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尔德的灵肉观 - 数典书院 - 国学数典论坛 - Powered by Discuz!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3:11:57
论王尔德的灵肉观
——结合《打鱼人和他的灵魂》的分析
 
摘要:一般认为,王尔德的灵肉观迥异于人们的普遍认识,认为肉体是纯洁的,灵魂却是邪恶堕落的。笔者认为这只是他灵肉观中针对时弊发出的、较为激愤感性的一个侧面,他的终极理想是高尚的灵魂与肉体相统一。然而由于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社会风气,他对这二者在尘世中统一的可能性表示了深深的绝望。
关键词:王尔德
灵肉观
《打鱼人和他的灵魂》
一般都认为,在人们的普遍印象中,灵魂是一种高于肉体的存在,灵魂是超越的、纯洁的、永恒的,肉体却是世俗的、罪恶的、短暂的。灵魂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最宝贵的东西,安徒生《海的女儿》中的小人鱼为了得到人的灵魂最后化为泡沫。而19世纪末英国唯美主义运动的代表人物、横空出世的大才子奥斯卡·王尔德却提出了与之相反的惊世骇俗的观点:肉体的爱是纯洁的、至上的,而灵魂却是世俗的、堕落的、罪恶的。但是笔者认为,王尔德的灵肉观是复杂的、矛盾的,绝没有一般所认为的那么简单。
在童话《打鱼人和他的灵魂》中,王尔德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年轻的打鱼人出海打渔,捕到了一条美丽的小人鱼并且爱上了她,他向小人鱼求爱,小人鱼却提出只有他先送走自己的灵魂才能与她相爱,因为人鱼是没有灵魂的。于是打鱼人到处周游希望有人能帮助他送走自己的灵魂,他先后求助于神父、商人,却受到了劝诫或嘲笑,最后在女巫的帮助下,他成功地送走了自己的灵魂,得以和小人鱼幸福地生活在海底。可是被驱逐的灵魂在四处流浪、沾染了诸多恶习之后却不断地来诱惑打鱼人,智慧和财富都不能打动打鱼人的心,但是那会跳舞的人间女儿的小白鸽似的小脚却激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准备随灵魂去看她。没想到灵魂欺骗了他,不但不带他去看人间女儿跳舞,还叫他做各种各样的坏事。打鱼人十分生气,想再次把灵魂送走,可是女巫教她的方法此时却不再起效力,因为一个人一辈子只能把他的灵魂送走一次。他回到海边整整呼唤了小人鱼两年,可是小人鱼没有出来见他。无论灵魂再用恶还是用善来诱惑他离开,他都不为所动。灵魂请求回到他的心里去,因已经经历得太多而变得宽容悲悯的打鱼人同意了,然而打鱼人的心被爱缠得紧紧的,灵魂无法进去。这时海里起了很大的一声哀叫,小人鱼躺在他的脚下死了。痛苦和忏悔使他甘愿抱着小人鱼的尸体一起被海水吞没,因为心中充满了爱,他的心碎了,灵魂就找到一个口进去了。神父见到他俩的尸体,宣称他们是应该被诅咒的,让人们选了漂洗工地上一个不能生长香草的地方,把他们埋葬了。但是一年后,他们的埋葬之处开出了美丽的神奇的白花,使得神父浑身战栗,不得不为上帝的世界中所有的东西祝福,可是从此在漂洗工地的角上再也长不出任何一种鲜花来,那个地方仍然成了从前那样的不毛地。人鱼们也不再像平日那样到这个海湾里来,因为他们都到海中别的地方去了。
一般都认为,在这个故事中,小人鱼所代表的肉体的爱是纯洁的,而灵魂却是引人堕落的,制造悲剧的根源。另外王尔德在《道连·葛雷的画像》中也的确表达过这样的观点:“灵魂包藏着动物的本能,而肉体却有超脱凡俗的时刻。感官能趋于精炼,理性却会退化。”[1]但是这只代表了王尔德的灵肉观的一个侧面——对于传统灵肉观反叛的一面。笔者认为无论对灵魂还是对肉体,王尔德都抱着非常复杂的态度。下面结合《打鱼人和他的灵魂》这个故事进行分析。
我们不应忽视这样一些细节,灵魂在被送走之前,并没有什么恶习,仅仅因为它是一个人的灵魂,而且他得知自己要被送走前还请求打鱼人把心给他:“倘使你真要赶走我的话,你一定得在我走之前给我一颗心。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把你的心给我一块儿上路吧。”打鱼人说:“要使我把心给了你,我拿什么去爱我的爱人呢?”灵魂说:“你存点好心吧,把你的心给我,这个世界很残酷,我害怕。”打鱼人断然拒绝了它,于是灵魂站在寂寞的海滩上,望着幸福的打鱼人和小人鱼,等到他们沉到海里去后,它哭哭啼啼地穿过沼池走了。[2]作者在此仿佛把灵魂塑造成了一个被决绝的父母抛弃的、无从得到关爱和道德教养的孩子,怀着对于这个残酷世界的恐惧和对抛弃他的主人的依恋与怨恨到处流浪,由于无从得到爱和教养,(用文中的话说是没有带上一颗心),它染上了种种恶习。后来当它引诱打鱼人做各种各样的坏事,受到打鱼人的痛斥,它说:“你从前把我送到世界上去的时候,你并没有给过我一颗心,所以我学会了做那一切的事,并且爱那一切的事。”“你知道得很清楚。难道你忘记了你没有给过我一颗心吗?我不相信。”“你没有忘记吧:你把我送到世界上去的时候,你并没有给我一颗心啊!”[3]它反复强调它之所以学会了作恶是因为主人把它抛弃时没有给它一颗心,可以说作者笔下的灵魂是以被父母遗弃后被社会大染缸染黑的流浪儿为原型的,作者对它抱有同情和怜悯,在肯定打鱼人对爱而付出的同时,对他抛弃灵魂的决绝抱有一丝指责的意味。后来打鱼人受到灵魂引诱去看人间女儿的小脚,后来回到海边整整呼唤了小人鱼两年,小人鱼却不肯出来见他,饱经沧桑的打鱼人已经能够用悲悯的眼光看待世间的善恶,于是他宽容了那个曾经作恶多端的并导致了他爱情悲剧的灵魂,所以当灵魂不再引诱他,请求回到他心中去时,他说:“你当然可以进来。因为你没有一颗心在世界上漂流的日子里,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了。”但是灵魂却找不到地方进去,因为打鱼人的心已经被爱缠得太紧了。打鱼人说:“可是我倒愿意我能够帮你的忙。”[4]这时,打鱼人的爱已经由当初那种世间男子对美貌少女一见倾心、进而拼命追求的包含着占有欲的世俗爱情升华到一个至纯至善、生死相随的境界,最终当他抱着小人鱼的尸体、吻着她冰冷的嘴唇的时候,他的心因为充满了爱而碎裂了,灵魂就找到了一个入口进去了,它好像从前一样和他成为一体了。从中我们可以看到,王尔德认为人仅仅拥有肉体,作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自然人而存在是不完整的,理想的人格应该是灵与肉的统一,这里的“灵”已经不再是那个堕落的、作恶多端的灵魂,而是经过了升华的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最高贵的灵魂。
小人鱼在故事中是纯洁的肉体之爱的象征,故事赞美了这种纯洁的爱,但是奇怪的是除了故事开头她与打鱼人的两段对话之外她一直处于失语状态,对于她与打鱼人婚后在海里的生活、打鱼人离开又返回后她不出来见他的原因、她最后的死因,作者都没有交代,而这个故事所采用的叙述视角却是全知视角,可见叙述者有意向我们隐瞒了这些内容,留下空白让我们自己去猜测。也许抛弃了灵魂的打鱼人与小人鱼的那种纯粹的肉体之爱是幸福美满的,但是作者也看到了小人鱼的偏颇——对于人类灵魂的全盘拒绝,拒绝了丑恶的那一部分,也拒绝了高贵的那一部分。小人鱼的灵肉观可以说是王尔德灵肉观的一个侧面,并且是他针对时弊发出的、较为感性较为极端的那个侧面,然而王尔德是矛盾的,他的理性使他深深地明白没有灵魂的人格和没有灵魂的爱情都是不完整的,所以他看似残忍地安排了小人鱼的死亡。从文本来看,似乎没有导致小人鱼死亡的直接原因,神父说人鱼族是该诅咒的,小人鱼是被上帝裁判杀死了的,这只是他出于虚伪道德和偏见的一己之见,并没有说服力。我们注意到,作者看似巧合地将她的死安排在了打鱼人宽恕了罪恶的灵魂并准许它进入自己的心之后:“他说话的时候,海里起了很大的一声哀叫,跟人鱼族死的时候人们听见的叫声完全一样……于是年轻的打鱼人看见在他的脚下躺着小人鱼的身体。她躺在他的脚下死了。”[5]这样的安排让我们联想到,由于打鱼人允许灵魂进入自己的心,小人鱼的爱情理想(或者说灵肉观)完全破灭了,笔者认为她的死不需要什么具体的理由,而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象征着作者拒绝灵魂、保持纯粹的肉体之爱的理想彻底破灭,尽管这种破灭是十分痛苦的。之后作者回归了理性,让灵魂回归打鱼人的心,使他复归灵与肉结合的完整的人性,让灵魂在心中安居,得到保护和净化,不再使它在没有一颗心的情况下流浪在世界上。从中我们看出“有心”的灵魂和肉体的结合才是王尔德的最高理想。但是这种结合却是在一颗破碎的心中进行的,达到这种结合的已经不是一个尘世中的有生命的个体,而是一种个体生命已经消亡了的、被升华被抽象了的理想人格的象征,这又恰恰又说明了这种结合在世俗人性中的不可能,正像故事结尾所说的:“可是从此在漂洗工地的角上再也长不出任何一种鲜花来,那个地方仍然成了从前那样的不毛地。人鱼们也不再像平日那样到这个海湾里来,因为他们都到海中别的地方去了。”[6]一切的关于爱、关于人性的理想化为虚无的泡沫,表达了作者对世俗人性的深深绝望。
王尔德青年时代曾经深受先拉斐尔派运动灵肉合致的思想的影响,同样是在《道连·葛雷的画像》中他借画家贝泽尔之口表达了这一观点:“灵魂与肉体的和谐——这是多么了不起啊!我们曾在疯狂状态中把这二者分离了,发明了庸俗的现实主义和空洞的理想主义。”[7]可见,灵魂和肉体的完美统一的确是王尔德灵肉观的最高理想、终极理想。但是在他所生活的维多利亚时代,清教道德和社会礼法尘嚣日上,社会上充斥着虚伪的道德和丑恶的人性,于是深感绝望的他充满激愤地喊出了宁可不要灵魂,也不要虚伪堕落的灵魂的口号,为纯洁的肉体之爱高声歌唱。这种情况与中国黑暗动荡的魏晋时代相似,当靠着种种卑劣手段夺取政权的统治者道貌岸然地宣扬礼法时,嵇康、阮籍宁可不要礼法也不要这种虚伪的礼法,作出种种惊世骇俗的违背礼法的举动,其实就像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所指出的那样,嵇康、阮籍自己才是那个时代最虔诚的礼法信徒。王尔德也正是如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才是维多利亚时代最虔诚的清教徒,人类灵魂的高尚性的捍卫者与呼唤者,他的灵肉观并不是只有一个侧面,而是充满了内在的矛盾性,但又并非混沌一片,还是可以区分出不同的层次,并在矛盾中得到统一。
参考文献:
[1]【英】王尔德著、荣如德译,《道连·葛雷的画像》,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8月第1版。
[2]【英】王尔德著、巴金译,《快乐王子》,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年7月第1版。
[3] 张静,《沉重的灵魂——从〈打鱼人和他的灵魂〉看王尔德的灵肉观》,《中山大学学报论丛》,200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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