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医记 - 闲侃庐随笔 - 张延龄 - 和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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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医记  [原创 2009-06-15 19:55:27]    字号:大 中 小 求医记
    自从2002年底废除公费医疗,改为医疗保险以来,在这六年半的时间里,除探望亲友病情以外,我没进过所有定点医院的大门。老妻参加“新型合作医疗”近三年来也没报销过一分钱。这比什麽都好。这年头有什麽都好别有病,没什麽都行别没钱。不料今年五月二十四日这一纪录被打破,发生了全家分两路出去求医的事。一路是我陪着老妻去看中医,一路是女儿、女婿带外孙女去检查视力。
    先说我陪着老妻去看中医的事。她吸烟、吃辣椒、不吃蔬菜,还好生个邪气儿,怎能没有火气?近几个月来,牙疼完了喉咙疼,喉咙疼完眼睛疼……吃几天西药消消炎,前脚消下去 ,停下药又发作起来。我说这样不是长法,干脆吃几副中药降降火吧。按说这也不需要上医院,自己照龙胆泻肝汤方剂对症稍作加减,抓两三副药吃下去就会好的。可是白交了两三年的合作医疗费,还想捞回一点来。自己处方吃药谁给报销呀?新开张才几个月的社区医疗中心,比县人民医院还干净明亮,去那里看一趟中医吧。走到一看,中医门诊室锁了门。向里面的人打听何时有人,得到的答复是中医撤了!好事情总是来得劲头十足,但却很快销声匿迹。剪彩的剪刀一响,那边就瘦下了一半去。
    既然社区医疗中心没了中医,依老妻便回去算了。我说既然来了,换个地方看看吧。于是就近来到了在这小城排第二位的中医院。花了四块钱挂了个中医门诊号,中医门诊室没有人,中医专家门诊有人我们不敢进,怕挂的是普通门诊号遭人抢白和驱赶。又是在走廊里打听 ,才知一挂就是专家门诊,这里根本就没有普通门诊。我们这才敢进去,接诊的是一位姓G的大夫。病人主述以后 ,大夫问:“小便黄吗?”“黄。”“疼吗?”“不疼。”“困难吗?”“不困难。”“那得查个小便!”我虽觉有些多此一举,考虑查一查也好,便接过了他开的化验单,交上了十块钱的化验费让她去查了小便。检验报告出来了,九项都是减号,只有WBC(白细胞)一项是一个加号。交给大夫看了,他说小便里有脓了!还得做个检查!我这时已经意识到大夫在忽悠人了,为了叫老妻安心,心说做个肾功能检查,或者做个肾和膀胱B超,花几十块冤钱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也就没有吱声。单子拿到手里,我分明看见是“双肾CT”!简直是乱弹琴!早在公费医疗时期,我就知道大夫开一个CT单子可得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许多人都心知肚明地帮大夫们增加过这项额外收入。看来这政策倒有连续性,不像好政策往往朝令夕改,好事情往往是朝生暮灭的!有心拒绝吧,怕老妻不懂。觉得有一项检查没做,不放心。咬咬牙让你这位中医专家沾我几十块钱的光吧!我没动声色地拿了单子,交了二百四十元,给妻子做了个双肾CT!结果当然是“双肾CT平扫未见异常”。大夫没有别的枝节可生了,给开了一张中药单。我看他的方子堆砌了二十好几味中药,看不出君臣佐使,纯粹是一碗杂烩汤!六十二元抓了三副。
    回到家妻子才知一共花了316元,把她疼得像蝎子蜇了一样叫起来!
    这就是我们的国营医院,不愧为全民所有制的卫生事业单位。居民这样一点可看可不看的小病,就引起如此的重视,花这样大的力气检查、治疗!有朝一日,我无可避免地肝硬化了,肾衰竭了,或者什麽器官长了瘤子,那得怎样劳动他们呀!到时他们所费力气可就大了去了!再说女儿、女婿领外孙女检查视力的事 。
    近来我们发现外孙女晚上看电视的时候老是往电视机跟前凑,看的时候眼睛也略微有些眯缝。她自己还说,在教室里她的座位偏左,看黑板最右边的字有些困难。看来视力有些下降,应到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该如何矫治。
    我们分别动身之前,我还特意跟他们说:“找公家的医院。”现在想来这话真弱智!
    他们按我的意思先去了一家医院,这家医院检查时就出了个洋相。他们不是叫患者直接面对视力检测表,而是背对检测表,面对一面大镜子,从镜子里看检测表。没检查眼底,单凭看检测表就认定双眼视力为零点二。矫治办法是去他那里按摩,每次二十元,二十次为一疗程。没说几个疗程能好。
    他们没敢做主,回来和我商量。我说再去一家试试。于是次日又去了比上次那家医院高一个级别的一家“公家的”医院。这家检测视力没用大镜子故弄玄虚,是直接面对检测表检测的。并且也检查了眼底。结果与上次那家医院的相同,矫治办法也是按摩,一千五百块钱包好。保证视力由零点二恢复到一点五。
    女儿仍然没当时做决定,还要回来和我商量。老实说此事真该感谢中医院那位姓G的大夫。如果头一天我不被他忽悠,我们全家出于对“公家的”医院的无条件相信,就会坦然无疑地接受这两家医院的治疗办法。我受到的忽悠使我们多了一个心眼儿,知道穿“公家的”白大褂的也是同一品种的人,也带有人性的一切优点和缺点。于是我们认真考虑了一下。首先对他们这个零点二有些怀疑。外孙女视力纵然有些下降,也不至于一下子就降到零点二。我们也见到过别人零点二的视力,表现得比这严重。怀疑这两家眼科大夫也在忽悠人。决定货比三家,再找一家试试 。
    找第三家又怎能不会被忽悠呢?为避免重蹈上两次的覆辙,该多动动脑子了。从两千多年前的孔老二就教育我们讲伦理和人情 ,因此我们这个社会是个讲人情的社会,什麽事情没有人情是办不成事的。还是托托面子吧。女儿的一个同事的亲戚家的一个什麽人,在一家驻当地大企业的医院里看眼科。经这位同事和那位眼科大夫说了一下,我们认真的问是否还要“意思意思”,同事大包大揽地说不必。于是打听到那位眼科大夫几时上班,女儿家三口人一齐请假去就诊。
    接诊的是一位中年的女大夫。检查的办法并没什麽两样,无非是看视力表、散瞳检查眼底。结果却不同,一只眼的视力是零点五,另一只眼是零点六。大夫讲儿童的假性近视,注意营养和休息,注意看书写字的姿势,少看电视,暂时不玩电脑,过一段时间是可以恢复的。也可以用点药,就把用来散瞳的那瓶托吡卡胺,每晚临睡时每个眼睛里滴入一滴,视力恢复以后停用。连挂号花了不到十块钱。回来用了几天,视力已有所恢复了。
    附带说点小事:上第二家医院检查时的收费单是印好了收费项目的。我看那上面先划上“散瞳” ,应收十五元;又被抹去改为“快速散瞳”应收(也是实收)三十元。可是第三家医院只收一两块钱买一瓶托吡卡胺,一个眼睛里滴了一滴就得了,剩下的自己拿走再用。其实散瞳的办法是一样的。照此计算第二家医院用药的利润率是百分之几万?
    回来又听说外孙女的一个同学被忽悠去做了按摩,并未见效。现在已经戴四百度的眼镜了。我们吃了一堑,长了一智,使我的外孙女美丽的大眼睛没被厚厚的玻璃瓶底盖住,真该感谢那位中医院的G大夫 。老妻做双肾CT忽悠去的那二百四十元,花得好值呀!
人们常说住房、教育、医疗是压在下层人民头上的新的“三座大山”。其实,只有医疗是一座永远绕不过去的大山。

    住房这座山对于有个窝趴着的人来说就无所谓了,它仅是压在刚刚长成、刚刚步入社会、刚刚成家立业或将要成家立业的年轻人头上的大山。对于这些人,如果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话,买不起房就去租房,租不起好房就去租差一点的房子、租棚户、租贫民窟,租不起全套的就两三家合租一套。谁让我们处于社会的底层位置呢!在本地谋生的,还可以挤在父母的窝里不走。改革开放前长大了的兄妹或姐弟住双层铺的情况不少吧?何况现在每家一个孩子,连上下铺都可以不用了。还有,改革开放前领了结婚证没有房子的,夏天带着证件在公园过夜不是常有的事吗?那时能行,你以为现在就不行了吗?等着看吧,不如那时候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再说教育。教育之成为“大山”,是在上学读书重新成为改变处境、可以晋身社会上层的有效途径以后的事。中国在取消了贵族世袭制度(唯物史观者称其 为“奴隶社会”)以后,数千年来有效的和不断完善的取士制度 ,使读书人能打破阶层垄断,有现实可循的进身之阶。这是中国古代社会充满活力的原因之一。近现代以来,这种情况曾一度中断。改革开放以后,上学读书又重新成为改变命运的最好途径,上大学成为每一个年轻人的奋斗目标。谁知教育实行了产业化,穷人上学难了,才觉得学校的高收费成为“大山”了。过去当知识分子是“臭老九”,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不会有“大山”的感觉。今后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条晋升之路被重新阻断之后,清醒地抽身退步 ,不再走这条独木桥了,也就没有“大山”的感觉了。各阶层人员的上下流动像大气层的对流层一样,现在忽然发现这种对流只在有限的范围以内,而且范围越来越窄。在此之上是一个越来越厚的平流层。教育就没有这麽大的吸引力了。今年主动放弃高考的几十万应届高中毕业生及其家长,就是最早清醒过来的人。以后清醒过来的人逐渐增多,这没用的大学倒找钱也不肯上了,这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等着看,教育产业有招不满员乃至招不到人的时候。

    唯独医疗这座大山,愚公移不走,智叟绕不过。无论多麽健康和强壮的人,最后总有这麽一回。一旦这最后一次来临时,好歹不能坐着等死吧?病人自己清醒了,情愿坐着等死了,亲属、家人也看不下去呀!亲属、家人也清醒了,社会舆论也要谴责呀!甚至那些一人占据着百千人医疗资源的人士,更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们进行训斥。尤其是近年来孔老二的话又成了“锐利的思想武器”,就算还没说成是“威力无比的精神原子弹”。于是不仁、不义、不孝、不悌。。。。。。就都是没钱的最底层民众的错了。谁能受得了这样道德的轰炸?所以明知挨宰也得挤着挨。人总有一死,所以至少要挨一次宰。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不记得是哪一年了,毛泽东主席发出了著名的“6·26”指示,提出“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看得出,老人家竭尽心力地要改变农村缺医少药的现状。当时采取的一些措施,如实行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确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那麽 ,农村缺医少药的情况是怎麽形成的呢?
    “旧社会”并不存在缺医少药的情况。让我这从“旧社会”过来的人说说那时的事情吧。
    以我的原籍邹县郭里集村为例。临近解放的时候,全村五千人,就有尹、陈、仲、马、刘、徐六家中医,还有一个姓沙的西医。以每家最少两个从业人员计算,应有十四人。平均每357个居民有一个医务人员。大大高于后来一个大队一个赤脚医生的比例。当然中国是个大国,各地发展很不平衡,我们村庄一个小地方的情况不能代表全部。但至少说明缺医少药不是普遍情况,而是极个别的情况。如果我们国家一直是缺医少药的,那我们中华民族就不会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的民族了。旧时代上学读书的人,目的当然是为了考科举做官,但是不知一百人中有没有一人能在科举中取得功名,一百个取得各种功名的人,又不知有没有一人能做上官。没有做上官的读书人,形成庞大的民间知识阶层。这些人除了家庭富有产业的,只须经营自己的产业,不需另外就业以外,其余的都要谋求一个比工农大众好一些的职业。做吏员、师爷、管账先生、医、卜、星、相等等,尤以做医生为首选。当时有一句俗话:“秀才习医,如泥脱坯”。意思是很容易做到的。那时饱读诗书以后当了医生的,称为“儒医”,跟医生当学徒后来当了医生的,叫“拉药斗子出身”的,还有家世相传,子承父业的,叫“门里出身”的。这几部分人不断地涌进医生队伍中来,怎麽能缺少医生呢?
    再说药物。中药基本上以自然物为主,草根树皮到处都是,大部分价钱很便宜。贵重药材大都有便宜的代用品。例如吃不起人参的用党参,用不起虎骨的用狗骨也能代替。那时还有一句俗话,叫做“穷汉吃药,富汉花钱”。同样的药方,对有钱人算得贵一些,穷人用就便宜一些,实在没有钱的做医生的也不能见死不救。那时人的价值观念就是那样的。条件好一些的人都讲究积德行善。因此,可以说旧时代的人们,不论贫富只要有了病都能得到基本的治疗,看着等死的几乎没有。当然医疗水平低下,是科技不发达的缘故,那是另外的问题。1955年我到山套村为区粮管所造统购统销的册子。那是郭里集村南面的一个小行政村。四山环绕的一片小盆地,包含四个小自然村,大村四五十家,小村二三十家,总共才一百多户人家。在那最大的王家庄上那时还有一个参加不上“卫协会”的乡村医生,不在组织的批发不到药物,就完全靠在当地山上采药,为四个小村的村民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后来合作化以后才被取缔。
    再说当时的医疗服务,先说医生,尽管医生的水平有高低,学富五车的儒医每个药方子前面都有“脉案”,一篇脉案有的就是一篇四六对句的骈体文。脉案结集起来就能出版。当然这样的是少之又少的。可是不论水平高低,医德的标准是一样的。多数的人对患者贫富一样对待。我小时候知道的济宁著名中医如孙静朗先生、郑星三先生,还有后来济宁专署卫生科科长王作人先生的先人(恕我忘了他的名字),都是只对富人摆架子,越是对穷人越是随叫随到。现属滕州的朱家寨村有个刘文富老先生,是我大姑奶奶的老公公。此人穷苦出身 ,读书考上了秀才,补了廪生,然后才习了医。在当时邹济滕鱼(鱼台)四县都是很有名的。南阳的一家大财主请他去为其母会诊,轿车子去请济宁的某人去了,派马车去请他。他说,我坐马车就晕车!不肯去。恰巧南湖里一个渔民汉子去请为其父看病,途中还要淌水。他当着南阳请先生的人脱了袜子,赤脚穿鞋(便于途中脱鞋淌水)跟那渔民汉子步行走了。此事几十年以后还作为佳话流传着。
    再说药剂服务。那时除非本村的小药铺是一副药总合为一包的。像样的药铺都要“各包各号”。所谓“各包各号” ,就是每个方子不论几种药 ,都要每种单包一包,这叫“各包”,然后在每一味药的药包上写上药名,这叫“各号”。有的药物根据需要还要写两行字,上行写药名,下行写煎药的注意事项。例如龟板、鳖甲、赭石等质重耐熬的药物写“先下”,黄连、黄芩、麻黄等质轻气浮的药物写“后下”,阿胶等易熔的药物写“烊化”,随方带的粉剂写“冲服”等等。各种药物包好以后,由另一人一一检查一遍,这才摞成上窄下宽的一摞,用大的包装纸总合为一包,把药方迭好放在上面,加纸经子捆好,交给买药人。对比现在不论多高级别的中医院,各种药物乱包成一包还不说,有时一方取三副、五副,都是一戥子称下来,随意分开在几包里,有什麽准头?我给老妻那次抓药是一次抓三副的。只见那调剂员女士迈着优雅的舞步,像簸簸箕一样把一秤盘草药分撒开来,我在旁边虽不敢说话,心里却暗暗叫苦:她怎一点剂量的观念也没有呢?还有按惯例从不发还药单,也是很不合理的。一旦有了纠纷,凭据在他们手里,该出示的出示,不该出示的就不出示,永远是他们有理。
    总之,在医疗服务这方面——尽管这在当今各项重大工作中的比重是很小、很小、很小的一个方面,比起六十年前却是大大的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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