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威者朴日勋(21世纪经济报道 2005-12-21)

示威者朴日勋
2005-12-21 15:41:05  来源: 21世纪经济报道   作者: 罗琦萍　左志坚

图：朴日勋在香港示威现场

图：12月17日，韩国农民举着火炬游行至总统府，大约1000名示威者宣称他们反对政府进一步开放大米市场。
12月18日，一名68岁的韩国农民在医院逝去。他的死，源自33天前反对贸易自由化的示威中的一次冲突事件。自从韩国上月开始一连串的反APEC、反WTO示威以来，他已是第4位重伤而亡的农民。
这一天，韩国农民在香港的示威行动也进入了高潮，并演变为"骚乱"。18日凌晨3时许，香港警方开始了拘捕行动。
韩国农民朴日勋在中午时分被香港警察带走。被带走之前，他对本报吐露了一个示威者的初衷。
农民朴日勋
"这是他们(香港警察)的工作，他们必须这样做，我一点也不怪他们。"摸了摸受伤的头，这是朴日勋对记者的开场白。
53岁的朴日勋来自韩国中部的公州市，是少数可以与记者直接用英文沟通的韩国示威者。
朴日勋原是教日本文学的中学教师。转而为农民，据他说是源于土地的热爱，"所以从1985年开始，我去种稻米及蔬菜"。
粉笔换成锄头，他的收入大减，还欠上一大笔政府贷款。在个人经济状况陷入困境之后，他那任职大学教授的妻子与之离婚，"她不赞成我做农夫，说收入和地位都低"。
来香港之前，朴日勋17岁的儿子得知他要去示威，也不支持。
但是朴日勋觉得，"种田不辛苦，但经济压力很大，我们已入不敷出，现在WTO说要开放我们的大米市场，让有大量政府补贴的美国大米涌进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12月12日，朴日勋跟随韩国农会总联盟(KPL)来香港示威，共有约500人。这批人多是中年男性农民，属于非冲击型的示威者，却是游行示威的核心力量。
他们头缠特制的头巾，上面印着"No!WTO"的字样。头巾上还有韩文版的香港铁路路线图，方便迷路时坐车。
对前来香港参加WTO部长级会议的代表们，他努力展示着自己的标语："We hate Bush,WTO Kills Farmers(我们讨厌布什，WTO杀死农民)。"
几番冲突下来，标语上已经染满了鲜血。他用头巾遮盖着伤口。
被拘捕前，朴日勋对本报说，"我没有袭击警察、没有抢警方物资，也没有企图推翻警车，我只是想冲到会展中心，向与会代表展示用英文写着的抗议横幅"。
"这只是开始，我们回到韩国会继续抗争，我们都不怕死，准备献出生命！"
在这次示威之前，韩国农会总联盟为他们制作了一个小册子，朴日勋向记者展示着这份小册子，并唱起了里面的示威之歌---《为你的进行曲》：
"爱情也好、名誉也好、性命也好，
全都毫无保留；带着走过平生的火热盟誓。
同志们无处伫足，只能挥扬旗帜……"
韩国农民示威日志
站在香港街头，朴日勋一点也不寂寞。12月12日，超过1000多名韩国农民在多个组织的安排之下，分别乘船或飞机抵达香港。
朴日勋身在其中，但是起初并没有暴力。这群农民在维园唱歌跳舞，宛如一场嘉年华会。
12月13日下午，WTO香港部长级会议开幕，韩国农民们想到了吸引全球传媒目光的办法。
朴日勋与近百名成员，穿上橙色的救生衣，逐一跳进维多利亚港，他们当然无法游到会展中心去，但这种和平而有创意的示威方法，得到香港市民的认同。
这批橙色的救生衣其后还大派用场，在冲开警察的防线时，背心用来抵挡警察的棍棒，到了被通宵扣留时，背心可以保暖或当作枕头用来睡觉。
13日这天，农民们虽与香港警员产生冲突，但警方也只是使用了胡椒喷雾。
12月14日，农民企图越过示威区，警察再次使用胡椒喷雾。一些农民以保鲜纸护住眼睛，并抢去警员的盾牌，但后来又物归原主。
12月15日，朴日勋等人又参与了"三步一跪拜"行动。数百名韩国男农民由铜锣湾维多利亚公园，以三步一跪的方式，跪拜至湾仔。
他们戴上手套，以纱布包裹膝盖，听从鼓声，每走三步，即屈膝跪拜，俯首贴地，神情严肃，表达对土地的尊敬。部分香港市民对示威者转趋同情。
16日，农民改派女将上阵。约200名身着紫色服装的女农民载歌载舞游行，她们拿着胡椒汤说，胡椒应该用来煲汤，不应用来喷人。
会议最后两天，农民已放话出来说，会有激烈行动冲入会场。17日下午4时，农民开始与警方激烈冲突，下午6时游行队伍没有按原有路线，而是突然发难突破警方防线，双方混战，演变成骚乱。
其间，有数十人非常接近会场，警方于7时半发射催泪弹，重新控制场面。并在告士打道扣留1200人(最初说900人)。
12月18日凌晨3时，警方开始拘捕行动。为避免刺激示威者，行动进展缓慢，直至下午1时才告完成。
相对11月在釜山抗议
APEC的示威行动，朴日勋感觉香港警察比较斯文。"但我们也必须抗议，必须走近会场，让开会的人知道我们有多愤怒，希望香港警察不要怪我，请你代我向他们道歉。"
12月19日，首批188名被捕者凌晨获释，其中20人实时登机返回韩国。韩国外交通商部次官李揆亨中午抵港请求港府放人，第二批944名被捕者晚上获释，并陆续返国。警方只宣布检控14人，其中11人为韩国男子。
20日，李揆亨召开记者会代表示威者向香港道歉，并希望从轻发落被检控者。
全球化的喧嚣与骚动
在过去数天所展开的香港回合的世贸谈判中，会场外的以韩国农民为代表的示威者们，吸引的目光甚至不亚于谈判本身。
在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关系学院教授陈志敏看来，由于全球化是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的进程，因而可能影响到各个行业或部门中群体的实际利益，因而此类NGO反对全球化的活动可以看成一个比较广泛的运动。
以农产品贸易为例，此类反对自由贸易的活动主要发生在农业保护比较严重的发达国家中。农民表达他们意愿的主要渠道是国内的正当、合法的途径，即通过议会影响政府的决策。
"但在世贸多边谈判中，本国政府仅仅是谈判中的一分子，无法单独行动满足农民的要求，因而才会出现他们直接到世贸会议现场抗议，直接施压于会场内的谈判者的情况。"
一直关注着示威农民的韩国留学生洪性淑介绍说，韩国农民为抗议农产品贸易自由化自发结成了许多组织，包括地方上的一些规模较小的组织到"韩国农民协会"这一全国性的规模最大的农民团体。他们的活动经费主要是会员自筹，也有部分来自于外界的捐赠。
但韩国政府并不支持此类的农民团体，此类农民团体在韩国游行示威时同样受到来自政府的管制行为。"在韩国政府看来，从国外进口大米是不可避免的。许多韩国普通民众也认为这样的抗议活动无济于事。"
在以往的历次运动中，韩国人刚烈之余往往夹杂着暴力行为。洪性淑谈到，韩国民主化过程中的许多积极分子都是军人出身，这样的风格也在韩国农民身上得到了体现。
政治家的喧哗与农民的骚动构成全球化的完整乐章。前者无奈、妥协、顾全大局，后者或许是激情、悲壮---
12月18日中午的香港，韩国农民朴日勋头上贴着纱布，他在会展中心门外继续唱着示威之歌《为你的进行曲》：
"到新的日子来临前，彼此都切勿被动摇。
岁月尽管混浊，请拥抱山川。
解放后的呼喊，是热情的喊声。
因为先锋走出来了，在世的人们请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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