁的事实视而不见,对《刘子》刘勰作的主张者所发出的辩驳声充耳不闻,可见先入为主是何等厉害。
游志城先生“刘勰写《文心》、《刘子》走的是‘子论’系统,非自限于集部之学”的观点,也不是标新立异和孤家寡人,今人中有同识者,历史上亦早有同道者。如,明代藏书十二大家中,有八家著录了《文心雕龙》。八家中又有《宝文堂书目》、《菉竹堂书目》、《脉望馆书目》等四家将其收于子部。明代的子部丛书中,《文心雕龙》是经常和汉魏子书并列而存在。较有代表性的如钟惺的《合刻五家言》,选取了五本著名子书,将《文心雕龙》与《文子》、《鬼谷子》、《公孙龙子》和《刘子新论》并列,分别称为文言、道言、术言、辨言和德言,合称“五家言”。可见在明人眼中,诸如道、德、辨、术这些术语,都是严格意义上的子家概念,像《文心雕龙》这样极论为“文”之道的六朝时期古典,就不仅仅是集部所能涵盖了,而且也更应该归入子部。明朝杨慎评《文心雕龙·风骨篇》说:“此论发自刘子,前无古人。”曹学佺评《文心雕龙·诸子篇》说:“彦和以子自居”。钟惺亦评刘勰“严然以子自居。”事实上,在《文心雕龙》历代版本序跋中,称刘勰为刘子者多矣。又如明代著名丛书编者如陈仁锡、叶绍泰的《增定汉魏六朝别解》则径直将刘勰称为刘子,尤其明显的是归有光将刘勰称为“云门子”,俨然将刘勰视为一大子家。这一点王更生先生早已指出,这些认定可谓刘勰之知音。
从《文心雕龙》的《程器》和《序志》来看,刘勰的志向是“摛文必在纬军国,负重必在任栋梁。”“垂文”是他“穷”而不甘虚度年华的壮志别展,不是他的终极目的,他的志向是从政,且以子自居,而不是在于辞赋。今虽不能全知刘勰“文集”的内容是什么,但从他一句辞赋也不见有人引用,更不见他与文人唱和的记载,这不是单纯用刘勰“文集”已失就可以解释得了的,这正如罗宗强先生所言,“他不是诗文创作的实践家。”⑶
从《文心雕龙》中可知,刘勰受汉末曹氏父子的影响是很深的。曹子建贵为藩王,视辞赋为小道,认为辞赋“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他说:“吾虽薄德,位为藩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颂为君子哉!若吾志不果,吾道不行,则将采史官之实录,辨时俗之得失,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⑷ 梁元帝以天子之尊,亦欲著子书以传世⑸。刘勰认为子书乃“入道见志之书”,辞赋乃小道,注经解儒,“就有深解,未足立家”。一向以子自居,欲立一家之言的刘勰写出《刘子》一书是完全可信的,无论从刘勰的自身动机考察,还是从两唐书的记载,敦煌遗书的著录、以及《刘子》和《文心雕龙》两书的思想基础上看,《刘子》刘勰著的结论都是成立的,我坚信《刘子》一书为刘勰作品,因而在由我撰写的《山东省志·诸子名家志·刘勰志》稿中定刘勰为“杰出的思想家,伟大的文章学家”。在《刘勰志》稿专家审稿会上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反对者中有的只承认刘勰为“伟大的文学批评家,”不承认其“思想家”,较之时代倒退,这是学术研究的悲剧。
我想,历史上把刘勰及其《文心雕龙》归之于“子类”的大有人在,今人中匡亚明先生主编的《中国思想家评传丛书》中就有一部由杨明先生撰稿的《刘勰评传》。杨明先生在该书的《前言》中冠以“著名的文学理论家刘勰”,在《刘勰评传》的第一章对刘勰又冠以“伟大的文学思想家”。杨明先生的定位仅限于《文心雕龙》一书。匡亚明先生在该《丛书》《序》中说:“《丛书》所以用‘中国思想家评传’命名,主要是考虑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核心是生生不息的内在思想活力,而历史事实也反复证明,凡是在各个不同时代不同领域和学科中取得成就者,大多是那些在当时历史条件下自觉或不自觉地认识和掌握了该事物发展规律的具有敏锐思想的人。”这套丛书的编者把刘勰归入其中,显然认为他是“具有敏锐思想的人。”可惜《刘勰评传》的作者杨明先生未将《刘子》纳入《评传》中,给人留下了一个不小的遗憾。
就《文心雕龙》而论,在今人中,视刘勰为“文刘”和“哲刘”的,除胡道静先生外,还有吴林伯先生。吴先生说:“我们敢于断言,《文心雕龙》是文论的经典,也是哲学的要籍,这决非持之无故的偏见。”⑥在吴先生看来,刘勰不仅是文论家,也是哲学家。我总觉着《文心雕龙》与马克思的《资本论》有异曲同工之妙。《资本论》之所以超越了古典经济学而成为空前绝后之作,就在于马克思站在哲人的高度,用辩证唯物主义的方法去透视资本运行的现象,揭示了剩余价值的奥秘。《文心雕龙》之所以独步古今,就在于刘勰站在了哲人的高度,用《易经》的思辩方法,去透视以往文学或文章学演变的现象,揭示了文道自然。刘勰开篇就是《原道》,开言便是:“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这那里是普通文论家所能提出和回答的问题。他是“本乎道,师乎圣……”论文的,显然是把“文”提到“道”的高度来认识的。因而,要说《资本论》是经济哲学的话,《文心雕龙》就是关于文学或文章学的哲学,写出这部哲学要籍的作者当然就是哲学家了。
关于《刘子》一书的价值,林其锬、陈凤金二先生在他们的专著《刘子集校》的《前言》中说:“《刘子》虽非钜帙,但内容涉及哲学、政治、经济、军事、文艺各个领域。它‘谈论治国修身之要,杂以九流之说’,‘明阴阳,通道德,兼儒墨,合名法,苞纵横,纳农植,触类取与,不拘一绪’,‘篇中引物连类’,‘事多见传记’,所以他保存的材料和反映的思想是很丰富的。它比较集中地反映了‘南朝儒生采取老庄,创造新经学’(范文澜语)的时代精神。因而此书对于我们研究南北朝时期的哲学、政治、经济、文艺等思想是有一定价值的。”此书的语言特色晁公武认为“辞颇俗薄”,而其他学者则不如此评价。明代的曹学佺在《刘子文心雕龙序》说:《刘子》“其于文辞灿然可观。晁公武以浅俗讥之,亦不好文之一证矣”。王道焜认为:“且一篇中,必互引典文,旁取事据,遣调既纯,阐理弥畅。读之,其浅处令人解颐,深处令人起舞。又不沦偏驳,不坠玄虚,求之诸子中,不一二屈之者。”⑦蒋以化评之曰:“分类聚辞,尊仲尼卑百家,一似《文心雕龙》语。”⑧李维桢评之曰:“刘子咀英吐华,成一家言,其大指不谬于圣人,是所谓千里一贤犹比肩,百世而遇犹旦暮也,而必屏诸门墙之外,无乃已甚乎?……假令刘子生当洙泗,时与闻善诱,庶几备身通六艺之科矣。”⑨卢文弨认为“此书丰腴秀整。”⑩《刘子》就是这样一部颇有价值的书,因有人将其打入伪书之列,致使其思想价值不仅得不到发挥,且刘勰的著作权也被驳夺了,既埋没了《刘子》,也影响了对刘勰的定位。今将《刘子》的著作权还给刘勰,使其九泉之下,少喊句冤声。
在我撰写的《刘勰志》中,将《刘子》一书纳入其中,在专家审稿会议上,有人对《刘子》为刘勰作品有怀疑,但又提不出令人信服的合理意见。事后参加审稿的辽宁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文心雕龙学会副会长涂光社先生给我的信中说:“《志》(指《刘勰志》)中对《刘子》的处理正确。最早的文献和新旧《唐书》的著录以及若干古代善本题为刘勰撰著,虽然历来有不少异说,有将《刘子》作者改署北齐刘昼,但均无确凿不移的依据。近年有的学者研究并认识到刘勰撰著有极大的可能性;另一些研究表明,以为北齐刘昼所作的疑点更多。既然无确证推翻为刘勰所撰之说,而以往的州县志书都将《刘子》归于刘勰名下,故此次《刘勰志》坚持不删除《刘子》部分,也不将其列为附录的作法是妥当的。”关于对刘勰的定位问题,涂先生说:“《志》中对刘勰的定位是‘杰出的思想家和伟大的文学批评家’。‘杰出的思想家’的定位是恰当的,而‘伟大的文学批评家’似不如‘伟大的文学理论家、批评家’准确。”在江苏镇江举行的“2000年文心雕龙国际学术研讨会”的文艺晚会上,我同台湾著名学者王更生先生相挨而坐,其间我们俩也讨论了对刘勰的定位问题。我对他说:“以往对刘勰定位为伟大的文学批评家或理论家,您是第一位定刘勰为‘文学思想家’的人,随后罗宗强先生的《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中又在前冠以“伟大”二字,这比以往又进了一步,但仍觉不够,因为在此仍限制在文学方面,而刘勰一生的贡献不仅仅在文学方面,应去掉‘文学’二字,直接冠以‘思想家’。”王先生亦有同感。我又想,把刘勰定为“文学理论家”或“文学批评家”,是建立在《文心雕龙》为“文艺理论专著”,或文学理论专著的定性上。平心而论,《文心雕龙》的“文”并不仅是指“文学。”章太炎的《文心雕龙札记》中说:“古者凡字皆曰文,不问其工拙优劣,故即薄录表谱,亦皆得谓之文,犹一字曰书,全部之书亦曰书’”⑾。其实刘勰之所谓“文”实指文章。杜黎均和牟世金等人定《文心雕龙》为“文学理论著作”或“古代文论典型”,导致的结果是对刘勰文学观提出指评。也有的学者看到了《文心雕龙》中的大量非文学体裁,于是对刘勰文学观冠以“杂文学观”,或“泛文学观”。我认为只有定《文心雕龙》为“文章学专著”才能涵盖其所包内容,何况刘勰又把“文”提到“道”的高度来认识呢!因而,我综合专家们的意见和建议,结合自己对刘勰及其著作研究的心得,认为定刘勰为中国杰出的思想家和伟大的文章学家较为公允。如果我们这样给刘勰定位“还算接近事实的话,也许刘勰在九泉之下,就可免于‘音实难知,知实难逢’之叹了!”⑿
——————————————

(1)《孟子·万章》。
(2)此信由林其锬先生在2003年7月举行的《山东省志·诸子名家志·刘勰志》稿评审会上提供。
(3)罗宗强《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中华书局1998年。
(4)曹植《与杨德祖书》,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1140页,中华书局1995年。
(5)萧绎《金楼子》,载《百子全书》,岳麓书社本。
(6)吴林伯(〈周易与><文心雕龙>〉,载(武汉大学报)(哲社版),1984年第6期。
(7)明孙旷评本《刘子序》。
(8)蒋以化万历刻本蒋以化刻《刘子引》。
(9)李维桢蒋本《刘子叙》。
(10)卢文弨《群书拾补·新论校序》。
(11)周兴陆《章太炎讲解〈文心雕龙〉辨释》,载《复旦学报》2003年第6期。
(12)王更生《刘勰是个什么家》,载《文心雕龙研究》第二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